|
老人没有读过书，他没法用语言来表达这种揪心一般的愧疚。 “那个时候女儿7个月大，还不会叫爸爸，我把她从乡下抱到镇上，丢在街上，还是大冷天……” 女儿最后被人抱走，被人领养，被人养大——时间一晃，已是41年后。  网络配图，来源：视觉中国
“怎能不想？怎能不难受？自己做下的错事，悔了一辈子了！”76岁的老人在接受采访时泪眼婆娑，随着年岁的增大，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他希望能有机会知道一个消息：女儿还好吗？ 他希望有机会说一句话：女儿，爸爸是真的对不起你！ 41年前 他把襁褓女丢弃街头 新的一年，每个人都有着或大或小的梦想。杭州淳安县中洲镇的余裕昌老人，也有他的愿望和满腹的愧疚。 他的愧疚，和41年前一段痛彻心扉的往事有关。 余裕昌今年76岁，1976年他34岁。这一年的7月下旬，他有了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孩，不到六斤重。在那个一个正劳力一天只有十个工分的年代，他需要天天干活才能养家过活。“老婆怀孕前后有段时间不能干活，我要上赶些才行。”这个女儿的到来让余裕昌的辛苦更加突出。 “那个时候大家都不容易，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五谷杂粮、红薯呀，勉强吃饱。”余云枝也是叶村人，他是余裕昌的大女婿，他了解几十年前的生活。 不好的事情往往凑到一起来，余裕昌终于发现妻子可能已经不治的情况是1976年10月——妻子在怀孕期间就患上了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产后病情加重。医生无能为力了，妻子撒手人寰，留下了两个女儿：大的7岁，小的3个多月。 已经没法去挣工分了，长女尚未懂事，小女在襁褓。余裕昌老人说当时亲戚和邻居时不时会来接济一下，送一点粮食，但那个年代大家孩子都多，生活都困难，“到女儿七个月大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 反反复复对自己说了好多遍，1977年3月份的一天，余裕昌做了决定：将女儿送走，送出去，女儿可能就有活路。 然后，从中洲走路、搭车、乘船，2天后，一个抱着襁褓女儿的男人出现在排岭镇（现在的千岛湖镇）的街头。 “城里的生活条件要好一些，有人收养了，孩子就能活。”他这么想着，和陪同他的同村老乡漫无目的地闲走。整整一天，他抱着孩子没舍得放。“只要我留她在街头，她就是别人的女儿，她会习惯吗？”他还是在镇上住了一晚，一直到次日凌晨5点。“不停地哭，饿了，但没有吃的。”他叫上同伴来到当时还少人走路的十字路口。徘徊许久，抱着孩子亲了又亲，亲了又亲，最终放在一个包子铺旁，想想觉得天冷，他又脱下藏青色围巾（大围兜）裹住了女儿，狠下心转身走了。  网络配图，来源：视觉中国
一开始，余裕昌快步在前同伴跟在后面，没几步就是街角，同伴走得快，余裕昌却走不动了，他停下来，眼泪在打转，扶墙露出两眼远看——他还能听到哭声，希望也不希望孩子早一点被人发现。 天渐渐地亮了，路上的行人多起来了，有人发现了孩子，有人抱走了孩子。 余裕昌吁了一口气，胸口却堵得更慌，他离开了排岭。 “对不起，我的孩子” 一句对不起，可能顺口而出，一句对不起，也可能深埋心底40余年，无从说起。 女儿送出去后，余裕昌一直很牵挂。但能知道的信息少之又少了，只听说女儿被送走后，曾经被抱到收养所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就不知去向了。被谁领养了？带到哪里去了？都再无音讯。 “经常会梦到，有时候孩子在笑，有时候孩子在哭。”余裕昌没有再结婚，日子在惯性中过去。 “其实我从小就听人说过这个事，外公自己不讲，我们也不敢提。”余裕昌的外孙女余晓燕说，只有一次，是在十几年前。“外公很认真地跟家里人提，说想找找，也不求什么，知道个消息也行。”家人试图找寻，跑了一些机构，一方面年代久远，另一方面老人已经想不起更多的细节，最后没有成功。“我小姨的小腿上有胎记，但到底在左腿还是右腿、什么颜色等关键信息，外公记不清了。” 大概3年前，寻找女儿的事情再一次被老人在除夕团圆饭时提出来。“让我看一眼，让我跟她说句话，我对不住她啊。” 这个时候，家里的条件已经很好，余云枝和爱人余爱春开始了多方打听、网络发帖、发朋友圈。他们通过曾在民政局工作的老乡去查，但是40年前的相关档案已经找不到。网络上求助也一直没有可靠的信息。余云枝说，之前有一位在茶厂工作的同村人说他曾经在浪达岭，听说一户人家收养了个女儿，在那边上小学，但是也没有再多的消息了，人一直都没找到。 余裕昌老人只要身体允许，也会自己出门去找，但小辈都无法完成的事情，老人更加难以找到有效线索。  余裕昌与大女儿
过了年，余裕昌76岁了，身体明显不如以往。“这么多年了，我想找到这个女儿，见她一面，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跟她说一声：女儿，爸爸对不起你！当年真的是没有办法。” 每说一句，老人就哭一次——藏了41年的愧疚，哭不完，化不了，除非他终于等到那个在老人脑海里永远只有7个月大的女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