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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蝴蝶的翅膀

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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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夏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手指划过那几张照片,沈惜凡笑起来,坐在地板上自言自语,面前放着一个盒子。
  都是她初恋的回忆——书信、生日礼物、照片、大头贴、钥匙扣、手机上情侣吊坠、为他折的星星和千纸鹤。她以前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会把这些东西烧掉,但是终是不忍心,因为她总是期望,那个人会回头。
  “那些信件,写的誓言,不过是白纸黑字的表演。”誓言看起来很美,却不会天长地久,但是有过就足够了。
  终于可以释怀了,她默默的对严恒说,即使你曾经给我痛苦,但是那些岁月的快乐和幸福也真实的存在过,我从没有后悔爱过你,那是我年少时候做过最好的事——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再学会如何成长。
  谢谢你,这样我才会有爱上别人的勇气。
  河岸边的咖啡馆,美味的冰淇淋球,用巧克力加以点缀,配衬草莓,沈惜凡暗叹,分手这么多年,对面的那个人还是依然记得自己的嗜好。
  气氛却有些冰冷,一向自持的男子有些无措,“沈惜凡,你真的要去留学?”
  她笑着点点头,“嗯,我是要去留学了,有事吗?”
  严恒的唇际挑起,慢慢地渗出了一种浅浅的涩涩的味道,“你还恨我吗?还怪我?我只说,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多久我都愿意等。”
  “对不起。”她艰涩的开口,“我和你,已无可能。”
  终于,心中的那句话说出。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颓废的倦意,沈惜凡抬起头,认真的重复,“对不起!”
  她在心里咒骂自己,拒绝是一种勇气,自己偏偏最不会开口,所以她不想面对,确切的说是不愿意开口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究竟有多伤害,其中的滋味她尝过,便不想再加在另一个人身上。
  垂下眼帘,她继续解释,“其实我不恨你。以前我总是问自己,究竟是恨你多还是爱你多一点,我问了自己好几年,现在我终于明白,没有爱就没有恨。严恒,你知道吗,我以前总是觉得离你好远,总是不停的追逐你的脚步,我曾经在你面前那么卑微,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可以很平静的看着你,所以……”
  “不用说下去了。”他开口打断,浓浓的酸涩,“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即使现在,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再回来我身边。只是,我知道我自己的感情。三年前,我在美国已经深深的后悔了一次,所以,便想和自己赌一次,终于我还是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沈惜凡苦笑一下,“过去的就别再提了。”
  他淡淡的笑,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好吧,不提。”
  他起身去付账,转身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沈惜凡的人影,桌上只有一张纸。
  “一夜繁花落尽,我将要远走天涯;送君心灯一盏,临别依依;从此相见不如怀念。”
  颤抖的眼角,带着一股发自心底的自嘲和痛楚——年少轻狂,他负了她,再回首,她已不在原地,亦无法面对。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他希望她幸福。他已经走得太远,而她不可能永远等在原地,这些他早已知道,他只是后悔的只是自己不会珍惜,让幸福眼睁睁的从指尖流过。
  那么就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从此相见不如怀念。
  曾经爱过她,现在爱着她,他从不后悔。那是最好的事,他知道,那样一个锦绣年华,身边有过深爱自己的人,把女孩子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奉献给自己。
  那么从今开始有一个影子在心中,让他默默的怀念,即使夜再黑,也不会寂寞。
  五月的城市,夏天的初始,沈惜凡走在街上,享受着微微灼热的阳光。
  她扬起嘴角,默念到“再见”,迎上微风,觉得阳光甚好,惆怅褪去,最后一点涩意也被蒸发走了,只留下一丝影子,那么就让它深埋在心底。
  这样的天,应该叫做“半夏”,半个夏天,有些缠绵的热,却不焦躁。
  很温情的名字。
  如果何苏叶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她,“半夏是中药,分为姜半夏、法半夏、半夏曲,竹沥半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方剂中有半夏白术天麻汤,半夏厚朴汤。”
  职业病的医生,沈惜凡暗笑——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了。
  她想去买几件夏天的衣服,再给父母购置一点衣物,算是做女儿临走前能尽的最后孝心。
  在男装柜给沈爸爸挑衬衫,沈妈妈不停的念叨,“你爸爸喜欢穿纯棉的,但是每次都要用机洗,没多久就会起球。”又拿起一件深蓝色,“你爸不喜欢浅色的,非要穿深色的。”
  沈惜凡偷偷的笑,她打算去运动专柜给爸爸买一件大红色的T恤衫,让他好好青春一下。
  忽然,她看见一件白衬衫,简单的款式,不菲的价格,一如何苏叶在李介的婚礼上穿的那件。那天他只是穿了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西装,因为邱天告诫他千万不能把新郎的风头盖下去,但是在她看来,所有的人都没有他夺目,只是淡淡内敛的气质,浑然天成,真的是让她看痴了。
  摸出手机看看,没有任何信息或电话提示,她微微叹气,说不上的小小失落。
  他只是说去山区,没有告诉她确切的时间,她有些隐隐的不安,不由的记挂在心上。
  回到家,恰好姨妈一家来看她,独独小侄子缺席,表嫂叹气,“今晚吃饭后,说是胃不舒服,想呕吐,我就没让他来,马上回去时候要买点药给他,实在不行还要去看急诊。”
  沈妈妈很有感触,“呕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对了,怎么不去看看中医。”然后又似乎想起什么,“我家有很多这种药方子,我让凡凡拿给你们看看。”
  沈惜凡奇怪,“我啥时候看了很多中医,不过是一个失眠一个发烧。”
  沈妈妈解释,“哎——不就那本书里夹着一叠药方子,前几天一个人递过来的,说是借你的书,我后来翻翻里面夹了不少药方,心想可能是你的,就随便给你丢书架上了。”
  沈惜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等等,我去找找!”
  那本中药书里,夹着厚厚的一叠药方,被她粗心的堆在一摞参考书,要是没有沈妈妈提醒她一定会错过。
  她一张一张的翻看,上面都仔细的做了标记,“感冒”、“外感发热”、“咳嗽”、“胃痛”、“呕吐”、“虚劳”、“头痛”,最下角是医师的签名:何苏叶。
  只有处方,没有别的字条,她翻遍了所有的书页,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她心急火燎的跑到客厅问沈妈妈,“这本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沈妈妈接过她的药方,头也不抬,“五天前吧,那时候你去你外婆家,我事后也忘了告诉你,人老了这记性也不行了——呀,就是这个,治呕吐泛酸的。”
  沈惜凡凑去看,念出来,“突然呕吐,伴有发热恶寒,头身疼痛——藿香正气散;呕吐酸腐,嗳气厌食——保和丸;呕吐吞酸,胸胁胀满——四逆散合半夏厚朴汤。”
  沈妈妈狡黠的笑,“这个小伙子是医生?长的可一点都不像,你哪认识的那么帅的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她支吾不成句子,“没,没关系,朋友而已。”
  沈惜凡说完后心跳的厉害,差一点就把持不住,她不住的问自己,他到底这样做,这样悉心的关照自己,不动声色,难道——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进脑海,这个认知让她不住的颤抖,既害怕又兴奋。
  表嫂看了方子,“要不我先去小区的药店里抓药,晚了就关门了。”
  沈惜凡一个激灵,跳起来,“我去,我去,这里我熟悉,还是我去好了。”
  又是一阵推脱,沈爸爸出来解围,“让凡凡去吧,她最近没事窝在家里,都长胖了。”
  走过多少遍的路,和他一起并肩回家,走到小区湖心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她从不会回头看何苏叶的背影,或许是她以前真的很迟钝,更确切的说是,一叶障目。
  不知不觉,何苏叶走进她的生活。对她来说,他是妙手仁心的医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她庆幸一辈子能够遇见这样一个人,却从没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是自己对他的感觉——因为太习惯一个人陪在身边,总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她看了半夏之后才失望,褐色的球状物,一点都不像以往看到的,要不是叶,要不是茎,这个圆圆的是什么。
  最后还是药剂师看到她不信任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法半夏,制半夏是用块茎的。”
  何苏叶以前就说过她千万不能以貌取物,中药看上去不起眼,功效极大,只是她觉得枉费了那么好听的名字。
  半夏——就应该就是这样,吹着电风扇就不觉得热,早晚凉,冰淇淋刚上市,水果蔬菜在悄悄的换季,温情的,脉脉的,就像中医里面这样定义半夏:辛,温。
  看着药剂师娴熟的抓着药,她抿起嘴偷偷笑,何苏叶,用什么来形容你呢。
  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到了他家楼下,明明知道他不在,还是一个人站在楼下,傻傻的望了好一会。
  以前他窗台橘色的灯光会穿过浓浓的黑夜,晕染出一片温馨,她每次来都会看见,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会有种被等待的错觉。
  原来,他已经等了她太久了。
  可是现在,漆黑的一片,她心里徒然被牵出了一种情绪叫思念。不是没有害过相思,不是没有过睹物思人,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想念像这样突然、措手不及。
  像一个头等的大奖砸在脑袋上,晕乎乎的,晚上会兴奋的睡不着觉,半夜醒了还得确认那个奖没有被人抢走。
  沈惜凡提着中药袋子傻傻的笑着,心里又不住的悱恻,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何苏叶看起来一直很好、很和气的样子,自己究竟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
  她忍不住发了个信息给他,无非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回。她把手机调成震动,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里空空荡荡,她的心也空空荡荡,瞬间失落。
  无力的把头埋进臂弯,她长长的叹气,久违的思念感觉倾泻而出,几乎无法控制。
  她去庙里上香,据沈妈妈说这叫还愿。临走时候求个平安。
  徜徉在院落中,品味寺庙美轮美奂的建筑,礼拜塑铸精湛的造像,欣赏色彩依旧的壁画,任历尽沧桑的古乐从心灵拂过。虔诚的不忍呼吸,她连脚步都放轻。
  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持长长的香火,不过是求个儿女平安;中年妇女磕头,不过是拜一个孩子学业有成,丈夫安康;她求,不过是求父母平安,一切都好。
  还有何苏叶,她求,他早日回来,平平安安。
  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给他。
  那时候沈惜凡正在寺庙后山的树林里,树倒不多,多的是竹子,茂密苍翠,微风浮过,沙沙作响。不少老人正在冥想,她声音很轻,很低,却是掩不住的欢喜。
  何苏叶那里似乎很热闹,她可以听见呼啸的风声,还有熙攘的人声,她不由得好奇,“何苏叶,这么吵,怎么回事?”
  那边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夹着手机跟你讲话呢,我现在两手都是针,这个病人关节炎好几年了,最近这里潮湿,而且风很大,似乎要下大雨了。”
  沈惜凡不好意思,“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不我先挂了?”
  “没关系,你现在在哪里?”
  “化台寺,后面原来有一大片竹林,空气很好,我妈说临走之前让我去还个愿,求个平安。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三天的吧,你求平安符了没?这里主持开光的平安符很灵验的。”
  “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呢!没有。”
  “不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好不?”
  她心怦怦跳的厉害,“好呀,对了,昨天我发信息给你的,怎么都没回?”
  何苏叶很惊讶,“什么时候,我没收到呀,这里信号太差了,移动要移着才能动。”
  沈惜凡笑起来,“你早点回来,我等你。”然后又意识到这句话实在是很暧昧,急急忙忙的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等你回来求平安符。”
  何苏叶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她靠着一棵竹子上轻轻的笑起来。碎竹叶不时飘落,寺院洪亮的钟声传来,她双手合十,平心静气,诚心祷告。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林亿深的电话,约她见面。
  林亿深依旧是那么精神,笑眯眯的告诉她,“我辞职了。”
  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沈惜凡瞪大眼睛,万分的不可置信,“你,辞职,开玩笑吧。师兄,你不会那么前仆后继的追随我吧!”
  林亿深挑眉,“如果这个消息还不够震惊的话,那我告诉你另一个。”
  沈惜凡点头,“我保证这次不喝茶了。”
  “那就是我辞职是去留学,主要原因是我觉得我不只一点点喜欢你了,对不起呀。”
  沈惜凡愣在那里,然后梦游似的吐出几个字,“我可以拒绝是吧!”
  他眯起眼睛笑,“当然,我们是讲求平等民主的,但是可惜我也跟你一个学校,Johnson Graduate School of Management,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她笑起来,“Anyway ,welcome,But, sorry!”
  ——因为我喜欢的是别人。

