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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晚上,我照例去小玲那看孩子,陪她聊天。已经接近10点了,我还舍不得走。我发现,孩子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他有着惊人的魔力,可以让我一秒钟也不想离开他。
不舍地告别了小彬彬,我还沉浸在孩子甜甜的笑中,走在闷热的大街上也不觉得累。
突然,电话响了。是那个号码。
“你在哪?”
“我…我已经睡了。”
“你在大街上睡吗?”
“你看见我了?”
我往四周看了看,他从不远处向我走来。
“林总,有事吗?我今天很累了。”
“我就说几句。”他乞求地看着我。
我示意他继续。
“我在电梯里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再讨论这些了。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吗?原来你那天赴约,就是预备和我摊牌,提醒我,我已经没有资格爱你了,请我放你一条生路,是吗?那我也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想要爱谁,预备怎么爱,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对我来说没任何区别。”
“你这又是何苦?”
“有多少次,我可以触手可及,可是,我没有,我不想让你痛苦,于是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发呆、看着你流泪、然后看着你离去,这种滋味你知道吗?邹雨,前面有多少巨石,我来搬,砸到我也好,绊倒我也好,我都认!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把你心中的那块石头搬走。”
“搬不走的,我们始终要面对的。如果你还要坚持,我只能逃得远远的。”
“逃?为什么明明爱着,却要装作不爱,为什么明明念着,却要彼此分离?”他低沉着声音。
伤感、沉重弥漫开来,空气凝固着。
许久,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
“好好地爱你的妻子吧,不能再让另外一个女人不幸福了。”
“也许等不到这一天了。”
“不,你可以的。毕竟她那么用心地爱你,而你――并非无情。”
他不说话了。
我告别了他,在大街上走了很久很久。
启正,让我默默地爱你,只在心里,好吗?
我的心在滴血,没有让他看到。也许,人只有在痛定思痛之后才会清楚真正的路该怎么走,只是,我付出了比别人惨痛十倍的教训来明白这个道理。也许,某一天,等到我的心疼得失去知觉了、等血流尽、变得麻木不仁了,也就功德圆满了。到那个时候,大家就可以各安天命,而我,就可以从他的记忆中彻底抹去。
如今的我,已经义无反顾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的双眼无法看见这个世界了。
省政协要举办一个慈善酒会,邀请函上赫然写着我的大名。
“邹雨,你收到请柬了吗?”遇上这种事,通常都少不了高展旗。
“喏。”我指着桌上红灿灿的东西。
“那你做我舞伴吧。”
“想得美。”
“求你了…”
“如果出席的都是女士,我会考虑的。”
尽管我的舞跳得不错,可我还是学了半年的舞蹈,没想到有用武之地了。
衣服呢?我在家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条金色的裙子,那是我在舞蹈班表演的时候穿的,同伴们都说很漂亮,所以我留了下来。
省政协每年都会搞一些活动,慈善酒会今年还是头一遭。规模不大,拍卖的东西也乏善可陈,说穿了,多认识几个人总是没错的。
我和高展旗来得刚刚好,和省律协的几个熟人寒暄了几句,就坐到一旁吃东西了。我想,要是本人魅力犹存的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排队请我跳舞。所以趁现在有空,先塞点,我可不想饿着跳舞。我为自己的臭美感到好笑。
“小姐,我能坐下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原来是他!我的脸部僵硬了几秒钟。
“我们又碰面了,”他淡淡地说,“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他在我旁边坐下,。
“幸会。”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陈先生?刘先生?还是…这个发现让我自己惊讶不已。
“我姓姚。”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
“对不起,我们见面好几次了,我一直没有请教你的大名,真的很失礼。”我很抱歉。
“没关系。”
“哦,对不起,失陪一下。”他看到一个熟人,于是过去打招呼。
“请便。”
还没缓过神,高展旗就开始在我耳边狂轰乱炸起来。这家伙,刚才还与几个政府办公室的小妞打情骂俏,一会功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我身边了。
“邹雨,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拍了一下我的肩,一脸的好奇。
“哦,在世中国际,就是为了我未来弟媳的那个案子。”
“你真不简单啊,所有钻石级的男人都被你遇上了。”
“什么钻石?他只是世中国际的律师助理。”我驳斥他的说法。
“律师助理?”
