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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蝴蝶的翅膀

匆匆那年―80后情感实录 (ZT,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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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新与故 (3)







中午打完球上来,陈寻坐在方茴旁边拿本扇着风。

林嘉茉趴在桌子上问他:“你怎么把校服反着穿啊?”

“我喜欢!”陈寻笑了笑望向方茴,方茴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切!丫就爱出风头!”赵烨凑过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本说,“真不爱跟他打球,场边总有一帮小姑娘吱哇乱叫!”

“滚!不就是你今天让我盖了吗?瞧你酸的!”陈寻顺手从方茴的位子里拿出了她带的水,拧开喝了两口。

“人家方茴让你喝了么!”乔燃抓过水瓶递还给了方茴。方茴不好意思的说了谢谢,陈寻偷偷瞪了她一眼。

“就是!”赵烨敲了陈寻脑袋一下说,“我今天还断了你两次呢!是吧嘉茉?你看见了吧?”

“没有啊。”林嘉茉假装回忆,摇了摇头说。

“成!你真没劲!”赵烨拿起一支笔捅她说。

“别闹!”林嘉茉拍开他的手,笑着说,“我看见啦!那也是留分头那个男生先拦的他,你才断下的。那人是谁啊?我看他打得真不错!”

“那是!他是我们校队队长!高二的,叫苏凯。”赵烨得意的说。

“怪不得呢!”林嘉茉点点头说,“我看好几天了,就他打得最稳,球断的快,传的也好。”

“你还挺懂行啊!”赵烨感兴趣的说,“要不今天晚上来看我们训练吧!我给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扣篮!”

“行啊。”林嘉茉转转眼珠说,“不过,你真能扣篮?”

“当然了!”赵烨兴奋起来,他跑了两步到讲台前,轻轻一跳就够到了黑板上面贴着的国旗上沿。

“你看!他还真行!”林嘉茉拉着方茴说,“放学你陪我一起去吧!”

“不去了,我晚上得回家画稿,明天又要出板报了。”

方茴把桌子上被陈寻他们弄乱的书本收拾了,推了推陈寻小声说:“快吃饭去吧,我放你位子里了。”

“这次看见我了么?”陈寻起身,也小声的说。

“嗯!”方茴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放学后,方茴先回家了,林嘉茉留下陪着赵烨训练,那天他状态奇好,练了五次扣篮,居然进了三个。整个校队配合也十分默契,攻防转接都很到位,教练心情大好,早早的就放了他们。本来一切都好好地,可是在训练结束之后却出事了。

队长苏凯看大家情绪都不错就提议出去吃一顿,赵烨拉着林嘉茉非要一起去,林嘉茉看着时间还不算晚便答应了他。大家商量好,苏凯、赵烨和林嘉茉先到常去的雨花餐厅点菜,剩下的队员收拾好器材再一块过去。

三个人来到雨花餐厅,里面人不少,他们让服务员凑好了桌椅,先点了两瓶黑加仑喝。

赵烨替林嘉茉倒好水,笑着说:“怎么样?我们队挺强的吧!”

“嗯!”林嘉茉接过杯子,转手递给苏凯说,“刚才说下学期有个什么耐克杯?你们肯定能夺冠吧?”

“也难说,有几个学校实力还是挺强的。”苏凯喝了口水说,“但要是像今天这么发挥就很有希望了!你叫林嘉茉对吧?下学期我们比赛你可一定来看啊!我发现有你在,赵烨进球率就巨高!”

“扯!我什么时候进球率不高了?”赵烨忙不迭的回嘴,脸却微微红了。

“那你脸红什么啊?”苏凯笑着说。

“精神焕发!你快喝水吧!”赵烨瞥了他一眼,拿起瓶子就往苏凯的杯子里倒。

这时恰巧旁边一个人走过,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瓶子一歪,水就全撒到了林嘉茉身上。

“你丫吗呢!”赵烨站起来,“碰”的把瓶子使劲往桌子上一放,瞪着那个人说。

可他没想到,“碰碰”几声,旁边几桌都把瓶子砸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那人笑了笑,推开赵烨说:“你丫吗呢!牛逼什么呀!”

看着那些人衣服相近,一准都是隔壁职高的。他们人多又痞气,林嘉茉不禁害怕起来。

“算了……”林嘉茉拉住赵烨颤颤地说。

“别!你们算了,我们他*还没算呢!”那边又走过来一个人揪住赵烨前襟说。

“你丫放手!”苏凯一把打开那个人的手说。

“怎么着啊,你丫找抽吧!”他们渐渐围了过来。

“算了算了!”林嘉茉又拉住苏凯说。

“有事跟我说,你们让他们俩走!”苏凯推开林嘉茉,给赵烨使了个眼色。

“你走我留下!”赵烨挡在了林嘉茉身前说。

“装什么逼啊!”那些人抄起了瓶子。

“别他妈废话!”苏凯扭头冲赵烨喊,“走啊!”

赵烨愣了愣,拉着林嘉茉跑了出去。

“你帮帮他去啊!”林嘉茉着急的说。

“我一人能帮个屁啊!你没看他那意思,是让我赶紧回去叫人!”赵烨一边跑一边说。

他们两个在半路就遇见了其他队员,大家匆忙赶到雨花餐厅,而那些人却已经走了。苏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边脸肿了起来。

“队长,他们都走了?”赵烨四处看了看说。“你没事吧?”

“嗯!让丫打了两下,他们就走了,没大事。”

“操!我追丫去!”赵烨撸了撸袖子说。

“少他妈废话了!让你走就是不想让你们都搀和进来!知道不知道在外面闹事就得从队里开除啊!”苏凯怒吼说,“记着啊!谁都别在外面惹事!还有今天这事谁也不许往外说,明天教练问就都说我是让人踢球懑脸上了!”

“那就算了?”赵烨攥着拳头问。

“对!下次你注意着点,别动不动就跟人毛,还有这两天早点回家,走大路,他们是东职的,听那意思没准还要找你麻烦!”

“哦。”赵烨丧气的垂下头说,“对不起,队长。”

“少来这套!今天我要点两份宫保鸡丁,赵烨埋单!”苏凯笑了笑说,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学,方茴进到班里时,赵烨正和陈寻讲昨天的事,林嘉茉拉住方茴坐到后排一块听。赵烨不厌其烦的又讲了一遍,方茴这才知道了大概。

“我的天,幸亏没出事!”方茴吓得脸都白了起来,紧紧抓住林嘉茉的手说。

“可不是么!我当时都快吓死了!”林嘉茉捂着胸口说。

“我昨天要是在就好了,帮你们一块去堵他们!我就是看不顺眼东职的,他们老在咱们学校这边截初中生的钱。”

“你可千万别去惹他们!”方茴一反常态,焦急的对陈寻说。

陈寻看着方茴担心的样子,心里偷偷乐开了花,他摆摆手说:“放心,我没事惹他们干吗!”

“下次让我碰见他们,绝对狠抽丫一顿!”赵烨“咯吱咯吱”的捏了捏手说。

“少来!”林嘉茉瞪了他一眼,“你忘了苏凯怎么说的了?要不是你那么冲,昨天也没事。”

“他们不是碰着你了嘛!再说我哪想到那阵仗啊,我往桌上一拍,后面呼啦站起一群人!”赵烨从桌子上蹦下来激动的说。“不过后来回去我们也没示弱,我们队的中锋刘博,抄起一块板儿砖,嘴里一串急促的‘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就冲进去了!”

“好意思说!方茴你没看,昨天跑回去叫人的时候,他那个慢啊!还没我跑得快呢!”

“我能跟你比么!”赵烨在自己腰边比划着说,“这么高的围栏,我还翻呢,嘉茉一抬腿就过去了,我在后面追说你怎么这么灵份啊,她说她在原来的中学是练百米跨栏的!”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七点半的早自习铃响了,所有人都坐回到了位子上。方茴让同学把历史作业从后向前传过来,林嘉茉帮她一起抱着本送到教师办公室。

在楼道里,林嘉茉神秘兮兮的对方茴说:“你真不够朋友!居然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

方茴疑惑的说:“什么瞒着你啦?”

“提示你,关键词手链!”林嘉茉坏笑着快走了两步,“今天早上我在某人手腕上看见了哦,你可别说是巧合,我记得那天玫红色的玻璃丝可是只剩最后一根了。”

方茴手里的本劈里啪啦掉了一地,她站在原地怯生生的看着林嘉茉。

“哎呦!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跟你抢!”林嘉茉走回去帮她捡起了本说,“你还不相信我?我还能给你说出去?”

“也不是……”方茴松了口气说,“我和他其实也没……”

“好啦,我明白的。”林嘉茉搂过她的肩膀说,“咱们交换,我也跟你说个秘密,我可不像你能憋那么久!”

“什么秘密?”方茴拍了拍本皮上的土问。

“我啊,也喜欢上一个人了。”

“谁?是咱们班的么?”方茴不自觉的又紧张起来。

“不是啦!”林嘉茉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是苏凯,校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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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新与故 (4)




陪着林嘉茉一起,方茴才算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喜欢,什么叫追求。比起她来,方茴和陈寻的那点小猫腻,简直不值一提。

那天上语文课,林嘉茉给她传了张纸条,上面言辞恳切的求方茴中午一定陪她下楼看男生打球,说这关系到她今后的高中生活和人生幸福,以及她未来的亲儿子即方茴的干儿子有没有机会姓一个比较好听的姓氏――苏。方茴无可奈何的回了“好吧”,谨慎的看了看教室后门窗户,确定侯老师没在那里偷窥才把纸条给她传了回去。

中午一吃完饭,林嘉茉就拉着方茴飞奔下楼。

“慢点慢点!”方茴揉着胳膊说,“那么着急干什么啊?他又不一定在!”

“切!我是谁啊!能打无准备之仗么?”林嘉茉瞪圆了眼睛说,“我一早跟赵烨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苏凯每天大概12点多的时候下楼,他自己不占场子,也不和生人打球,只和高二的或者赵烨他们几个玩。”

“你真厉害!”方茴敬佩的说,“那你今天打算跟他说了?”

“嘿嘿,今天执行A计划!”林嘉茉狡黠的笑了笑。

两个人没直接去操场,先去了小卖部买水,林嘉茉在买百事还是醒目西瓜之间抉择,懊恼怎么没问清苏凯的口味。在她犹豫的时候方茴买了一瓶冰红茶,陈寻喜欢喝这个,既然下来了,就顺便替他准备一瓶。

她们返到操场,才发现竟然已经没有好位置了。苏凯果然在和赵烨、陈寻、乔燃一起打球,因此那个场地边的人格外多,篮球架下早就坐满了,有初中女生也有高中女生,她们嬉哈的聊着,眼睛却时不时瞄进场里。

“我说你怎么不下楼来!”林嘉茉无奈的站在一个面对阳光的位置,把方茴拽到身边眯起眼睛说,“这人也太多了吧!”

方茴望着场中的陈寻苦笑了一下。陈寻并没有看见她,他很认真的在打球,时不时和队友喊两句,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一会儿,苏凯和几个高二的下了场,换另一拨人上,林嘉茉不失时机的喊了声他的名字,使劲挥了挥手。

苏凯走过来,笑着指了指场内说:“看赵烨打球呐?”

“没有!有事找你。”林嘉茉皱着眉说。

“找我?什么事?”苏凯呼了口气,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先把水喝了吧!”林嘉茉把百事递给他。

“别别别!你留着给赵烨吧!”苏凯推了回去。

“这是人家托我给你的!”林嘉茉拉住他,把水塞到了他手里。

“啊?”苏凯和方茴一起惊讶的看着她。

林嘉茉笑了笑说:“我有一个同学,喜欢上你了,这是她买的!”

“不会吧!谁啊?”苏凯意外地有些腼腆,不自觉的看了眼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方茴。

“不……不是我!”方茴忙摇头说。

“不是方茴啦!至于是谁,暂时保密,到时候让她自己和你说吧!对了,快把你的生日,星座,血型,家里电话告诉我,我好交差。”林嘉茉俏皮的眨了眨眼。

“这么多问题?太详细了吧……”

“说吧,我是我们班唯一认识你的女生,她可全指望我了。”

苏凯笑了笑:“生日,10月21日,血型A,星座天平,家里电话……唉,我把呼机号告诉你吧!”

“好啊!”林嘉茉十分兴奋,忙记下了他说的号码。

场上又要换人,这次是陈寻他们几个下,苏凯把水瓶交给林嘉茉,跟她们摆摆手就上去了。

林嘉茉如沐春风,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偷偷向方茴比了个V字。

“干吗说是别人喜欢他?” 方茴忍不住问。

“这样才好接触嘛,你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他呼机号了!”

“真有你的!”方茴感叹的说,“可是以后怎么办啊?”

“以后……等我们真的好了,谁还管当初是怎么来着!”林嘉茉说。

“心眼多的!不怕不长个儿啊!”方茴掐了她一把。

“别闹!这叫迂回,慢慢我们不就熟了?”林嘉茉躲开她得意的说。

方茴笑笑不再理她,抬起头找陈寻,她手里还握着那瓶冰红茶,水已经不凉了,她想赶紧给他。

然而陈寻却没有看到方茴,篮球架下有个女孩招呼他,他下场之后,就径直走了过去。方茴看着他坐在了那个女孩旁边,接过女孩递过来的芬达,拧开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女孩抱着他脱下的校服笑了,他说了点什么,两人一起前仰后合。

这个季节穿短袖不冷么?

校服在别人手里,这样在楼上看的话怎么能分辨出来哪个是他呢?

明明说过最喜欢冰红茶的,可是为什么喝芬达也很开心的样子?

都是喜欢,可是有的人很迂回的说喜欢,而有的人却在喜欢之后很迂回,究竟哪种是对的呢?

方茴的心里不知道在问着谁,没人来回答她,唯剩下酸酸的坠痛,让她紧紧的抓住了手中的水瓶,指甲抠在上面,一半红,一半白。

“喂,我说那女生是谁啊?凭什么你这个正当厢主站在边边角角,而她那么堂而皇之的坐陈寻旁边啊?”林嘉茉也看见了陈寻,她眼瞅着方茴脸色越来越差,愤愤的说。

“我不认识。”方茴低下头,拉了拉林嘉茉说,“咱们回去吧。”

“你……”

“走吧!”方茴坚定的说。

林嘉茉叹了口气,她们刚要转过身,身后的两个初中女生却突然尖着嗓子喊了声“陈寻!”。那两个人显然不认识方茴和林嘉茉,喊完之后,匆匆躲在了她们身后,一个小声说:“他看这边了么?”另一个从人缝中露出点头,欣喜的说:“看了!看了!”

陈寻的确听见了,也往这边看了,不过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恶作剧的女生,而是方茴。

乔燃和赵烨也都发现了她们,三个人一起往这边走来。

“看见了么,刚才我那个三分,太牛逼了!”赵烨兴奋的拿过林嘉茉手中的水说。

“给我!”林嘉茉急地一把抢了回来,“是你的么,你就喝!”

陈寻朝赵烨竖了竖中指,有意无意的蹭到方茴边上伸出手说:“给我吧!”

方茴冷漠得看了他一眼,陈寻没有察觉,指了指她手中的冰红茶小声说:“这个,谢谢!”

“热吗?”方茴突然扭过头,把水递给站在另一边的乔燃,“给你,喝吧。”

“啊……谢谢!”乔燃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笑的一脸灿烂。

陈寻的手指还没收回来,像个他们的对话里尴尬的标点符号,傻兮兮的浮在半空中。

他看着乔燃仰起头喝了几口,瓶子中晃悠的暗红色液体应该很美味,可是陈寻却觉得自己嗓子眼里苦苦的,苦得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陈寻猛地一推身后的树,支起身子走了,擦过方茴身旁时,两人谁也没看谁一眼。

“嘿!吗去呀!”赵烨在身后嚷。

“回教室!”陈寻没回头。

“呆会咱就该上啦!”

“我他妈不打了!”陈寻走到篮球架子下面,从那个女孩手里拿回校服,气冲冲的走了回去。

“丫有病吧?怎么跟吃呛药了似的?”赵烨诧异的跟乔燃说。

“不知道,甭理他!”乔燃小心翼翼的拧好瓶子说。

“我问你们,篮球架下面坐着那女孩是谁啊?跟陈寻熟么?”林嘉茉趁机问。

“哪个呀?”乔燃说。

“就给他拿校服那个,哎……站起来那个,就她就她。”林嘉茉努着嘴说。

“哦!王曼曼啊!五班的,陈寻初中同学。”赵烨看了看,转过头神秘的说,“据不可靠消息,还是他曾经的绯闻女友!”

林嘉茉担心的望向方茴,而方茴则默默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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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新与故 (5)





陈寻和方茴冷战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感情而言,足够开始也足够结束。

这其间,林嘉茉又在中午时找了苏凯,慢慢的知道了他住在哪里,喜欢什么颜色,爱喝哪种饮料,甚至鼓足勇气问了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如果找女朋友有什么要求。

而苏凯的答案让她兴奋了很久,他说:“喜欢可爱的女孩子,事儿不要太多。女朋友的话,呵呵,你这样的就行啊!”

一回到教室,林嘉茉就拿出买的201卡,用楼道的电话呼了苏凯。

“请呼52446……高依依……高兴的高,依恋的依……留言是喜欢你……对,就是喜欢你,帮我呼三遍!谢谢!”

“高依依是你编的名字?”方茴问。

“对。”林嘉茉笑着说,“你听见了吧?他刚才说我这样的就行!”

“嗯!可是咱们班没这么个人啊!”

“笨!高依依就是高一(1)的意思啊!”

“哦!”方茴恍然大悟,“你真厉害!”

“学吧你就!”林嘉茉搂过她的肩膀说,“你还没跟陈寻说话呢?”

“没呢。”

“这样好么?他也没给你打电话?”

“没。”方茴的眼睛暗淡了下来,“算了,也许他觉得我太麻烦了吧!”

“什么话!这种事有怕麻烦的吗?我觉得你们还是该好好说说。”

“再说吧。”方茴深吸了口气,从肩膀上拉下林嘉茉的手说,“咱们回去吧。”

她们刚走进班里,就听见门口有个女生喊:“同学!帮我叫一下你们班陈寻。”

方茴不禁回过头,站在那里的正是那天坐在篮球架下面的女生王曼曼。她和另一个女孩笑盈盈的提着个大黑垃圾袋,靠在门边上说:“谢谢啊!”

林嘉茉朝后排不耐烦的喊:“陈寻!有人找!”

陈寻忙跑出来,赵烨在后边起哄似的怪叫了两声。

方茴没有看他,默默回到了位子上。

“什么事啊?”陈寻问,“你们拿的是什么啊?”

“空水瓶!”王曼曼笑着说,“我们班现在组织在学校里回收垃圾,然后卖废品去!得来的钱都算班费,你帮我把你们班没用的空饮料瓶、易拉罐什么的都给我吧!”

“真行!崔老师让你们干的?”

“不是,我们自发的,你快点!”王曼曼轻轻推了陈寻肩膀一下。

陈寻笑着躲开说:“那你等会啊!”

他走回教室,在课桌间一个一个的寻问,到方茴和林嘉茉这里,也仅仅平淡的说了句:“有不要的饮料瓶么?易拉罐也行。”

“没有!”林嘉茉说。

陈寻没有接着问方茴,便走向了下一桌。

“那女生真强!都追到班里来了!”林嘉茉厌恶的说,“陈寻也是,干吗管她的事啊!这不嫌麻烦?”

“他们不是初中同学么。”方茴淡淡的说。

“那也不用这么亲近啊!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随便他什么意思吧!”方茴拿出下节课的书本,“啪”的一声摆在了课桌右上角。

那天后来的课,方茴都没能认真听下去。她觉得可能和陈寻就这么完了,说不上来到底是谁对谁错,可能也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是她太奢望了。那个男孩如此优秀,凭什么一定在她身边待着呢?她又有什么值得陈寻认真的对待,专心的喜欢?