  薏苡仁

  何苏叶挂了电话,不由得笑出来,呆呆的站了好一会,直到有个小孩子拉他的袖子,“大哥哥,我有事拜托你。”
  他一惊,差点把手机摔了下来,旁边的老婆婆笑着说,“小伙子,是给媳妇打电话的吧。”
  刚想解释,另一个中年人插嘴,“年轻人,来这里不习惯吧,家里还有老婆、儿子,舍不得吧!真是委屈你们了!”
  立刻就有人喊道,“何医生结婚了呀!两年前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怎么来这么几天了都不把消息透露一下,按理说我们应该请客的。”
  周围认识他的人都起哄,几个熟悉的医生偷偷的笑,只剩下他一下人傻傻的站着,开了几次口都硬生生的咽下。
  算了吧,误会就误会吧,他倒是很乐在其中。
  山区很穷,在这里中医很受欢迎,多少年的传统还是根深蒂固,便宜,包治百病。
  贫穷也带来了很多困难和疾苦。小男孩的妈妈卧病在床几个月了,眩晕久发不止,视力减退,健忘失眠,当着面说不出口,背地里恳请何苏叶,“医生,我家没钱,开药能不能用便宜一点的药,我家孩子还要上学。”
  他听了不是滋味,刚想把“鹿角霜”“龟胶板”“阿胶”划掉,又停下笔,仔细的打了一个圈,留个记号,准备告诉药剂师这些药的钱他来出。
  屋外,小男孩拿着方子仔细的看,不厌其烦的缠着何苏叶讲每种药的药效,睁着一双懵懂渴求的眼睛,“大哥哥,我将来也要上医学院,读中医,做一个医生。”
  他笑笑,继续给他讲,“薏苡仁,利水消肿,健脾,清热排毒。你妈妈因为脾虚湿滞,水肿腹胀,所以薏苡仁与白术、黄芪同用,除此之外,你妈妈还有中度的贫血。”
  小男孩眼圈一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痴痴的望着那高高的门槛,何苏叶笑容勉强,“你还是很幸运的,哥哥无论如何帮你治好你妈妈的病。”
  何苏叶回到住处,那边相熟的同事告诉他村民送来几条鱼,一锅鸡汤,还有几罐米酒,说是何医生结婚没什么拿的出的礼,只好请他将就。他哭笑不得,倒是同事也乘机撺掇他,说是医院有几个小护士暗恋他好久了。
  他笑笑,不置可否,倒是方可歆也在一旁打趣,“大师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特受欢迎,实习的时候几个科室争着要,说是拍了照片好做宣传。”
  何苏叶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去看看那边药有没有包好,回头给他们送去。”
  方可歆解释,“刚才拿回的药方我都送去了,晚点他们说家里人自己来拿,还有就是明天要给小孩子注射疫苗,所有的针剂都在队长那,我刚才清点过了。”
  这时候何苏叶注意到方可歆的手上包着一块纱布,隐隐的红色透出,他连忙问,“手上怎么回事?摔到了?”
  方可歆支吾了半天,“去搬药箱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个钉子,划破了。”
  “记得要去打破伤风,不管怎么样预防感染。”他叹气,仔细看看伤口,“女孩子就不要做这么辛苦的事情了,明天疫苗接种,我去吧。”
  正在记录的同事听到了,也帮着劝她,“方医生,你这几天够累的了,事一点都没比我们男人少做,还管饭,歇歇吧,千万别累垮了。”
  何苏叶笑起来,“方可歆,原来邱天说你工作起来不要命了是真的呀!难怪课业那么优秀的,你先把手伤好好处理一下,再说吧。”
  她轻轻的点头,寻思一下,“我先去那边催下药,看看晚饭。”起身就走,低下头,不让人注意到她有些时常的神态。
  一颗钉子,小小的伤口,换来他对待普通病人那样的关心,却不是对沈惜凡那样宝贝的呵护,她也应该死心了吧。
  那通电话她知道是谁打的,能够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只有一个人,连在张宜凌面前都没有的专注和温情,全数浮现。
  原来那样一个温润的男子,也会傻傻的跌进爱情里面,不可自拔。
  而自己,也会痴痴的中了叫爱情的毒。她总是认为,何苏叶为情所伤,只是暂时的痛苦,而她,总是守在他身边最近的人,她可以原谅他不喜欢她,因为他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可是,他现在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缘分,而她和他,是孽缘。
  山区的信号果然不好,他发信息给沈惜凡,好久没见她回复,只好悻悻的丢了手机,到院子里坐坐。
  屋外有些阴郁的闷热,空气粘稠的附在身上,像融化的糖浆,有些甜腻的发腥。忽然一阵大风把木门撞开来,尘土飞扬,随即细碎密集的雨点砸下。立刻有邻居喊道,“医生,要下大雨了,你们院里的那些药材快收回来。”
  何苏叶心想不好,这场雨是大雨的征兆,明天还得下个不停,工作势必要辛苦很多。
  忽然想起和沈惜凡的约定——临走前帮她求一个平安符。
  希望能帮她求到一生一世的平安和幸福。看多了医院的人天永隔,品尝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平安两个字更让他感触。他可以不在乎、不计较她喜欢谁,只是他真的希望她平平安安。
  自己的心思不知什么时候能被察觉了,隐藏的再好也被那本书给出卖了。
  不过就是去美国留学吗,他也有这个机会,既然她总是喜欢走在前面,那么他就走在她后面一米,给她自由和空间,她若是需要,触手可及。
  果然第二天大雨不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原本计划的是让小孩子们到卫生院注射疫苗的,现在只能变成医生上门服务。
  带队的医生打趣,“我们带个草帽,背个急救箱真的很像行军打战的。”
  旁边人接口,“野战军,我们是刘邓大军,准备挺进大别山。”
  方可歆帮着给他们准备茶水,叮嘱,“雨大路滑,你们要小心点。”
  何苏叶悄悄拉过一个实习医生,“我跟你换一下地方,雨天不好走,还要翻一座山,这里路我比较熟悉,你看行不?”
  实习生受宠若惊,“啊——行,行吧。”
  这样大的雨,光是雨伞没办法遮,不一会他的肩头全都湿了,裤腿上沾满了泥星,整个人像是浸在水里一样,出不得一口大气。
  山上的地基不稳,踩上去没有一点实在感觉,被雨水冲洗过的土面露出很多碎石,泥水顺着地势直直的冲下来。他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花了比平时一半多的时间才到达。
  等所有的家都跑完了,天已经大黑了,当地的小伙子提出送他回去,他想推脱,倒是抵不过小伙子的热情,“俺丈母娘家就在那,俺晚上就住那。”
  他们边走边交谈,何苏叶不断询问当地的卫生状况,小伙子也知无不言。忽然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叫喊,“救命!救命!”
  声嘶力竭,划破黑夜的长空,他们俩都被吓了一跳,小伙子试探的问,“似乎是在东边,俺们去看看?”
  那个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沙哑,在这个雨天显得更加的惊心动魄,但是他们也越来越靠近声源,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小伙子叫起来,“这里,这里!一个小孩子!”
  两只手狠狠的抓着碎石泥土,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山腰坡度很陡,一不留神跌下去就不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显然是被吓坏了,瞪大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们,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何苏叶小心的靠近陡坡,柔声安慰他,“没事,哥哥拉你上来。”伸出手拉住他,把他拖了上来,小伙子在一旁迅速接过小孩子,贴近了用手电筒查看,不由得松口气,“还好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
  最后一个“事”还没有说出来,何苏叶猛然觉得脚下一软,一股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将他浑身的力量卸去,整个人腾空。小伙子回头,大惊,“何医生,小心!”伸手想去拉他,只见他整个人连着倾泻而下的泥浆碎石,只一瞬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大雨中。
  天已经大黑,雨势渐渐的减小,医疗队的医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每个人都成了水人,从裤管到袖口都流淌着雨水,有医生喊,“蒸桑拿还没有这么淋漓尽致过!爽透了简直是!”
  方可歆给他们递毛巾端热茶,招呼他们,“冲个热水澡,我让厨房阿姨给你们准备一点红枣姜茶,祛祛寒!晚上煮点薏苡仁粥,这里天气太湿,利水消肿。”
  其他人感叹,“有个女医生随行真的不错,细心,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病人一样。”
  方可歆不好意思笑笑,眼睛一直在向外飘忽,强风伴着细碎的雨星,把她的额发全数打湿,她伸手去摸,手心一片冰凉,原本包扎好的伤口透出殷殷血迹。
  在厨房帮忙,她坐不下来,也站不定,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渐渐浮现,胃里泛酸,强压下想呕吐的念头尝了两口粥便丢下勺子,摸出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无人接听的回应更让她害怕,她不断的安慰自己,自己太敏感了,俗话说关心则乱,何苏叶没事的,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也许就在一下秒,他就会推门而入。
  锅里的薏苡仁翻腾,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她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烦躁、不安、慌乱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让她没法呼吸和思考。
  忽然,院子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呼喊,“医生们,出事了!快打120!”
  身子重重的颤了一下,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大脑,她慌忙的丢下围裙跑出厨房,院子里两三个当地人,拉着医生就往外面跑,“何医生,他人是找到了,可是现在昏迷中,身上还有几处瘀伤,我们又不敢动,生怕外行坏事,只是找了几个人守在那里。”
  一瞬间痛的无法呼吸,但是身为医生的警觉让她立刻清醒,“我也去!”
  从卫生院到村头的几百米的路,她从来没有觉得有这么漫长,遥遥的不知尽头,周围的一切都烟雨茫茫,她只得尽力的奔跑,再跑,仿佛错过一秒,就错过了一世。
  她眼前一片迷茫,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何苏叶,只要你没事,我只要你没事,如果上天让我放弃一切,我都愿意。
  村头已经有几个人围在一起,看到他们跑来万分欣喜,“医生来了,来了!”
  为首的医生冲上前,她也围上去,眼前的情景让她差点把持不住落泪。有经验的医生看了一下,“脑震荡,挫伤,外表看没什么大伤了,不知道有没有内出血或是脑部移位。暂时还不能做最好的打算。”
  那个人,闭着眼睛,像是熟睡了一般,却给她永远不会醒来的错觉。恐惧,绝望,冷到及至,无法呼吸,连神志也不是很清晰了,模糊的视野中是一片朦胧的灰暗。
  所有的人只能祷告救护车快点到来。
  不知道多久,忽然一阵警笛声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震,随即救护车打开,几个医生抬着担架下来,熟稔的把何苏叶抬上去。她也跟着跳上去,“我跟他最熟悉,还是我去吧。”
  雨水已经把她的眼睛打的睁不开,仍是勉强的睁着看医生给他量血压、测脉搏,头脑中全是嗡嗡的杂音,她拼命的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快给邱天打电话。
  摸出手机,费劲全力按下号码,那边邱天很快回答,“方可歆,什么事?我在值班。”
  像汪洋江流中的浮萍抓住了一地的根,她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一阵激烈的痛楚从全身各处尖锐地爆发出来,濒临崩溃的边缘,她颤抖得厉害,连牙齿都发出咯咯的声响,“邱天,快,快赶去军区总医院,何苏叶,出事了,皮外伤不甚明显,暂时昏迷,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诊。还有,通知他爸爸。”
  邱天毕竟是老练,“我知道了,你稳住情绪,我马上就去,千万别慌!”
  毕竟是军区医院,急救速度很快,等确诊何苏叶只是轻微脑震荡,骨折后,立刻被送往VIP病房。一切只等病人清醒。
  这时候,方可歆全部的力气都被抽空,扶着墙壁缓缓的划下,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但是她已经筋疲力尽了,无力再撑下去。心里一牵一牵的痛,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眼泪顺着脸直淌下来。
  这么长时间都忍着的痛,都在得到他平安的消息后烟消云散。
  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幸福,没有什么不可以妥协退让的,难道这不是爱一个人的形式,只要他平安幸福,自己才能幸福。
  直到有一个人轻轻的喊她,“方可歆,方可歆,别哭了,他没事,没事。”
  她不肯抬头,声音沙哑,“我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邱天,让我安静一会。”
  邱天叹气,却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站在一边,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个。何苏叶病房的门开了又合,没有人注意他们。
  良久,方可歆开口,“邱天,师兄,是不是喜欢沈惜凡?”
  “恩。”
  “打电话给她吧,告诉师兄出事了,他现在一定最希望看到她,也许他知道她来了他就醒了,我现在只想他清醒,然后,然后不管他不理我或是继续把我当小师妹,我都不在乎了。”
  “小姐,现在都十二点钟了,明天我一定打电话去。”
  “邱天——”
  “嗯?”
  “你觉得沈惜凡喜不喜欢师兄,她会不会再像张宜凌师姐那样,伤害师兄?”
  “不知道,只是你师兄喜欢人家喜欢的很辛苦的。”
  “邱天,如果我把沈惜凡叫来,师兄不会怪我吧,以他的个性,肯定不愿意她伤心的,万一他生气了不睬我了怎么办?”
  “没准你师兄心里还挺高兴的,说不准的。”
  “邱天,师兄要是喜欢沈惜凡,她也喜欢他,多好。”
  “那你呢?”
  “我——我能怎么办,两个人的爱情剧里总是不会缺少配角,也总是不需要配角的,到场了,剧终了,除了笑着退场,别无选择。”
  “方可歆,别这样说,说的我心里难受。”
  “邱天——”
  “嗯?”
  “我饿了……”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再等下去已无意义,女人一生能有多少年华去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把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人。年少轻狂已过,她的青春已经被挥霍在刻骨却无回应的爱恋上,所剩无几,她的人生还漫漫,会出现一个爱她、疼她、呵护她的男人。
  单恋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可是也是最幸福的事,毕竟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后悔单恋过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最后,我们微笑着祝福他,即使再留恋,心痛,笑容再勉强,也要放手。
  可是我们都知道,爱过他,是曾经做过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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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龙眼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他睁开眼,雪白的墙面,墙壁上的空调呼呼的吹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圆圆的脑袋砸在雪白的被褥里,哭的凄凄惨惨,“小叔叔,你醒了,我以为你一睡不起了呢,吓死我了。”