“是啊,不信吗?”我漫不经心地吃着美食。
“邹雨,你没吃坏脑子吧,他可是世中国际的掌门人――姚世诚。”
“什么掌门人?”我一脸的惊讶,差点没噎着。
“千真万确,那家公司是一对华侨夫妇办的。虽然只是家普通的贸易公司,但在业内,口碑很不错。”
“你确信?”
“错不了。”
我傻眼了。我搜寻着他的身影,我不停地问自己,他为什么不坦白自己的身份?
“这个人高大、挺拔,相貌和我有的比,邹雨,你要好好把握啊。”
“去去去,少臭美。”我忍不住打断他。
正在沉思中,突然音乐声响起了。
“邹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不知什么时候,姚世诚站在了我身旁,伸出手。
我机械地站起来,牵起他的手,步入舞池。
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看来我真是眼拙,一个律师助理怎么可能开豪华车,参加舞会,和这么多官场中人打招呼?邹雨啊邹雨,你怎一个笨字了得。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看着他,不解地问。
“请吧。”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世中国际的掌舵人?”我很直接。
“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在假公济私。”他脱口而出。
“你……是指那个官司?”我问。
“对。”他答。
“哦,怎么会呢?只是,你怎么会在法律部呢,我还以为你是律师助理。”我仍然想解开谜团。
“那天我在法律部看资料,没想到被你撞到了。”
“你…懂法律?”
“是的,在国外深造的时候主修国际经济法。”
“太意外了,原来我们是同行。”我有些惊喜。
他腼腆地笑着。
一曲完毕,我感觉有点闷热,想出去吹吹风。
“出去吹吹风如何?”他建议。
“走吧。”
我们来到室外的草坪,凉风阵阵吹来,清新,舒服。
“官司的事,真是感激不尽。”
“哦,那只不过是一起小纠纷,没必要搞大。更何况对方一直信誉良好。”他的严谨令我吃惊。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我说得很真诚。
“我一直记得那天的你”,他看了我一眼,“后来我到省高院,你也在,我看见你正在公诉人讨论案子,所以没有过去打招呼。他们告诉我,你是鑫展的高级合伙人,叫邹雨。那天你来我们公司,我还以为看错了呢。看来,我们很有缘。”他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
“上次的事真是太感谢了。”
“哦?”他一时弄不清楚。
“那次你送我去医院。朋友生孩子,等着救命。”
“看来我跟那孩子也有缘。”
“见到你以前,我还以为世中国际的老总是个老头呢。”
“为什么?”
“因为到处可见江南园林式的布置。”
“你喜欢?”
“嗯。”
“那以后常来坐坐。”他的眼睛透着光芒。
“谢谢你刚才请我跳舞。”
“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谢谢了。”
“哦?”
我们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会场响起司仪的声音,看来慈善拍卖要开始了。突然他的手机响起。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他示意我先回。
我独自回到会场,司仪已经站在舞台中央。
“那位钻石王老五呢?”高展旗悄声问我。
“被灰姑娘叼走了。”
我拿起一杯酒,略饮。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有请今晚的特别嘉宾,致林集团的林启正先生。”
什么,他也来了?
聚光灯下,林启正走了进来,他穿一身黑色西服,扎黑色领结,不可否认,帅极了。台下发出阵阵赞叹声了。我看着,竟有些痴迷。
他和各位官员握手,然后入座,拍卖正式开始。
“今天拍卖的第一件物品是……”
“……”
“好,第一件物品得主是华氏企业杨立明先生。恭喜杨先生。”
我没什么兴趣看这无聊的拍卖,那只是有钱人哗众取宠的把戏,不带任何慈善的性质。我无意往周围扫视了一下,没想到正好和林启正目光相遇,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把视线移开了。
“让我们一起请出今天最后一件拍卖物品,它是明清时期的词人纳兰性德为了他的爱人卢氏作的一首词,底价2万元,叫价最低1万元。现在开始。”
晕!居然卖起文绉绉的词作,恐怕没人懂得欣赏吧,真是浪费。底下立刻有人举起手来,我无奈地摇摇头。
“5万元第一次。”司仪开口说道。
“5万元第二次!”司仪举起了锤子。
“8万元。”突然,林启正举起右手,喊出了一个让人震惊不已的数字。
顿时,所有的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个林启正,出手可真是大方啊。”高展旗惊叹道。
“无聊。”我有点鄙视地说。
“8万元第一次。”
“8万元第二次。”
“8万元第三次。”
“啪”一声响,“成交!”