方茴一直讥讽着自己,把心里的萌发的芽,狠狠的踩下去。她恨不得亲手把所有的希望灼烧怠尽,即使心痛也不想留下。所有的绝望都是由希望产生的,甜蜜的幻想往往终成寂寥的毒、蛊惑的伤。因此她不敢去找陈寻印证,她害怕这样冰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样就真的太疼太疼了。

可是放学之后,当班里没几个人的时候,陈寻却走到了她身边。

“你留下一会行么?我有话跟你说。”陈寻说。

方茴没有应声,她默默收拾书包,心里一阵阵的绞痛。她觉得陈寻还是要对她说出那些话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听,即使分开她也不会哭闹,更不会纠缠,以后也绝对不会防碍到陈寻。干干脆脆的放手就好了,何必还非要亲口伤害一次呢?

“听见没有啊!行不行?”陈寻有些生气,拉住她的胳膊说。

方茴轻轻的挣扎,可是陈寻抓的很紧,她没能挣开。

“还有什么可说的啊!”方茴抬起头,绝望的看着他说。

陈寻放开了手,胸脯一起一伏,压低声音颤颤的说:“好,好,好!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我明白了!可是方茴,你不能这样!当时你要是跟我说你喜欢乔燃,我也不会现在跟个傻逼似的!那天看见你在操场那,你知道我多高兴么?本来中午学生会要开会,我立马跟人家王曼曼说我不去了,就想和你多待会!可你呢?我真就以为那水你是给我买的,还他妈腆着脸要呢。你是不是觉得逗我特有劲啊?就算那是你给乔燃的,也不用非当着我面啊!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方茴呆呆的看着陈寻因气愤而绯红的脸,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我……我不是……”

方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门外冲进来的林嘉茉打断了。

她大口喘着气,惊恐的朝赵烨喊:“那天的,东职的,来了!在……在校门口呢!”

“几个人啊?”赵烨忙问。

“三……三个!”

“操!三个怕什么啊!打丫挺去!”赵烨把刚背上的书包扔在课桌上面,嚷嚷着说。

“走!我跟你去!”陈寻回头大声说,“乔燃你去么?”

“当然去了!”乔燃也放下了书包。

“别去!”方茴慌忙拉住陈寻说,可陈寻却甩开她,和赵烨他们招呼了几个男生,一起跑下了楼。

“哎呀!怎么办啊!我本来是想让他躲躲!”林嘉茉焦急的说。

“去找苏凯吧!”方茴说。

“对!我去找他!”林嘉茉眼睛一亮,转身跑走。

苏凯听了她们的话,二话没说就叫上篮球队的几个人去了。他还特地叮咛林嘉茉,让她们不要出校门。

方茴在教室里如坐针毡,她走来走去,不住望向窗外,却看不见他们一点影子。

“这么半天了,不会出事吧?”方茴担心的问。

“应该……不会吧。”林嘉茉也很着急。

“要不咱们还是跟老师说吧!万一……”

“不行!”林嘉茉坚决地说,“这事千万不能让老师们知道!苏凯说会从队里开除的!没准还会给处分呢!”

“那怎么办啊!”方茴几乎哭了出来。

“回来了!回来了!”林嘉茉跳起来,指着窗外喊,“你看!”

方茴一机灵,拉着林嘉茉就往楼下跑,她们在校门口迎面碰见了苏凯。

“怎么样?没事吧?”林嘉茉问。

苏凯笑着摆了摆手,比了两个V字说:“搞定!”

“谢天谢地!”林嘉茉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太好了!”

“陈……陈寻呢?看见他了么?”方茴一反常态,打断他们说。

“后边呢吧!”苏凯说。

方茴忙向后跑去,都没来得及没和林嘉茉说一声。半路上她又遇到了乔燃和几个本班男生,也一样没有多说,问了陈寻在哪就跑走了,直到最后面,她才看见陈寻。

他身上有些土,正一边踢着石头,一边低头往前走。

“陈……寻。”方茴轻轻的呼唤他。

陈寻站住脚,惊讶的抬起眼睛,随后别扭的看向另一边说:“干吗?”

“你没事吧?”

“没。”陈寻掸了掸身上的土说,“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我……等你呢。”

“等我?不是说没什么可说的吗?”陈寻挑起嘴角,淡淡的说。

“那水,是我给你买的!”方茴盯着他说,“你说过的,最喜欢喝统一冰红茶。”

“那……那你干吗给乔燃啊!”陈寻有些不好意思,走近了几步。

“不是有别人给你了么?”方茴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低声说。

“哦!你说王曼曼啊!她让我帮她把瓶盖儿拧开!后来看着我出好多汗就给我喝了。”陈寻恍然大悟。

“还有……我不是喜欢乔燃。”方茴的眼睛里泛起了雾气,“我喜欢的……是你!”

陈寻咧开嘴笑了,他摸了摸鼻子说:“我本来以为我没戏了呢,心里特难受,刚才把火都撒在东职那帮人身上了。”

方茴扁扁嘴,眼泪扑簌着掉了下来,在校服上留下了小小的水印,陈寻忙扶住她的肩膀,弯腰看着她说:“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以为……你喜欢王曼曼了……”

“怎么可能!喜欢她我用得着这么着急吗?”陈寻望着她的眼睛说,“我喜欢的是你呀!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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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新与故 (6)



陈寻和方茴走回班里的时候,赵烨正唾沫横飞的讲着刚才的经历。林嘉茉在旁边听得十分兴奋,不停的问“然后呢?然后呢?”

乔燃拿着橡皮一下下的敲着,回头看到了他们,招手说:“快来听评书!”

陈寻紧走了两步坐在乔燃身边说:“丫真能喷!”

“他就是一喷子!”乔燃笑了笑,冲方茴说:“刚才怎么那么着急呀,我看你脸都白了!”

“我……”方茴一怔,结巴了起来。

“明天她码车要第一个来,管我要咱们班门钥匙。”陈寻接过话说。

“哦!早说啊!其实我这也有一把。”乔燃拍拍兜说。

“嗯。”方茴低下头,偷偷瞥了陈寻一眼。

“嘿嘿嘿!你们仨好好听!讲到关键时刻了!”赵烨瞪着眼说。

“大哥!我们也在现场好不好!”陈寻卷起本书敲向他的脑袋。

“听他说,别打岔!”林嘉茉扒拉开陈寻说,“赵烨接着讲,见面后怎么了?”

赵烨白了陈寻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我就说‘你丫来得正好,上次让你们跑了,老子他妈那是天天想你,日日念你啊!’。丫说‘少他妈废话,你说咱们是单挑,还是摆人吧。’”

“什么是摆人啊?”林嘉茉插嘴问。

“就是叫一帮人一起。”乔燃说。

“群架!”方茴简单明了的说,陈寻诧异的看了看她。

赵烨点点头,接着说:“我说‘你丫先往那边走走,咱上胡同里去。我们学校门口干净,别他妈让我们老师看见了,我还想考大学呢!’丫说行,傻逼似的就跟我们走了。”

“等一下!我要补充!”陈寻举手说:“那人当时还说了句‘瞧你那逼样,还他妈逼考大学呢!你衬那么高级的名头么!’”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操!”赵烨拿了笔帽狠狠的扔过去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讨厌,让赵烨说完啊!”林嘉茉憋着笑说。

“陈寻和乔燃在最前面走,我在那三个人后边,当时我已经看见苏凯他们从校门出来了,我就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别动手。苏凯一看就明白了,一点声都没出,在我后面跟着。但没想到,那三个傻逼还挺灵份的,他们可能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带头那个就认出苏凯来了,也看见后面我们队那呼啦啦一片人了。哎哟,你没看他们耸得那样!操,撒丫子就跑啊,说真的嘉茉,别看你练过,他们一起步那下绝对比你快!*,乔燃拉愣是没拉住!”

“啊?那他们就跑啦?”林嘉茉诧异的说。

“不能够啊!”赵烨得意的摇摇手指说,“我们队长被他们招呼了,我们还能轻易放过他们?本来苏凯还拦着来着,也不知道谁喊了声‘别让丫跑了’,当时我们就‘轰’一下追上去了!那场景,真你妈壮观!”

“然后逮着他们了?”林嘉茉兴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当然了!我们队平均身高185呢!丫们那小短腿,两步就追上了。我跑在最前面,大喊一声‘走你!’,飞起就是一脚,立马就踹趴下一个。”

“嗯,然后他没掌握好幅度,也跟着撩地上了。”陈寻嘻哈着说。

“你这人有劲没劲啊!”赵烨又朝他扔了根笔,“不过确实就因为这一下,我错过先机了。等我起身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围上去了,一顿狂瓷啊!我好不容易挤进去,想给丫两脚,操,低头一看,哪还有人啊!那人身上到处都是脚,都在踹,完全没有我下脚的地方啊!本来我以为没机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看,从无数只脚中间伸出只手来,我那个乐啊,心想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天灵灵地灵灵妈咪妈咪轰啊!我毫不犹豫就踩上去了!牛逼!那声叫唤,真他妈好听!”

林嘉茉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方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乔燃一边拍桌子一边笑,陈寻按着赵烨脑袋转了两圈。

“笑什么呢?那么开心?”苏凯站在班门口说。

“进来吧!听赵烨讲刚才的事呢!”林嘉茉挥挥手说。

“丫又扯淡了吧?”苏凯笑着走进来说,“他肯定没讲踹人却把自己摔地上那段,真屎!”

“队长!”赵烨抗议的叫了一声。

“得得得,不说了!我明白,还有女生嘛!”苏凯不怀好意的瞅瞅林嘉茉说。

“没事,赵烨无论干什么都在我们意料内!”林嘉茉拉着方茴说。

“说正经的啊!我跟那小子说了,他以后肯定不敢再来了,你们也别再去找人家麻烦,回家的时候躲着东职的点。今天和上回一样,都不准往外说。赵烨,你听见没有!要还想下学期打耐克杯,就别他妈再瞎吹了!”苏凯越说越严肃,大家不禁都紧张起来。

“你们不会有事吧?”林嘉茉怯生生的问。

“不漏出去就没事,这次可是篮球队一起上的,真要让老师知道了,那事就大了。”赵烨说,“队长,别跟她们说这个了,女孩胆小!”

“放心!我们肯定一个字都不说!”林嘉茉忙保证说。

“我知道,别害怕,我就是提醒一下。”苏凯笑了笑说,“都不着急回家吧?我请你们吃冰棍!”

“不急不急!我要吃和路雪西瓜!”赵烨欢呼着说。

“滚!就请吃天冰,没你丫份!”苏凯掏出钱包说,“我们队里四个,加上你们,林嘉茉你数数一共几个人,帮忙去小卖部买一趟行么?”

“没问题!”林嘉茉开心的接过钱,数了数说,“不算赵烨,九个!”

“队长……我也吃天冰……”赵烨可怜兮兮的说。

“那儿好像十根批发,不行你就买十个吧,便宜丫一根!”苏凯又递给她一块钱说。

“好的,那方茴和我一起去吧!”

林嘉茉和方茴一起走出了教室,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掏出了自己的钱包,把手里的钱小心的一张张放了进去。

“你干吗呀?”方茴疑惑的问。

“当然是把他给的钱收藏起来了,这是苏凯亲手交给我的啊!”林嘉茉用一种陶醉的表情注视着那几张皱皱巴巴的钱说。

“花痴!”方茴点了她脑门一下。

“别动别动!”林嘉茉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的叫了起来。“天啊!我们肯定是有缘人!”

“怎么了?”方茴凑过去看。

“你看这一块钱上的编码!开头的字母是SK啊!”林嘉茉兴奋的指给她看。

“SK怎么了?”

“笨!苏凯的拼音,头两个字母不就是SK么!”

“哦……”方茴无奈的说。

“我看看我这里的钱上还有没有SK!”

林嘉茉打开钱包仔细看了一遍,失望的说:“好象没有……”

“算啦,下次我有一块钱上带SK的,和你换好了!”

“好好好!记得一定给我哦!”林嘉茉猛点头。

“嗯!”

“我说,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林嘉茉捅了捅她说,“是不是和陈寻和好了?”

“还……还好吧。”方茴红着脸说。

“今天真棒!”林嘉茉挽住她的胳膊说,“皆大欢喜啊!”

两人笑着走远,已经略显暮色的校园将她们的影子雕刻在粗糙的操场上。我想,不管之后经历了怎样的青春苦痛,人生是如何的沧海桑田,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是可以称作美好。至少在那个时候,她们是简单快乐的。

也因此,叙述到这里的方茴,眼中绽放了出了美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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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新与故 (7)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两三次降温就让上学的孩子们都穿上了羽绒服,宽大的校服里塞进毛衣毛裤,也变的臃肿起来。那时候的款式单调,也没现在这么多名牌可追,大家基本都是下身缩口的大衣,黑色灰色居多,远远看去,就像一片圆滚滚的小球。眼见就要期末,各科老师都开始敲打学生,平日里不爱学习的人也都忙着抄笔记画重点、复习背书了。学校就像天气一样,渐渐进入了寒冷冰冻的时期。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死气沉沉的时候,也照样有些事让所有人期待,那就是新年。



林嘉茉周末约了方茴一起去买贺卡,方茴本来不想去,一是她从来没有收送贺卡的习惯,二是她掰着手指头也算不出几个可以送的人,如果真的要送,也就是平日里一起玩的五人组,那么她觉得用爸爸单位印发的那种大红带香味的福字卡,送送也就得了。

不过她这个想法被林嘉茉痛批了一顿:

“亏你想得出来!就想这么打发我们啊!你爸发的那种,是不是上面还印着什么什么公司的名字,里头傻了吧唧地写着恭禧发财?”

“我看看。”方茴偏过头夹住电话筒,打开写字台抽屉翻出两张说,“嗯,还真是有单位的烫字。”

“太土了!我可不要啊!到时候肯定也有别的同学送你,你就回给人这个?”

“没人会送我的,我好像就小学时收过贺卡。”方茴轻轻的说。

“不会吧?你们初中同学也太抠门了!我不管,反正我送你,你也得送我,而且我坚决不要你爸单位的贺卡!再说了,就算你拿那个对付我,也不能就这么对付人家陈寻啊!”

“那……好吧。”

林嘉茉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方茴答应了下来。

她们第二天一起骑车去了天翼市场,那人很多,有不少摊位都卖贺卡,方茴没来过这里,但林嘉茉却很熟门熟路。

方茴在人群被挤得晃晃悠悠,她拉住林嘉茉抱怨说:“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里便宜呗!样式也多,大家都来这里批发。”林嘉茉一边翻一边说,“啊!看这个!真可爱!”

“批发?你要买多少啊?”

林嘉茉仰起头,嘴里轻声算着数字,扭脸说:“怎么还不得四五十张。”

“四五十?你卖贺卡的啊!”方茴惊讶的说,她自己只打算买五六张而已。

“你想啊,咱们班同学,其他班认识的同学,初中同学,还不错的小学发小……嘿嘿,还有苏凯!我觉得四五十都不一定够!”

“哦。”方茴默默低下了头。



天翼的贺卡的确很多,有卡通的,有外国风景的,有立体的,有香味的,有音乐的,有带磨砂薄膜的。每一个上面都写着“HAPPY NEW YEAR”或“MERRY CHRISTMAS”,附带各种颜色的信封,十个起批,大多都是五六毛钱一张,特别好的,也就八毛一块。

林嘉茉买了不少,她特意为苏凯挑了一张白底带细碎红色小桃心的,每一颗都是立体的,贺卡附送的信封上也有一个,十分艳丽。方茴为陈寻准备的则要普通很多,那张贺卡像是淡淡的铅笔画,蓝色的天空下隐约闪现七色的彩虹,很温暖清新的感觉。

“怎么选这个啊?没什么特色。”林嘉茉奇怪的说。

“嗯,喜欢这个,好像看见晴天。”

“不是有彩虹么?那是刚下过雨啊!”

“下过雨的晴天不是更漂亮吗?” 方茴笑着说。

“你琼瑶小说看多了吧?对了,打算在上面写点什么?”林嘉茉坏笑着说,“写很喜欢很喜欢你怎么样?”

“什么啊!就写新年快乐!”方茴脸红着推开她说。

然而方茴还是食言了,在那张贺卡上,祝福“新年快乐”之前,她还写了一句话:“能在雨后的晴天遇见你,真的很幸福!”。



那几天好像整个学校都在飘着贺卡,同班同学之间,外班同学之间,外校同学之间,都在不停的发放,甚至还有几个初中的女孩子来班里给陈寻送贺卡。在林嘉茉的教诲下,方茴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就没怎么在意。出乎她意料的是,班里竟然还有同学送给她贺卡,虽然上面不过写了点“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这样的吉利话,但还是让方茴很高兴。每一个送她贺卡的人,她都认认真真的回复了去。

当然,陈寻他们也送了她贺卡。

林嘉茉的那张写着:“给我最好的朋友茴儿:祝你新年快乐,和某个人一直甜甜蜜蜜下去!PS:在以后的日子里,请一直和我一起,我们要永远一边唱着婚礼进行曲一边上厕所哦!”

赵烨的那张写着:“方茴:虽然你让我第一次一个月都没能和你说上话,但是还是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给我的土豆,现在我看见土豆就能想起你!祝新的一年里万事顺利!”

乔燃的那张写着:“TO 方茴:我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变笨,脸红心跳,说话都很紧张。祝新年快乐,学业进步!”

陈寻的那张写着:“我保证,不会对你说对不起。不管有多少个新年,新新年,新新新年……你都要一直陪在我身边!I LOVE YOU。”



方茴说这些卡片她早就扔掉了,但是很奇怪,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写的每一个字她却还都能清楚的记起来,她自嘲说可能是脑子过于好使了。

而我想,大概那些没能实现的诺言,让她产生了格外美好的梦想,她在那个时候一定是当真了的。然而,所有的一切最终随着流逝的青春一起,结成了深深的遗憾。可悲的是,曾经努力的守护反而变成难以忘记的疼痛。

纸片可以撕碎,而年少该怎么撕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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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新与故 (8)





一班开始为新年联欢会做准备了。

这件事由班委们负责,虽然期末考试迫在眉睫,但也丝毫打击不了他们的热情。在无数个放学后,他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开会讨论,最后商定的方案是游戏加节目。

班干部带头,陈寻和赵烨、乔燃一起演个小品,方茴和林嘉茉合唱《相约九八》,何莎拉小提琴,曲目是《欢乐颂》,其他同学也有节目,多是唱歌,基本上都是当时的流行歌曲,《太想爱你》、《心太软》、《戒情人》、《爱的初体验》、《雪候鸟》之类的。侯佳老师也献歌一曲,《大约在冬季》,她报歌曲的时候,陈寻才发现原来她的偶像是齐秦。除此之外,还有杂七杂八的游戏,什么贴鼻子,击鼓传花,模仿猜词等等。

其中比较特别的是陈寻想出来的送礼物的游戏。联欢会开始的前几天,每个同学都买一个小礼物带来,什么都行,便宜贵都无所谓,在礼物上粘个纸条,写上自己的名字,由陈寻他们编好号码,放在一个大箱子里。然后他们再另外做一些数目一样与之相称的号码纸条,叠成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在联欢会当天,最后一个游戏就是每个同学都抓个阄,里面写的是几号,就会发给你一个同样数字的礼物。这样,所有人都能得到其他同学送的礼物。

定下这个计划的当天,乔燃约方茴一起去买礼物,但是被她推掉了。说到原因,还是乔燃的那张贺卡让她退缩了。虽然方茴多少有点迟钝刻板,但是她并不傻,隐隐约约的,她也察觉到了些乔燃的心思。这让她有点感慨,如果几个月之前,他这么说出来,兴许方茴会动心,她对乔燃大概也曾经有过好感。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陈寻暴风骤雨般的闯入了她的世界,在她心里已经不能再放下另外的人。既然不可能,方茴也不打算和乔燃过分的亲密,朋友很好,再前进却是尴尬的境地。

不过,方茴没和乔燃一起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已经跟陈寻先约好了。

放学之后,陈寻和方茴一起去了一个鲜花礼品店。陈寻好像有点花粉过敏,不停的打喷嚏,方茴抱着一只河马牛的毛绒玩具,在花丛中笑得明艳动人。

“我就买这个了!”陈寻拿过她手中的河马牛说。

“嗯,还挺可爱的!”方茴递给他。

“可爱?多丑啊!也就是你抱过我才买的,我看你还挺喜欢这玩艺的!”