  然后就是邱天的声音,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小鬼,你叔叔不过是轻微脑震荡,不过他比较贪睡,现在才醒。”
  何苏叶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我现在在医院,哪家?”
  邱天白他一眼,“你老爹的医院。你出了事他们第一个联系的就是军区总医院的救护车。要喝水不,我给你倒去。”转身去找杯子。
  何守峥眼圈红红的,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何苏叶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发现左手被打了石膏,右臂上纱布缠绕,自言自语,“摔的不轻吗——邱天,我的急诊观察报告,给我看看。”
  何守峥递给他,他接过去看,“查体:血压左上肢105/60mmHg,右上肢110/60mmHg,脉搏 50次/分,呼吸 13次/min,体温35.7度。伤者轻度昏迷,四肢多处有伤口,有出血。右下肢有淤血。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未引出。X光检查发现左上肢臂部右侧桡骨掌端上7cm骨折。MR辅助诊断轻微脑震荡。处理:吸氧(5L/min)、5%葡萄糖250ml静脉滴注、检测血压调整滴速、清理伤口、固定骨折位。”
  还好不是很严重,但是也是他人生的头等衰奖了。
  难得见邱天这么婆婆妈妈,好似三天没说话一样,“你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一个晚上,家里只通知了你爸,还没敢告诉你家长辈。小鬼早上来的,看到你就哭的稀里哗啦的,怎么劝也没用,课都没去上。还有方可歆,一路把你送回来都累倒了,在值班室躺着。”
  他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继续唠叨,“李介、苏杉还在蜜月中,吓得差点就飞回来,你老板也来看了你一次。等等!”他竖起一根指头,“这是几?”
  何苏叶奇怪,“一!”
  两根指头,“这是几?”
  “二!”
  三根指头,“一加一等于几?”
  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可惜缺乏中气,“二!邱天,你怎么那么无聊,我醒来了也不见你叫个医生给我瞧瞧,也不给我家人打电话,穷在这里跟我废话,安什么心呢?”
  邱天吓得跳起来,“我!我告诉你,你不要打我!事后也不许。我把这事告诉沈惜凡了,我知道你会骂死我的,但是我忍不住,我不告诉她我会发疯的,我会备受良心的谴责的,我会被自己鄙视的,我会成为千古罪人的。你别急,别坐起来,估计她马上就到了,我先帮你找医生去!”说完,嗖的一下出门了。
  只剩下呆滞的何守峥和情绪复杂的何苏叶,小孩子自言自语,“邱天叔叔好坏的,我差点就上当了,一加一,明明是等于二,为什么我当时想说的是三呢?”
  神经内科主任来查房,询问了一下情况下结论:“小何,没事的,皮外伤,磁核共振做过没问题,不过住院观察一下也比较好。”然后摊手笑笑,“院长的指示,没办法。”然后又带着一群学生浩浩荡荡的走了。
  邱天倚着衣架调侃,“还好没伤到脸,那可就麻烦了,对了,你腿上也有些擦伤,最近下地走路可能有些困难。”他自顾自说,忽然发现何苏叶脸上的表情突变,不由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沈惜凡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面的发展让他瞠目结舌,沈惜凡见何苏叶呆呆的看着自己,犹犹豫豫吞吐出一句,“我是谁?你还认识我吗?”
  立刻明白了这位小姐的意思,邱天大叫冤枉,“我可没跟沈惜凡说你失忆了,真的,不是我说的,我只说你脑震荡,我先出去了,沈惜凡你要给我做主呀!”说着把何守峥往外拖,“愣在那做啥电灯泡,要树立良好的社会主义荣辱观,以做电灯泡为耻。”
  何苏叶哭笑不得,“丫头,你是不是看港台言情剧看多了,你以为轻微脑震荡都得失忆呀,医院每年送来的脑震荡昏迷的病人,没几个失忆的,最多不过是选择性失忆。”
  沈惜凡走近他身边,声音都颤抖,“你记得我吧,没骗我吧。”她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他打着石膏的左臂,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滴在雪白的石膏上,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不敢来,我害怕你万一失忆了记不得我了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的身上每一个细微的抖动,都仿佛雕镂线条起伏在他的眼中。于是,他起身用能活动的手臂圈住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拥抱一片易碎的水晶,如丝的细腻,记忆中的温情一点一滴地浮现,心动了,被她的眼泪又搅碎了。
  何苏叶安慰她,“不哭,不哭,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没事了,我答应你要陪你去求平安符我不会失言的,我这不回来了吗,别哭……”
  这下更刺到她的伤处,沈惜凡一听,眼泪掉的更厉害,“你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你说要回来的,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你想吓死我呀……”
  “别哭,别哭……丫头,别哭了,我……”他现在才觉得自己词穷,实在不会安慰别人,只得乖乖闭了嘴,安安静静的搂着她,任她哭。
  过了好一会,沈惜凡终于把担惊、后怕、委屈种种情绪一股脑的哭出,眼圈红红的无措的望着何苏叶,“我……我……情绪失控……对不起……”
  他宽慰的笑起来,失血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我知道,我都明白,别再哭了,对不起,我不应该食言的。”
  她脸迅速的升温,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恰巧护士推门进来喊到,“3床换药。”
  沈惜凡急忙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去把眼泪擦干,看着护士给他换完药,然后支吾到,“何苏叶,你有没有吃饭,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病人应该吃粥吧!”
  邱天头伸进门缝偷偷笑,“我要吃水岸的海鲜炒饭,罗宋汤。”
  何守峥仔细想了一会,“还是麦当劳的儿童套餐吧,那个有玩具,姐姐一定记得帮我要。顺便帮我再带一个和路雪的千层雪,要巧克力香草味的。”
  何苏叶清清嗓子提醒何守峥有些得寸进尺了,沈惜凡笑吟吟的按住他,“小孩子,计较什么。除了你们的还有谁的,我一并一起打包来了。”
  “还有方可歆。”何苏叶笑笑,“我想吃红枣枸杞粥,能不能做给我。”
  邱天噗哧一下笑出来,冲着他们俩挤眉弄眼,“哦——爱心便当,沈惜凡我教你用枸杞摆一个心的造型,好不好呀!”
  “谢谢,不需要!”沈惜凡忿忿的回答,她眼睛里的水汽还没完全消散,半是嗔怒半是害羞瞪着邱天的样子让何苏叶不由得看呆了,直到她走出病房后何守峥喊他好几声时候才回神。
  何守峥委屈又无辜的望着他,邱天连忙安慰何守峥,“你小叔叔没事,这只不过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然后就陆续有人来看他。
  他奶奶捏着他的手,惊魂甫定,“虽然是轻微脑震荡,但是我们也怕你万一醒不了或是有什么后遗症,幸好现在没事。”
  何苏叶心里酸涩,“奶奶,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真是对不起。”
  何爷爷仍是板着脸,“好好养病,老伴我们别打扰他休息。苏叶,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我们不怪你的。”
  他有些奇怪,“爸爸呢?我醒来就没看见他。”
  “听说现在还在手术室里面,早上有个心脏搭桥手术。”何爷爷向他解释,“你爸爸工作是在太忙,还有,我听你爸说你要出国。”
  他点点头,“有这个打算。”
  何爷爷叹气,“听顾老说,你选了心内科。”
  何苏叶斟酌了一下,“这件事我跟爸爸谈过了,他看过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他认为中西医结合专攻动脉粥样硬化很有前途。”
  何爷爷若有所思,“既然你爸爸同意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们爷俩之间的关系应该缓和了吧。”
  何苏叶轻轻笑,“是,应该吧。”
  家人走了之后好一会,沈惜凡拎了各式的饭盒出现了,邱天和何守峥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何苏叶面露歉意,“看把他们累的,你吃了没?”
  她点点头,“我回家后吃过了,这是我做的红枣枸杞粥,当然没有你做的好。晚上我再给你送点别的,鸡汤,还是骨头汤?”
  何苏叶笑笑,“皆可,我不挑食。”接过勺子,眼前的红枣枸杞粥浓厚香甜,让他食欲大动,仔细的品尝了一口,忍不住笑起来,“里面有还有龙眼和蜂蜜,对不?”
  “这个——”沈惜凡紧张的解释,“我专门查了书,龙眼补益心脾,养血安神。你不是失血了吗,我就想有没有可以煮粥的东西,没搞错吧?”
  他连连赞赏,“恩,好吃。丫头,中医药学的不错,基本上可以理论联系实际了。”
  沈惜凡坐在他旁边托着脑袋抿起嘴微笑,正午的阳光穿透树阴,照在她身上投射出一半的影子,遮住了他的手。
  他感觉,似乎她仍在自己怀里。
  下午时候,他刚睡醒,睁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出神的注视着窗外的风景。
  他出声,“方可歆?”
  方可歆闻言转身,有些惊讶,“师兄,你醒了呀,我没把你吵到吧。”
  “没有。”他努力的撑起身子,轻轻的笑,“我要谢谢你,那天辛苦你了。”
  方可歆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她笑起来很坦然,眼神清亮,何苏叶隐隐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感觉也说不出来,以往,她看他的眼神里面有种复杂的情愫,现在,荡然无存。
  “师兄——”方可歆眨眨眼,“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当然。”
  “你喜欢沈惜凡是不是?”
  “啊——”何苏叶觉得意外,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随即他不好意思笑笑,“怎么你们都看出来了。”
  她捂着嘴笑,“邱天说的还真没错,你们两个真的不是一般的迟钝,算了,算了,我也不就是问问而已,对了,听说你要出国了?”
  “是呀,又是邱天说的?”
  “恩,邱天还担心你会抢他饭碗呢,他说自己最近半夜做梦时候总是有人在他耳边喊‘小天天,你江郎才尽了,速速让位给小何同志’。”
  何苏叶极度无语,“这家伙,我的研究方向又不跟他一样,乱说什么东西。”
  “师兄,沈惜凡知道你要出国吗?”
  “应该不知道吧,对了,你们都没有告诉她吧?”
  “你不让告诉我们谁敢多说一句,对了,我马上要回学校,老板找。”
  “那好,回去好好休息,我没事了,谢谢你。”
  方可歆轻笑一声,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手握在门把上,却没有拧下去。
  “师兄,我走了,你一定要幸福。”
  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口吻,却是千斤重负卸下后的轻快,带着一丝顽皮的不甘,何苏叶忽然领悟到了,她站在他面前,却似相隔万里,那种感觉叫放手。
  原来,这个女孩子终是走出过去,一夜长大。
  “方可歆!”他急急喊住她,“其实邱天他——”
  话还没说完,换来她一阵轻笑,“打住!打住!感情迟钝的人没有资格说别人,师兄,我走了。”她手上一带,门,轻轻合上。
  从今以后,我们都会幸福的,我相信,一直相信。
  晚上,沈惜凡来看他,何苏叶正在上网,页面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沈惜凡好奇凑过来看,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天哪,又是英文,再看我就要彻底的疯了。”
  何苏叶乘机捉住她的手,“我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她一愣,然后含糊半天,“那个,何苏叶你能不能别拉着我的手说,我会有压力的。”
  何苏叶轻轻松开,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里,“丫头,你能不能,认真的考虑一下我。”
  一点创意都没有的告白,甚至都没有一句“我喜欢你”,平淡简单却实在。
  可是对沈惜凡来说所有人的告白都没有他的一句请求来的动心。他诚恳的问你,带着试探的口吻,尊重你的意愿。这样的尊重,是带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意味,无论结果怎么样,这个男人都会默默的接受。
  这样的男人,应该会给她久违的安全感。
  但是忽然沈惜凡有了一种想捉弄他的念头,这样一个男人,感情藏的太深,太好,总是那么淡定自若,从不见他慌乱无措。
  她垂下眼帘,眼神闪躲,犹豫了一会,“考虑什么,根本不需要考虑……”
  何苏叶的脸色微微变了,这句话他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直到说出的时候心里都一直忽上忽下的,他最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但这一回不得不让自己赌上一把。沈惜凡的回答让原本没底的一颗心开始发凉。
  只是没想到,她随后笑起来,“考虑什么呀,何医生,今天我大哭一场还没让你发现我喜欢你,我做人也太失败了吧!你还非得让我说那么直接吗?”
  何苏叶嘴巴微微张着,觉得心中有万千朵花绽放,想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
  沈惜凡别过脸去,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大胆,她一辈子都没有说过那么直白的话,今天算是破例了——这个迟钝的男人。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
  他的手指轻轻的环绕上她的手掌,坚定的,温暖的,仿佛在诉说一个无声的誓言。
  “何苏叶,我以为你都明白了呢,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
  “我不是故意的,中午邱天他们都在我又没能问出口,再说,你不明说我怎么能知道。”
  “何苏叶——”
  “恩?”
  “我看到了那本书了,那些药方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啊——哦,是上次送你回来写的,你以前的病历我这都有,那些方子有的我敢确定,有的我打了一个问号,如果抓药还要结合实际病症,适当增减。”
  “对了,你刚才很紧张是吧?好差劲的告白!”
  “对不起,这句话我也是第一次说,没什么经验……”
  走在医院的后花园,何苏叶感觉沈惜凡的手有些冰凉,他知道她一直是这个体质,不管春夏秋冬总是手脚冰凉。
  龙眼、枸杞、红枣都是补血补气的食品,她亲手为他煮过的粥,等他出院之后他也会为她熬上一碗,也许只有寥寥几次机会了,因为即使他们都去了美国,也是相隔遥远。
  这样一个喧闹的城市,华灯初上,黑夜的街道,像一个巨大的黑白雕塑,很多街灯照耀着,很多高楼映衬着,很多暧昧的人影攒动,成为一条街市流动的风景。而他们却安安静静的牵着手,在城市的一隅互相温暖。
  再等一年吧,他想牵着她的手,在烟花烂漫、草长莺飞的季节,对她,对着上天,在所有人面前,说出那句“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陪你历经岁月悠长,陪你看尽浮华变迁,那一定是最好的事。