“恭喜致林集团的林启正先生拍得今天的压轴精品,再次恭喜林先生。”
他上台接过那首词,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扮演着一个慈善家的角色,自信、从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
音乐声再次响起,“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继续今天的舞会,张开你们热情的双手,尽情的跳吧。”司仪不遗余力地卖弄。
曾经,我们相约,要跳遍整个世界,但终究只是一场没有兑现的承诺。
忽然,我想起那个姚世诚,打了这么久的电话,该不会是溜了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走到我面前,轻声说:“是邹小姐吗?林总有请。”
我不想发作,只好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安静的小花园。
“你今天真漂亮。”他看到我,温柔地说。
“谢谢夸奖。”
“这个送给你。”他拿着手中的匾,递给我。
“林总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收得起。”我没有接。
“这是我的心意。”他有点失望。
“心意?林先生,如果你真的很有钱,灾区那些失学的孩子一定很需要你的帮助。”
“你觉得他们很可怜?”
“是的。”
“我比他们更可怜,我有一个深爱的女人,我们近在咫尺却离得很远,她要我忘了她,我的心被撕扯着,而她却不知道,邹小姐,你觉得她过分吗?”
我无法作答。
“我买下它,也许是感同身受吧。”他说。
我有点迷惑。
“一个男人为了他逝去的妻子作词,一定用情很深。这份情意,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他的眼神飘向远处。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凄凉。
“邹小姐,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我回头一看,是姚世诚,带着一脸的焦急。
“没关系,我有点醉了,所以出来走走。”我答道。
“刚才有点事耽搁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
这时,林启正转过身来。忽然,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Ken?”姚世诚张大嘴巴。
“Joe?怎么是你?”林启正比他更感意外。
“好久不见。”
说着,两个人激动地拥抱了在一起,好像亲兄弟似的。
“嗨,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启正问。
“不久前。”姚世诚答。
“什么时候聚聚?”
“好,大忙人。”
我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惊讶极了。
“你们认识?”我问。
“Ken,我来介绍,这是邹律师。邹律师,这是Ken,我在美国的同学。”
林启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而我,装作不认识他。
番外:
他不会想到,在这个场合遇见Joe。
在Harvard,他们可是铁哥们。
因为经济上的宽裕,他们不用像其他学生那样不分昼夜地打工,以维持生计。反而,他们有很多时间打球,泡书馆。一来二往,彼此就混熟了。女人之间的交往很慢热,而男人呢,显得纯粹些,特别是异乡求学的学子。碰巧,他们是同乡,Joe的父母是华侨。
Joe是那种很安静的人,这点与他很像,也是他们投缘的地方。他喜欢此地无声胜有声。他们可以一起打球,看球,时不时冒出几句相通之语。还有一点,对女人宁缺勿滥。那时女生写来的情书,他看也不看就扔,哪知道他越不屑一顾,女生就越不罢休。到后来,只好让Joe帮忙,掩护他躲开追逐,然后一齐驾车到郊外,喝着罐装啤酒,对着天上的星星谈人生,谈抱负。
有空的时候,Joe会和他谈加拿大美丽的枫叶、尼亚加拉瀑布、惠斯勒山滑雪,他们俩开玩笑,以后带着新娘一起度蜜月吧。
与他的压抑相比,Joe是自由的,父母很开明,他对人生也很豁达。这些让他很羡慕。他看着Joe,幻想自己也能像他一样,抛开枷锁,为自己而活。
再后来,两个人毕业,Joe回加拿大与父母团聚,他回中国,就这样,在人生的关键点上各自追寻梦想去了。
现在能遇见他,不失为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只是,他有个小疑问,Joe和她认识?他们……
舞会上跳个舞,认识一下,不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吧。
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失笑。
他还有几天的时间,他会抽空找这个曾经的同学,聚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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