“比你可爱多了!”方茴笑着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四处看着说,“我买什么呢?八音盒好吗?”

“不!我不要八音盒!”陈寻摇摇头说。

“又不是给你,你不喜欢不代表抽中它的人不喜欢啊!”方茴扭动八音盒的小钥匙,松开手里面就响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你送的礼物,当然是给我了!嘿嘿,这点我还是能办到。”陈寻狡黠的说。

“什么意思?”

“傻丫头!礼物的号码是我来标吧?抽签的号码也是我来做吧?你的礼物标上号码之后,我把那个对应的阄攥在手里,谁也不给,到时候再假装抽一下,你买的礼物不就是我的了么?”

“狡猾啊……”方茴掐了他胳膊一下说。

“哎哟!我也挑这个河马牛送你了嘛!你不是说过,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这种东西么?收到我送的总比其他甲乙丙丁送的好吧?”

“那你想要什么啊?”方茴把八音盒放在了架子上,她还皱着眉,却掩饰不住上翘的嘴角。

“拨片!”陈寻又打了两个喷嚏,忙拉着方茴走出小店说。

“薄片?什么东西?”方茴小心翼翼的抚平河马牛的包装纸问。

“不是薄片,是拨片!我寒假打算学吉他,下学期就可以弹歌给你听了,拨片就是弹吉它用的。”

方茴会心的笑了笑说:“到哪儿能买到啊?”

“新街口就有,咱俩现在就去吧!”陈寻打开车锁骑了上去。

那天他们在新街口买到了拨片,方茴本以为会是什么奇巧的东西,拿到手里才知道,不过就是一片薄薄的塑料。她觉得单送这么个小东西有点不够意思,于是又买了些漂亮的花纸和玻璃罐,折了一整罐的星星,总共九十九颗。她在那枚红色的拨片上贴了张银色的桃心贴纸,然后把它埋在了那罐星星里面。

新年联欢会热闹欢乐,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林嘉茉的好嗓子堪比王菲,引得路过的同学都进来听,一下子震慑了高一年级。陈寻他们的小品乱七八糟,但是却因为赵烨的忘词而产生了意料不到的搞笑效果。化学刘老师前仰后合,结束之后拉住赵烨的手,“这个涅”了半天,愣是笑的没说出话来。最后抽礼物的环节也很圆满,方茴和陈寻心照不宣的拿了各自的礼物。陈寻没想到方茴还为他折了星星,格外高兴,一会儿就拿出看看。而方茴也没想到陈寻在那个河马牛的衣服上别了自己的署名石,黑色的石头上用银粉歪歪扭扭的写着陈寻两个字,傻得可爱。想到他曾说过,让自己睡觉抱着,方茴不由脸红了起来。

但是他们的小把戏没能逃过细心的林嘉茉,她追着他们喊了一天“假公济私”,直到陈寻请她吃了烤白薯才作罢。

时间在一片笑声中嗖嗖而过,期末考试结束了,放了寒假,转眼间就到了1999年。

方茴和陈寻的成绩都不错,期末两个人分别考了全班第三和全班第五,因此他们的春节过得十分踏实。而赵烨就不行,他考了第二,倒数的,因此整个寒假都老实的在家蹲了。

中国过年是大事,哪家都要从年前热闹到十五,走前访友讨个吉利话,贴上春联和倒福字,这心里才舒坦。方茴和陈寻也不例外,随着家里的大人四处活动,偶尔打个电话联系,还净找不到对方。直到初九那天,陈寻给方茴打了电话,说是明天要和发小们聚会,他们吵着嚷着都要见他女朋友,所以就约她一起去。方茴本来不好意思去凑热闹,她是脸皮薄的人,不爱往人多的地儿钻。可是陈寻不断央求,方茴一个假期都没见到他,也有些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飘了点雪花,陈寻在车站一边跺脚一边等方茴。方茴晚了一两分钟,到了之后忙向陈寻跑去。那天她穿的特别严实,帽子围脖手套都带上了,比她平日的身形宽出一圈,陈寻迎上去笑着说:“慢点!别摔着!我看看,我们方茴怎么跟从山里跑出来的小村妞似的。”

方茴拍了他一下,嘟着嘴说:“讨厌!今天多冷啊!我可不像你,要风度不要温度!”

“嗯!穿多点好!丑点没关系,别冻着就行!”陈寻把她的帽子又往下扽了扽。

两个人坐上车,方茴问他说:“你的发小几个人啊?哪个学校的?”

“四个,我们小时候是一个院儿的,但是现在都搬家啦。他们学习不好,都没上高中,有的在技校,有的在职高。”

那会儿对教育的观念和现在还不太一样,不是个个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毕竟上一辈的人念书的就少,经过那些磨难,在有些家长眼里能够过上日子、吃喝不愁就行了。至于以后有没有出息,那得看孩子自己。因此也没谁逼着孩子上这班那班的,考不上高中也没多少家长会掏好几万的赞助费。所以,在一次次的考试中,不同人便有了不同的命运。陈寻的发小们,就没有跨进高中的门槛。

两人聊着就到了约定的地点,那里是其中一个人的新家,方茴在楼门口缓下了步子,她拉住陈寻,支吾着说:“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啊?有我呢!”陈寻安慰她说。

“我和他们都不认识,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方茴揪着手套说。

“见几次不就认识了?再说早晚你也得见他们啊!走吧!”陈寻拉住了她的胳膊,走了进去。

陈寻敲了敲门,一个女孩在里面笑着说:“你女朋友带没带来?没来可不给你开门啊!”

“来啦!快点!”

陈寻扭过头对方茴说:“你看看,你要不来他们都不让我进了。”

门一下子打开了,里面的女孩很时髦,穿了件流行的紧身尖领毛衣,她一把拉住方茴说:“你就是陈寻女朋友吧!叫什么名字啊?真显小!初中生吗?”

方茴摇了摇头,陈寻嬉笑着推开她说:“滚!你丫才初中生呢!”

“切!谁知道你会不会拐带未成年少女啊!”女孩瞪了他一眼,回头朝屋里喊:“别他妈看毛片啦!人都来了!你们快出来!”

屋里响起了拖鞋声,走出了两男一女,前面两个人拉着手很亲热的样子,另外一个走在后面揉着眼睛说:“叫什么叫啊!刚看到关键时刻!那女的……方茴!怎么是你?”

他惊讶的看着方茴,叫出了她的名字。

而站在一旁刚才还因为紧张而脸红的方茴,突然一下苍白了,她转过身打开门就跑了出去,甚至没有跟陈寻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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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新与故 (9)





方茴讲到这里的时候长呼了一口气,很长时间,她只是沉默的把玩杯子,好像并没有发生这次对话一样。我没有催促她,我知道接下去的事情肯定让她产生过强烈的痛苦感觉,所以无论方茴说还是不说,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就这么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的喉咙中发出了一点点呜咽的声音,然后她抬起头望着我,眼睛里有些湿润,轻轻的说:“张楠,你高中是在西城,对吧?”

“嗯对,H中。”我回答。

“那……你听说过B中校门口扎死人的事儿么?”她的手又开始颤抖了。

“啊,我知道……”

这个事件在北京中学中曾经流传了一段,有官方和民间两个版本。官方的,无非就是在思想品德课上,各校老师和各城警方把它作为反面教材,深刻的批判了校园暴力和少年犯罪,并且恶狠狠的警示我们,绝对不能拉帮结派,也不能打架群殴,更不能上学持械,万万不能拿刀砍人。民间的,则是那个男孩是B中的老大,为了女朋友去和其他学校的一帮人火并,在乱战中被海淀的“九龙一凤”暗算,当然,也有说是被西城、崇文的XXOO暗算的,B中战败,他死的时候还一直念那个女生的名字,手里紧紧握着她送的项链……

反正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在那年的北京确实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汇总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B中学生和一些外校学生以及少量社会混混,在B中门口发生了群殴,多人受伤,一人身亡。

“我的初中就是B中,死的那个男孩子叫李贺,是我当时的……朋友。”

我的手突然也颤抖了,杯子中的桃子酒撒出去了一点,在桌子上形成了怪异的粉红色水痕……

方茴小升初的时候,既不是班干部,也没有什么门路。所以没有选择的,她和大多数小学同学一起,被打乱重排,随便“大拨轰”到了三流中学――B中。

在北京,有很多全国知名的市重点,有很多历史悠久的区重点,也有很多这样的普通学校。这其中有的或许还不错,成绩不突出学生至少好管理,但有的却着实令人头疼,不但成绩差,学生还十分顽劣,抽烟喝酒打架惹事,一代代的沿袭成极不好的校风。B中就是其中赫赫有名的一个。

现在的家长恐怕不会让孩子就这么输在起跑线上,只要有点能力,都要至少混个区重点上。甚至为了教学质量,不惜贷款买房举家搬到好学校密集的地区,唯恐被“大拨轰”到B中这种学校。

而在那会儿,人们还没充分意识到阶层的分化是从孩子开始的,一次次的升学考试就是一次次的标排三六九等。所以方茴也觉得没什么,B中就B中呗,中考再考个重点学校不就好了?于是,事情就在她的情愿与不情愿之间,悄悄划了个圆。

初一刚开始的时候,方茴确实学得很踏实,不管旁边的同学怎么变着花的折腾,她都一心一意的坐在第一排老老实实听课写作业。方茴文静,胆子又小,对她而言,学坏比学好难得多。因此她的成绩在B中一直保持着全年级第一,而且远远高于第二名。

这样的好学生,一般是不会被坏学生骚扰的。因为老师都向着他们,不会占到便宜,而且不是一个路子的,招摆她也没意思。但是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使这两种学生会混到一起,那就是仰慕。

想想还是那时候的男孩子实诚,对美好的事物都有种自然的向往,要么喜欢长得漂亮的女生,要么喜欢学习好的女生。像方茴这样出淤泥而不染,而且细眉细眼的清秀女孩子,自然挺招人喜欢,李贺就是这么喜欢上她的。

李贺和方茴不一样,他是胡混的主儿,上了初中更加撒欢了。他个子比一般男孩高,身体也壮,什么事都敢出头,就像按不住的葫芦。他结交了不少不三不四的“哥们”,因此在B中也有了点名头。

方茴那会儿有个小毛病,因为稍微内向,在人前总是紧张,所以说话有一点点结巴,她在班里的外号就是小结巴。可巧,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古惑仔》中,陈浩南的女朋友,也是这个名字。李贺迷恋古惑仔迷到了一定地步,恨不得自己建个洪兴,把北京当成铜锣湾,先人在江湖,再猛龙过江,最后只手遮天。

方茴的外号让他觉得这个女孩绝对和自己有缘,至于是善缘孽缘,他恐怕从来没有想过。那会流行用生日数字叠加算命,测试恋爱成功率。李贺差遣他一个哥们给他和方茴算了算,据说成功率居然高达99%,这更加确定了他追方茴的信念。

然而,他肯定不会想到,这只差1%就圆满的数字,会把他引向死亡。

李贺追方茴的方式在我眼里看来还是挺嫩的。无非是中午买根紫雪糕,让他的哥们给方茴送去,不收不许回来。要不就买一把叫“秀逗”的糖,路过方茴课桌的时候在上面扔两个。还有就是故意在她周围追跑打闹,装牛逼充老大,气势汹汹的说不许别人打方茴注意。动不动还写两封酸不溜丢、有错别字的情书。

这种做法实在不上道,弄得方茴天天胆战心惊的,和她交好的女生以为方茴真的和李贺交朋友了,吓得都不敢再跟她一起玩。

不过方茴说,有时候李贺也挺好的,秋天放学的时候特意在学校边等她,捡个树叶非要和她玩拔根,把她逗乐了才走,特孩子气。也不太纠缠她,总在她后边偷偷骑车跟她回家,李贺说他们日子长着呢,等他奠定地位再儿女情长。她也说不好那时候喜不喜欢李贺,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呢,李贺就死了。

事件的起因是方茴在校门口被人截了。那时的北京小痞子坏学生特爱干这事,在学校门口蹲着,专挑老实的学生欺负,截个钱顺瓶水什么的。B中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更加猖獗,截方茴的是其他学校的几个人和几个社会闲散的人,到没太过分,就是把方茴兜里的12块钱都拿走了。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李贺耳朵里,他一下子就怒了。这还了得,敢欺负他李贺的女人!第二天下午他就招喝了几个人,说这些日子蹲在校门口,非把截方茴的揍了不可。方茴也知道了这事,她肯定是认为没必要这么干的,但是她也没去和李贺说,她觉得那样不好,反而显得他们真有点什么似的。

过了两天,李贺他们还真就蹲到了那帮人。他们早有准备,二话不说,拎着U型锁和链锁就冲了过去。对方先开始有点发懵,随即反应过来,马上投入了战斗。他们人虽然少点,但是大多是打惯了群架的,李贺他们在怎么说也是学生,几下子下来,就有点落了下风。那些人本来也不想闹大,也就收手要走了,可是正好这时方茴推车走了出来,李贺不想在她面前折面子,又冲上去照着一人就轮了一道车锁。那人显然被打急了,回手给了李贺一拳,他的指节上套着钥匙环,据说这么打人疼。但是他忘了那上面还挂着一把弹簧刀,就在那么一瞬之间,阴错阳差的,弹簧刀蹦了出来,“嗤”的一下扎进了李贺肚子里。

当时所有人都愣了,喧闹的校门口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李贺倒在了地上,不住的抽搐,血从校服上流了出来,一会就红了一片。

那个动了刀的人颤抖着喊:“我没有……不是我……”,他的同伴们呼啦一下子全跑了,他忙跟着追了过去。

李贺的哥们跑过去扶住他,大声的喊他的名字,而有的学生则跑回学校叫老师。李贺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往日的威风,他捂着肚子,满脸都是惊恐的神态,嘴里不停的哭叫着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方茴完全被吓呆了,纷乱中她看见李贺好像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血红血红的,使她禁不住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学校的老师们出来了,他们一边慌乱的联系急救和警察,一边驱赶围在校门口的学生,大声嚷着:“不要在学校逗留!都赶快回家!”

学生们渐渐散开,不知是谁推了方茴一把说:“快走啊!”

方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的应声“哦”,随着人流骑车走了。

那天回去之后,方茴就发起了烧,她休息了三天,等她再回到学校,李贺已经从人间消失。那把弹簧刀插在了他的肝上,还没送到医院,就宣告了呼吸停止,抢救无效。

一周之后,同学们在放学后自发组织了追悼。因为李贺是很仗义的人,所以来的人不少。他们都戴上了用课本撕成的小白花,望着黑榜上贴的一张集体照哭泣。方茴站在一边,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他们几乎都知道了李贺是怎么出事的,然而又几乎都不知道方茴和李贺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他们认为,方茴应该对李贺的死承担责任。

第二天上学,所有人都摘下了小白花,方茴也摘掉了。可是课间的时候,李贺的哥们却走到她面前,拿着一朵小白花,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你,把它带上。”没人搭腔,也没人管她,方茴默默的接过来,别在了自己校服上。

从此之后一直到初中毕业,方茴在上学的时候都一直带着小白花。

从此之后一直到初中毕业,B中的学生没人再和她客气的说过话。

方茴讲完这些,就像泄了气的人偶,骤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她颤动的影子倒映在那片粉红色的水痕中,显得格外痛楚。

我觉得人生一大悲哀是,在尚不能清楚认识世界的时候,就因为无知的举动而彻底改变命运。李贺的事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假装江湖道义有意思么?当他们上课睡觉,下课打架,动不动就跟人犯罩,行不行就去拔份儿的时候,想过这样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什么吗?会给别人的人生带来什么吗?

没有,他没有。所以在这条路上,他一去不能会回头。

我感叹这样的捉弄,于是不停的轻轻拍着方茴的肩膀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方茴停止了抽泣,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神色黯然的说:“你知道么,李贺的兄弟,就是陈寻发小中认出我的那一个,他叫唐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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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新与故 (10)





我想,时光倒回到多年前,唐海冰也一定在家里给陈寻他们讲了这件事,不过他一定是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的,指不定再编排点什么恶心事进去。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陈寻打算追方茴的时候,唐海冰一把拉住他大声嚷着:“别理丫的!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女的啊!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个为他们开门、穿紧身毛衣的女孩叫吴婷婷,她发现了唐海冰格外的异常,忙问:“她是谁啊?你以前认识她?”

唐海冰怒气冲冲的说:“还记得我初中给你们讲过,我那个被人扎死的哥们的事儿么?”

“记得啊,不就是为了个骚逼女的把命给送了的那哥们么。”旁边的另一个男孩搭茬说,他叫孙涛,和他一块的女孩叫杨晴,是他女朋友。

“没错,那骚逼女的就是方茴!”唐海冰看着陈寻说。

“你丫说谁呢你!”陈寻一下子急了。

“就说她呢!丫就是一骚逼!把你卖了,你还替人点钱呢!”唐海冰毫不示弱的回嘴。

“滚蛋!不可能!”陈寻烦躁的说。

“你瞧瞧你那样!操!我蒙你干吗啊!她怎么就把你给迷住了?她哪儿配你呀?”唐海冰狠狠的啐了一口说。

“我看海冰不可能骗你,你那个女朋友靠不靠铺啊?”孙涛沉思着说。

“方茴不是那样的人!”陈寻不能相信,他心目中的方茴与唐海冰口中所说的万恶不赦的女人相差太远了。

“你就没问问她原来的事?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至少聊聊她们初中出的那档子事啊!校门口扎死了人,当时多轰动啊!我要是知道她是B中的,我肯定会问。”吴婷婷说。

“我……”陈寻一下子没了话,他根本不知道方茴是哪个初中的,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总会被她随便的混过去,当时他也没在意,但现在想想,确实挺可疑的。

“我看啊,人家根本没告诉你她是哪个初中的吧?”杨晴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

“她……她说过!”陈寻忙否认说。

“别他妈装啦!你用得着骗我们么?反正她又不是我们女朋友!”唐海冰不耐烦的挥挥手说,“你要觉得她行,特棒,就是对眼!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干过多孙子的事,你都照样爱她一万年,那你就追去!我也他妈懒得管了,你丫以后就是横尸街头,我从你旁边走眼都不会抬!”

陈寻最终没有追出去,他跌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前面,半天没有吭声。

那天谁也没有精神再玩了,陈寻坐了一会就说要回家,他走之前唐海冰还不放心的看了看他。陈寻不耐烦的嚷:“看他妈什么看啊!我回家!不去找她!”

“别不知好歹啊!”唐海冰嚷回去说。

“得了得了!你们都少说两句,陈寻,你自己回家真得好好想想!”眼看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孙涛忙圆场。

“走了!”陈寻闷着头穿上大衣,开门走了出去。

“操!”唐海冰点了一支烟骂道,“你们看看!我从小到大统共跟陈寻急过不超过五回,今天就占了两次!你说方茴能是好鸟吗?当年我就觉得她有点问题,现在陈寻和李贺一模一样,都跟魔障了似的!我就没看出来,方茴有什么好!”

“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觉得陈寻今天肯定还是会去找那个女的。”杨晴坐在他旁边说。

“他要真这么拧我也没辙,反正方茴甭想在我这讨了好,我见丫一次就骂丫一次!她跟白锋一样,这也算背着人命呢!”