  竹叶

  沈惜凡回到家,沈爸爸正在书房写学习报告,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推门进去,“爸,我想跟您说件事。”
  沈爸爸停下笔,摘下眼镜,笑呵呵,“说吧,我听着呢。”
  她微微的眯起眼睛,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小幸福,“爸,我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很好,人好,对我也很好。”头脑中不由得闪过何苏叶的身影,笑意更浓了。
  沈爸爸自然开心,“好呀,好呀,爸爸支持你,来,跟我八卦一下你的男朋友。”
  沈惜凡噗哧笑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老爸你见过的,就是那个很帅的中医生。”
  “哦?”沈爸爸却一点都不意外,哈哈大笑,“是那个呀!我当时就觉得你们看上去挺配的,没想到……哈哈……不错、不错,那个小伙子我看不错!”
  “可是——”她的笑意敛去,认真的说,“可是,我还有几天便要走了,一去就是一年,而且课业也很繁重,实话说,我真的,不是很有信心。”
  “傻孩子。”沈爸爸笑笑,“你对谁没有信心,是你,还是他,是因为以前的事吗,过去的就过去了,还去想做什么。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沈惜凡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沈爸爸拍拍她的肩,“别想那么多。既然决定了就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如果轻易的放弃我想你也会后悔的;如果为此丢失一段感情,爸爸认为那个男人也不值得你去喜欢。这是考验你的时候,也是考验他的时候。”
  她表情严肃,若有所思,“我也是那么想的。”
  沈爸爸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坦然面对生活,让该发生的发生,不苛求,也不逃避,这样生活也不会为难你的。”
  结束了谈话,她一个人回到房间,静静的躺在床上,按住心口,轻轻的叹气。
  其实,不是我对他没有信心,而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一年的时间,天涯相隔,究竟会有多少变数。那样满满的思念如何承载,每夜梦醒,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不知在何处。她已经不是那个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孩子,一个有责任的成年人,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她站在青春的尾巴上,掂量着屈指可数的青春年华。
  真的可以再放手的爱一次吗,她问自己,那个男子,淡定从容、青山绿水般的人,总是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他眼神纯净安详,手心温暖,身上有淡淡的中药香,笑起来酒窝深深的,让人迷醉。
  见到他时候心情总是那么激荡,是真的喜欢他吧,那么就重新尝试去爱一个人吧。
  窗外夜沉沉的黑,她却不再心慌寂寞,即使会睁着眼睛熬过漫漫长夜,她还是执着的相信,黑夜之后就是光明。
  这是她的信仰。
  几天后沈惜凡在家收拾行李,沈妈妈对女儿一再叮嘱,“能多带的就多带点,美国那边东西贵呀。都是要用美元兑换人民币呀,十块钱才算人家一块钱。”
  沈惜凡忙不迭的应承,小心的把那些处方夹在最重要的一本书里,想起何苏叶约她下午去化台寺求平安符,忍不住又拿出处方仔仔细细的看。
  他的字一定是练过的,签名那一档真的很漂亮,刚劲飘逸又不失稳重,字如其人。
  她倒在地上,枕着旅行箱,傻傻的对着那三个字笑,“好不想走呀,我怎么办呀!”
  但是这个梦想,不是说简单放弃就可以的。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知道何苏叶也理解,所以他才愿意看着她走。
  等沈惜凡赶到化台寺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左臂打着石膏,样子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是何苏叶旁若无人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她忽然想起,每次与何苏叶约定时间地点,他总是比她早到,没有一次例外。
  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等待和守候。
  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她也不由的微笑,暖暖温情的一直流淌到心底,主动的伸出手,“久等了,我们进去吧。”
  下午,寺院里烧香拜佛的人少了很多。他们走进大殿,便有小和尚合掌,“师傅让二位施主去后院,请跟我来。”
  沈惜凡显然有些云里雾里,悄悄拉拉何苏叶手,“这是做什么呀,我还没准备好和高僧对话呢,我佛理是一窍不通呀。”
  何苏叶笑笑,“没让你去跟他说话,平安符要开光的,我家熟识这里的主持。”
  她松了一口气,“一个地方拜一个地方神,去美国我就要上帝保佑了。”
  “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何苏叶宠溺的叮嘱,“呆会可别瞎说什么哦。”
  整个过程中,她倒是没注意何苏叶和主持说了什么话,也没看明白那个所谓的开光是什么。只是他们喝的茶,很特别,和她以前喝过所有的茶都不一样,青色的茶水,透着浅浅的黄色,衬着白瓷青花杯子,淡淡的竹叶香,清爽宜人。
  这样的茶,很适合午后稍显炎热的天气慢慢品评。古刹苍松,翠竹钟鸣,给这道茶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息——虔诚宁静,安神静心。
  等他们走出后院的时候,沈惜凡忍不住问,“刚才那个茶是什么茶,怎么会有淡淡的竹子香味?”
  “好喝吗?”何苏叶轻轻笑,顺手帮她扶落了落在肩头的树叶,“我们去竹林走走。”
  整个竹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润润的,甜甜的。铺在地上的箨和竹叶,层层铺开如绿色的地毯,温暖而舒适,脚踩上去,吱吱做声。
  沈惜凡深深的吸一口气,“这个香味就如刚才的茗香茶,清香不绝如缕。我好喜欢!”
  何苏叶笑起来,把手递到她面前,手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竹叶,“刚才你喝的就是竹叶茶呀。竹叶也是一味中药,不过中药用的是生品,茶我就不清楚了。”
  她好奇,接过那枚竹叶看,“这个是中药,治什么的?”
  “清热除烦,生津止渴,竹叶卷心更长于清心火,通窍清火。可以和银花,连翘,薄荷同用。”何苏叶认真的解释,“其实中药中还有淡竹叶、竹沥、竹茹,都可以治病的。”
  “怪不得刚才那个味道那么香,原来还能清火。”一阵风吹过,竹子沙沙作响,把沈惜凡手中的竹叶吹走了,她笑起来,“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何苏叶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轻轻牵起她的手,“话中有话,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沈惜凡顽皮的笑起来,一字一顿的说,“是呀,我说的就是,指我,那个意思。”
  他们出寺院的时候,发现寺院后墙边摆着几个摊子,一群人围在那里,沈惜凡好奇,非得拉着何苏叶凑上去看看。
  原来是江湖半仙在摆摊子算命,她注意到墙角边,女孩子都围着一个人叽叽喳喳,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拿着签,约莫是摊主,看见他们喊到,“月老签,本人每天只有三卦,今天免费的最后一卦就给他们好了。”周围叹息声四起,也纷纷给他两让道。
  沈惜凡有些犹豫的看着何苏叶,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询问,“医生是不是都是无神论者呢?何苏叶,我要是抽了不好的结果怎么办?”
  女孩子笑起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再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要太较真。”
  沈惜凡犹豫的抽出一根签,拿起来一看,上面刻着“得其所哉”四个字,一脸茫然递给女孩子,没想到女孩子瞪大眼睛,赞叹,“上上大吉!”
  周围的女孩子都羡慕的望着他们两,女孩子笑道,“得其所哉。得其所。亦即是赞颂君尔之婚姻。得其所在也。逢此非常际遇之时。君汝可毫不犹豫。决定取之可也。踌躇即失之东隅。但不能收之桑榆者。”
  这段话把沈惜凡唬得愣愣的,倒是何苏叶别过脸去偷偷笑,然后女孩子把签丢进背包里,笑着挥挥手,“每天三卦,四点准时营业,欢迎光临。”
  沈惜凡兀自嘀咕,“准嘛这——看起来不是很专业呀!”
  旁边就有人接口,“怎么不准?都那么大牌,每天才三卦,朋友推荐给我的,我已经来了三天了,都没算上。”
  她带着求助的目光去看何苏叶,他眼神明亮,微笑点头,“我觉得算的挺准的。”
  好吧,那就很准吧,她在心里偷偷的笑。
  回到何苏叶的家,沈惜凡忙着做晚饭,何苏叶在书房给何守峥检查作业。
  乘着空闲,何守峥偷偷的问,“小叔叔,你和沈姐姐今天怎么手拉手的,对了,难为你了,还有一只手拉不起来,好郁闷!”
  何苏叶眼都没抬,“glass的复数是加es,还有visit拼错了,小鬼你最近很不专心唉。”
  何守峥不甘心,拿起铅笔在何苏叶左臂的石膏上涂鸦,“小叔叔,你不要转移话题。手拉手我们老师说那叫谈恋爱,那什么叫先上车后买票呢?”
  终于停下笔,何苏叶认真的看着他,“小鬼,你坐公交车不是先上车再投币,买票是没有无人售票车时候的说法。”他在心里嘀咕,小学里都是些什么老师呀,什么都能乱说。
  何守峥是懂非懂,直到沈惜凡喊他们吃饭,还没有明白的样子,自言自语,“虽然有道理,可是还是觉得怪怪的。”
  吃完饭,何守峥去客厅看电视,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厨房的水声开的很大,沈惜凡在刷碗洗锅,不时的劝何苏叶,“你陪小鬼看电视好了,厨房有我没问题的,你手现在还不能沾水,一会伤口碰着了就不好了。”
  何苏叶无奈的笑笑,“哪有那么严重,我一病了你们就不把我当医生了。”
  沈惜凡努努嘴,“何医生,请以科学严谨的态度看待这场事故。”说完之后,还转头饶有兴致的瞥了何苏叶一眼。
  结果一不留神,水龙头拧过了,水花溅在盆子上洒了她一身,连额前的刘海都沾满了水珠,沈惜凡狼狈不堪,但是也忍不住笑起来,“事故、事故!台风过境!”
  何苏叶也笑起来,一脸的无奈,取了了纸巾,沈惜凡腾不开手,乖巧的任他擦。她眼睛清亮,满满的都是笑意,有些促狭有些不好意思。何苏叶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她的嘴唇,她脸上突然就飞上一道红晕,好似五月的朝霞,含蓄又热烈。
  手上还残留着细微轻柔的触感,像棉花糖似的,软软的,那——是不是味道也如棉花糖一样甜,一样香。他的心猛然跳了两下,刚想控制住自己微微向前倾的身体,厨房的门被撞开,何守峥大喊,“姐姐,我要吃可爱多!”
  暧昧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何苏叶转过头瞪着何守峥,小孩子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问,“呃——小叔叔,我可不可以吃可爱多,我保证吃坏了肚子不会叫唤的。”
  沈惜凡似乎还未觉察到异样,连忙回答,“拿吧,拿吧,但是只准吃一根。”
  何守峥还是犹豫,大眼睛忽闪闪的乞求,“小叔叔——”
  何苏叶笑起来,“小鬼今天怎么那么乖的,事事都听我的,那,只准吃一根哦。”
  挥挥小手,示意有话跟何苏叶说,小孩子踮起脚凑近他耳朵,“小叔叔,刚才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怎么你瞪我的时候脸色铁青,跟我爸爸一个样子。”
  他只好摸摸他的脑袋,塞了一根可爱多给他,“小孩子还是单纯点可爱,否则就没人爱了。”
  厨房又恢复了安静,水静静的流淌,忽然,沈惜凡开口,“那个,我后天的飞机,你,能不能不去送我?”
  “为什么?”何苏叶接过筷子放进消毒柜,定定的望进她的眼睛。
  “因为——因为如果看到你我就不想走了。”她连忙解释,“不是不想你送,是自己没办法面对离别这种事。”
  何苏叶不出声,轻轻的叹气,看得沈惜凡心里一阵酸涩,“我……我真的是没办法,肯定是舍不得,我怕我到时候一没忍住哭出来多影响形象。”
  过了好一会,他转过身开口,“傻丫头,我理解你。那好吧,我就不去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记得走之前要打个电话给我。”
  他背对着她,沈惜凡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如此任性,不愿意让你见我最后一面,可是我又是如此的脆弱,不愿意你看见我的无助和留恋。
  机场国际出发大厅里,沈妈妈、沈爸爸陪着沈惜凡在安检处排队。
  沈妈妈眼圈有些红,一遍遍的叮嘱女儿各种注意事项,沈爸爸则是沉默的站在一边,只是问女儿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沈惜凡情绪也有些不稳,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过家,连上大学也是在临市,第一次和父母分离,多少有些难过。她仍是强打笑颜,试图说些笑话活跃气氛,最后自己都哽咽了,只好静静的排队等着过安检。
  忽然,她觉得有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直觉的转过身环顾四周。安检口里人群来往,她却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个人,他明明答应了她,不来送机的,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有种不顾不管一切的冲动想跑过去抱住他,就在她想迈出步子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信息上显示,“对不起,我还是过来了,你别回头,让我看着你走,记得别回头,前面的风景更好。”
  她笑起来,眼睛里已经水雾一片,尽管这样,她还是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点,虽然那么微不足道的坚强在他到来后彻底粉碎。
  这个的男人,是真心的为她好,好到已经不得不去牺牲自己来成全她的梦想。
  在候机室里,看一架架客机起飞,沈惜凡终于意识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以后的一年时间里,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他的相随,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她需要成长,一个人成长。
  排在检票口,手还攥着手机,一闪一闪的屏幕提示她有新的信息,打开一看原来是邱天的,“沈惜凡,走了还不告诉我们,你真不够意思。算了,看在很好吃的海鲜炒饭的份上我偷偷的告诉你,离开尖尖角的时候千万不要伤心,千万不要哭,因为在每个善良女孩子绝望的时候总是会有奇迹出现的,相信我。”
  走在长长的走道上,透过绿色透明的玻璃,她看见外面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工程车,不远处一架国航的客机已经开始滑行去预定的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征途,每个人都有需要完成的事情,因为生命短暂,必须忍痛舍弃一些东西和时间赛跑。
  飞机缓缓的在跑道上前行,忽然一阵强大的冲力,脱离地面吸引巨大的力量,她的脊背很沉重地压靠在座椅上,再向窗外看去,已经离开了跑道,腾空而起,再一眼,机场便消失在眼中。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了,真的离开了,之前只会在梦境中出现的场景,如今真的成真了。
  往事如电影一样重现,从她第一次遇见他,他为她写的第一张药方,到他为她求平安符,愿她平平安安,还有他的送别。一幕一幕的出现,躲闪不及,无法抑制。
  只是,她没有哭,也不想流泪,只是有一种透明的液体不听话地从眼睛里滑了下来。
  何苏叶,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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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简介

  陈皮:
  (很遗憾的是,我们小何没有出现在美国的机场)
  邱天和何首乌两位不停的催促小何出国(其中有软硬的手段),在小何准备出国的时候,收到了前女友张宜凌的邮件,信里真诚的恭喜他出国留学,已经花了很长时间追到小女朋友的事情,并且告诉他自己也准备结婚了。之后小何出国,原本是打算一到美国就去见稀饭,结果被实验室的导师吓到了,“一周工作7天,工作时间为早10-晚12”,只好在圣诞节时候去。之前,张宜凌又来找他谈话,细节就是讨论小何同学对她不如对稀饭好。圣诞节的时候,他们俩终于见面了~~
  党参:
  话说我们小何同学去见了稀饭,两个人一起做饭,吃饭,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圣诞前夜。
  在小何带她去见同学的路上,两个人终于KISS了,这个是小何同志主动的(真不容易!)
  在见同学的时候,由于大家起哄玩笑时候,无意中给了小何向稀饭求婚的机会,随即又被巧妙的躲避过去了,最后小何走的时候郑重的问,稀饭愿不愿意考虑和他在一起(算是非常直接的求婚,小何虽然有写闷,但是还是挺直率的一个人)
  稀饭回答是考虑一下,在回去的时候看见林忆深被一个女孩子甩了一巴掌,后来才知道是林忆深家里给找的女朋友,结果让她更惊讶的是,林忆深也知道何苏叶的存在,并且告诉她要好好把握这个男人。
  当归:
  因为天气的缘故,稀饭的心情一直down到了极点,再加上过两天就是中国的农历新年,家人不在一起孤单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难受。
  因为要lead discussion,她的任务变得繁重不堪,回到宿舍时候,想起今天是除夕夜,朋友的祝福和家人的电话让她越发的思念家,思念小何。
  但是在这时候,她收到了小何送给她的崭新的丝巾扣,和她摔坏的那个几乎一样,这样让她心里舒服很多,但是因为思念,让她只好借学习排遣思念。
  高负荷的运转,论文一遍遍的修改,让她终于撑不住,身体达到了极限,接连着发烧、眩晕、心悸让她不得不休息,在一旁照顾她的林忆深拨通了小何的研究所电话,小何当机立断丢下手中的研究课题,去看望她。
  噩梦缠身的稀饭,醒来后却发现小何守在她身边,立刻掩饰不住情绪,小何对她道歉,给她带来了中药,让她好好休息。在第二天的早上,稀饭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这次的病原来是由心而生,苦行僧似的自虐式生活只是可耻的孤独感作祟。
  【她放下筷子,望着他的眼神执拗、坦率,轻轻的告诉他,一字一顿的,“何苏叶,我想,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就是碗筷相碰的清脆声音,他的眼睛里浮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欣喜、感动、或是别的什么,沈惜凡看不出这是什么,只任由他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轻轻的搂住。
  何苏叶在她耳畔只说了一个字,她却觉得比任何山盟海誓更动人,更真诚。
  他说道,“好!”
  承诺一生。
  这个冬天,异地他乡,她终于懂得,爱的世界里终会有幸福相随,爱的世界里终会有天长地久、相濡以沫。她在如斯的锦绣年华中遇见他,爱上他,然后决定于他相守。年华至此,圆满已无叹息。】
  之前都说了出国那个是结局,这个更像结局吧。(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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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皮
终于把手上的石膏都敲掉了,左手像不似自己的,何苏叶皱着眉头对邱天说,“我这两天用左手都觉得怪怪的,打字都不熟练,大概是不习惯吧。”
  邱天丢他一个大白眼,“退化了还是怎么的?我记得你以前左手可以写字、拿筷子的!”
  何苏叶叹气,“可能是缺少了一点感觉。”他左手抓起一只笔,试了两下便丢下,摇摇头,“我是不是老了?”
  邱天哈哈大笑,不小心把大叠的病历给掀翻,“你老,算了吧,我还比你大一岁呢,说起来我们两算是班级里最小的。”
  他点点头,弯腰帮忙捡病历,“嗯,七年一晃就过去了,转眼间都工作了,那时候想都想不到自己会选择什么专业,遇见什么人。”
  邱天撇撇嘴,“又开始抒情了,以前也没看你多煽情,咋沈惜凡走了之后那么有感触呢,没关系,你可以留着当着她的面抒发,别刺激我这种孤家寡人。”
  何苏叶认真的想了一会,“见着她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真是奇怪。”
  “正常、正常!”邱天急忙下结论,“你快去美国找她去吧,我都为你们两憋得难受了 ,慢吞吞的。”

  他笑笑,“凡是总是循序渐进的,太快了反而觉得不真实,俗话说好事多磨嘛。”
  
  回到家打开电脑,QQ上闪着沈惜凡的留言,“两个星期的Management for Services课程终于结束了,三个credit到手了,我的脑细胞也被磨掉了大半,常常梦中还是那些舞蹈中的概念。”
  他看了一下时间,不由的有些担心,唰唰的打下一行字,“这么晚了还在熬夜,对身体不好,还是早点睡觉。”
  结果那边立刻一张哭丧的脸,“现在正在进行的是Operation Management,课程要求我们use computer extensively(尽可能使用电脑),所以我现在电脑都不离身了。”
  何苏叶哭笑不得,“没你这么拼命的,好好休息,伊萨卡才早上5点,你怎么就开始工作了,不会熬了通宵了吧?”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回话,何苏叶心里明白了八分,小丫头怕是真的熬了一夜,现在躲起来没脸面对他了,只好回到,“我没怪你,只是担心你身体而已,别躲起来了,我不骂你。”
  立刻便跳出一行字,“嗯,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通宵了。”
  是的,绝对不在他面前说她自己通宵了,何苏叶叹气,顺手拿起一旁的茶杯,看了一眼又放下——何守峥那个小鬼喝的茶,还剩了大半。
  
  何守峥吃过饭, 脸扭曲的望着半杯茶,几乎要哭出来,“我不要喝这个茶,又苦又酸!”
  何苏叶一点也不妥协,“小鬼,你超重了,天天吃那些垃圾食品,一点营养都没有,肥胖对身体也不好,你又不喜欢运动,除了给你喝点茶,没别的办法!”
  何守峥抽泣,“有没有不苦不酸的,加点糖好不好!”
  他只好拿出一本书,细细指给他看,“标准体重=(身高-100)×0.9,若实际体重超过标准体重20%,排除肌肉发达或水分潴留因素,即可诊断肥胖。”
  何守峥默不做声,摸摸自己的脸,何苏叶又抽出 本中医书,摊在他面前,“给你喝的是特制的茶,有枳实、橘皮、山楂、茯苓、荷叶、泽泻。”
  小鬼不情愿的嘀咕,“怎么还有橘皮,直接吃橘子好了。”
  “橘皮就是陈皮——”他把书准确的翻到某页,“橘皮以陈久者为佳,辛、苦、温,理气健脾,燥湿化痰。”他顺手捏捏何守峥的小脸,“你这个是单纯性肥胖,所以要消积食,行气化滞,健脾利湿。”
  何守峥无奈,“算了,喝就喝,小叔叔,我觉得沈姐姐出国之后你就变着法子整我,你快点追过去算了,我也好落一个清静。”
  伸出一个手指顶回咄咄逼人的小脑袋,他叹气,“知道了,我不正在收拾东西,话说小鬼你这样排斥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何守峥摇摇头,“我妈妈出差,爸爸也会这样对我的,所以我看透男人的本质了!”
  
