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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纯情,右岸媚色 ZT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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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案

等待一小时太久,如果爱,恰巧在那以后;
等待一万年不长,如果终于有爱作为报偿。

by我见青山多妩媚

在我看来,擦肩而过终成追忆的那个人,无论与他经历了怎样的爱恨情仇,只要曾经真情以对,也会是生命中一抹明媚的阳光;而执子之手伴君同行的那个人,当彼此相视莞尔一笑的那一刻,所有缠绵缱绻便是永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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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杜辰薇,李哲,王维东 ┃ 配角:宋剑桥,傅聪颖,周瑾,陈瀚生,季洁,沈怡然,苏三,宋薄引,杜辰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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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白色爱情,十年

  1、白色
  生命如沙漏,夜以继日的一点点流逝,而对某些事物的执着,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消失。记得从前,我最喜欢白色,喜欢白色的云朵,白色的雪,白色的珍珠,白色的玫瑰,还有白色的婚纱。
  维东曾问我为什么,我答:“白色代表纯净、神圣、青春和坦诚,我喜欢它明亮得一尘不染的感觉,你呢?”
  维东就揉了我的头发笑,“小丫头,白色太单调了。”后来,他的目光落在我白色的连衣裙上,又玩笑般的说了一句:“你有洁癖?”
  当时,我为他用了单调两个字词形容白色而郁闷了一个晚上。他带了耳机,懒洋洋的躺在绿茵茵的大草坪上,随口哼唱着什么。我安静的歪在他身旁,抱了本台湾当代小说二十年翻看,为了那篇《游园惊梦》感慨不已。那时可真年轻啊,有那么奢侈的时间和心情。
  某一年,我们经常在相辉堂前这样度过。
  2、刀,如流云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能确定当初在网上遇到流云,究竟是缘分还是劫数。如果我没有偶尔心血来潮,把随手涂抹的小说发到网上,如果他没有偶尔路过,恰好点开那篇文,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历史已无法改变。
  在我以“白衣卿卿”的笔名,在某文学站连发了两个长篇、颇有些人气时,有一天,流云加入了我常去的那个写手群。
  那时他叫“小李飞刀”,在群里不常出现,却很有知名度,靠着率直狂放的言辞和时而灵光突现的文学素养,俨然已是一代评论高手。
  我和他聊的次数其实不多,但对他的印象很好,因为他不会干涉我的写作部署,却往往能一早洞悉我潜藏在文字下的意图。
  某个夜晚在群里碰见,聊得投机,我说你应该改个名字。
  “改什么?”他问。
  “流云。”虽然没见过人,但我直觉上他叫这个名字更合适。
  “为什么?”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该是刀刀如流云。”我飞快的打字。
  屏幕上同时闪出他的回应:“三辕车,五花马,烟笼寒水月笼沙。金缕衣,玉罗刹,刀如流云人如画,人如花。”又笑,“卿卿是想到刀如流云人如画?太抬举我了。”
  在群里,大多数人认为我是男性,习惯叫我白衣;只有流云,固执的认定我是女子,固执的叫我卿卿。
  我嘿嘿笑了几声,就下线了。
  从那以后,他的网名一概改成刀如流云,又经常在论坛上发些一针见血的犀利时评。很快,他的人气越来越高,在网上为他牵肠挂肚的美眉恐怕至少得以两位数计。
  我说是不是该谢谢我,你改名后就鸿运当头了。
  流云说:“好,我请你吃饭。”
  我对所有试图从虚拟世界踏入我现实生活的异性,有着本能的戒备,就婉拒了:“先谢啦,过些日子再说吧。我明天要跟导师去北京参加研讨会,起码要十天半月的。”
  “哼哼,过期作废。”他发了个桀骜的表情,透露出某种程度的骄傲,见我半天没反应,又说,“要不我们视频吧。”
  早就曾想象他的样子,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还是拒绝了:“我找找摄像头在哪里。”
  那头沉默了几分钟,说:“如果我说语音聊天,你是不是会说找不到麦克风?”
  我一时有点尴尬,只能急忙打了个“我要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的事,88”,仓皇逃下线来。
  3、年少轻狂
  认识维东时,我还是个跟着哥哥屁股后面到处跑的小毛孩。只记得他和哥哥是同班同学,还狠狠的打过一次架,不知怎的,后来成了铁哥们。等到了初中,他家搬到我家楼上,见面就更多了。
  当时,好孩子和坏孩子,大人们大多只是以考试分数来划分。凭着时常拿到一根油条加两个烧饼,我是父母眼中懂事争气的乖乖女,老师眼中颇有天分的高材生,轻易得到大人们的宠爱和夸赞。然而维东和哥哥那些个叛逆不羁、被学校记过处分的男生,在那个时候,我却觉得更耀眼、更值得羡慕。我仿佛被关久了,需要什么来刺激一下生锈的生活。
  我想爸妈终其一生,也不知道我在放学后会和哥哥他们一起猛泡游戏厅、一起狂飙街舞,甚至在他们和别人斗殴时,肩负着把风的任务。自然,他们也不会知道那个初夏的傍晚,我曾盯着维东的眼睛,认真告诉他“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漫天谣言喧嚣尘上,所有人,都以为维东诱拐了学校里最纯洁的小花。无论我们怎么解释辩驳,父母还是按他们的方式解决整件事。他们一面不辞劳苦的每天轮流送我上学、接我放学;一面成功的说服了维东的父母,硬是押他去一所私立中学,接受全封闭式教育。
  后来,我说:“爸爸妈妈,我会依你们的愿望考上理想的大学,你们不要分开我和他。”
  爸妈交换了个眼神,“小薇,你还小,你现在一时糊涂,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你是女孩子,我们不想你毁了,我们要对你负责。”
  我沉默了,在那年十一月的期中考试里,所有科目都交了白卷。这一非暴力不合作行为震惊了整个学校,师长们或严肃或痛心的挨个来教育我。我继续沉默着,只在第二天下午当着老师父母的面,将所有试卷做了一遍,依然保持着全年级前五名的水准。
  大人们面面相觑,哥哥不经意的说“要是高考时,妹妹也任性的交白卷就完了”。事先串通好的这句,如我所愿,达到了震慑父母的效果。父母让步了,我可以每周去见维东一次。
  深秋金色阳光细碎的洒在维东和我的身上,他吻着我的脸颊,以前所未见的慎重态度说:“小丫头,我会变得优秀!我不会再让人有理由分开我们!”我埋头在他肩窝里,偷偷的笑,只看到脚边光影斑斓,两个长长的影子重叠融合了。
  又一个夏天来临时,维东奇迹般的考上S市的那所江南第一学府,父母对我的管束也随之渐松。
  二十世纪最后那几年,维东的父亲炒股赚了近百万,又借了市里的关系抢了先机、贷款炒地皮,半年后地皮转手,价钱翻了几倍,之后又全力投资房地产。短短两年,传闻他家的资产已介乎八位数和九位数之间。
  而就在他家搬到S市那年,我经历了黑色七月的洗礼,如愿以偿的和维东做了校友。
  妈妈在朱红的宿舍楼前,红了眼圈对维东说小薇从没有一个人离家生活过,你以后要多照顾她。维东郑重的点头,我脸发烫,我们的十指在身后紧紧交缠。
  象牙塔的日子美好简单,我们肆无忌惮的挥霍着青春和激情。
  我说:“维东,我一生只会爱一次。”
  “一次?可初恋往往是最盲目的,如果最后发现不合适怎么办?”他调侃。
  “所以在爱之前我会仔细想清楚,一旦开始了,就要从头到尾、一生一世,除非……发生意外。”
  “什么意外?”
  我无声的笑,把“背叛”这个讨厌的词埋在舌底。
  “还好我捷足先登。”维东夸张的揽过我。
  我们一年一年的长大,我们认识的朋友和非朋友越来越多,每年的日子都过得跟去年大不相同。维东喜欢有滋有味的生活,所有最流行最先锋的玩意儿都会很自然、很合衬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我喜欢这样的他。
  4、只爱一次
  十年,距离我告白的那个初夏傍晚,忽忽十年。
  我爱上象牙塔里相对纯净自由的氛围,边读硕边留校做了新生的辅导员。而维东,早自立门户,他的房地产公司几年间风生水起,已打算拉几位行家组建集团公司。
  意外。
  却在你侬我侬的幸福生活里,硬生生挤开一条缝隙,不期而至。
  “那个女的叫傅聪颖,H大的学生,家在东北一个山旮旯的地方,特穷。她原先在夜总会做陪聊,见过两面,最近她父亲晚期肝癌,急需钱做手术,才第一次出场子。维东看她可怜,所以……”哥哥为难的说,“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分得清轻重。”
  当晚,我在H大校门口,看到那辆熟悉的亮银色宝马,载了个女孩子驶近。
  车停,维东和她却没下车,在车内呆了十六分半。当我通宵达旦写文时,这不过是弹指瞬间,那一刻,我却仿佛等了漫长的整个世纪。
  树影遮蔽了月光,黑暗中我肯定我唯一的爱已被背叛。
  “小薇,你放心,我不会和她纠缠太长时间,”维东对我解释,又习惯性撩拨了我微卷的长发说,“你不是很欣赏南京的先锋书店,不如我出钱,你找几个朋友也办一个?我的准老婆既聪明又漂亮,一定能搞得有声有色……”
  我望着他,五内俱伤。
  从潇洒的少年到帅气的男人,陪他成长了十年,对他来说,难道真的太久了?
  他说过——白色,太单调。
  我早该明白的。