“你丫有病吧!别他妈乱喷啊!告诉你!轮不上你来说白锋!你真当自己是爱的使者,正义的化身了!瞧你那操行!”吴婷婷急了,站起来指着唐海冰的脸说。

“停停停!今天这都怎么了,哪儿犯冲啊!”没等唐海冰张嘴,孙涛就把吴婷婷拉开了。

“都他妈赖方茴!”唐海冰扔掉烟头,愤愤的下了结论。

不出杨晴所料,陈寻那天还是去找方茴了。

他回到家后,无论干什么都心烦意乱的,总是想着方茴。他弹唱了刚学会的曲子《一块红布》,脑子却随着歌词转悠来转悠去: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

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要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

却象铁一样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

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我感觉这不是荒野

却看不见这地已经干裂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

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

因为我身体已经干枯

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

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陈寻觉得方茴就像是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确感到了幸福,但是同样也觉得迷茫。他不知道这样幸福的背后是什么,这让他特别不踏实。可是他又不能抱怨什么,因为他是心甘情愿陷入其中的,而且最开始方茴吸引他的,也正是神秘的气质。

望着手里红色的拨片,陈寻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要见到方茴。想了很多之后,他终于确定,他要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揭掉。因为,不管之后看见什么,痛苦也好,悲伤也好,他都不打算离开。

陈寻到方茴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是普通的塔楼,外墙上的颜色脱落了一半,墙缝上还有黑乎乎的排水痕迹。陈寻在楼下的公用电话给她家打了电话,方茴接的,陈寻让她下楼,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好。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两毛钱。

方茴下来,环顾四周说:“你一个人?唐海冰呢?”

“怎么?你以为我们兴师问罪来了?”陈寻说。

“那倒不是……”方茴低下头。

“难道你真的有罪?”陈寻盯着她说。

方茴猛地抬起眼睛,表情从惊讶到失望,直到最后没有表情。她冷冰冰的说:“哦,你说有,就有吧。”

陈寻有点不自在了,方茴很久没这么跟他说话了,好像两个人又回到了原来天各一边、互不往来的时候,这让他受不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陈寻愤怒的嚷着。

“告诉你……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么……”方茴冷漠的表情中闪过一丝悲伤。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么?还是真像唐海冰说的那样?我怎么想你的你不明白?我瞒过你什么?可你呢,说实在,现在我知道的,顶多就是这世界上有你这么个人而已!”陈寻激动的说。

“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子的,好,我明白了。”方茴点点头说,“那么这样一个人你是怎么喜欢上的呢?你的喜欢算什么?世界上有的人多了,你又怎么就偏偏要找我?陈寻,你又相信过我么?”

方茴的眼眶里已经含满眼泪,陈寻呆呆站在那里,他从来没看过方茴这样子,也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么激烈的话,不由有些不知所措。

“我本来想好好的跟你说,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你。可是现在没必要了,我这个人,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

方茴说不下去了,眼泪像珠子一样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她转过身往楼里走去,那个时候她已经灰心。

可是陈寻拉住了她,从身后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是手,不是衣袖,不是胳膊,而是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可能说牵手有些牵强,但是这样不同以往的接触还是产生了尴尬的气氛,无意中化解了刚才的冰冷紧张。

“你……干什么!”方茴红着脸,挣扎着说。

“方茴,你听着。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不管你以前怎么着了,你就是杀人放火了,我也照样喜欢你!”陈寻望着她,认真的说。

方茴轻轻的抖动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却不再挣扎。

“但是你别骗我,你也别瞒着我,我是……真的喜欢你!”陈寻的眼圈也有点红了。

方茴点点头,哽咽的说:“我跟你讲……我都告诉你……你知道么,我其实特害怕你因为这个就不理我了,我刚才……特难受……”

那天,方茴把那件事完完整整的讲给了陈寻,而陈寻则一直攥着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谁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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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80后情感实录:《匆匆那年》 第四卷 且行


方茴说:“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都还在上高中。大概是黄昏吧,天是暗黄色的,大家在操场上跑步,我当时啊,好想就这么一直一直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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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1)





在和方茴呆久了之后,就能很轻易地发现她隐藏在冷漠和寂寥下的笨拙和单纯。

那天她给我讲述陈寻与她的第一次牵手,好像怕我不明白似的,她拉过了我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掌中,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说:“呐,就是这样。”

做这些的时候,方茴一脸纯净,没有丝毫的暧昧与羞涩,就像是给大人表演节目时非常认真的小朋友。而攥住她的手,我却不自觉地稍稍用力了。从掌心传过来的温度让我意乱情迷,这样温润的女孩子,我真的想就此抓住不放。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房门被突然推开了,AIBA拉着一个女孩大剌剌的闯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喊着:“张楠,看见方茴没有啊!我没带钥匙!”

很快她就看见了我们,以及我们尚未分开的双手,她愣了两秒之后马上转过身说:“狗没拿伞!”她身后的女孩则满脸歉意的使劲给我们鞠躬。

方茴挣脱开我的手,通红着脸缩在凳子上。骤然冰凉的掌心让我突然有点难受,我转过身冲AIBA喊:“操!你丫别说鸟语!”

“瞧你那怂样!方茴,你怎么居然找他了!”AIBA白了我一眼说。

“不是……我……我们没什么,我就是跟张楠聊聊天。”方茴忙撇清说。

我又有点难受了,顿时觉得特他妈自作多情,非常替自己不值,于是站起身切了一块蛋糕递给AIBA说:“今天爷爷我过生日,赏你的,哎,你也没介绍,这个姑娘是谁啊!”

AIBA欢呼着接过蛋糕,递给身后的女孩,用日语说了几句什么,扭头笑着冲我说:“生日快乐啊!她是和子,我那啥!”

“哦!”我恍然大悟的看着和子,和子很友好的冲我点点头。

AIBA又和她说了点什么,她笑了笑,冲我微微鞠躬说:“有娄西裤!”(日语:请多关照的意思)

我忙摆手说:“别别别!我可受不了这个!”

AIBA哈哈大笑说:“人家是礼节性的问候,张楠你丫真不是一般的没文化!”

“操!他们的文化还是从我们这里传过去的呢!”我瞪着眼说,随后笑咪咪的一边鞠躬一边冲和子说:“你们丫日本大大地不是东西!嫁给日本男人不如嫁给中国女人地!多几个AIBA你们就灭种地!呦西呦西!”

和子听不懂中文,仍然微笑着点头,然后询问式的看着AIBA。AIBA狠狠打了我一下说:“行!你这孙子!我们惹不起躲得起行吧!方茴把钥匙给我,我们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要不丫还指不定说出点什么来呢!”

方茴忙起身说:“不是这样的,你别瞎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

我愣了愣,有点始料未及。

她走过我身边,看了我一眼,小声说:“今晚……谢谢了!”

三个人前后走出了我的房间,随着屋门“卡嗒”一声关严,我才回过味来。低头看看桌子上的蛋糕、酒瓶、樱桃梗、水渍,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在午夜钟声之后,当马车、礼服、王子都消失了的时候,她大概就像我现在这么失落。

那之后我们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念书、打工、做饭、睡觉,一切都没有变化。只不过方茴多少和我亲近了点,偶而在楼梯遇见的时候,会聊聊天气和功课,如果她手里拎着东西,也不再介意我帮她提上楼。要是被AIBA看见,她就会朝我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我也会冲她挤回去,只不过心下却很黯然。我想在方茴眼里,她已经把我当成了可以安全接触的“无性人”。

她和陈寻的故事也再未向我提起半句,我也没问。我知道那夜的方茴是某种特定时间地点情由的产物,就像《七龙珠》里面的超级赛亚人,不到特殊的时候,小悟空只是小悟空,不会产生能量变化。而方茴什么时候再变身,是我完全掌控不了,也无法预计的。

然而,我没想到,没过多久,方茴就又变身了。

起因是方茴和AIBA的房间被盗了。

留学生的被盗和普通居民的被盗不是一个意义的,当地居民失窃的话,不过是损失一些财物,不会影响到生活。而对于本身就没什么财产可言的留学生来说,无论什么都是丢不起的。我刚来的时候曾经丢过包,里面的车票,卡、现金,学校书本资料、电话卡全部没了,那就几乎让我断粮了一个礼拜,绝望得恨不得回国算了。而方茴她们更是丢得干干净净,这简直可以算是灭顶之灾。

别看AIBA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看得开,这次她可真是傻了眼。平时的接触可以看出来,AIBA家境肯定不算富裕。她和方茴一起住,除了因为和子家里在澳洲有亲戚,不能和她一起之外,多少还是因为方茴能多负担一些房租。失窃之后,她们两人值钱的东西一样没剩,本来说是报警,可是方茴却死活拦了下来。因为她丢了几本中国杂志,这种东西对小偷来说就像垃圾,一点用也没有,可是偷她们的人却给顺走了,方茴说肯定是中国人干的。

对于同胞,我们无法彻底痛恨。

其实这就是中国留学生特有的悲哀。出过国的人大概都有这种感觉,在国外,同一国家的人本来是很抱团的,不管是打工还是上学,一般都会互相帮忙,彼此照应。可是中国人却不是,冷漠相处也就罢了,欺骗同胞的事屡见不鲜。也许特殊的国情特殊的成长才促成了这种特殊的现象,作为其中的个体,很难改变什么。而来过这里的我们,只是希望在回去之后,在一代代的蜕变之后,让我们的孩子再来到这里的时候,能够团结的好好学习。

无可奈何之下,AIBA暂时住在了和子那里,她管家里又要了些钱,我也接济了她一点。方茴自己住在那间房子里,她平时在留学生里面算阔绰的,而当她用剩下的钱购置了必需品之后,生活质量一下子降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程度:每天只吃一顿饭,水电煤气都尽量不用,晚上打两份工,在夜里两点还步行回家。

这样的情况让我实在看不下去,一天我在楼下碰见了她,她刚从菜市买菜回来,为了能便宜点,她宁愿去两公里远的地方买分量可观的大颗卷心菜。我忙接过她的书包,她累得已经不再客套,任由我拿过所有的袋子。我看见她肩膀上勒出的深深两道红痕,心疼的说:“干吗过这么苦?打电话跟家里说实话吧,让他们寄点钱来。再这么下去,我看你撑不住。要是你病了,花费不是更大?”

她摇摇头说:“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我就没办法在这里呆下去了,他们一定会让我回国的。”

我叹了口气,那一瞬间我很火大,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义无反顾地离开,即便受了这么大的苦,也不愿意再踏上故土。我深深痛恨让她流落到这里人,因为不管是谁看到她这样子都无法狠心。

她走到门口,刚要接过袋子跟我道谢的时候,却被我拉住了,我很坚定的对她说:“今晚到我这里吃饭!不!你解决问题之前都跟我一起吃!洗澡什么的也都来我这儿!凌晨饭馆那工也别打了,不是快考试了么?你晚上回来给我踏踏实实的看书!我还有点钱,咱俩一起凑活花没问题!”

方茴诧异的看着我,她眼睛中闪过了与以往不同的目光,这目光让我浑身酥麻了一下。我很开心,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我,而这次,我敢百分之一百肯定,她的眼睛里,全部是我。

“不……不用了。”方茴低下头说,“我还能行!”

“别废话了,我知道你们家电话,你要不同意,我就给你家打过去,告诉他们你现在什么样!”我威胁的说。

方茴咬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就像半同居似的过了一段日子。现在想想,那会还真挺苦的。我当时根本没什么钱,方茴不打工就代表着我要把我们俩的工都打出来,有的时候回家之后就像死了似的,洗着澡都能睡着。可是我却很快乐,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那么开心过。男人跟喜欢的女孩在一块,不管多难都能挺过去,这是我对那段时间下的结论。

也就是在那会,我听完了方茴和陈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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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2)





1999年不管从哪个意义上来说,都是历史上重大的一年。

不过对于活在当时的他们来说,那也不过是又一个学年,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方茴和陈寻已经习惯在公众场合暗送秋波,表面上看比谁都正直,私低下却如蜜里调油。林嘉茉毫不客气的说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公然猥亵,为这个理由,她骗吃骗喝了无数次。本来按陈寻的说法,告诉大家也未尝不可,但是方茴不敢。那时候的教育总是让她觉得这种事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好的,她不想就这么和同学们区别开来。说到底,她还是对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觉心有余悸。

北京的春天可以很美也可以很糟糕,几天的沙尘暴就让所用东西都蒙了一层黄土,空气中飘着大颗大颗的可吸入颗粒物,阳光折射在上面再返回到人身上,形成了古怪的蓝色光晕。

“这什么破天啊!”陈寻揉散方茴头发上的尘土说,“我记得以前的春天,就是有小礼拜、周六还上半天课的时候,那天气好着呢!小时候我妈老吓唬我说再不听话,西游记里那黄毛风怪就来,我就琢磨这黄毛风怪来了得什么样。现在我可算知道了,也就这样!”

“别闹!让人看见!”方茴扒拉开他的手四处看看说。

“等会等会!还有个柳絮呢!”陈寻拽住她,把柳絮从她头发中摘了出来。

方茴假装不在意,红着脸错开两步说:“春游定了没?刚才侯老师跟你说了么?”

“定了,去黑龙潭。”陈寻翻着手里的一摞表格说。

“看什么呢?”方茴疑惑的凑过去看,“体检表有什么好看的?”

“嘿嘿,我找你的呢!”陈寻笑着说。

“讨厌!不许看!”方茴一把抢了过来,瞪了他一眼。

“怕什么啊!我就看你个儿多高,不看胸围!”陈寻嬉皮笑脸的凑过来说。

“陈寻你真流氓!”方茴拿起表格狠狠敲他说。

“哎哟!不看了,我不看了!”陈寻闪开说,“放学一块买春游带的吃的去吧?”

“不去!”方茴黑下脸说。

“去吧去吧!”陈寻拉住她的袖子,“我把我的体检表给你看还不行!”

“谁爱看啊!”方茴瞥了一眼陈寻挥动的表格说。

“那咱就不看!放学一起去啊!就这么说定了啊!”

“那还要提着回家,齁沉的……”方茴犹豫的说。

“要不买完了先都拿到我家?”

“哼!那到春游那天还能剩下么?”方茴取笑他说。

“我才不吃你喜欢的那种零食呢!再说多吃点怎么了?我又不胖!”

“都一百四十斤啦!还不胖!”

“诶?你怎么知道?啊!你肯定看我的体检表了!你不是说不看吗?”陈寻指着方茴大叫。

“我……我猜的!”方茴慌乱的搪塞。

“切!看就看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184cm,140斤,你呢你呢?”陈寻开心的问。

“谁……谁看了!我才不告诉你呢!”方茴忙打岔说,“买完东西还是放我奶奶家吧,就在附近,方便。嘉茉他们也一起去的话,肯定少不了。”

“那好吧!我跟赵烨他们说去。”陈寻凑到方茴耳边说,“你不胖也不瘦,我就喜欢这样的!”

方茴望着陈寻跑走的身影,脸又红了。

放学之后几个人一起去了华普超市,他们推着车在里面又疯又闹,惹得旁人不住侧目。

“我要卡迪纳和上好佳!”赵烨撒开欢的说。

“你是男生吧?”林嘉茉上下打量他说,“居然吃这种东西!”

“废话!我能吃那个么!给你买的!”赵烨不高兴的说。

“谁说我要吃那个了!我要乖乖!”林嘉茉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强硬说。

“你说女生怎么爱吃这种东西!”赵烨扔了两包到筐里说,“也吃不饱。”

“好像……里面送玩具。”乔燃询问的望向方茴。

“是送小贴画。”方茴笑着说。

“你也喜欢吃吗?那也给你买两袋吧!”乔燃也往自己的筐里装了些。

旁边的陈寻突然停了动作,他诧异的看着乔燃,乔燃大方的冲他笑了笑。

“不……不用了。”方茴从他的筐里又把两包零食拿出来放回了架子上,“买了很多了,肯定吃不了的。”

“那好吧。”乔燃依旧微笑,而方茴却低下了头。

从华普出来的时候,每个人好象都多了点心事,春日的晚霞,映在少年们的心上,也渐渐能看出沟壑。

赵烨装好袋子说:“我去那边看看,新的当代歌坛好像出了。”

“啊!我也想买,那天看了封面,好像郑伊健和邵美琪真的分手了。”林嘉茉应和说。

“那一起去吧。”陈寻说,“他们好了多少年了?为什么分手啊?”

“因为梁咏琪,据说啊,我也说不准呢。”林嘉茉叹了口气说,“当初郑伊健的表白多感人啊,说会照顾她一辈子呢!”

“谁能照顾谁一辈子呢,除非早早的死了。”方茴淡淡的说。

“怎么这么悲观啊!”乔燃拍拍她的肩膀说,“走吧!”

方茴无所谓的摇摇头,她推好车刚要向前走,却猛地停住了。

“怎么了?”陈寻在她后面问。

“没事……你们去吧,我不过去了。”方茴重新支好车说。

“啊?为什么啊?就在马路那边,也不远。”林嘉茉不解的说。

“嗯,真的不去了,还要把这些送到奶奶家呢。”方茴很坚持的回绝。

“那也行,赵烨你们去吧,我们把东西送回方茴奶奶家。”乔燃接过话来。

陈寻疑惑的看了看,那个报亭边上只停了辆车,也没什么不妥。

“你怎么了?”陈寻小声问。

“没事儿。”方茴勉强的笑了下说。

春游那天,大家先到了方茴奶奶家集合。林嘉茉穿了件桃红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的喇叭腿牛仔裤,十分时髦。而方茴则是普普通通的大白T恤和牛仔裤,远远看去就像是初中生。眼看时间不早,反正一会也是一起玩,他们就没再细分,男生把吃的都塞到了自己包里,一起骑车去了学校。

同学们在路上就玩了起来,有的凑在一起玩“捉黑叉”、“敲三家”、“升级”,有的拿扑克牌算命,有的听随身听唱歌,车顶篷恨得不都被掀翻。

到了黑龙潭,侯老师嘱咐了几句就解散活动了。他们几个人精力充沛,林嘉茉又心心念的想追上前面高二的,走了一会就到了队伍最前面。这一路上的景色,他们根本没有细看,那大潭小潭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汪水,真正开心的原因还是呆在身边的人。大概年轻时候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几个动作几个玩笑就足够开怀。

赵烨揪了片树叶夹在拇指中间对着嘴唇吹了起来,虽然动静不小但是却很难听。林嘉茉捂着耳朵喊:“赵烨!你别学鸟叫了,小心呆会把鹰招来!”

“赵烨?赵烨跟哪儿呢?”陈寻假装四处看着说。

“孙子!你什么意思!”赵烨扶住一块大石头说。

“哦!在那儿啊!你快过来,我都看不见你了!说多少次了,别跟黑石头站一起,你们俩靠色儿,不好找!”陈寻挥着手说。

“*!”赵烨蹲下去,向陈寻撩水。

陈寻顺手拉住旁边的方茴,方茴一脚不稳,踩在了旁边的溪水中。

“都别闹了!快上来!”乔燃着急的伸出手喊。

方茴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乔燃的手,踩着石头爬了上来。

“没事吧!”陈寻忙扶住她问。

“哎呀!裤子都湿了!”林嘉茉指着说。

“真对不起!要不你穿我的?”陈寻双手合十说。

方茴白了他一眼,泄气的看着自己的裤子。

“现在几点了?”林嘉茉突然问。

“两点半了。”乔燃看看手表说。

“不是三点就集合吗?咱们得赶紧走了。”林嘉茉说。

“啊?她怎么也得晒晒啊!裤子还好说,鞋湿了会磨脚的!”乔燃摇摇头。

“这样吧!陈寻留下陪方茴,我们先回去,跟侯老师说一声!”林嘉茉背好书包说。

“啊?”大家诧异地看着她。

“谁让他把方茴拉下水呢!”林嘉茉坏笑着说。

“好吧!我陪她晒晒裤子,你们先走,一会我们去追你们!”陈寻心领神会。

“不……不用吧。”方茴不好意思的说。

“就这么着吧!再不走我们也得迟到了!”赵烨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说。

“一会见啊!”林嘉茉向他们两个眨了眨眼。

等他们三个走远,陈寻靠着方茴坐了下来,他揪住方茴的裤脚,使劲拧水。方茴僵直着腿,不由有些紧张。

“放松点,我又不会把你吃了!”陈寻拍拍她的膝盖说。

方茴生气的蹬了他一脚说:“你就不正经吧!”