  趁着何守峥写作业的时候,何苏叶坐在电脑前查收邮件,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地址,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开来,内容却让他大感意外。
  “从导师那里听说了你要出国的消息,感到很惊奇,随即想想也释然,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如果呆在国内就太可惜了。诚心的恭喜你!
  几天前方可歆告诉我你交了一个新女朋友,这个消息更让我意外,尤其得知是你先追人家的,还追的很辛苦。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女孩子会让你这么迟钝的人动心,大概一定是个很善良、温柔的女孩子,想着想着我就不由得笑起来。再次恭喜你!
  我现在在宾夕法尼亚读生物工程,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对了,我打算明年的三月和现在的男朋友结婚,如果有幸,我希望你也来参加,当然,带上你的小女朋友我更欢迎。”
  
  原来是张宜凌,他不由的笑起来,仔细斟酌后回了一封邮件给她。
  点出发送的时候,他觉得积压了很长时间的阴郁一扫而空,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
  分手了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不管当初是谁对不起谁。当心中的伤痛被幸福治愈的时候, 我们会宽容的对待过去,最终释怀。
  当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会微笑打招呼,再问一句“你好吗”,那就足够了。
  
  两个月之后到他到美国,去接机的是远方亲戚的儿子,正好在宾大念法律,两人年岁相仿,住在一起,话也不多,倒是挺和睦。
  何苏叶原本计划到了美国安顿下来便去伊萨卡的,谁知去研究所报道的时候便接了一个课题,同部门的华裔中国同事无不羡慕,他也只得兢兢业业的工作起来了。
  他的导师是德国人,严谨苛刻是全校有名的,他十分欣赏亚裔学生勤奋与扎实的基础知识,因此在他的实验室所招的学生中,除有三名来自德国外,其余三位均是亚裔学生。何苏叶第一次去实验室的时候就被吓到了,实验室门上贴一个醒目的招牌:“本室研究人员必须每周工作七天,早10时至晚12时,工作时间必须全力以赴。”
  这样也好,那么他就和沈惜凡一起努力。
  
  不知道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沈惜凡根本无暇注意,即使是他和她作息同步,她也一点没有觉察出QQ对面这个男人正住在离她两个小时不到车程的费城。
  沈惜凡仍是每天在固定的时间给他留言,饶有兴致的给他讲述学校的故事,她特别喜欢说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一谈及就激动,“何苏叶,你知道吗,我今天跟他们去了酒店的操作间,学会做小甜饼,我回来以后一定要露一手给你看看。”
  “康奈尔真是一所不可思议的大学,为了酒店管理专业居然建立了一所酒店,而且和教学楼相连,我们经常有机会去实习,不过我有些遗憾,为什么我的大学四年不是在这里度过的,而现在我读的Operations Management,MMH,涉及主要是理论知识。”
  “学校的有七个餐厅,每次晚餐都至少二十八个主菜,实在是太丰盛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自己动手做菜了,对于我这种好吃好喝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如果你来了我一定能够要让你尝尝所谓常青藤盟校最好的伙食。”
  何苏叶哑然失笑,宾大也是常青藤盟校,伙食也不错,经她这么一说也开始有些跃跃欲试,打起了小算盘,眼光不由的飘到日历上了。
  看来只有圣诞节的时候导师才会放人,算了,他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在乎再等多一点时间。
  
  第二天他早早去实验室,刚走到大楼门口的时候听见后面有人用中文叫他的名字,低沉的女声,他头脑中直觉的反应就是——张宜凌。
  这么多年,还是那股凌人的气势,一点都没变,他不由的笑出来,“早呀!”
  张宜凌秀眉一挑,冲着他开玩笑,“何苏叶,你还真大牌,来了好几个月怎么都不见你找我,唉,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慢热的性子,真是让人火大不起来。”
  他摊摊手笑笑,“研究太忙了,日夜赶工。”
  张宜凌好奇,“你导师是谁,不过你这种人工作起来就是没有导师拿着鞭子在后面抽,跑的都很快的。”
  “Leonard——”
  她的脸立刻变的很夸张,“啥——那个怪老头,天哪,你怎么能忍受,他实在是harsh!”
  何苏叶笑笑,“你冷不冷,不如去餐厅里点些热饮,坐下来聊聊?”
  
  他要了一杯红茶,递给她一杯卡布奇诺,张宜凌看到后捂着嘴偷偷笑,“何苏叶,是不是你小女朋友喜欢喝红茶,你就被传染了?”
  为什么他周围的人都那么精明,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他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是呀。”
  张宜凌解释道,“我以前也喜欢红茶,可是当时你无意中说了一句‘还是绿茶好’,我就改喝了绿茶,直到来美国后。”她长长的叹气,似笑非笑,“这就是你对我和对她的差别,我可以为你改变,而你只会为她改变,所以即使我离开你,我没觉得损失,你也没觉得损失。”
  他忽然不知道如何接话,捏着杯子,红茶还是滚烫的,袅袅的冒着香气。
  
  是真的被传染了,以前他从来只喝绿茶的,但是和沈惜凡出去时候她总是喜欢点一杯红茶,捧在手里,暖暖的很幸福的样子。他第一次尝红茶的时候还觉得不习惯,后来是为了配合沈惜凡才点的,到了最后他发现已经离不开红茶 。
  总是习惯在深夜工作的时候泡一杯红茶,然后捧着马克杯和她聊天,她的头像一闪一闪的,有时候图片是笑脸,有时候是苦脸,无论是什么样的,他都感到很幸福。
  所谓的爱屋及乌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先爱上她这个人,然后连同所有的习惯、小动作、喜好,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无法自拔,连呼吸都是想念的滋味。
  
  看到何苏叶若有所思的样子,张宜凌噗哧笑起来,“何苏叶,现在才觉得对不起我了,没关系,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我结婚时候多包一个红包给我吧。”
  他爽快的点点头,“好呀,如果我把女朋友带去自然要多给一份的。”
  张宜凌瞪大眼睛,“等等,给我说重点,难道你女朋友现在在美国,方可歆没告诉我呀。何苏叶,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她才出国的!”
  他微微不好意思,“是这样的,不过我们俩不在一个学校。”
  张宜凌一副彻底被打败的样子,“何苏叶,我很悲愤呀!你当初要是对我要是有对她一半的上心我这辈子也死而无憾 。”
  何苏叶觉得奇怪,“我以前也没对你不好吧!”
  她笑笑,轻轻的啜了一口咖啡,“不是这个意思,对一个人好有很多定义。对我,你确实很好,但是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凡事并不会为我改变,或是说不会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
  女人对爱情的定义真是复杂,他在心里想,但是也觉得张宜凌说的没错。
  全心全意的毫无顾忌的付出,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只是直觉的去做,他也害怕过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可是一切顾虑都在她承认喜欢他之后烟消云散。
  好吧,他感情上是有些迟钝,也有些傻,但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宜凌走后,他才赶去实验室,到那里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奇怪的是德国导师一反常态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同组的人告诉他全部人的报告只有他和其中一个德国人通过了,别人连圣诞节的假期都要加班。何苏叶只是礼貌的笑笑,然后把电脑打开继续工作。
  其实他心情很好,想起圣诞节可以见到她,就不由的微笑。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每一秒钟都有法国梧桐的叶子飘摇而下,径直贴合在地面上,褚石,浅褐,橙红,暗黄,在生命的末端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像是以地面为衬的美丽画卷,以叶子落下路线为反向,是湛蓝的天空。
  
  以前在康奈尔留学的好朋友不知从哪得知他留学的消息,纷纷发出邀请,于是何苏叶将圣诞节出行的计划跟室友说了一下,没想到室友非常感兴趣,“ 我有车,不如咱们一起去。”
  立刻敲定了计划,他便去问问沈惜凡圣诞节有什么计划,谁知道刚打开QQ沈惜凡的小头像一直跳个不停,点开一看,便是长串的询问,“何苏叶呀,怎么办呀,我在这里虽然睡眠不足,怎么还能长胖呀!”“ 里是不是喝水也会胖呀,都怪学校伙食太好了,我胖了胖了!疯掉了!崩溃了 !”“我要减肥,我要减肥!”
  他抿起嘴偷偷笑,心想小丫头胖点才好呢,以前牵手的时候就觉得她纤细的手腕,似乎轻轻一捏就能碎,这下长胖了应该会好一点吧。
  其实女孩子顺其自然才最好,只要把体重控制在健康标准内,不要刻意的追求瘦。他在医院实习时候就见过几个因为节食导致血糖不足送来急救的女孩子,那时候一群男生不约而同的下决心,以后找女朋友首先要教导她们不要盲目减肥,然后再实施健康减肥的方案。
  不过说来也奇怪,沈惜凡在国内时候胃口也很好,一点都没有刻意节食的迹象,怎么到了国外便胖了起来,难道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想到这里,他忙打字安抚女朋友躁动的情绪,“丫头,其实胖点也好的,你看你那么瘦,有时候我都会担心你会不会被风吹跑 ,你可千万别急着减肥。”
  跳出一张哭丧着脸的兔子,“不行呀,不行,我要是回国了就没脸见你了,脸上都长肉了,话说国内猪肉多少钱一斤呀,我这样起码也算出口创汇!”
  何苏叶好气又好笑,连忙回到“ 我是医生唉,你要不要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果然那边平静下来了,闪着星星眼一脸期待,他想了一会,“我给你开一副减肥茶好不好, 你坚持喝,不要刻意的不去吃饭或是少吃,行不?”
  沈惜凡忙不迭的答应,他只写了几个消食的中药让她泡水喝,他寻思,这样小丫头心里会平衡多了,即使那些药可能会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圣诞节前,宾州气温竟然出乎意料的高,一反常态的没有下雪,有经验的室友告诉他过了圣诞也许会迅速降温,以前还有过四月暴风雪的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宾大的校园,置身于另一个完全不同氛围的校园里。
  伊萨卡是一个安静的小镇,来来往往根本不见人,室友跟他讲起希腊诗人康斯坦丁?卡瓦菲的长诗《伊萨卡》,“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那么就祈祷那道路漫长,充满历险,充满知识。”
  他不由得微笑,他前往的伊萨卡,有他心爱的人,充满希望和幸福。
  
  去年的圣诞节他们一群人一起度过,最后他送她回家时候,她笑着跟他说“跟你在一起就特别开心,没理由”,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惊喜又无措。
  应该是那时候就不自知的喜欢上了她吧。那样一个霓虹闪耀的城市,人群攒动,她的白衣白裙在黑夜中特别的灵动,而现在的她,又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在这个安静的小镇,在这个遥远的国度,当周围一切都变得陌生,长夜似乎也变得漫漫,没有止境,两个人互相依靠互相温暖才能度过。
  
  室友把车停在host family家门口,然后指着不远处一栋大楼,“那就是康奈尔图书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然后左转就到了。”
  他看看表已经快五点,连忙回答,“谢谢,晚些时候我来找你们。”
  室友打趣,“到时候记得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瞧瞧,都是中国留学生,互相认识一下。”
  挥挥手,他笑道,“好的,那我先走了!”
  
  每天五点准时从图书馆回宿舍,这是她每天固定的作息时间。
  他原本想在图书馆门口等的,结果刚走到转角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捧着厚厚一叠参考书,脚步匆匆。
  依然是简单朴素的装束,藕荷色的棉袄衬着她的脸越发的白净,头发已经及腰,原本那种职场特有的凌人气势被书生气掩盖,更显得恬静沉稳。
 
  而沈惜凡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转角处的他,径自走在路上。何苏叶只好追上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轻轻喊她,“沈惜凡!”
  闻言转身,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半晌终于问出,“你,何苏叶,你怎么会在之里!”
  他笑起来,却发现自己心跳有些加速,“来看你呀。”
  再走上前一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书,沈惜凡定定的望着他,努力克制住激动情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张口再想说些什么,发现心都在颤抖的,喜悦兴奋惊讶激动无从说起。
  而眼前这个男人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微微笑着,“回去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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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党参
  她的公寓不大,但是收拾的十分整齐。
  沈惜凡丢下书包解释道,“室友去host family家吃饭了,电饭煲里有鸡汤,冰箱里面或许还有菜,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学生餐厅,不过不知道哪家开着。”
  何苏叶但笑不语,让她看的心里发怵,刚想问出来,小脸就被轻轻捏住了,他打趣,“真的长胖了呀,小丫头!”
  气急败坏的别脸去,却再次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想挣扎出去,耳边却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乖,不要动,给我抱一会,我很累唉。”
  
  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柠檬香味,却散发出无可奈何的疲态,她不禁抬起头仔细看他的脸,比半年前更瘦削,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
  轻轻的叹气,手臂不由的环紧了他的腰,疑问终于问出口,“你怎么在这里的?”
  何苏叶轻轻笑起来,“来看你呀,我现在在宾大CVI研究所。”
  “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八月份时候就到美国的,那时候就想立刻见你的,结果接了一个课题,累死累活的抽不出时间,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她嘀咕,“那这个算不是妻唱夫随?”
  手轻轻的抚上耳畔的长发,何苏叶低低的笑,“是吧,算是吧。”
  
  他们一起做晚饭,油锅一起,沈惜凡就开始发愁,“天哪!我忘了围裙借给隔壁宿舍了,算了,我来炒菜好了!”
  何苏叶拦住她的手,“没关系,我来吧,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变差。”刚说着话,就把鸡蛋敲进锅里,立刻油烟四起,溅起点点油星,沾在他的白衬衫上。
  沈惜凡倒抽一口凉气,“油!油!你的衬衫不要了呀!”
  “小丫头怎么就喜欢大惊小怪的。”端起切好的西红柿,他笑起来,“不就一点油星,炒菜做饭的谁不沾上一点,快去看看电饭煲里的汤好了没?”
  沈惜凡依言去勺 了半碗鸡汤,撒了一点盐,端给他,“你先尝尝咸淡。”
  何苏叶左手拿着锅铲,右手还在加酱油,她便掂起脚尖,小心翼翼的递到他嘴边,他顺势就了勺子尝了一口,“恩,差不多,可以盛起来了。”
  
  她忽然笑起来了,急急的抿了嘴,转过脸去,何苏叶还未觉察,好奇的问,“怎么了?”
  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心头暖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细细尝了一口鸡汤,咸淡正好,鲜味在舌尖跳跃,让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很爱 ,愿意为她下厨,甚至一点粗活都不让她碰。
  刚才她脑中忽然闪现一个词语“老夫老妻”,才不由得笑起来。
  真的是这样的感觉,以前和严恒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两个青春懵懂的孩子,只想着把每天过得浪漫又刺激,那样的相爱的方式就像是天际的烟花,当烟雨飘落时划出炫美的轨迹,再华美却只有一瞬间,风一吹,就散了。
  而生活就是生活,浪漫和激情永远不可能支撑爱情一辈子。
  还是在平平淡淡中相爱更加适合自己,比如这个温情的男人,应该就是自己的那杯茶。
  
  做了三个菜,西红柿炒鸡蛋,蚝油生菜,青椒牛柳。
  沈惜凡一边夹菜一边感慨,“这怕是我到美国第一顿最正宗的中餐,像我这样懒人不愿意自己开伙,每次都去学生餐厅,不知不觉就长胖了。”
  何苏叶挟了一块牛柳给她,“多吃一点,看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变,哪里胖了,小脸气色不好,蜡黄蜡黄的,每天熬夜的吧!”
  “你刚才还说我胖了!”她没好气的反驳,转身盛了一碗鸡汤给他,“何苏叶,我觉得你才脸色不好呢,大熊猫眼睛,医生是怎么为人表率的呀!”
  他勺了一口鸡汤,随即笑起来,“我说味道怎么那么熟悉的,原来是加了党参。”
  沈惜凡抿起嘴,“党参是从家里带来的,妈妈说益气生津养血,每门课程结束之后我都要煲一大锅鸡汤慰劳自己。”
  “在这里辛不辛苦?”
  “当然辛苦咯,导师虽然人很好,但是很严厉,马上还有Career Track,工作经验还好,但是理论总是比不上科班出身的同学。你呢?”
  “我还好,不辛苦,课题进行的也很顺利。”
  “我才不信呢,在美国学医很辛苦的,看看你都瘦了。”沈惜凡只觉得心头一酸,根本没勇气去看他的清瘦的脸,又去勺了一碗鸡汤给他,强作欢颜打趣,“多喝点,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碗缘的热度还残留在指尖,沈惜凡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待漫长的一年快点结束,然后无论如何, 都不会再离开他 。
  
  吃完之后,沈惜凡的馋瘾又上来了,笑嘻嘻的说,“还是在你家吃饭好,吃完了之后还有甜点,那该多完美!”
  何苏叶仔细看了一下橱柜,笑道,“不是还有些红豆,我做个冰糖红豆汤。”
  她高兴的跳起来,“我来帮你,冰糖在边角的小盒子里,我来找。”
  
  炖上红豆汤、洗完锅碗之后,沈惜凡给家人打电话,何苏叶在网上和邱天聊天,不过邱天打字速度忽然变得奇慢无比,磨蹭半天才跳出一句话,一句话也只有寥寥十个字不到。
  何苏叶被他磨的没了性子,便随手点开收藏夹里的一个网址,谁知跳出来的是一个博客,再仔细一看,呵——那不是沈惜凡的小空间。
  他默念了一遍网址,立刻就记下来了,再看一下时间,很久以前就开始写了,随手点进去最近的一篇文章。
  “后来我慢慢地学会了包容与体谅,善待和妥协。
  世界上只有两种可以称之为浪漫的情感:一种叫相濡以沫,另一种叫相忘于江湖;我们要做的是争取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
  而相濡以沫,是多美好的字。无尽的包容和忍耐,无限的关怀和呵护,无边的宽容和宠爱,还有长长的岁月相互扶持,才能写得好方方正正的——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真是很幸福美好的字眼,何苏叶在心里默念,盯着屏幕发起呆,直到后面有声响才匆匆忙忙的关掉网页,发现沈惜凡站在窗户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忽然有种喜悦,有种冲动,想让世界上所有的人知道,他拥有她,他现在很幸福。
  何苏叶站起来走去她身边,认真的询问,“愿不愿意去见见我的朋友,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沈惜凡笑起来,“怎么这个学校也有你同学,何苏叶你真是海内存知己呀!”
  “有一个高中的好朋友在农学院,俗称奶牛学院,有两个大学同学在威尔医学院,还有一个是兽医学院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郑重的点点头,她调皮的回答,“学校餐厅的肉奶供应都是靠奶牛学院,我得去好好膜拜一下这几位强人!”
  