“乔燃正经,你让他陪你呗!”陈寻躲开她,斜着眼说。

“你怎么老乔燃,乔燃的,我又没说他好。”方茴笑着说。

“你看看这一路上,他又是给你背包,又是给你编花环……真够殷勤的!刚才还拉你来着吧。”

“人家那是拉我上来,你倒是不拉我,一下子就给我推下去了。”

陈寻沉默了会儿说:“我想还是告诉乔燃咱俩的事吧。”

“啊?”

“我总觉得……他好象也挺喜欢你的。”

“哪……哪儿啊……”

“我知道你也有感觉,你一紧张就结巴。”陈寻拣起一块石头扔向水里说。

“那你就说呗……”方茴低下头说。

“算了,你不是不乐意让别人知道么。”陈寻站了起来,深吸口气说:“走吧!别晚太多了,要不让同学们看着,以为咱俩干什么了呢!”

方茴也站了起来,她抿抿嘴唇说:“喂……”

“干吗?”陈寻回过头。

“拉……拉手么……”方茴慢慢伸出胳膊说,“这儿没人……”

陈寻愣了愣,随即笑开了花,他一把拉住方茴说:“跟着我啊!”

方茴点了点头,紧紧的回握住了陈寻的手。

两个人比规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他们做贼心虚的在快到客车之前拉开了很夸张的距离。林嘉茉在车下一直等着,看到他们忙跑过来说:“陈寻你先上去!我和方茴在后面。”

陈寻茫然答应了,方茴疑惑的问她:“怎么啦?”

“哎呀,你们俩还真传出绯闻了,刚才侯老师还说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呢!”

“真……真的?”方茴一下子吓白了脸。

“看着到像是开玩笑,不过我还有一个爆炸性发现。”林嘉茉小声说。

“什么啊?”方茴胆战心惊的问。

“门玲草,好像喜欢陈寻呢!”林嘉茉神秘的说,“我上厕所时听见她跟何莎说,什么一定要找机会和CX说明白,你想想,咱们班除了陈寻,还能谁是CX?而且,你上次说黑板上的字,就是写你喜欢陈寻那个,听那意思多半就是她干的。”

“啊……”方茴若有所思的说。

“反正你小心点吧,你们俩的事最好别传出去,我总觉得有人盯着你们呢!”林嘉茉担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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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3)





话说自古以来,儿女私情在家国千秋面前全都轻如鹅毛,方茴和陈寻还没来得及担心点什么,数枚炸弹就炸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五月八日晚上,方茴接到了陈寻电话,他心急火燎的说:“明天上午九点到学校集合,开全校大会。”

“诶?是北约轰炸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的事么?”

“对!操他*北约,太孙子了!不说了,我还要通知其他人呢!”

“嗯,你别那么上火啊!”

“知道了,就这样吧,他奶奶的!”陈寻愤愤的挂了电话。

方茴叹了口气,打开电视全是关于此次轰炸的报告,五月八日凌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使用导弹袭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南联盟大使馆,造成馆舍严重毁坏,3人死亡,20余人受伤。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朱颖不幸遇难,全中国都因此陷入了愤怒与悲伤中。

第二天全校师生都准时到校了,没有一个人迟到。平时总被教训“站好队,不许说话”的学生们在那天都十分安静,整个操场都笼罩在庄严肃穆之中。开会之前奏响了国歌,洪亮的“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旋律响起,每个学生都大声的唱着,声音冲破云霄。

总有人说我们是自私的一代,国家意识淡漠,中国人曾经的坚硬骨头到了我们这里成了软趴趴的花骨朵。但是我觉得这种说法特扯淡。因为我们小时候信息不发达所以在保守教育下最先知道的就是爱祖国爱党爱人民;因为是独生子女所以归属感更强烈;因为没吃过多少苦所以觉得中国也不错,不会崇洋媚外天天把美国挂在嘴边;因为教育还算良好所以在公共汽车上知道给大爷大妈让座,垃圾全都会扔到筒中并且不随地吐痰;因为有自我意识所以不趾高气扬的评判同胞没素质,只管自己做好;因为在国外受过歧视又离不开爸妈格外想家,所以一点不瞎掰,真的是想回国报效,盼着祖国统一繁荣昌盛……

我想当时方茴陈寻他们肯定也是抱着这种想法的,散会之后,他们一起回了教室,一路上赵烨的嘴就没闲着,英美为首的北约首脑的亲戚家人和生殖器官被他问候了个遍:

“他大爷的,什么叫地图表错了,炸错了?操!怎么不表错到他妈家去呀!看丫炸不炸!”

“咱们也不能炸回去!真憋气!”林嘉茉把橡皮抠成了渣儿。

“对了!我听我姐说他们大学要去美国大使馆游行!他们做了好多标语口号呢!咱们去看看怎么样?”乔燃说。

“去呀!”赵烨一拍桌子说。

“咱们一起去!方茴,你也画俩标语,咱带上!”陈寻一下子来了精神。

“嗯……那写什么啊?”方茴从讲台下拿出画板报用剩下的纸说。

“写克林顿我操你妈!”赵烨义愤填膺的喊,大家笑了起来。

使馆区的路都戒严了,但人却丝毫不见少,基本上北京所有大学都来了,他们举着各自的校旗院旗标语口号,一片群情激昂。北京市公安局统一安排了游行路线,人群沿着道路缓慢向前移动着,陈寻他们就混在了其中。

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的年轻面孔,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激情,他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赵烨个子最高,他高举起方茴画的标语,走在了前面,那上面用血红的大字写着:“谴责北约暴行,还我同胞骨血!”

身边的一个大学生走过来说:“同学,你们是哪个学校?”

“F中的!”赵烨响亮的回答。

“哦?中学生?怪不得看着这么小呢!”那个大学生诧异的说,“好!你们真有勇气!”

“我们学校没有组织游行,我们是自己过来的!”赵烨骄傲的说。

“嗯,中学生应该不会安排这种活动,你们要注意安全,小心不要被人群挤到!”大学生拍拍他的肩膀说。

陈寻听了忙把方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跟住我啊。”

“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乔燃望着看不到头的人群问。

“沿着公安局制定路线,最后目的地是美国大使馆,每个学校在那里停留三分钟,可以喊口号示威。”大学生说,“你们拿东西了没?”

“什么东西?”林嘉茉纳闷的问。

“水瓶,墨水瓶什么的啊!”大学生笑着说。

“啊?干吗用啊?”赵烨不解的说。

“哈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扔咱们炸弹,咱们回击点墨水瓶也不过分吧!”

“我明白了!”赵烨恍然大悟,“我去捡几块板儿砖!”

“那倒不用,容易伤人,这样吧,我把我这瓶给你们。”大学生掏出一瓶碳素墨水递给赵烨说,“到时候看准了往墙上扔,砸花他们!”

“啊!谢谢哥哥!”赵烨兴奋的接过来说,“你放心!我打篮球的,扔这个准着呢!”

“好!你们就跟在我们后边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大学生挥挥手又走回了前面。

“行!待会一起喊!”赵烨攥住墨水瓶说。

队伍走了很久才到了美国大使馆,一到这里人群顿时达到了沸点。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学生,带头喊起了口号,他喊一句,后边的人群就跟一句。

“抗议北约暴行!”

“还我使馆,还我亲人!”

“NATO is NAZI!”(北约是纳粹)

“American is killer!”(美国是凶手)

“中国人民不可欺,中华民族不可辱!”

“声援南联盟人民,严惩战争罪犯!”

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声嘶力竭,那栋漂亮的小楼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仿佛摇摇欲坠。透过玻璃已被砸碎的窗子,可以依稀看见里面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他们带着钢盔,但却丝毫没有威风的样子,那频频晃动的身影,反而彰显着内心的恐慌。平日里鲜艳刺目的星条旗,也毫无精神的耷拉在旗杆上,偶尔吹过的微风也没能掀起它的一角。

陈寻看到旗子突然灵机一动,他举起胳膊大声喊:“降旗!让他们降半旗!”

周围的人注意到他的呼喊,也一齐嚷了起来,渐渐人越来越多,到最后所有人都有节奏的齐声大喊:“降旗!降旗!降旗!……”

赵烨适时的窜出人群,他高高的蹦了起来,把手中的墨水瓶狠狠扔向了里面。随着清脆的破裂声,一块漆黑的颜色印在了墙上,方茴深深的吐了口气,屈辱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终于释放。

从美国大使馆走回来之后他们都累得不行,因为一路上只能走步,外加上长时间的呼喊,所以特别消耗体力。不过尽管疲惫,他们却仍然很兴奋。赵烨提议大家一起吃晚饭,于是他们就在路边找了个烧烤店,走了进去。那时候北京城刚刚流行起烧烤,但是和现在的“三千里”、“权金城”不一样,美其名曰“音乐烧烤”,其实不过是放着嘈杂流行歌曲的小馆子,像他们这样的学生,也还消费的起。

上菜之后,林嘉茉亲自夹了一块肉到赵烨盘子中说:“赵烨,你今天真棒!够男人!”

“那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赵烨畅快的咬下去说。

另一边乔燃也给方茴夹了一片,他笑笑说:“今天走累了吧?快补充点营养!我还怕你撑不住呢!”

“谢谢。”方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偷偷瞅了陈寻一眼。

“吃这个吧。”陈寻也夹起一片肉放到方茴碗里说,“我挑了半天,就这个没辣椒。你不是吃不了辣的吗?”

“啊……谢谢……”方茴更加的不自然了。

“哦?不能吃辣的啊!”乔燃尴尬的说,“我不知道啊。”

“没……没关系的!”方茴连忙说。

“我说!今天咱们喝点啤的吧!”赵烨打断他们。

“哈?你行吗?”林嘉茉诧异的问。

“当然行了!服务员,给我们拿两瓶啤酒!”赵烨张罗说。

服务员拿上了两瓶啤酒,一个绿瓶一个黄瓶,赵烨开心的说:“嘿!真不赖!还有瓶酒头!”

“什么是酒头?”林嘉茉问。

“喏,就是这个黄色的,一箱里只有一瓶,其他都是绿色的啊。”赵烨举起酒瓶说。

“你懂得还真多啊!”林嘉茉钦佩的说。

“我看他就这方面懂得多!”方茴笑着说。

“嘿嘿嘿!你瞧不起谁啊!今天是谁突围出去,把墨水瓶向洋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赵烨站起来用筷子敲她说。

“行了!你最牛逼!喝酒吧!”陈寻忙拦住赵烨说。

赵烨喝了一大口说:“不是我说,你们看着吧!总有一天我发迹了,到时候咱们就不来这种破饭馆了!我带你们去吃王府!”

“好!那我们等着你哦!”林嘉茉忍住笑说。

他们从饭馆晕晕乎乎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几个人多多少少有点醉意,陈寻和方茴走在最后面,他趁着酒劲一把拉住了方茴的手。

“你……放开!”方茴吓了一跳,“让他们看见!”

“没事,看不见,天黑着呢!”陈寻望着她傻笑。

方茴还是有点紧张,她挣了挣说:“等会……回家的时候再……”

“嘿!你们俩快点!跟上啊!”赵烨回过头摇摇晃晃的喊,“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拿屁崩……”

“知……知道了。”方茴慌张的把手藏到身后说,陈寻仍旧攥得很紧,她生气的掐了他手背一下。

春末的北京泛着其独特的慵懒味道,他们嬉笑着穿过路灯昏暗的胡同,白天的激愤就像青春中的一场旋风,吹过之后反而显得他们更加的清新。无论是跑调的儿歌,还是偷偷牵着的手,都那么的单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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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4)





游行的事刚过去不久,新的政治任务就布置了下来。1999年10月1日是建国五十周年大庆,F中被指派参加队列和集体舞表演。学校对这件事十分重视,一接到任务马上开始组织同学排练,高二年级翻花举牌,高一年级学习集体舞,整个校园顿时忙碌了起来。

侯佳自然打算让一班突出表现,她委派班里身条模样最顺眼的陈寻和林嘉茉担任学习舞蹈的小教练,一心想博个头彩。不过这可苦了一班学生,不但体育课牺牲成了舞蹈课,就连放学之后还经常要多练四十分钟。当别的班级放学回家的时候,他们却要傻了吧唧的在操场站成一圈,学跳《开门红》和《好日子》什么的。

本来陈寻还是挺愿意参加这种活动的,他属于人越多就越显眼的那种人,俗话说是金子就会发光,他是尤其爱在石头中使劲放光的很屌的金子。但是集体排练的时候他却不怎么高兴,因为虽然这集体舞是男生女生围成里外两层的两个圆环,面对面转着圈的跳,指不定跳到那里停下,然后面对面的拉胳膊挽手,可是集合归队时则是统一的队形,所以也有相对意义的固定舞伴。而方茴的那个舞伴就是乔燃。这让陈寻很不爽,他和林嘉茉是小教练,大多数情况下不能站到队里,因而他也搭不上方茴的边,就算偶尔遇见了,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一眨眼她就转回到了乔燃身边。

方茴也有不称心的地方,陈寻和林嘉茉在一起她是没有意见的,可是同样作为小教练,五班的王曼曼也一直跟他们在一块。这女孩很开朗,总是和陈寻说说笑笑,闹得欢了恨不得能趴在他身上,这就让方茴心里不是滋味了。

这样一来一往的,他们两个人就有些别扭了起来,平日里不能明目张胆在一块儿的缺憾,就一股脑的在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补齐。可惜事不凑巧,陈寻家的子母机坏了,他方间里用于和方茴联络的子机掉到了水池子里,倒不至于不能用,只是通话时杂音远远大于话音。

方茴说他们俩那时候特缺心眼儿,就那样还每天晚上都打电话联系。为了不被家长发现,他们约定每天晚上十点再偷偷通信。因为陈寻家的电话在他父母的房间有分机,所以不能方茴给他打过去,只能陈寻打过来。而方茴家的电话在客厅,她每次都要像做贼一样,把电话线拉长到自己房间,在电话上面盖上枕头被子,响一声就马上接起来,生怕被他爸听见。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胆战心惊的在“沙沙”的噪音中坚持不懈的说话。虽然他们的对话通常演变成“喂……什么……再说一次……听不见……我什么……哦……喂……听得见么……还是听不见……”这样搞笑的猜词游戏,但是那会他们却乐在其中。难得能听到的几句“我想你了”、“喜欢你”,已经足够他们晚上做个美梦。

高一生活随着集体舞、会考、期末考试忙忙碌碌的临近尾声。赵烨每次到期末都小宇宙爆发,死活拉住陈寻他们一起复习。大家实在缠不过他,就约好周末一起到东城区图书馆看书。那里面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时不时就遇到个熟人,方茴的地理图册、生物笔记、计算机书顿时成为抢手货,在硕大的自习室里广泛流传。

他们中午到附近的一个叫宝隆的小商品市场吃了凉面和酸辣粉,那里楼上还买文具小玩艺什么的,林嘉茉就拉着方茴一起上去逛。

林嘉茉拿起一个毛绒小猪说:“茴儿,你看这个可爱不?”

“还好吧。”方茴说。

“你给陈寻送过礼物么?”林嘉茉放下小猪问。

“没有。”方茴低下头说,“他生日是8月29日,还没到呢!”

“哦!你说……送男生什么好呢?”林嘉茉四周看着问。

“啊?你要送给谁?”

“还能有谁啊!苏凯呗!他快过生日了!”林嘉茉笑着说。

“几号?”

“24,正好咱们考完试!”

“还以‘高依依’的名义送?”

“不!这次我想以林嘉茉的名义送!”

林嘉茉笑着转了个圈,然而就在这三百六十度里,她的世界突然跟着颠倒了。

在林林总总的玩具中间,她看见了苏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虽然不很清楚,但就那么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两只牵在一起又匆匆分开的手。

“你们也来这里玩啊?是不是在东图看书?”苏凯走过来打招呼。

“是啊……”林嘉茉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说,“你也和同学来复习啊?”

“啊!对!”苏凯不好意思的说,“赵烨也来了吧?跟那小子说,会考一定得及格啊!要不然万一以后有大学招特长生,就不好办了。”

“嗯。”林嘉茉垂下头说。

“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啊?走!我请你吃冰棍!”苏凯凑过来说。

“不用了!”林嘉茉错后一步说,“我们要回去了。”

“哦,那下次吧!平时活蹦乱跳的,现在跟蔫茄子似的我还真不适应,要是有心事赶明儿跟哥哥我聊聊,免费帮你答疑解惑!”苏凯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的说。

“谁有心事啊!”林嘉茉扁着嘴说。

“哈哈!还保密!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别忘了提醒赵烨啊!”苏凯冲她们挥了挥手,很自然的扶着旁边女孩的背走了。

林嘉茉望着他们的背影几乎掉下泪来,那个女孩背后的大手,想必是十分温暖的,可是那样呵护的温度丝毫没有过继到她这里,反而让她格外心酸。

苏凯走了几步好象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他跟身旁的女孩耳语了两句又跑了回来。

林嘉茉忙吞回泪水,抹抹眼角说:“怎么了?”

“刚才忘了说。”苏凯温和的笑了笑说,“麻烦你跟你们班的那个高依依说一声,别呼我了,也别再给我买水什么的了。帮我谢谢她,但是……我不能和她一块儿。”

“为什么啊?”林嘉茉的声音有些发颤。

“也不为什么,可能是有代沟吧。再说,你们都跟我妹妹似的,我总觉得这样不好。”苏凯挠挠头说。

林嘉茉举起胳膊,指着站在那边等他的女孩说:“是因为她吧?是你女朋友么?”

苏凯愣了愣,随即笑着说:“对,她叫郑雪,是我女朋友。”

“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她的!再见!”林嘉茉没等苏凯再说话,就拉着方茴走了。

林嘉茉死死抓住方茴,甚至在她手腕上留下了红色的指痕,可是方茴没有吭声,她们一直跑到旁边一条小胡同里才停了下来,方茴抱住林嘉茉,轻抚着她的头说:“哭吧,没人了,哭出来就好了。”

早已泪流满面的林嘉茉,终于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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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5)





那天之后林嘉茉一下子消沉了,无论学习还是跳舞都心不在焉的,原本红润的鹅蛋脸也干瘪了下去。而且她不再和别人逗笑聊天,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跟人呛茬儿。赵烨被她噎了几次之后,再也不敢去逗她了。方茴劝了劝,也不见好。

一般有点眼里见儿的人都看的出来林嘉茉不是善主儿,知道绕道走不招摆她,偏偏这种时候,王曼曼无意中撞在枪口上,成了炮灰。

那天休假,他们全年级来学校练舞,跳过几圈休息的时候,王曼曼走到陈寻和林嘉茉身边,颇有深意的问:“平时总找你们的女孩是谁啊?”

“啊?你是说方茴?”陈寻说。

“对!就是留扣边儿的那个,叫方茴是吧?她可真逗!”王曼曼望着远处的方茴说。

“怎么了?”陈寻纳闷的问。

“喏,你看看她穿的是什么裤子啊!”王曼曼凑到他旁边笑着说。

陈寻和林嘉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方茴正在和乔燃说话,她没穿校服,上身是件很普通的翻领T恤,下身则是一条早已退出流行的深蓝色短裙裤。

“还真是够土的!”王曼曼嬉笑的说。

陈寻知道方茴不是时髦的女孩,平时别的女生栓个绳挂个链的,她就从来没有。那会F中要求全体穿校服,浑身上下大家都是一个样,稍微能显露点品位的地方就在脚上,所以大家都对鞋下功夫。一般家里条件不错的男孩都穿耐克阿迪锐步,稍微逊色点就穿李宁。女孩中时尚点的就穿松糕鞋、大头鞋,或者女版的高级运动鞋,平常些的女孩也买双颜色鲜艳的百事什么的。而方茴则一直穿着很普通的布鞋,上体育课时穿的,也仅仅是国产双星牌球鞋。

不过,方茴虽然朴素,但是气质很清淡,学习又格外出色,所以没人因此而嘲笑她。陈寻更是从不挑拣她,换句话说,在他眼里根本就没看到过这些,他觉得方茴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可是如今被王曼曼一说,他心里就不自在了,嘴上讪讪的说:“还好吧,我看着还行啊!”

“还行?得了吧你!我都多少年没看过裙裤了,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穿的呢!对吧,嘉茉?”王曼曼扭头向林嘉茉说。

林嘉茉本来气就不顺,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火。陈寻的回答也让她不满意,她心想,别人都这么说方茴了,他怎么也该出头反驳两句,可是瞧他却蔫头蔫脑的压根没这个意思。于是她白了陈寻一眼,冷冷的对王曼曼说:“裙裤怎么了?你那天不还穿短裤来着么?”

“能一样吗?今年流行牛仔短裤,我那条是前几天才在西单劝业场买的!”王曼曼不高兴的说。

“反正这裤子穿就得分人,方茴腿好看,穿什么都显好,是吧陈寻?”林嘉茉挑衅的看着陈寻说。

“对!我看就挺好看的!”陈寻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美滋滋的说。

这下换成王曼曼恼怒了,她脸蛋长的漂亮,个子也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腿略粗一些。她觉得林嘉茉这是明褒方茴暗贬她,尤其当着陈寻的面儿,未免太让她下不来台。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嘀咕说:“得得得,你们都是一班的,不跟你们俩说了,不就一土老冒儿么,至于这么护着吗?”

“王曼曼,你别这么说她啊!”这回陈寻终于忍不住了,恶狠狠的撂了一句。

“你有完没完啊!”林嘉茉几乎同时说。

“怎么了!她是谁啊,还不准人说了!”王曼曼也急了,瞪着眼睛喊了回去。

“当然不能说了,她是我好朋友,是他女朋友!”林嘉茉心里终于舒坦了点,幸灾乐祸的说。

“啊?”林嘉茉的话让王曼曼瞬时忘记了愤怒,她惊讶看着陈寻一脸不相信。

陈寻瞥了林嘉茉一眼,林嘉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也不狡辩了,干脆破釜沉舟说:“干吗?不信啊!我又没撒谎,她就是陈寻女朋友。”

“真的吗?”王曼曼哀怨的看着陈寻说。

“是真的。”陈寻大方的点了点头,“你别跟别人说啊。”

练舞解散之后,林嘉茉拉住方茴上下打量着说:“明儿别穿这身了。”

“啊,怎么了?”方茴不解的问。

“没怎么,就是今天王曼曼说你来着,现在不留行穿裙裤。”林嘉茉轻描淡写的说。

“哦。”方茴牵强地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拉紧了衣服下摆。

“没事,我已经把她顶回去了,以为自己多有范儿呢,瞧那两条粗腿吧!”林嘉茉拍拍她的肩膀说。

“嗯,你也没必要跟她争这个,我知道自己,是有点土。”方茴自嘲的说。

“那不是还当着陈寻的面吗!你不往心里去,他还往心里去呢。”

“他也在?”方茴停住,担心的望着林嘉茉说。

“在,不过你放心,他还是挺向着你的!”林嘉茉挥挥手说。

“那他说什么了?”

“他……”林嘉茉一下子卡了壳,她突然想起王曼曼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忙歉意的说,“他说你是他女朋友,让她别这么说你。是我说漏了,他才承认的,对不起。”

方茴愣住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方面她窃喜陈寻勇敢的承认、坚定的维护,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他们的事会被传出去。王曼曼不是本班同学,这效应更可怕,一旦传开,那就是全年级皆知的秘密了。

“你别生气啊,我这些天心乱,说话没谱,真是……”林嘉茉摇晃着她的胳膊说。

“算了,纸包不住火,我看这事早晚瞒不住了。唉……但愿她嘴严点,别让老师们知道。”方茴无奈的说。

“那她肯定不敢。”林嘉茉说,“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们的关系一公开,估计也就没人打陈寻注意了。你可是没看着王曼曼和陈寻那亲密的样儿,就跟她是陈寻女朋友似的!这回她肯定死心了!”

“呵呵,也没准她一看原来是我这样没威胁的人,反倒更踏实了呢。”方茴看着林嘉茉说,“话说回来,见到郑雪,你对苏凯就死心了么?”

林嘉茉沉默了,那天之后她稍稍打听了一下郑雪这个人。那个女孩子是高二很有名的级花,文文静静的,学习好人缘也好。据说喜欢郑雪的人可多了,不过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苏凯。他们的事在高二年级被传为佳话,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两个人不在一个班,他们几乎是一见钟情,相识的过程很浪漫。苏凯忘记带课本,就去郑雪她们班借,他本来想找篮球队的队友,可是迎面就见到了郑雪。仅仅这么一面,他就被这个大眼睛长得像周慧敏的女孩儿吸引了。于是他就故意搭讪的向郑雪借了书,借书是学生时代永不落伍的小把戏,有借必有还,这样一来一往之间,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林嘉茉知道自己和郑雪是不同类型的女孩子,仔细比较的话,不管从哪个方面似乎都是郑雪更胜一筹。可是她还是喜欢苏凯,喜欢得心都疼了。

年轻的时候大概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忧伤,林嘉茉就缠绕在这种情绪内,沉浮不定。

“好象还是没死心呀。”林嘉茉苦笑的望着方茴说,“巨巨巨……巨不甘心,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高依依就是我,我就是高依依呢……”

“别想了,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么。”方茴也感染了她的悲伤,叹了口气说。

“嗯!当不成女朋友,当朋友也行。”林嘉茉吸吸鼻子说,“我还要看他打球,给他送水,回家呼他,放学等他,攒SK的一块钱!帮他做好多好多的事,一直到他毕业,再站在他面前漂漂亮亮的告诉他,我其实特喜欢他……”

林嘉茉蹲在地上小声哭了出来,方茴依靠在她旁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方茴,我是不是特没起子啊?”林嘉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问。

“没有,嘉茉,没有……”方茴的眼圈也红了,她一边抹去林嘉茉的眼泪,一边抹去自己的眼泪说。

“呵呵,别哭了,你哭什么啊!真傻……”还挂着泪珠的林嘉茉站了起来,她使劲擦擦脸,深呼了口气,大声的唱着:

“看着她走向你,那幅画面多美丽,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方茴望着林嘉茉在夕阳下的亮丽身影,突然觉得特别难过。在那一瞬间,她发现,原来喜欢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美好的事,也许有人会因为喜欢而肝肠寸断。明明都是一样的心情,可是结果却是欢喜与忧愁两种,而且根本不能简单的判别是非对错。她无法想象,如果以后在她与陈寻之间出现另一个人会怎么样,该怎么办。

盛夏的暮色中,方茴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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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6)



会考结束的那天,林嘉茉为了能独自给苏凯过生日而提前交了卷,她拿着礼物跑到苏凯的考试教室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苏凯是倒数几个出来的,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嘉茉惊讶的说:“你怎么跑我们班来了?你没考试?!”

“怎么可能!提前交卷啦!”林嘉茉把他拉倒一旁楼道里说。

“吓我一跳……”苏凯拍拍胸口说,“怎么了?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林嘉茉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说,“今……今天不是你生日么!生日快乐!”

“特意来跟我说啊!谢谢谢谢!”苏凯开心的笑着说。

“嗯……还有……这个给你!”林嘉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好的卡通纸袋子,别别扭扭的递给苏凯。

“哇塞!还有礼物?太感动了!”苏凯兴奋的拆开纸袋,里面是一副耐克的护腕。

林嘉茉捋了捋耳边的碎头发说:“呐,这个可是我自己送的啊……”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不过这玩艺还挺贵吧?干吗花这么多钱啊!”苏凯小心翼翼的又重新装好说。

“也没有太贵……不过你以后打球可必须带着!”林嘉茉强调说。

“好!我天天都带!”苏凯很郑重的保证说。

林嘉茉满意的看着他把礼物收回到书包里,因为考试,所以那里面没有几本书,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其中格外显眼。

“那是什么啊?郑雪送给你的礼物么?”林嘉茉有些不是滋味的问。

“这个?”苏凯掏出来给她看说,“不是,是本小说,郑雪想看我就帮她借来了,最近好像还挺流行的,叫《第一次亲密接触》,你看过么?”

“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啊!我知道,总听别人说,据说很感人呢!”林嘉茉接过来翻了两页,很感兴趣的说。

“想看吗?要是想看你就先拿走吧!”苏凯笑眯眯的望着爱不释手的捧着书的林嘉茉说。

“啊?”林嘉茉惊讶的抬起头,犹豫的说,“不用了……那多不好啊,郑雪不是还要看么。”

“晚两天没事儿,你先看吧。”苏凯拿过林嘉茉的书包,不由分说就把书塞了进去。

“那谢谢了!”林嘉茉高兴的说。

“客气什么啊!”苏凯挥挥手说,“对了,待会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去雨花餐厅,我过生日请客!”

林嘉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凯却掉转目光朝另一边使劲挥起了手,林嘉茉回过头去看,只见郑雪背着书包款款的走向了他们。她冲林嘉茉点了点头,转向苏凯说:“考得怎么样?”

“还行,及格没问题!”苏凯笑着说。

林嘉茉这才想起来苏凯也要考试,而她却都没问一问,就像生怕输了一筹似的,她也急急忙忙的说:“是啊!你总说赵烨,你自己呢?”

“就那么信不过我啊?”苏凯扬起下巴说,“要没这点本事我也甭当校队队长了!再说,我还有秘密武器呢!”

“什么秘密武器啊?”林嘉茉好奇地问。

苏凯看着郑雪很温柔的笑了笑说:“你问她。”

林嘉茉又疑惑的看向郑雪,郑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别听他胡说了,就是考试前拿了我的几本笔记看看。”

“你是希瑞啊!那就已经赐予我力量了!”苏凯毫不避讳的开玩笑说。

“行了吧你!”郑雪轻轻拍了苏凯一下说:“现在就走么?嘉茉也一起去吧。”

林嘉茉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心里一阵泛酸,她勉强笑着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你们俩好好玩吧!”

“不行!今天我过生日,你必须得去!你别担心,都是你认识的,呆会儿赵烨也来!”苏凯说。

林嘉茉刚想再推辞掉,远远地就听见了赵烨的喊声,他跑过来惊喜的看着林嘉茉说:“你怎么在这儿啊!苏凯说让我叫你一起吃饭,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看你那么早交了卷,我那叫着急!敢情你都知道了啊!”

林嘉茉当然并不知道苏凯早就要叫她一起,也不好在他们面前说提前交卷是为了送礼物,只好“嗯啊”了两句带过,很不情愿的和他们一起去了雨花餐厅。

如果不把林嘉茉的少女情怀、黯然神伤算进去,那顿饭还是吃得很愉快的。那天去的基本都是篮球队的人,高一年级的只有赵烨和林嘉茉两个。席间苏凯在照顾郑雪的同时,也兼顾着帮林嘉茉加两筷子菜。

篮球队的男生吃饭一个比一个生猛,刚上一盘菜,林嘉茉还没拿起筷子,周围的无数双筷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加中了目标。下一道菜上来时,等她做好准备事先拿好了筷子,那边却又全部直接用手抓了。

赵烨大呼吃亏,惨兮兮的说:“不带你们这样的!也不知道让让我们!欺负我们小啊!”

苏凯笑着骂他:“滚蛋!要你还算小,那中国没他妈大人了。”

赵烨一边给林嘉茉乘汤一边说:“看见没有,咱们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赶紧多吃点,他们可不让着你!”

“那是,我们哪有你知冷知热啊!”苏凯别有深意的接话说。

林嘉茉一下子沉下了脸,赵烨也不好意思了,拿起汤勺甩他。郑雪在一旁拉住苏凯的衣袖说:“你别逗人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赵烨是学雷锋做好事,热心帮助女同学,LADY FIRST!”苏凯坏笑着说。

“对!我就做好事了!郑雪,把你碗给我!我也帮你乘!”赵烨无赖的说。

“去去去!你丫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苏凯挡住他的手说。

“切!嘉茉你看他,还有脸说我呢!”赵烨在一旁起哄。

这些人没一个知道林嘉茉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越来越伤心。她没有理睬赵烨的调笑,拿起旁边的酒杯倒满啤酒,站起来说:“光吃了,还没来得及祝生日快乐呢!我带个头吧!祝你生日快乐!”

苏凯也举起酒杯说:“还是嘉茉最有良心啊!谢谢啦,不过一天祝一次就行了,要不我就觉得比你更老了!”

赵烨在旁边惊讶地说:“你都祝过一次啦?”

林嘉茉苦笑的点点头,把杯子举到了嘴边。

苏凯忙喊住她说:“诶!小姑娘意思意思得了!你还真喝啊?赵烨,这会你丫怎么不管了?”

赵烨扯了扯林嘉茉说:“你不用喝,抿一口就行了,剩下我替你!”

“没事,我行!”林嘉茉一仰头,“咕嘟咕嘟”的就喝干了酒。

坐着的篮球队员在下面拍手叫好,一个劲的起哄让她再喝,林嘉茉也不推辞,那天她祝了无数次生日快乐,每祝一次就喝一口,恨不得凑够了苏凯一辈子的生日。赵烨和苏凯都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点的醉了。

散席之后,苏凯叮嘱了几句就陪郑雪走了。赵烨送林嘉茉回家,他好不容易才把林嘉茉安置在了自行车大梁上,用胳膊紧紧环住她。林嘉茉晕晕忽忽的靠在赵烨胸前,含糊不清的哼唱着《很爱很爱你》。

赵烨知道不能把她就这么送回去,于是带着她绕着二环骑了一圈又一圈。

等林嘉茉酒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趴在车把上,不再唱歌,也不再依靠着赵烨。在她后背与赵烨的胸膛之间,吹入了夏日甜腻的风。

赵烨奋力蹬着车说:“脑袋晕么?还难受么?”

“不。”林嘉茉闭起眼睛,吹着风说。

“知道么?我都带你溜了两次雍和宫啦!”

“哦。”

“那现在回家?”

“嗯。”

“嘉茉……”

“啊。”

“今天你其实不开心吧。”

“嗯?”

赵烨深吸了口气说:“你一定不开心,因为你一不开心,我就会跟着难受。”

“……”

林嘉茉没有回答,她偷偷地哭了,因为在她身后,赵烨唱起了那首《很爱很爱你》,他唱了一路,直到把她送回了家。

方茴说,从此之后林嘉茉完成了某种蜕变,她也说不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之间林嘉茉沉稳内敛了,那种感情好像经过了一个蒸馏的过程,更加的美好纯粹。在这个过程中,林嘉茉仿佛先她一步成长了起来。而仅仅这样的一步之遥,就让她们的人生分别去往了不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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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7)





那年夏天在嘈杂的大喇叭音乐和纷乱的集体舞步中慢慢流逝。

后来方茴再也没穿过裙裤,学校统一派发了集体舞专用T恤和黑裤子,上衣有红黄两种颜色,上面龙飞凤舞的印了个大大地“舞”字。这让方茴松了口气,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混在人群里,而不被人注视,这套集体服装算是帮了她的大忙。

放暑假之后,F中要求高一年级除周末外每天早上到学校练习三小时的集体舞。方茴嫌天天往返太热又太麻烦,就干脆住在了奶奶家。

她奶奶家在东城,是那种北京胡同里里常见的大杂院,院里住着三、四户,街坊间见面打招呼都是按家里的辈分论,一张嘴就“三叔”、“大姑”的,亲近的就像是一家子。方茴家占了一间北房和后搭出来的半间西房。老俩口住在北屋,方茴去就住在那鸽子窝般大小的小西屋里。院里有个公用水龙头,打水的时候见着了,都客气两句“您先来,您先来!”。但是没有厕所,方便的话都得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蹲坑。厕所往北去一点,有个副食店,方茴小时候那儿买冰镇酸梅汤,现在也阔气的摆了冰柜,买着高档冰淇淋。再往前小口儿那有棵大槐树,傍晚的时候就聚着一帮光大膀子的老少爷们,有的下象棋,有的聊聊形势,都说皇城根底下的人爱谈政治,老舍的《茶馆》里描写的贴“勿谈国事”的字条那是一点不假,不过到了现在老百姓们还是照样管不住他们的嘴。间或也有穿着宽松背心裤子的妇女,聚在一块嘎达牙说谁家二丫头四小子又怎么怎么着了。老人们见面,则一定会说“吃了么您呐?”,要不就说“晚不晌遛弯去?”。

按现在的话说,方茴就是在享受重温着浓厚的老北京文化,因此也不觉得太无聊。

陈寻他们总在练完舞后到她奶奶家一起玩会儿。那时候他正弹吉他上瘾,什么《小草》、《我是一只小小鸟》早就弹得滚瓜烂熟,已经开始练习新曲子《恋恋风尘》和《那些花儿》,手感好了还能来一段许巍的《在别处》。乔燃在暑假里也学了吉他,不过还只是在《同桌的你》的初级阶段。两个人经常一起背着吉他去,在方茴的小屋里轮流弹唱。林嘉茉和赵烨不会这些,就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听。方茴的爷爷奶奶总给他们准备不少好吃的,一来就切西瓜煮玉米,拿个大钢种盆,放在地下扔皮吐籽。屋里地儿小,西晒的时候更加热。方茴把家里那咯吱乱响的华柱牌老风扇开到最大,再一人发个蒲扇扇风。要是有蚊子,就在屋门口点上一盘蚊香。

方茴笑着说,可想而知那时候他们过得是怎样的邋遢和悠闲,吉他声、电扇声、说话声混合成一片,蚊香味、西瓜味、汗味蒸发在一起。大概因为看不到离别,所以时光总是慢悠悠的。

而在开着空调的澳洲小屋中,听到她说这些,我却不禁有点悲哀。一是因为我发现成长带给她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可见,二是因为在我这里她仿佛并未得到真正的安慰。我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让她在我面前从心底绽放这样的笑颜。在我们之间,没有过去的话,会不会有将来。

但是方茴并未发觉我的心思,她薄薄的嘴唇一张一翕,又开始缓缓念出了陈寻的名字。

转眼间陈寻的生日就快到了,他生日和我一天,所以注定会和我遇到一样的问题,那就是记住这日子的人少,忘记的人多,不得不年年在暑假里长大。因此陈寻的生日习惯性的和发小们过,而并不和同学一起。如今有了方茴自然又不一样了,不可能抛开方茴,那么必然这些人要再次见面。上次的会面以那种方式结束让陈寻很不舒服,他决定调和这两方的矛盾。因为不管是方茴还是唐海冰他们,都是他不愿意舍弃的人。而且,以陈寻的性格也不愿意与往事纠缠。他觉得,既然都过去了,又不是开心的事,那么就忘了呗。

陈寻在头一天挨个给他的发小们打了电话,他语气坚定的说一定会带方茴去,所以无论方茴以前出过多大的事,都不要再计较了。他自己都不在意,他们就更没有在意的必要。反正他就是喜欢方茴,没辙,只能这样了。

孙涛和杨晴答应的还算痛快。杨晴前一阵刚看了不少席绢的小说,因此特为之感动,她说陈寻能为一个女孩这样做特他妈男人,这样的爱情应该歌颂应该弘扬应该写成小说拍成电影,反正不应该被破坏。她坚定的站在了他们一边,坚决反对一切邪恶势力棒打鸳鸯,还信誓旦旦的说,如果他们私奔,她一定去帮着弄票,还特意问了问到时候是不是要坐到上海然后换船去香港,这样比较符合故事情节,有怀旧的味道。

孙涛比较冷静,他根本没理杨晴那小女生般的爱情幻想,很诚心的跟陈寻说,这么做他也没什么太大意见,毕竟方茴是陈寻女朋友又不是他的,如果杨晴以前那样他肯定早蹬了她。但这种事作为朋友而言,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寻自己能过的舒心。至于方茴能不能让他舒心,孙涛从理论上持保留意见。

他这番话陈寻和杨晴都不爱听了。杨晴在电话那边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骂道:“你丫蹬啊!蹬啊!蹬*?抽你小丫挺的信不信,再说一遍我跟你丫死磕!”眼见自身难保,孙涛忙挂了电话,陈寻一肚子词都让杨晴说了,他在电话那边憋屈了半天才又联系了吴婷婷。

吴婷婷听了陈寻理直气壮的陈述后沉思了一会,她和孙涛的想法差不多,对于方茴这个人还不太能接受。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并不合适,经历多的那个很敏感,而经历少的那个又太热血。这样的结合注定会扰乱彼此的生活步调,越努力接近就越痛苦。不过这些话吴婷婷没有明说,只是提醒陈寻,方茴和她不一样,不能心如止水。如果陈寻认真,就一定要多担待。陈寻知道她又想起了白锋,就没有再说什么。最后吴婷婷还是答应到时候会照顾方茴一点,并劝他最好亲自去和唐海冰说这件事,毕竟只有他见过当时的情景,心结也最大。

傍晚的时候陈寻去找了唐海冰。他们小时候住在同一条胡同,后来几个人都随着北京的建设而不断搬迁,现在已经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陈寻骑车在几栋红砖楼之间穿梭,他回想起小时候和唐海冰一起骑着父母的二六永久牌自行车在胡同里乱钻的日子,那会他个子还小,甚至够不到自行车座椅,唐海冰总在一旁陪着他,每当他来不及刹车摔倒了,唐海冰都立马下车去扶他,而陈寻也总心甘情愿在他前面开道,把车把上的铜铃按得震天响。那会儿他们总是自然而然的做这些事,一直到现在陈寻觉得他们之间还应该那样,既然他喜欢方茴,唐海冰就也一起玩好了,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不至于弄得那么不开心。这么想着,陈寻又紧蹬了两步。

陈寻到唐海冰家楼下时,真好赶上他买烟回来。唐海冰高兴的挥了挥手,往旁边的荫凉地一指就走了过去。

“今儿怎么有空找我来了?你们现在不是跳舞呢么?”唐海冰说。

“操!我们是早上跳,现在这会跳还不热死!我就知道你丫忘了!明天什么日子啊?”陈寻把车支好说。

“我他妈才没忘呢!不就是你丫诞辰日么!明什么安排?”唐海冰抽出根烟说,“来一根么?”