  夜晚的伊萨卡更加的安静,偌大的校园里面没有几个人,学院之间都是孤立开的,只有路灯平添了一些生气。沈惜凡走在他前面,蹦蹦跳跳,一路哼着歌。
  何苏叶看在眼里甜在心头,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发香仿佛缠绕在四方,有种虚幻的美,这么美好,值得他妥善收藏。
  他轻轻唤她的名字,沈惜凡回首放慢脚步,只见何苏叶在灯光的阴影里,挺拔强劲还是那张温文的含笑的脸,可是却让她觉得不真实,好像是在做梦,眼前全是飞舞的流光。
   这一场相遇简直就是一场梦,完美的让她落泪。
   她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光芒直射到他心里去,两个人的眼睛都看着对方的眼睛,气氛已经隐隐不一样。
  
  忽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她眼前滑落,原来是丝巾扣,沈惜凡弯腰去捡,谁想一阵大风刮过,丝巾从颈间飘起,刚想伸手抓,丝巾迅速窜到何苏叶的脸上,她立刻大笑起来。
  跑去他面前要回丝巾,可是他却紧紧攥着不松手,她忽然觉得何苏叶身上熟悉的清雅气息在她额前萦绕,羽毛般的轻触落在眼角。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划过嘴唇,眼睛里闪着灼灼的情意,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只是脑中有一个念头,让她不由得分神——何苏叶真是一个很闷的男人。
  不过谁让她喜欢。
  
  她以前看过一个帖子说如果男人带自己女朋友出去见自己圈子里的人,那么就是公开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也是对自己莫大的肯定。
  当她真正见到他的那群朋友时候却吓了一跳,一群人四副牌,一桌麻将正斗的热火朝天,更奇怪的是还有美国人在场,时不时来一句,“连庄!清一色!全胡!”
  一个男人正在甩牌,样子十分像鲁迅小说里描写的“排出四文大钱”,他看到何苏叶特别兴奋,“小何,快来,快来, 我今个手气特别不好,快帮我扳回来!”
  其他人哄笑,“别!你自己的牌自己玩,不许找帮手!”
  何苏叶悄悄跟她说,“这就是我室友,很好的一个人。”
  倒是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沈惜凡,立刻吹了一声口哨,“美女!小何,你老婆?”
  她一下子被逗笑了,觉得在异乡看到这么多中国人甚是亲切,而这些人多半是不拘小节的人,和李介邱天那群人一个风格,不由的接口,“不是,我还没转正呢!”
  何苏叶宠溺的望着她,“总觉得你不像是学酒店管理的,学交际与口才的吧!”
  沈惜凡狡黠的笑,“你也很幽默,有时候!”
  
  立刻有人就喊起来了,还不止一个,“小何,太不够意思了,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女朋友早就娶回家藏着了,你还敢把她放这里,自己跑去念宾大,不厚道!”
  何苏叶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回答,“我也想呀,可是不知道她答不答应。”
  一群人起哄,“美女,小何这个可算是变相的求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子!”
  沈惜凡不好意思,别过脸去,马上有人接口,“沉默就是表示默认,我们这么多人都是见证人,到时候我们还要讨一杯喜酒呢!”
  求助的目光投向何苏叶,谁知道他也不辩解,只是牵着她的手微笑,一个个跟他介绍朋友,“这两个就是威尔医学院的,大学同学,阿Ben和Chris。”一圈介绍下来想了想又对着大家补充一句,“忘了说了,我女朋友,沈惜凡,现在读MMH,还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哄堂大笑,有人立刻打包票,“大家都是老乡,有啥事就直接说,平时买个东西扛个冰箱沙发的绝对是一呼百应,千万别不好意思!”
  更大的笑声,“老宋,你上次一箱果汁都懒的抬上楼,怎么这次这么勤劳!”
  那个人连忙回答,“人家可是小何老婆,能不殷勤点,我还指望他今天打牌帮我翻身呢!”
  
  打牌打到很晚他们才准备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送了很远的路,他们两肩并肩走在最后,沈惜凡好奇,“何苏叶,我发现你几乎什么都会,打牌也那么厉害。”
  他笑笑,“最好的赌徒都是数学家,我的数学还不错,所以跟他们打还是绰绰有余,但要是跟专业人士玩那就不行了。”
  沈惜凡撇嘴,“我不会,估计也学不会了,我的爱好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小时候还学过美术,书法,现在差不多都忘了。”
  “我爷爷很喜欢书法,自己经常在家舞文弄墨的,下次带你去见见?”
  “你就别让我去丢人了,我字很丑的!”
  “其实,我是说那个意思.....”何苏叶犹豫了一下,“今晚他们说的那个事.....”
  沈惜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仍是装作茫然的样子,哧哧的笑,“什么事呀,说清楚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一下子被问的没了主意,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一向淡定的他居然有些无措,心一横就说了出来,“我是说结婚的事,你想过没。”
  没想到何苏叶回答的那么直接,沈惜凡的脸腾的就红了,只好把头一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握住她的手心有些薄汗,仍是淡淡的笑,“我知道有些突然,不过我自己想过了,所以今天才接机会问你的。
  沈惜凡心跳的厉害,支吾了一会,“那个....我考虑一下好吗?”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室友喊他,“小何,要走了,长话短说吧,要不回去电话再聊!”
  大家哄笑起来,纷纷撺掇他,“有空就过来玩,想老婆了就说,要吻别的话请无视我们的存在!”一群人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识趣的散开。
  沈惜凡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何苏叶轻轻的把她的碎发拨开,小声的叮嘱,“我要走了,那个你考虑一下,最迟三月份给我答复,还有,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她点点头,郑重的回答,“我知道了。”然后又加了一句,“回到家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现在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吧!”
  何苏叶笑起来,眉头舒展愈发显得英气,“我不是故意的,好了,我要走了!”
  松开紧握的手,沈惜凡微笑的看着他上了车,然后车子驶出校园,一转眼就不见了,她还是站在原地,微微笑。她想,自己和他离别时候的笑容一定很洒脱、很幸福。
  说不出口的“再见”,那么就不要说了吧。
  
  她又顺便去图书馆查找了一些资料,等到回神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想起和他的电话约定,急急忙忙往回赶。
  她沿着小路往回走的时候,心里满是甜甜的滋味,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轻盈。
  忽然,身后有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在宁静的校园里越发的吓人,她急忙转头,却看见不远处一对男女,男的捂着脸木然的站在原地,女的转身就跑远了。
  她本是想一笑而过的,谁知看到男人靠近的脸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红通通的五指印醒目的令人惊心,连忙问道,“林亿深,怎么回事!”
  林亿深苦笑,“我这样子真丢人,还被你看到了,算了,你那有没有冰块可以敷脸,不然我明天没办法出去见人了。”
  沈惜凡叹气,“有是有,但是我也不能毫无缘故的收留你,总得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吧!”
  
  回到宿舍,沈惜凡边找冰块边问,“怎么回事?”
  林亿深挥挥手,“小事故,小故事,其实很简单,我家人擅自给我找了门亲事。”顺手接过沈惜凡递上的冷毛巾,敷上脸嘶嘶的抽着凉气,“然后我没答应,就挨了某位大小姐一巴掌,说是要恩断义绝,算了,要是真断了我这一巴掌的本钱也被捞回来了。”
  沈惜凡笑起来,“谁知道是你家搞得还是你自己招惹的,男人说话都不能信的!”
  林亿深瞪她,“我说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
  沈惜凡摇头,一脸质疑,“世界上还有半句假话,明摆就是忽悠人的!”
  
  忽然电话铃响了,她一下子跳起来,嚷嚷道,“ 我去接,我的电话。”
  林亿深打趣,“慢点走,电话又不会跑走的,不会是男朋友打来的吧,这么积极!”
  沈惜凡闻言笑笑,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到宿舍了,没有吵醒你吧?”
  “没有,我也刚回宿舍!”她刚说出口,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解释,“见到以前一个师兄了,多聊一两句就耽搁了,所以刚回来。”
  那边只是笑笑,“别那么紧张,我也没说你什么,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全,早些睡觉,小丫头,那么就晚安咯。”
  她含糊了一声“晚安”,便放了电话,忽然有些懊恼——很想和他再说几句话,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忖,女人恋爱起来果然智商会降低的。
  
  身后传来林亿深幽幽的声音,“小师妹,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你有了男朋友就把我这个师兄甩在脑后了,太不义气了。”
  沈惜凡挑眉,“你怎么知道的,好像我拒绝你的时候没说那么直接吧。”
  “在超市看到的,两人手牵手浓情蜜意的。”林亿深撇撇嘴,表情却是释然,“那时候就知道了,今天也看到了。地球人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我们知道。”
  她默不做声,接过毛巾,“要不要再给你换一条?”
  林亿深站起来,伸出手爱怜的揉揉她的脑袋,“师妹呀,好好把握,你都不小了,再不考虑终身大事都要跨入大龄女青年的行列了。”
  沈惜凡别过脸去,“没句正经话!”
  他笑起来,“我没开玩笑,对了,你厨房煮什么呢那么香?”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哦,是红豆汤,你要不要来一碗?”
  
  香喷喷的红豆汤盛了上来,林亿深深吸一口气,赞叹道,“异国他乡能喝到这么正宗的汤,也算是一种福气。”
  沈惜凡轻轻叹气,自顾言他,“有时候觉得这一切太过美好,不真实,但是自己又拼命想抓住,心里却告诫自己顺其自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也许就像很多人说的,爱就像是沙子,抓的越紧,漏的越快。”
  “瞎说!”林亿深拍拍她脑袋,“是红豆,抓得牢牢的,绝对漏不出来,虽然有些硌手,也让你时时记在心上,等火候到了,水煮沸了,丢进去就是红豆汤,相思熬成的汤,然后两个人的爱情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沈惜凡微微笑,她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爱情也好,婚姻也好,是时候了,就应该来了,这一切都应该归结为缘分了。
  即使她在青春的尾巴上遇见了他,她也不觉得迟,因为火候到了,修出来的就是正果。
  关于那个答复,她心里暗暗的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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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归
  
  接下来的日子也是一如既往的累,数不尽的课程、报告、论文一度让沈惜凡的情绪低到了极点,她早就被告知康奈尔是“剥夺四年睡眠时间的大学”,但是真正体验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一月的天气忽然变冷,阴风嗖嗖的刮的厉害,原本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学校,忽然变得安静异常,仿佛和这样的天气相互映衬似的,她整个人也变得阴郁、忧愁。
  还有两天就是中国的农历新年,但是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小镇却没有任何过节的气氛,没有红灯笼,没有鞭炮,没有来来往往采购年货的人群,没有饺子、汤圆。
  没有家人,没有祝福,也没有他的陪伴,度日如年。
  
  伊萨卡的天空泛着青灰色,涩涩的,有着下雪的预兆却没有出现 片雪花,沉沉的挤压在她心头上。这样的天,真的是很孤单、寂寞。
  这样的天,只适合沉沉的睡去,而不是在教室里team work讨论枯燥的策划方案。
  她不由锁起了眉头,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Serena,对这个策划你有什么看法?”
  脑袋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思绪被拉回到了面前的资料上,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从国际连锁酒店文化到管理,最后又补充了一些中国酒店管理的理念。
  团队负责人想了一会,点点头,“说的不错,不过一般很少看到你发言。刚才你提到的酒店文化,有几个点很不错,这样吧,下次的discussion 你做group leader,可以不?”
  望着组员们期许的目光,她尴尬的笑笑,应承下来。
  星期五还有一门考试,下周要开始新的课程准备,Career Tracks的论文还没有完成,现在又添了一个lead discussion,简直是雪上加霜。
  
  结束了小组会议,劳累的身体和浮躁的情绪让她有些崩溃。
  回到宿舍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呆呆的坐在窗口,桌上摊着大堆的参考资料,却不知道从何下手,顺手打开电脑,MSN、QQ上祝福不断,以前的同事、好友纷纷发着漂亮的图片,温馨或搞笑的新年祝福语布满了屏幕。
  原来今天是除夕夜。
  可是却没有收到何苏叶的祝福,也许他现在还在研究所,也许晚上也不会回去的。他早就告诉她课题进入关键,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请她谅解,那时候她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依然告诉他让他放心,因为研究工作最重要。
  她打电话回家,耳边是惊雷的鞭炮声,沈妈妈扯着嗓子喊,“凡凡,妈妈、爸爸好想你的,你爸这几天一直念叨你没完,你外公他们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听了鼻子一酸,连忙答应,“还有半年就回来了,很快的。”
  沈妈妈叹气,“算了不说了,大过年的,凡凡,今天晚上记得要吃饺子,你们那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吧,汤圆呢?对了,你们那能收到春晚么?”
  当然不能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沈惜凡连忙点头,“好、好,都有,妈你放心吧,我会吃的好好的!春晚也有,网上在线直播。帮我跟外公他们拜年,恩,就这样,挂了呀!”
  