“不要不要!我想先一块吃饭,然后去地坛滑冰去。”陈寻推开他的手说。

“我都忘了你丫是好学生了!行!那明天我和孙涛他们一块找你去!”唐海冰掏出打火机自顾自的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海冰……”陈寻犹豫着开口说。

“啊?”

“明天我会带方茴去。”陈寻直直地看着他说。

唐海冰愣了愣,把烟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大声说:“你丫还没死心啊!怎么就那么不进盐津味儿!方茴她……”

“不就是初中喜欢她的人死了么!”陈寻打断他说,“那怎么了?又不是她杀的,她有什么错啊?”

“你不懂!那女的玩人玩得……操!你想想李贺要没尝过甜头,至于为她卖命吗?”唐海冰气急败坏的说。

“她也没让李贺去和人家打架啊!海冰,你相信我,方茴不是那种人。”陈寻言辞恳切的说。

“相信你?我是亲眼看见的好不好!”唐海冰推开他说。

“亲眼看见怎么了?你又不是李贺,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再说了,那是误伤!又不是谁成心安排的!方茴也想不到啊!生死有命,白锋也沾过这事,你能说他是坏人么?”陈寻奋力替方茴辩解说。

“操!你为了她居然拿白锋说事儿!我先告诉你,你这话别在婷婷面前说啊!要不然她恨死你!”

“我知道!”陈寻烦燥的说,“海冰,我就是喜欢她,长了我也不敢说,至少现在我肯定要和她一块儿,要是哥们儿你也别劝我了,明天来大家一起好好玩。行还是不行?你说句话!”

唐海冰冷冷看着他说:“得!我明白了!我也不和你争,你小,我让着你!但我这话撂这儿,早晚有一天你自己会受不了的!明天几点?我去!”

“啊?”陈寻没想到他这么痛快。

“啊什么啊!几点?”唐海冰不耐烦的说。

陈寻告诉他了时间,唐海冰也没再跟他说话,转身就上楼了。陈寻总觉得这事特别不痛快,也没法发牢骚。好在总算还是摆平了他们,一切都安排好只差方茴没通知了,陈寻打算晚上回到家再给她打电话。

可是他没想到,那天晚上他却怎么也没能找到方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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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8)





陈寻回到家以后很自然的给方茴奶奶家打了电话,可是一向和蔼的老人却语气冷淡的说:“方茴不在。”还没等陈寻再问点什么,那边已经变成忙音。陈寻有点奇怪,接着拨给了她自己家,是她爸爸接的,一样的简单冷漠,而答案却让他很诧异,居然还是那句“方茴不在。”

陈寻突然不知所措。

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去问问她。

我想那种感觉肯定很绝望,明明如此亲近的两个人,却可以在一瞬之间分开,可怕的是,他都不知道究竟分开了多远。

那时候的陈寻还是年轻的,他不甘这种失落。他不敢再给方茴家打电话,于是他就托自己的同学朋友们,赵烨、林嘉茉、吴婷婷、孙涛、杨晴等等等等,去给方茴家打电话。他知道这种行为可能很骚扰,也明白会因此更加降低方茴在他发小心中的信任度,可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到了现在,方茴的神秘感对陈寻而言已经不是一种吸引了,准确的说,而是不安与煎熬。

但是结果仍然让他失望,不管是方茴的爸爸还是奶奶都没说她去了哪里,问来问去都只是说她不在。

就这样几乎折腾了一晚,第二天陈寻早早的就骑车去学校了,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生日,也没有丝毫的开心与兴奋。他只想赶紧见到方茴,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陈寻几乎是第一个到的,他也没进去,就在校门口坐在车后架上四处张望。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陈寻面儿熟人缘广,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但他都没怎么理,挥挥手就过去了。王曼曼进来时跟他说生日快乐,他也仅仅点了点头。一直等了很久,方茴才姗姗来迟,她没骑车,看见陈寻忙小跑了几步过去。

“生……生日快乐。”方茴还没喘匀气,笑眯眯的说。

可是陈寻却没有丝毫领情,他面容冷淡的地说:“昨天干吗去了?”

“啊?”方茴被他问得发蒙,不明所以的说,“我一直在家,没干吗啊……”

“是吗?”陈寻冷笑了一下,转身推起了车。

方茴发觉了他的不开心,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的确出去了一趟,去一个小商品市场取为陈寻定做的“米链”。那是那会挺流行的小项链,吊坠是一个很小的玻璃瓶,里面的透明油状液体中装着米和一些亮晶晶小珠子,在米粒上面可以写字,方茴定制的那个写着“陈寻生日快乐”。方茴觉得陈寻一定是以为自己没给他准备礼物,所以别扭了,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条小项链,拉住陈寻说:“对了!下午是出去了一会,我去……”

“别骗人了!”陈寻甩开她的手说,“我问你晚上!晚上去了哪儿!我轮着番的让人给你自己家、你奶奶家打电话,都说你不在!方茴,你跟我说实话就那么费劲么!”

方茴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项链上的小瓶子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最终滑落在了地上,小玻璃瓶应声而碎,写着“陈寻生日快乐”的几颗米粒滚落四散,沾上了脏兮兮的土。方茴悲伤的看着陈寻,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陈寻毫不示弱的问:“说啊!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在家。”方茴抿着嘴唇说。

“方茴!”陈寻几乎是嚷着说,“你别再……”

“在我妈妈家。”方茴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一下子就让陈寻停止了怒吼,“我妈和我爸……离婚了。”

操场的大喇叭响起了集合的声音,方茴低着头从陈寻旁边走过,陈寻犹豫的拉住她的衣袖,小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不想和别人不一样。”

方茴深吸了口气,挣开陈寻的手,擦了擦眼睛向操场跑去。

陈寻觉得心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生疼生疼的。他默默蹲下,一粒一粒的捡起了地下那些碎片,白色的米粒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了,上面依稀的字迹加剧了他心中的疼痛。他恨不得立时去跟方茴道歉,可是他又突然想起,他追方茴的时候给她的保证就是,绝对不说对不起。

其实方茴的父母在她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那一代人可真是什么倒霉事都赶上了,年幼的时候刚解放,整个国家都在复苏的阶段,可以说一穷二白要什么没什么。上学的时候正文革,学校全部停课不管你学得多好都别念了,上山下乡去兵团,天南地北的发配出去,这一走就是几年,离家数千公里。等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过去了,知识青年再教育结束了,分配工作时却基本都留在了外地。好不容易国家政策允许知青返乡了,孩子户口又不好弄。终于游子归家,一切落停了,没过两年踏实日子,又市场经济下岗了。

方茴的爸爸方建州就亲身经历了以上这一系列的所有事。他思想并不开化,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国有企业怎么就完了,工人兄弟怎么就都卷包袱回家了,他有着这么好的技术,会画这么漂亮的图纸,怎么就没活干了?相比之下,方茴的妈妈徐燕新就精明很多,她早早的就当起了个体户,从开始在街边买煮苞米,到后来买卖“软黄金”羊绒,她是什么挣钱就做什么,一步步的将资本累积到惊人的数字。

社会学家说的没错,最稳定的婚姻是男人比女人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都稍高一些的婚姻,而最不稳定的婚姻就是女人比男人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都高很多的婚姻,比如方茴父母这种。他们离婚倒不是说就没有感情了,只是来自社会的影响,远远胜过了内心的影响。

离婚后方茴跟了她爸爸,定期的会去妈妈那里住几天。虽然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爸爸是弱者,但是其实也明白自己站在了弱势的一方。她觉得爸爸更需要她,失去了完整的家庭,富裕或贫穷对她来说不再有什么意义。而且,她还是有点淡淡的埋怨妈妈,不管什么理由,结果就是妈妈为了金钱抛弃了她。

我觉得方茴的独特性格,就是由生活中这些事一一促成的。但是,作为旁观者,已经成人的我可能可以看出这些,而对于那时仅仅刚过完16岁生日的陈寻,我想大概还是不能明白。不能明白就无法体贴,无法体贴就会无意伤害,无意伤害就会削弱彼此间的牵绊。

而年少的他们,也许就此恶性循环。

那天跳舞,陈寻一直心不在焉的,他紧紧盯着方茴,一结束就径直跑到了她面前。

“一会一起吧!”陈寻有些羞愧的说,“陪我过生日。”

方茴没有答话,陈寻早上的话让她有点伤心,但是怎么说今天也是陈寻的生日,她也不想让他不开心。如果说去年他们之间发生问题,那么她会胆小的选择分手了事。可是今年她却下不了这个决定了,不是因为她变得可以勇敢的去承受,而是因为她更加胆小了,胆小得不敢离开,生怕失去。

“我昨天就安排好了,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你……真是特别特别的着急,我心里巨不踏实。方茴,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让我能找到你,行吗?”陈寻看着她,越说越委屈。

“还有这个……我都捡起来了。我很喜欢,回家我就把它洗干净,我会一直留着的……我……”陈寻摊开手心,上面是写着“陈寻生日快乐”的那几颗米粒,因为一直攥着,被手里的汗渍浸得干净了些。

“好吧。”方茴看着心软了些,点点头说,“那先陪我回趟我妈家,我拿东西,晚上不住那里了。”

“嗯!我带你!”陈寻高兴的说。

在路上,两个人还是有些别扭,没怎么说话,他们骑车三拐两拐的,就到了朝阳门外。

陈寻问:“你妈家在这里?”

“嗯,从这儿拐进去!”方茴拍拍他后背说。

那条路就在华普超市旁边,陈寻突然想起了春游那次方茴的特别反应,说:“上次咱们来这里买吃的,你是不是看见你妈了?”

方茴愣了一下说:“嗯……”

“我说就隔一条马路的事,你怎么不去呢!不过遇见她也没事啊。”陈寻说。

“就是不想让她看见,左拐,到了。”方茴淡淡的说。

陈寻停下车,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高档小区说:“就这儿?”

“嗯,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方茴跳下车说。

那时候绝大多数北京人还没听说过复式住宅,而方茴妈妈徐燕新住的地方,就是全部复式小楼的俱隆花园。陈寻看着里面郁郁葱葱的园林和跑进跑出的外国孩子,不由感叹生活的差距。他从来没想到方茴她妈会这么有钱,从方茴身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不理解方茴干吗不告诉他,他觉得有钱又不是坏事,完全没必要掖着藏着的。

不一会,方茴就背着包走了出来,陈寻往前骑了两步,她一下子就蹿上去了,现在,她已经习惯蹿陈寻的车。

“咱们去哪儿啊?怎么没叫嘉茉他们?”方茴问。

“去地坛滑冰,不和他们一块,每年我都和唐海冰他们过,咱俩得快点,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到了。”

“啊?”方茴吃惊的说。

“没事!你放心,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反正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他们不会怎么样的。以后,我要让你觉得和别人都一样!没什么你害怕的事!不过,你可不许再有什么瞒着我了!”

“我不会滑冰……”

“我教你!”

“我……”

“坐稳了啊!我可加速了!”

陈寻飞快的蹬起了车,方茴坐在他身后没有吭声。其实她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她实在不想再跟唐海冰见面,因为一见面两个人就都会想起以前的事,那绝对不可能愉快。但是看陈寻这么笃定,她也不好再拒绝。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渐渐发现了彼此间的缺憾。小裂缝带来的恐惧感让他们诚惶诚恐的去暗暗的妥协,甚至费尽心思地努力弥补。可是,我想他们或许太用力,或许太稚嫩难以承受,或许命运戏弄阴错阳差。总之,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却慢慢的且行且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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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9)





陈寻带着方茴赶到地坛,他出了一身的汗,后背有两大片水印。唐海冰他们都到了,孙涛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手。也许因为紧张,方茴跳下车的时候裤子挂在了自行车支架上,两人踉踉跄跄的,几乎摔到一起。

“我操……真他妈笨!”唐海冰眯着眼睛不屑的说。

杨晴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吴婷婷扽了扽她,笑着迎上去说:“怎么了?一来就给我们行这么大礼?”

“别没良心啊!还不是着急怕你们等久了!我刚才腿差点抽筋!”陈寻笑着说,“是吧,方茴?”

方茴怯怯的从他身后走过来,眼睛看了一圈,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上次都认识了,我就不介绍了!今天咱们一块好好玩!”陈寻把方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看着唐海冰说,“说吧海冰,今天上哪儿吃去?早商量好怎么宰我了吧?”

唐海冰点了根烟,随手向马路对面一指说:“就麦当劳吧!齁逼热的,待会不还滑冰么,也别走太远了。”

“行,等我存车,咱一块过去!”陈寻推着车走向了存车处。

方茴没来得及跟上他,她呆呆站在一群人旁边,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嘿!你知道么?”唐海冰走到方茴旁边,吐了口烟圈说,“就是李贺教会我抽烟的。”

方茴轻轻颤了颤,脸一下子就白了,吴婷婷一巴掌拍在唐海冰后背上说:“你这人!真他妈没劲!”

“操!轻点!你丫横纹掌,打人疼着呢!”唐海冰唧唧歪歪的走开了。

“甭理他!”吴婷婷对方茴说,“他嘴欠!”

方茴惶恐的点了点头,陈寻存好车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说:“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走吧!”

攥住陈寻的手,方茴稍稍心安了些,他们一起过了天桥,去了地坛对面的麦当劳。

几个人占了张大桌,杨晴一坐稳就噘着嘴说:“陈寻,我想吃巧克力圣代!”

“行行行!吃什么都行!”陈寻笑着说,“都还要什么?告诉你们,就这一回啊!过这村,没这店!别超过100块钱。”

“三巨无霸!”孙涛摇摇晃晃的举起三根手指说。

“操!吃的了么你!撑死你丫的!”陈寻愤愤的说。

“谁说吃不了!我他妈天天干体力活,就得补补!是不是,晴儿!”孙涛瞪着眼睛说。

“滚蛋!”杨晴一拳打在他身上。

“你丫真淫荡!”唐海冰不怀好意的笑着说。

“行了啊你们!这还有好学生呢!”吴婷婷望着脸红的方茴说。

“切……好学生可不见得是好人啊!”唐海冰阴阳怪气的说,“我要麦香鸡!”

“海冰!”陈寻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记啊!”唐海冰嚷着说。

方茴默默的低下了头,她的心情几乎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唐海冰不会轻易原谅自己,这样的时间对她来说太漫长太难熬了。

“方茴,你想吃什么啊?”吴婷婷打圆场,和气的问她。

“随便……”方茴小声说。

“我知道她吃什么。”陈寻把笔扔下说,“还要不要别的了?不要我可买去了!不能再追加啊!”

“没了,你坐着,把钱给我,我去买。”吴婷婷拉住陈寻说。

“也行。”陈寻知道吴婷婷是想让他留下陪方茴,感激的说。

终归还是年纪小,等到吃饭的时候,他们之间气氛就好了很多。这些人聚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笑话,彼此揭短,以前干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说了个够。

陈寻刚讲完唐海冰被他爸拿笤帚疙瘩追着满胡同跑的英雄往事,唐海冰马上就清清嗓子说了起来:“嘿!这次说一段绝密的,保准你们以前都没听过!”

“别逗闷子!快说!”孙涛笑着说。

“故事叫做《陈寻和狗》……”唐海冰慢条斯理地说。

听这名字扬晴就笑了起来,她一边拍打唐海冰一边说:“《陈寻和狗》……你真能琢磨啊!还《篱笆、女人和狗》呢!”

“你丫别他妈瞎编啊!”陈寻笑着说。

“今天我要是瞎编!我唐字倒着写!”唐海冰好像跟他杠上了,挑起眼睛学着单田芳的声音说,“话说80年代末期,在北京西城德外东大院中,那是群雄割据……”

“操!还说没瞎编呢!”陈寻扔过去一根薯条说。

“就是!你丫简练点!真当自己是说评书的啊!”孙涛符合说。

“行行行!就是老张家二大妈养了条狼狗你们还记得么?”唐海冰笑着说。

“我知道!”孙晴举起了手,“刚拿回来时还挺小的,没俩月就长的特大!凶着呢,我都不敢去那院玩了!后来好像让套狗的给抓走了,对吧?”

“对,就是那条狗。”唐海冰点点头,“有天晚上我和陈寻去小卖部去买冰棍,陈寻嘴馋,偷拿了他妈点钱,又买了包粘牙糖。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那条狗了……”

“啊!”陈寻一声惨叫,拉住唐海冰说,“大哥!我服了,别讲那事了!行么?”

“不行不行!”吴婷婷拦住陈寻,笑着说,“海冰,甭理他!你快讲,后来怎么了?”

唐海冰得意的看了眼陈寻,接着说:“当时二大妈没在旁边,那狗也没人牵着,就自个跟那儿溜达呢。丫小时候胆儿不是特小么,吓得手里东西撒了一地。我就跟他说,别瞎动缓,捡起来赶紧走。都说狗怕人蹲,它估计不敢过来。那成想那狗厉害着呢,一看陈寻蹲下,以为他要拿石头砍它,‘呼’地一下就窜过来了。操!吓得我,拉着陈寻撒丫子就跑啊!”

“不是越跑越追么?”杨晴插嘴问。

“对啊!但那会儿哪还想得到啊!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别看陈寻那会个儿小,跑起来是一点不含糊,居然跟得上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见胡同就往里面窜,我刚藏好,就看一条黑影“嗖”就过去了,一点不夸张,那速度,是人是狗我都看不清楚!过一会儿,我就听见那狗在呜呜。我偷偷一看,你猜怎么着?狗在那儿转圈,陈寻影都没了!操!丫比狗跑的还快!”