  放下电话,脑中尽是过年的图画,她记得去年除夕夜,喝多了莫名其妙的跟何苏叶说了自己都无法考证的话,那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多幸福。
  忽然室友喊她,“Serena,有你的快递,刚才我忘了告诉你,在厨房的桌上。”
  她好奇极了,急忙站起来去取,仔细看了一下地址和姓名,却惊奇的发现发件人那里写的是何苏叶的英文名字。
  小心翼翼的拆开那个不大的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巧的饰品,黑色的大颗水晶旁镶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小水晶,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
  取出来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丝巾扣,和自己之前摔坏的那个惊人的相似,她想起自己那天晚上何苏叶安慰失落的她说,以后再买一个好了。
  她那时候的回答是,这是奶奶送给我的,几十年前从法国带的,现在跑遍美国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了,算了吧。
  可是他却为自己找来了如此相似的。
  
  盒底还有他的留言,“农历新年快乐,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弧度,甜蜜、窃喜,她小心的把丝巾扣装回礼盒中,然后拿起那张快递单,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轻轻的触摸,似乎还有他的余温。
  连忙跑到电脑前给他留言,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好只好写道,“新年快乐,丝巾扣很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还有,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叹了一口气,眼光不由的飘回了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她抿起嘴,轻轻笑起来——这样一个小东西,究竟花了他多少时间去寻找。
  窗外依然是青灰色的沉沉暮色,可是那些盏盏亮起的明灯让她感到温暖,橘色的灯光穿透黑夜的迷茫,和桌前那盏交相辉映,仿佛彼岸遥望的恋人。
  可是QQ上那个头像却很久都不曾跳动,她有了短暂的希望然后又是长久的失望。
  那么只能把那份思念埋在心底,用工作学习麻木自己。
  
  星期五的考试颇不顺利,沈惜凡总是觉得耳畔有人在唱歌,搅得她心神不宁,一连几个专业单词都拼不出来,最后匆匆忙忙交了试卷,能否通过只能听天由命。
  星期六的小组discussion虽然比较顺利,但是答辩期间她被组员刁钻尖刻的问题问的近几崩溃,最后只能草草收场。
  她的论文也出了问题,尽管之前已经在挑灯夜战了数个晚上,把所有能查找的资料都用上了,咬着牙把论文改了再改。但是交上去的时候导师摇摇头,大笔一划,“不够专业!”
  是关于行政管理的理论,她立刻感到无语,管理专业的理论知识太抽象,连她自己有时候都读不懂,毕竟她不是管理专业科班出身,浅易一点的又被说成不够专业。
  沈惜凡彻底的没了脾气,乖乖的回到图书馆继续找资料,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的字母都在跳动,一行看下去都不知所云,困意涌上,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向前倾。
  正在困倦和迷糊的边缘徘徊,一不留神,脑袋磕到厚实的书缘处,疼的她倒抽冷气,人倒是彻底的清醒了。
  
  摸摸被磕到的痛处,打算继续看书,只听见背后传来窃笑声,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林忆深,背着包捧着几本书站在她身后,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论文。
  沈惜凡连眼皮都不想抬,沉重的叹气,“返工中,请勿打扰。”
  林忆深也不离开,粗粗的翻遍了论文,然后问道,“哪里出问题?”
  “Operations Management的理论部分!”她无力的撑着脑袋,手上的笔漫不经心的转着,“导师说不专业,不专业!我要是专业的话我就不念MMH,改念MBA了。”
  林忆深笑起来,“就这么一点小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或许你就没把我这个科班出身的师兄放在眼里。这个理论知识对你们要求是太高了,对我们来说是小菜一碟。这样,你把论文拷给我一份,我来看看。”
  沈惜凡一想也是,凭她一己之力想把论文理论部分尽善尽美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点点头,当下就把所有的资料统统拷给了他。
  林忆深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叹气,“究竟熬了几天的夜,你们导师也忒不讲人情了,算了,我马上去看,你先回去睡觉,改好了我去找你。”
  她只觉得很累,浑身提不出一丝力气,仍是强打精神,自娱自乐,“这几天接连考试、论文,我都觉得我像老了十岁似的。”
  林忆深没好气,“像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好了,快回去吧,晚点时候我去找你。”
  她点点头,背起包,挥挥手走出图书馆。一路上,彻骨的寒冷像一张大网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冷到及至,抬头看天,伊萨卡青灰的天光越来越暗,似乎要下雪了。
  
  林忆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气,坐回原来的位置,拿出电脑,坐在一旁的朋友半晌才回神,“那个女孩子乍看之下跟你女朋友挺像的!”
  “什么女朋友,我啥时候有女朋友了!”他一脸狐疑的望着室友。
  “嘿!别不承认,上次圣诞节时候来找你的那个,小巧玲珑的。”
  “那不是我女朋友,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了。”再次对上朋友质疑的眼神,他叹一口气,“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也有错,OK!”
  朋友不依不饶的继续八卦,“你以前说的那个小师妹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吧,怪事,两人看起来真的挺像的!”
  林忆深指指电脑,“工作,工作,别再嘀咕了,小心报告完成不了挨骂!”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周身滚烫,但是下意识的又觉得冷的发抖,沉沉浅浅的梦境,一片空白,却仍保留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在现实之中。
  她只知道室友来开门了又走了,然后耳边听见细碎的“倏倏”的声音,轻柔的,似乎是落雪的旋律。
  许久之后,门铃急促的响起,沈惜凡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屋子里黑暗不见光,摸索了半天才穿好鞋子,脚刚着地只觉得头嗡嗡的震的发痛,门外有人喊,“沈惜凡,在不在!”
  是林忆深——她应了一声,跌跌撞撞的去开门,只见林忆深站在门外,头发上滴着水,微微的喘着气,“怎么现在才应门,宿舍又没有灯,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她迷迷糊糊的“恩” 了一声,“怎么,下雨了?”
  “是下雪了!”林忆深进了门,顺手按下了开关,屋子里一片明亮,沈惜凡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真的下雪了呀!”
  他笑笑,举起手里的资料,“整理好了,你看一下,不懂的我给你解释,省得导师要是问起来你答不出来,那就惨了。”
  沈惜凡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师兄,我保证以后逢年过节的给你供红鸡蛋,烧三炷香!顺便再来点腊肉、香肠的,你不是素食主义者吧!”
  
  “贫嘴!”林忆深伸手戳她的脑袋,谁知手指触碰处的温度竟然超出正常的高,缩回手连忙问,“沈惜凡,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摸摸脑袋,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冷的,原来真的有一点发热。”
  “躺床上去!”林忆深眉头皱起来,“这么大人了一点自觉性都没有,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导师到底怎么折腾你的,熬了几天夜?”
  “我没事,不过有一点发热,干嘛那么大惊小怪!”沈惜凡倔脾气又上来了,“我快给我看看论文,我晚上还要改,明天交呢!”
  话音未落,她觉得一阵眩晕,心跳快的承受不住,只觉得血管急速的膨胀,只好按住心口,缓一口气才好一些。
  林忆深吓坏了,“沈惜凡,我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先躺下再说!”
  她点点头,“ 我去躺一下,缓缓气,心脏不舒服。”
  
  宾夕法尼亚大学CVI研究所。
  实验室、资料室一片通明,数据在电脑屏幕上一排排的滚动,模拟图像一页页飞速而过,时不时有各种语言的抱怨声传出,“错了,又错了!该死的数据!”
  何苏叶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脑,忽然右眼一阵狂跳。
  也许是太累了,半个多月差不多只睡了三天不到,连躺在床上都是奢侈,更不要说是睡觉了,为了出课题的研究结果,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干,而他也很长时间没有和沈惜凡联系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
  
  猛然,电话铃远远地在响,寂静中,就像在耳边,一遍又一遍,不知怎么老是没人接。就像有千言万语要说说不出的焦急。
  隔壁有人喊他,“何,你的电话!”
  他心里一惊,连忙站起来,接起来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隐忍中有些怒气,“何苏叶,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他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担忧,“林忆深!怎么了,出什么事?”
  “沈惜凡发烧,心脏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送医院去?”
  职业的本能一下子让他想起那些糟糕的疾病,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凉意滑过身体,此刻,就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心头上狠狠地砸过,摇晃了一下,觉得那样的惶恐,嗓音一下子变得干哑,“她现在在宿舍吗,除了这些有没有呕吐、呼吸困难这类的症状?”
  “暂时没有别的症状,她现在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我今天看到她脸色特别差,像是熬了好几天的夜。”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根紧张的弦还是不肯放松,“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林忆深愣了一下,“我们这里下大雪,再说这么晚了……”
  话音还没落,就被何苏叶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没事,帮我看着她,一旦有情况就立刻送医院,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手脚像是冻僵了一样,活动了好几下才有知觉,匆匆交代了一下自己工作的进度,拿起大衣就出了研究所。
  天空一片阴郁,压在他心头,他呼吸不由得乱了方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惜凡,千万别出事,千万不要,我马上就到。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耳边是呼呼的阴风和落雪的声音。时间在她昏睡的意识中变得迢迢无期,梦境中那个人走在漫天大雪中,依然是那样好看的眉目,可是周身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毫无生气。
  她拼命的跑向他,一种冷彻心扉的惶恐紧紧抓住她的思绪。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伸手可及;可是怎么也触不到他的人,眼睁睁的看见他整个人慢慢的消失,连脚印都消失不见,仿佛不曾来过。
  她呼喊他的名字,她乞求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空间中弥漫着绝望的思念。
  天地茫茫,没有任何回应,眼前只有深白色的雪依然飘落,沙哑又凄厉的风声令人钻心耳痛,只剩下自己一个站在雪地中,不知归处。
  连眼泪都不知道如何流出,似乎已经麻木。
  
  缓缓地,一字一字地,她听见那焦急、低醇的嗓音,“丫头,快醒醒,怎么了?”
  带着些许微温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跌入发鬓里,迷蒙的视线中,男人蹙着眉头,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焦虑。
  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那个噩梦,这么多天的抑郁和思念,全数发泄。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那么脆弱、那么爱哭。
  窗外的大雪,把整个夜空染成了一片美丽的青色,像是白鸟的翅膀上最柔细的羽毛优雅的飘洒下来,美丽的无法形容。
  世界上的一切变得生动、美丽,只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一瞬间,她终于知道他有多重要。
  
  等她平静下来,何苏叶才问道,“究竟几天没睡觉了,你这个是虚劳发热,刚才林忆深电话里描述你的情况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
  “林忆深?”沈惜凡瞪大眼睛,“他打电话给你的,他怎么认识你?”
  “因为我是他表舅的三姑的儿子的堂哥的表弟——”林忆深推门进来,笑嘻嘻的接口,“没想到吧?我俩还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沈惜凡求助的看着何苏叶,他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俩是什么辈份,但是基本上就是那个情况。”
  难怪以前在酒店看到他们俩亲密交谈,而林忆深和她说起“ 你男朋友”的时候总是带着狡黠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她仔仔细细打量眼前两个人,“还真有些神似!”
  林忆深笑笑,“正牌男友来了,我这个师兄也要走了,省的做电灯泡。”
  何苏叶按住沈惜凡,“你先躺着,我去送他。”
  
  走到楼梯口,林忆深挥挥手,“不用送了,好好照顾她吧,不用太感谢我!”
  何苏叶笑起来,有些歉意有些宽慰,真诚的说,“谢谢你。”
  林忆深抿起嘴,欲言又止,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该说的出国之前我们俩都说清楚了,希望你别忘了!”
  他眼睛清亮,声音虽轻,但是掷地有声,“我会给她幸福的。”
  林忆深眯起眼睛看着楼外的大雪,一抹笑容留在嘴边,隽永绵长,如释重负。
  
  回去后,沈惜凡便问起来,“林忆深怎么找到你的,你宿舍不是没有电话吗?”
  他轻描淡写的说,“他找了熟识的人直接去研究所找我的。”
  沈惜凡垂下头,“对不起,何苏叶,我真是个惹麻烦的家伙,真对不起。”
  猝不及防,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角,温情无限,他轻撩起她的额发,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本是宁静、温馨的一刻,却偏偏她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尴尬的不行,何苏叶笑着揉揉她的乱发,嘱咐道,“把衣服穿好了,吃饭了。”
  
  也许是刚发过烧,白粥入口一点味道也没有,她只是吃了半碗就再也咽不下了,何苏叶不让,“再吃一点,一会还要吃药,胃里空空的对药的吸收不好。”
  她顿时好奇,“吃什么药,我这样需要吃药吗,不是热度已经退了?”
  “你这是虚劳发热,我不是告诉你不要那么拼命了吗?原来身体就不好,现在一折腾更差!”何苏叶提起病症就有些心焦,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有些好奇,“我这回要吃什么药呢?”
  “归脾汤,补益心脾、益气生血,里面有黄芪、茯苓、白术、甘草、龙眼、当归、远志、木香、枸杞子。”何苏叶叹气,“先去睡一会,好了我叫你起来喝药。”
  “可是,这些药从哪里来的?美国也有中药吗?”
  “唐人街就有中国药店的,中医在那里很受华人欢迎。对了,今天是中国的大年初三,我去唐人街那里的时候还很热闹。”
  她轻轻笑起来,有些孩子气,“那里有没有糖葫芦、热气腾腾的饺子和汤圆,会不会有舞龙舞狮表演,还有对联、福字!”
  “想家了,是不是?”何苏叶拉过她的手,“如果想去的话我带你去看,但是还是国内的新年有气氛。”
  沈惜凡却觉得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轻轻的捏起那个叫当归的一味药,放在手心,轻轻说,“再等半年,我就和它一样,那你呢?”
  “傻丫头!”何苏叶宽慰的笑起来,“你说呢?”
  
  当归,当归——“游子疲惫当归乡, 最念老屋居高堂”,她不禁的爱上了这个名字。
  那么究竟是那位古人为这味中药起了这样的名字,是日夜盼儿归的慈母,还是念夫当归的思妇,但是不管是谁,那样一份心意、一种思念直达心底。
  
  也许是真的累坏了,也许是中药的作用,困意很快涌上,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她唇边轻轻落吻,她轻笑一声,又睡过去。
  于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是被晨光唤起的。
  漫天的白色,密阳照在积雪上,发出 圈淡淡的晕光,那么的洁雅,那么的无瑕。沈惜凡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可是,这么大的雪,何苏叶昨晚是怎么赶来的。
  厨房传来阵阵香味,是醇厚的米香,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忙拖着鞋子跑去厨房,发现何苏叶正端着碗筷,看到她便问,“起来了呀,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摸摸前额,松了一口气,“没事 ,现在精神也好多了,你做的什么呀,好香的!”
  “是蔬菜粥。”何苏叶顺手揭开锅盖,引得沈惜凡满足的深吸了好几口气,他不由的笑起来,“丫头,别陶醉了,快去洗漱一下吧。”
  
  蔬菜粥入口清爽香醇,一碗不够又添了一碗,而何苏叶只是含笑的看着她,“不用吃那么急,小心胃不舒服。”
  因为是他亲手做的,所以吃起来格外的香。
  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却觉得不够,觉得对她不够好,而自己总是心存芥蒂,对两个人的未来时时害怕、担忧、焦虑,而这次的病也是心魔中生。
  那些繁重的课业真的不算什么,苦行僧似的自虐式生活只是可耻的孤独感作祟。原来她是害了相思病,因为想念,才孤独,才害怕,才浮躁,才无助,才失控,而他是医她的药。
  如果欠了他很多的爱,那么就用一生的时间去偿还。
  
  她放下筷子,望着他的眼神执拗、坦率,轻轻的告诉他,一字一顿的,“何苏叶,我想,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就是碗筷相碰的清脆声音,他的眼睛里浮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欣喜、感动、或是别的什么,沈惜凡看不出这是什么,只任由他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轻轻的搂住。
  何苏叶在她耳畔只说了一个字, 却觉得比任何山盟海誓更动人,更真诚。
  他说道,“好!”
  