大家哈哈笑成一片,方茴也笑了,她觉得说起这些的唐海冰,真的只像是陈寻从小玩大的好朋友,一点也不可怕。

“听着!还有最关键的呢!等我被解救出去,我马上就去了陈寻家,他正坐小板凳上哭呢,我抬眼一看院里的晾衣服绳上,挂着一条湿漉漉的小裤衩,就是……就是他刚才穿的那条。”

唐海冰憋不住,自己先笑出了声,大家愣了一会,“轰”的一声爆笑了起来。陈寻红着脸,越过桌子去揪唐海冰,唐海冰笑着闪开他说:“不赖我!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杨晴几乎笑出了眼泪,她趴在孙涛身上说:“哎呦妈呀,逗死我了!这段子真经典!你以前怎么没讲过啊?那后来你是怎么从那小胡同出来的?那狗就跑啦?”

“白锋听见狗叫,把二大妈叫来拉走的!”唐海冰说。

哪知他说完这句话,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所有人,突然一下子沉默了。方茴纳闷的看着他们,陈寻瞪了唐海冰一眼,唐海冰自知说错话,低下了头。杨晴小心翼翼的看着吴婷婷,孙涛轻轻叹了口气。

吴婷婷没说话,她拿起杯子喝干了剩下的可乐,抹了抹嘴说:“都吃完了就走吧。”

方茴发现她的手有点微微颤抖,忙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大家都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方茴有些不知所措,陈寻忙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她。

“行!那咱走吧!”孙涛站起身说。

出门的时候,陈寻特意走到了吴婷婷旁边,他小声问:“没事吧,海冰不是有心……”

“我知道,不用你说!”吴婷婷打断他。

陈寻皱着眉说:“你别这样,婷婷,跟你说真的,都这么多年了,你别钻牛角尖了行不行?他在哪儿,能不能回来,谁都不知道,你何苦这么……”

“你他妈烦不烦啊!”吴婷婷红着眼睛几乎冲他喊了起来,“自己的事还没弄利索呢,还他妈管闲事!我怎么样不用你管!我这话先放这,你今天留点意,海冰明显没憋好屁!”

陈寻回头看看方茴,犹豫的停了下来,他望着吴婷婷的背影想了想,又跟上了她:“我不信海冰能怎么着,你现在这样我没法不管。你从小就倔,还爱蒙人,多大事都搁心里。这么大人了,还这样……别哭了!待会让他们看见!要不一会都围过来,烦也烦死你!”

“事儿妈!要你管!”吴婷婷使劲吸吸鼻子,笑着擦了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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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10)





听方茴讲了后来发生的事之后,我有点像娘们似的埋怨。我觉得当时陈寻要是不跟吴婷婷在一块说话就好了,他去做烂好人,方茴却被扔在了一边,然后才会发生那些事……

现在我想,可能是我恨不得充当陈寻的角色才会产生这么无理取闹的想法。因为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两件事,第一,陈寻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这样走到吴婷婷旁边;第二,假如那会儿他陪着方茴,该发生的也一样会发生。

就在陈寻安慰吴婷婷的时候,唐海冰走到了方茴旁边。方茴有些瑟缩,但还是努力的冲他笑了笑。

唐海冰没有笑,他皱着眉头,样子很为难的说:“你喜欢陈寻么?”

方茴一怔,点了点头。

“就跟以前喜欢李贺一样?”唐海冰这次其实并没有一点讽刺的意思,但是方茴还是觉得浑身颤悠了一下。

“不……不是。”她声音有些发抖,却又坚定。

“不是也不行,你明白么?”唐海冰点了只烟说,“我知道可能这么对你也有点不公平,但是这世道你没法强调什么公平。要是公平的话,干吗李贺就死了,可是捅了他的那个傻逼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年轻杀人就不用偿命啊!李贺是坏人么?他就该死么?不是吧,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方茴的眼泪在眼眶里凝聚了起来,她想起了李贺,想起了曾经和他一起玩拔根、唐海冰在旁边起哄捣乱的时候,那会儿的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

“实话说,以前你铅笔盒里的蚯蚓都是我放的,你自行车的气门芯都是我拔的,你和别的男生说一句就得给李贺道歉也是我规定的,还有你带了三年的小白花,这主意也是我想的。你肯定觉得我特混蛋,可我也没办法,不管为什么,没有你的事他就不会死。所以不干点什么我觉得对不起李贺。你知道么?他那会儿真是特喜欢你……”

“你别说了,我不怪你。”方茴摸了摸眼睛,“我现在还记得那日子,清明也给他烧纸。”

“嗯,那你也算还行。不过,你还是不能和陈寻一块。李贺对我来说就像亲哥哥,而陈寻就像亲弟弟。他们俩通过你联系起来,我怎么也接受不了。我是看着李贺死在我旁边的,而他当时最后看见的肯定是你,虽说你没看他吧。就这一点,咱俩谁瞅谁都痛快不了。而且不是我故意找借口,我太了解陈寻了,我觉得你们俩根本没可能,成不了。你别怪我说话狠,说白了就是我不放心你,当然也不放心他。年轻时候不就是玩玩么?你找别人我绝对不管,没准还祝福你呢!可陈寻,绝对不行。”唐海冰望着陈寻的背影,坚定的说。

方茴半天没有吭声,她在脑子里把唐海冰的话好好过了一遍。虽然唐海冰这人平时挺不讲理的,但这几句他还真是打心眼里好好说的,有些地方也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但是,她不可能因为这些话就放弃陈寻。方茴和陈寻在一起的日子,可以算是她十几年的生命中最舒心的时候。不仅仅是少男少女间的那种懵懂爱恋,更重要的是,陈寻带着她看到了生活的美好。而她,原本已经绝望。

就像一个想跳楼自杀的人,你要是不理他,那跳下去死也就死了。可是如果你在半截拉住他,那他自然产生的求生欲望则是惊人的,而且一旦救上来就绝对不会去自杀第二次了,这是心理学的结论。方茴的情形,和这个有些类似。

唐海冰紧紧盯着方茴,她的手因为害怕和紧张而不自觉的攥住,指节泛起了青白色。

“我……我还是……喜欢陈寻。”方茴轻轻的颤抖着说,“海冰,我不会离开他。”

唐海冰没想到这个战战兢兢,说话都颤悠的女孩居然这么回答他,因此更加严厉的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方茴咬着牙摇了摇头说:“我做不到。”

唐海冰差点背过气去,他记得初中时无论他做什么,方茴都不敢反抗,他本以为这样半推心置腹,半逼迫威胁的方法能有效果,但是却错估了方茴的勇气。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腰上别的BP机却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嘿嘿”笑了两声说:“方茴,那你就别怪我了。”

方茴凄然的笑了笑,走在前面的陈寻如春花般绚烂,走在身后的唐海冰黑暗得深不见底。远离天使或许恶魔也不会再纠缠,可是为了那一点点光,两者之间,她选择面对未来,背对过去。

他们走到地坛冰场,在前台租了鞋。方茴从来没滑过冰,看着明晃晃的冰刀直眼晕,陈寻笑着扶她站起来,她紧紧抓住陈寻的胳膊,像到了陌生地方的小动物,满脸惊恐。

“哟!我才看见,你怎么穿短裤就来了?”吴婷婷系好鞋带,走过来说。

“啊?怎么了?”方茴勉强站稳,抬起头问。

“冷啊!”吴婷婷向手心呵了口气说,“再说,摔冰上也容易破。陈寻你真是的,也没提醒人家一下!”

“呀,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就算我想起来,也没办法告诉她。”陈寻说。

方茴知道他还在介意昨晚没能找到自己,就没在多说什么,冲吴婷婷笑了笑说:“没事,不是特别冷。”

吴婷婷瞥了陈寻一眼,自己滑了进去。

孙涛和杨晴在里面已经滑了一圈,两个人动手动脚又笑又闹,亲热得不行。大概是怕唐海冰找麻烦,吴婷婷缠住他非要学倒滑。唐海冰倒也配合,一直耐心的陪着吴婷婷,也没过来和陈寻方茴说话。

陈寻拉着方茴滑到另一个半圈,扶住她的肩膀问:“冷么?冷就出去坐会儿?”

“还行。”方茴嘴唇有些发紫,轻声说。

“行什么啊!说话都上牙打下牙了!”陈寻一把拉住她,“出去吧!”

“那你陪我……行么?”方茴哀求的看着陈寻说,她之所以硬撑了这么久,就是害怕独自在外面的时候,唐海冰会再和她说些什么。

“废话!我不陪你干吗去呀!”陈寻搓了搓她的手说,“你看看,都快僵了!你怎么不说啊!”

“我觉得还行……”方茴笑了笑。虽然陈寻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的埋怨,但是手却攥得很紧,手心那一点点温度,仿佛就让她暖和了起来。

两个人到了外面,方茴坐在凳子上,她僵硬的手指怎么也解不开鞋带。陈寻还了鞋,径直走过去蹲下说:“我来吧。”

“不……不用了!”方茴忙推开他说,“我自己就行!”

“你看你,哆哆嗦嗦跟老太太似的,得了吧。”陈寻自顾自的解起了鞋带,“我啊,要是多想点就好了,我没想到这么冷,要不然一定让你多穿点。”

“嗯,我知道。”方茴两只手支在旁边,微笑着说。

“早上的事不生气了吧?今儿还高兴么?”

“挺……挺好的啊。”

“是吧?我就说吧?”陈寻兴奋得抬起头,“别看他们一个个跟小流氓似的,其实骨子里都是好人!尤其是海冰,特仗义!”

方茴的笑容中掺杂了些苦涩,她低着头,腿一晃一晃的蹭着地,套在脚上的白袜套染上了一层薄灰。

陈寻把鞋扔到一边,坐在方茴旁边说:“小时候我们几个玩拍画儿,我的技术最棒,自己攒有一套变形金刚的拍画,别人都没有,好看着呢!结果让旁边胡同的几个大孩子盯上了,有一次他们和我玩,输了还耍赖,非要我把那套画儿给他们,我当然不给了,他们就急了,跟我抢。孙涛真是没白搭他这个姓,那孙子就是一怂货,看形势不对撒丫子就跑了,只有海冰跟我一起撑着,一直等到白锋来,才算摆平。所以说海冰这人是面恶心善,你和他待长了就适应了。”

方茴点了点头,其实唐海冰这些特点她已经很了解了,因为他们也曾经同窗三年,在那段时间内,她充分的感受到了唐海冰的义气。方茴不想再和陈寻讨论唐海冰,这话题就让她不舒服,于是打岔问道:“你们总说白锋、白锋的,到底是谁啊?怎么一直没见过?”

“白锋啊……下回再说吧。”

陈寻看见吴婷婷他们走了出来,站起身向他们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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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6-28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 且行 (11)





方茴疲倦的和他们一起走出冰馆,动作僵持的穿久了沉甸甸的冰鞋,猛地脱掉却并不觉得轻松,腿没劲,软绵绵的落在地上没有真实感。就如同她的心情一样,压抑了很长时间,现在仿佛没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反而却隐隐不知所措。

唐海冰出门后就说有事先走了,孙涛送杨晴回家,陈寻和吴婷婷顺路。方茴回奶奶家,对面有公共汽车到,便和他们告别,打算自己坐车回去。

陈寻拉住了她说:“我送你到车站吧!”

“不用,就过个天桥,你们走吧。”方茴说。

“还是我送你吧,等你上车我再走。”陈寻扭脸对吴婷婷说,“跟我一块把她送走,咱俩再回家。”

“得得得!”吴婷婷摆摆手说,“我可不当电灯泡,我先取车去,你回来找我吧。”

陈寻笑了笑说:“也行,那你等会我。”

夏末的北京还有些燥热,白天晒在柏油路上的热气,在傍晚全部蒸发了出来。两人走上天桥,陈寻走在前面,嘴里哼唱着《白桦林》,方茴慢了他一小步,跟在后面。

“上我旁边来!”陈寻侧过身说,“要不我老看不见你。”

“人多。”方茴抬头看了看前面台阶上的人群说。

“不行,那你走我前头!”陈寻干脆回过头,站住了说。

“你这人……”方茴无奈地笑了笑,陈寻也笑了,一把抓住她,把她推到了自己前面。

方茴没站稳,轻轻撞了旁边一个人,那人“哎哟”一声,急赤白脸的说:“吗呢!”

“对不起。”方茴连忙道歉说。

“你丫走路不长眼啊!他妈的挺大的窟窿,出气用呀!”那人流里流气,头发染成红色,身上穿的T恤几乎到膝盖那么长。他身旁还有两个人,一看就都不是善主儿。

“你丫嘴干净点!也没怎么着!至于么!”陈寻冲他嚷嚷着说。

“操!你丫哪儿蹦出来的呀!关你屁眼蛋事啊!”红头发上去就推了陈寻一下子。

“你丫再……”陈寻挡开他,指着他刚要骂,就被方茴拦了下来,她战战兢兢的说:“别吵了,算了,对不起,对不起……”

“滚蛋!我操你妈!”红头发一点都不含糊,拉开方茴,照着陈寻肚子上就是一拳。

陈寻从小到大没挨过什么打,这一拳打得他差点吐了酸水,他一下子火了,不管不顾冲上去就和红头发撕打在了一起。旁边两个红头发的同伙亦不甘落后,马上过来把陈寻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虽然陈寻比他们高大,但毕竟寡不敌众,眼见就处在了下风。

方茴快要疯了,她一次次的去拉他们,一次次的被他们推开,她大声的叫陈寻的名字,大声喊不要打了,但是没人听他的,也没人帮她。

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红头发的胳膊,哭叫着求他住手,红头发才停了下来。他一边骂一边又给了陈寻一脚:“让这孙子横!操!打不死丫挺的。”

“别打了,求求你……求求你……”方茴忙拉住他,泣不成声的说。

红头发戏谑的看着方茴说:“丫太欠,这是让他长点记性,刚才他骂我你也听见了,骂了不能白骂,我得抽他一嘴巴,抽完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你大爷……”陈寻捂着肚子,挣扎着还要说,方茴忙挡在他身前说:“你要打就打我!”

“也行啊!”那红头发仿佛就在等这句话,他出手又快又狠,上来就扇了方茴一个耳光。

方茴被他打得身子一晃,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疼痛感和耻辱感直袭到她心底,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时那段苦难的日子。

就在这含着杂音的空旷瞬间,方茴模模糊糊的听见红头发凑到她身边说:“你呀,好自为之。”

陈寻被这一巴掌彻底激怒了,他的眼睛已经被打肿,几乎睁不开,但从红胀的眼缝中,他还是看见了方茴摇摇欲坠的身体和绝望的表情,那一刻他根本没办法再理性思考,他冲上去狠狠掐住了红头发的脖子,语无伦次的喊:“你干吗!你丫干吗!操你妈!我宰了你!”

路旁看热闹的人和红头发的朋友都被陈寻的气势吓蒙了,所有人都呆立着,甚至没人敢上去劝一劝,说一句话。

“放开!你们都放开!”方茴突然声嘶力竭的尖叫,“陈寻!分手吧……我们分手吧!我不和你在一块了!我不要了!我受不了,真的不行了!我……我要分手!”

陈寻被方茴的话骇住了,他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根本顾不上身边差点翻白眼的红头发了。他觉得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呆呆地望着站在他对面的方茴。

方茴头发凌乱,脸颊红肿,眼泪像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眼睛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哀伤。

陈寻有些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狼狈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聊天,还牵着手滑冰,还坐在车后座上聊她家里的事,还笑闹着上天桥……早上送的礼物虽然成了碎片,但也还好好在他裤兜了放着呢。明明刚才都还好好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像要失去这一切的样子呢?

陈寻不能接受,也根本不想接受,他摇摇晃晃的走向方茴,不顾天桥上人来人往,一把搂住她呜咽的说:“不行!我不干!绝对不行!我不和你分手!”

桥下的繁华如流水般匆匆而过,尚还青春年少的两个孩子放任的在那年的一点时光中紧紧拥抱,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以后将会是怎样的结局,只是在单纯的以为,能够这样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抓住彼此不放,便是永恒。

方茴泪眼朦胧的从陈寻肩膀上凝视着对面地坛古老的牌楼,她明明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却仍说着别离的话:“陈寻,咱俩啊……还是别在一块了……”

“不!不成!你肯定是生气了对不对?我不该跟他们打架?我下回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行不行?我不分手,死也不分手!”陈寻也哭了出来,在男孩子还能尽情流泪的年纪,他因害怕别离而泪流满面。

“不是的……你也看见了,不是你不好,是我……今天这些人,肯定是冲我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不可能!”陈寻紧紧抱着她,不让她有一点挣扎的余地,“你一个女孩儿,碍着他们什么了?那帮人就是流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去招惹他们了!”

方茴凄然一笑说:“你没看见,他们不是三个人,刚才他们下了天桥就有一个人过去说话了,那个人我认识,也是李贺的朋友,以前总和海冰他们一起玩的……你还不明白么?我们已经没办法好好的在一块了,你最好的朋友不愿意我们好,我也不愿意和他见面,我们谁也不能妥协,就算我妥协了也没用……看见你这样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方茴说不下去了,她伏在她最喜欢的男孩肩膀上放声大哭,她害怕,也不解,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用心的去喜欢陈寻了,也没做一点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最后却还是变成了这样。

“唐海冰是么?那咱们以后不见他们了,我们只和赵烨、乔燃、嘉茉一起玩,我们好好念书,考外地大学,离这片儿地远远的,行不行?方茴,我不和你分手,求求你了,我喜欢你,我不想分手,真的不想……”陈寻扣住方茴纤薄的肩膀,在她耳边不住的说着。

方茴再也忍不住,她已经哭得喘不过气,一顿一顿的说:“我……也喜欢你,特喜欢……特喜欢……我也不想……分手……”

“那我们不分手!永远也不分手!”陈寻不容置疑的坚定的说。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很久才慢慢分开,他们谁也不再提分手这个词,刚才的经历让他们彻底感受到伤心与恐惧,离别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这玩意儿太撕心裂肺,他们根本经受不起。

陈寻牵着方茴的手一直走到车站,他走得很慢,总停下来看看方茴。

方茴的眼睛哭肿了,她拿手挡住自己的脸说:“看什么啊……齁寒碜的。”

“一点也不寒碜。”陈寻笑了笑说,“方茴……”

“哎?”

“没事。”

“……”

“方茴。”

“干吗?”

“没事。”

“……”

“方茴。”

“你怎么啦!”方茴停下来,无奈的看着他说。

“嘿嘿,我就是叫叫,我特爱听你答应我那声儿。”陈寻不好意思的说,“车来啦,你上吧,晚上我给你奶奶家打电话。”

可是方茴却慢腾腾得没怎么动,陈寻纳闷的看着他,她红着脸说:“再……再陪我等一趟吧,我也挺爱听你叫我的……”

陈寻肿胀的脸颊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清脆响亮的喊了声“方茴”,方茴也清脆响亮的答应了声“哎”。

他们来来回回等过了四趟车,天都渐渐黑下来了,陈寻突然窜起来说:“糟了!”

方茴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

“婷婷还在存车那儿等我呢!我怎么把她忘了!我得赶紧找她去!晚上!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啊!”

“嗯,你快去吧。”方茴淡淡的说,她其实也想得到,虽然陈寻答应说以后不和他们一起玩了,但他和唐海冰他们是从小的交情,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舍弃掉呢?

陈寻飞奔在天桥上的背影英俊挺拔,方茴从下面仰望着,轻轻叹了口气。

当陈寻赶到存车处的时候,吴婷婷早已不见踪影,只不过在陈寻的自行车旁边,她用红砖头在地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BYE BYE”。

陈寻看着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不由有些失落。他想起了小时候吴婷婷穿着小花裙子塑料凉鞋蹲在地上画跳房子的样子,也想起了刚才信誓旦旦答应方茴和发小们不再见面的诺言,在这两者之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格外落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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