  承诺一生。
  这个冬天,异地他乡,她终于懂得,爱的世界里终会有幸福相随,爱的世界里终会有天长地久、相濡以沫。
  她在如斯的锦绣年华中遇见他,爱上他,然后决定于他相守。
  年华至此,圆满已无叹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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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桂花


  刚完成一个手术,紧张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何苏叶舒了一口气顺手推开办公室的窗户。
  微风拂面,不远处传来阵阵花香,他仔细辨认,原来是桂花。沈惜凡一直都喜欢桂花,清晨,午夜,在微凉的雨后,鹅黄色一簇一簇并没有什么重量铺在枝头,淡香抑或浓郁,即使无风,也能深深的沁入心脾。
  新摘的桂花,用蜂蜜腌制,放到冬天可以用来做桂花汤圆,甜蜜醉人。
  
  这时候护士来敲门,“何医生,请你准备一下,马上去照相。”
  他微微一愣,看护士指指胸牌,立刻就明白了,已经换了一家医院,这是必然的程序。
  他脱下白大褂,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他们结婚前去科室发喜糖,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沈惜凡怔怔的站在科室门口,他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宣传栏上自己的照片。
  她看看照片再看看自己,下结论,“还好你不太上镜,不然患者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他觉得奇怪,“很难看吗,怎么那么多人说你不上镜?”
  “不是!”她笃定,“还是看真人更帅一点,别不知足了,何医生,你已经很帅了。”
  他噗哧笑出来,“是吗,没感觉呀!”
  沈惜凡抿起嘴微微笑,“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感觉就是惊艳,医院里怎么会有那么帅的医生,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小丫头你一提起我就想起来了,那次我写处方的时候我一直盯着我望,我感觉你不是看我写什么药的,你说你那时候干什么呢?”
  “呃——看你名字呀,不过那时候没看见,只看到一个‘主治医生’。”
  “处方上不是有么?”
  “我怎么知道呀,医生的字都是龙飞凤舞的,还是打印版的清晰,再说,万一你给我开错药了,我好方便投诉。”
  他立刻无语,沈惜凡笑眯眯的握住他的手,“说笑的,那时候怎么会怀疑你的医术呢,说了一大堆的专业术语一下子就把我镇住了,心里就觉得你这个医生挺可靠的。”
  看到何苏叶脸庞酒窝的痕迹,她又补充道,“不过那时候你老是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我以为你走冷酷路线的,没想到原来你一笑就会岔气,看上去好小的样子。”
  何苏叶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实习时候导师老是说我看上去太小了,给不了病人安全感,然后就把邱天跟我分在一起, 说是,用邱天衬托我的稳重。没想到邱天那家伙突然洗心革面整一天严肃的不行,连我都不敢笑出来了,最后两人回到宿舍,笑了好长时间。”
  沈惜凡眨眨眼睛,“原来你的严肃是这样练出来的呀,果然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成功的男人。”
  忽然电话铃响起来,是何爷爷催他们回去吃饭,临走的时候沈惜凡还不忘多看了照片几眼,然后悄悄地跟他商量,“何苏叶,下次照相的时候照丑一点!”
  他那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她,“我尽量吧!”
  
  照完相之后,几个医生护士围在电脑前面看效果,摄影师拿起资料夹,确认了一下,然后跟他说,“何医生,你是军人吧,这里规定要穿军装的照片。”
  何苏叶面露难色,“军装放在家里,一般上班的时候不穿的。”
  摄影师笑笑,“没事,明天还有一批,到时候你再来重新照吧。”
  他点点头,“麻烦你了,谢谢。”
  
  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沈惜凡的电话,“何苏叶,今天晚上我们同学聚会,我不回去吃饭 。”
  “好的,那我就去爷爷家了,散了之后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们说好都不许带家属的,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只好嘱咐,“少喝一点酒,早点回来,如果打不到车就打电话给我,知道不?”
  那厢沈惜凡大笑,“我身份证都办了十几年了,不是未成年少女了 ,何医生!”
  
  还没停车就闻到淡淡的花香,原来是爷爷家的桂花开了,雨水冲刷的翠绿枝叶格外精神,那点点鹅黄还不具规模,有的还似小米粒,或者细小的花苞,心里倏地就欣欣然起来。
  刚下车就看到何守峥在院子里面,几天不见竟似长高了很多,看到他还是那么黏糊,“小叔叔,快来,快来,那个大一点的花苞,帮我摘下来,我够不着。”
  他好奇,“摘这个做什么呀?”
  “用蜂蜜酿起来,妈妈教的。”
  他不由得笑起来,“我帮你摘,你再帮我拿一个篮子。”
  “难道小叔叔也要做,外公家还有上次酿好的,在厨房的小橱柜里放着。”
  “是呀,你小婶婶喜欢吃桂花酿汤圆。”
  何守峥撇撇嘴,“是沈姐姐,喊小婶婶让我总感觉她很老似的。”
  何苏叶打趣,“你不是一直叫我小叔叔,怎么不感觉我很老的?”
  何守峥郑重的点点头,“你本来就不年轻嘛,跟沈姐姐结婚就是老牛吃嫩草!”
  
  一大瓶的蜂蜜桂花,连缝隙中都能闻到清雅的馨香。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扯到了孩子上,原本何苏叶只是专心的吃饭,冷不防被长辈们问道,“苏叶,你和惜凡啥时候准备要孩子,两个人都不小了。”
  他一口饭噎在嘴里,勉强的吞下去,尴尬的笑笑,“我们两都很忙的,暂时还没考虑。”
  何爷爷笑起来,“话是这么说 ,可是有个孩子才算是完整的家, 你看你堂姐一家多好,何守峥那么聪明,多讨喜。”
  何守峥一脸欣喜,“小叔叔的孩子,那我不是比他大了,太好了, 终于可以翻身了。”
  
  不是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而是沈惜凡一直不想那么早要,而自己虽然很看重家庭,但是工作实在是很忙,在调去军区总医院前不是手术就是加班,连晚上睡觉时候也会被急救的电话吵醒,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是很想要孩子。
  既然结婚了,有了家庭和孩子了,就得负起责任,他一直是那么想的。
  不过现在既然两个人都安定下来了,这件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改天找个机会跟她说说,如果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因为路上堵车,足足花了一半多的时间才到家。
  从楼下看去,家里的灯已经亮了,明黄的光线透出来,让他心里暖暖的,和以往一样,他知道家里有她在等。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酒香味,他微微皱眉,看来沈惜凡又喝了不少的酒。
  可是客厅的灯亮着,却不见人影,他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拧开关紧的卧室的门,发现沈惜凡呆呆的坐在床上,拖着脑袋,对着衣柜微微笑。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她的脸透出撩人的绯红,明媚的意态流露在她的眼角、眉梢,看到他进来,努努嘴,声音甜腻撒娇,“老公,把这件衣服穿上去给我看看。”
  他定睛一看,大感意外,“军装?现在穿做什么?”
  “让你穿就穿嘛——”沈惜凡眯起眼睛,“我还没见你穿过呢,你们医院现在怎么不规定穿军装了呀?”
  顺手接过她递来的衣服,他解释,“只有那些主任才穿的,要不就是实习医生,现在军区总医院外聘的人员很多,不是专业的分不出行货还是水货。”
  换好制服,他顺手拿起领带,却被沈惜凡按住了,“这条配军装不好看,下次我重新给你买一条深蓝色的,我上次去看的那条VERSACE不错,当时觉得没配的衣服,现在看看配这个就极好。”
  何苏叶笑笑,“看完了吧,我可以换下来了,不过我可不可以好奇的问一句,为什么突然要我穿军装?”
  “今天听她们说男人穿制服最帅的,然后我就想起咱爸,穿起军装真是帅——足见当年的英俊潇洒。” 站在床上,低下头靠近何苏叶的脸,呼出撩人的淡淡酒气,“没想到 穿起来比他还帅,本来就生的那么撩人,没想到,呵呵——”
  他笑起来,对上她灼灼的目光,“老婆你过奖了,现在可以——”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的,温柔的、略带占有欲的唇堵住了他的话,她的唇里有葡萄酒的香味,让人迷醉。两个人毫无缝隙,急促的喘息和身体里的起伏,肌肤相亲,就像暴风卷起的惊涛骇浪,唇齿之间的互相进犯,像一场火爆又艳丽的战争。
  可是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气息不稳的询问,“今天…..”
  灯光下横波潺潺的眼眸对他做着无语的诱惑,沈惜凡笑起来,甜美中带着一丝狡黠,“算了,不管了,顺其自然就好了……”
  好吧,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应声而断,那就顺其自然。
  
  似乎眼前有明黄的阳光跳跃,何苏叶不由得睁开眼睛,撑起手臂去看手表,身边的人不自在的动了两下,然后眯起眼睛,懒懒的问,“几点了 ?”
  “还早呢,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再睡一会吧。”
  沈惜凡蹭了蹭枕头,拉紧被子,梦呓似的吐出一个字,“累——”然后又沉沉的睡过去。
  他爱怜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忍不住在她唇角上印上一吻,穿好衣服去做早饭。
  
  桂花酿汤圆,虽然不是这个季节的甜品,但是早上伴着桂花香来上一碗,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可惜这样的美食却只能自己独享。
  留了一碗在微波炉里,贴了张字条告诉她早餐,然后折回卧室去取军装。
  昨晚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小丫头出乎意料的主动,不过庆幸的最后关头是两人还有些残存的理智,没有亵渎了这件军装。 
  取了军装,叠好装进袋子里,忽然想起前几天堂姐让沈惜凡代买东西的发票,只好折返回卧室,轻轻的唤醒她,“那张发票呢,堂姐催了好几次。”
  沈惜凡迷迷糊糊的答道,“我的钱包里面,自己去拿。”
  钱包里面塞满了各种卡片,他找了好半天才看见那张发票,卡在两张信用卡之间抽不出来,小心的把取出来,却发现连带着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他拾起一看,哑然失笑,原来是自己在以前医院胸牌上的工作照,被她戏谑的称为“不上相,扭曲”的那张照片。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既然不好看干嘛要随身带着,还不告诉他,偷偷的藏起来。
  如果她早说 ,自己可要挑一张最好看的让她随身带着,比如自己,钱包里夹的一定是她最漂亮的那一张。
  算了, 这张暂时没收好了。
  
  第二批照相的都是军医,一清色墨绿色的军装,好几个实习护士赞叹,“帅死了,男人还是穿制服好看!”
  他最后照,照完后,摄影师指着电脑上照片问他,“何医生,用这张吧?”
  他笑笑,“还是那张吧,这张能不能私下拷给我?”
  摄影师觉得奇怪,自己审美眼光得到了怀疑,忙追问,“我觉得这张效果比那张好。”
  何苏叶礼貌的笑笑,“是呀,所以才用那张的。”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打开一看是沈惜凡的信息,“何苏叶,你今天拿发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有一张一寸照片。”
  他存心想逗逗她,“什么照片?没看到呀。”
  一会儿信息又来了,他都可以想象的到她的着急,“完了,不会是昨天被哪个色女给抢走 ,还是弄丢了,你确认没看到吗?”
  “什么照片,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是你的照片唉,完了——”
  他在心里暗笑,安慰她,“我回去再给你一张好了,我们医院正在照新的工作照。”
  “记得把那张最帅的留给我,工作照还是用比较不帅的。”
  他笑起来,顺手穿起白大褂,刚拿起手机回信息,她的信息又来了——
  “今天晚上早点回来 ,我会做桂花百合莲子汤,记得要早点回来哦!”
  “知道了,一定。”
  
  从门诊绕去住院部,穿过一片绿地,馥郁的桂花香味飘过来,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细小的花瓣细雨般纷纷杨扬,轻轻落下,那是成片的桂树,商量好了般同时盛开,香气充盈周身的空气中。
  伸手去接住这些细碎的花瓣,他憧憬着下一个花季的到来,也许那时候,会有属于他完整的三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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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林的番外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好久,直到触到冰凉的杯缘他才反应过来,头也不抬的唤秘书小姐,“Lucy,a coup of coffee,thanks!”
却没有预想的人出现,林亿深疑惑的看看四周,空无一人,再看看桌上的钟,原来已经下班了两个小时了,而自己完全沉浸在数字和报告里。
苦笑了一声,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桌上的喜帖安安静静的躺在一隅,红得让他嫉妒。无意中向外望了一眼,这个城市流光溢彩,春天初始,却没有丝毫的萧瑟之气,华灯绿水、流云繁星,天上人间,竞相辉映。
仿佛永远清醒,却永远孤独。

那时候温微总是习惯在公司留到很晚,然后一个人跑去顶楼的天台上,华灯初上的繁华商业区就在自己的脚下,一片灯海,无限繁华。她喜欢看夜幕中灯光闪烁,这样让她感到安心和平静。
那个夜晚,跟以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温微端着咖啡坐在顶楼,刚想起身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蓦然回首,只见林亿深站在灯光的阴影里,挺拔强劲透出一丝寂寥和难得的温情,可是却让她觉得不真实,林亿深离她更远了,抑或是更近了。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孤单又寂寞的城市,虽然很美丽。”
温微笑起来,“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林亿深哈哈大笑,温微也笑起来,她把手指张开,有细碎的流光透过,她眯起眼睛笑,他也看着她,两人都隐隐的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

最后还是一起去吃了饭,蟹粉排鸡腰、菊花黄鱼羹、松江鲈鱼、干贝莴苣,几乎全是沪菜的招牌菜。
温微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笑起来,“林经理,你是上海人?”
他摇摇头,“难道你不是上海人?”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呀,我从小到大一直在上海,直到总公司把我派到这里。”
林亿深宽慰的笑笑,“这些菜做的还有没有家乡的味道,我不是上海人,所以不清楚。”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含糊的说了一句,“做的很正宗,谢谢。”

她其实早就暗暗留心上了这位全公司有名的总经理,三十出头,钻石单身帅哥一枚,康奈尔Business Administration博士出身,没有绯闻,为人正派。很多人说跟他说话时候都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他光光是微笑就让人如沐春风。
后来才知道原来林亿深在留学之前是酒店的公关部经理,那样一个圆滑的职业,需要面对各式刁难的客人,而现在仅仅是对着一群训练有素下属和以礼相待的客户,自然是轻车熟路。不过他也有发火的时候,冷冰的一张脸,不怒而威。
而她仅仅见过一次。

那是他们财务部出的错误,她被本部派来的第二天,刚进办公室,便看见林亿深铁青着脸,负着手站在财务部经理前,在场的人没有敢出声,气氛冷的像腊月里飘雪。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度过的,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林亿深走后半个小时不到她就被秘书小姐请到经理室,林亿深背对着她站在晨光之中,她注意到了桌上一份辞职报告和一份任命书,而那份任命书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财务部经理。
她立刻就被吓到了,整理了一下思路,“总经理,我来了。”
他转过身,表情又变得柔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指指那份任命书,“温小姐可以接受吗?”
毫不犹豫的摇头,得到的是林亿深询问的眼神,她郑重的开口,“论学历和资历这个职务都不应该属于我,况且我才来,并不熟悉这里的情况。”
林亿深笑起来,眉头舒展更显得英气十足,“不熟悉的会变成熟悉,财务经理不需要事必躬亲,只需要调兵遣将,况且——”他顿了一下,“公司需要的是认真的员工,这点我非常信任温小姐,因为——”他却不接着说下去,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坦率真诚。
好一个“信任”,她立马就被俘虏了,拿着那份任命书郑重点点头,“好的,我接受。”
后来她才知道,林亿深是有看人的直觉,四年的酒店工作已经练就了他的火眼,按公司总机小姐的话说就是“混过的,啥样人物没见识过,在他面前我们都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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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子 发表于 2008-6-16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标题可以拿来当签名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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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珂 发表于 2008-6-16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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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峰子 于 2008-6-16 22:15 发表
这个标题可以拿来当签名了^_^

哈哈, 我也觉得标题很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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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16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一点心情 于 2008-6-16 22:16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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