二、不在沉默中死亡

  5、不在沉默中死亡(1)
  “妹妹,退一步海阔天空。”哥哥如是说。
  “他知道疼你,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就好。”父母功利而世故。
  “小薇啊,明年你们就把婚事办了,我等着抱孙呢。”维东妈慈爱的对我说。
  “最起码他知道该娶谁。辰薇,聪明如你,既割舍不下,就该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自己最好。”我的师姐周瑾,如今已是维东朋友的妻,毕业后一直做全职太太,雅致的吸了口绿色ESSE。她的目光有着洞察一切的了然,眼底依稀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我静静听着,清冷的薄荷烟香在鼻端盘旋,带着一丝青涩的淡苦,像是年少初恋时患得患失的味道。然而,曾经深挚的感情如今不再纯粹了。
  我真的有洁癖,感情洁癖。
  收拾简单的衣物用品,离开曾经温馨的爱巢,我搬回学校的教师宿舍。
  我的手指不知疲倦,在键盘上疯狂跳跃。
  小说里,看似深情的男主角暴露出真面目,虚伪、背叛、欺骗、不忠,都张牙舞爪的浮出水面;女主角倔强的咬破下唇,为报复舍弃一切,不择手段。
  文字构筑的世界,一点点滑出道德的边缘,漠视伦理尺度,恣肆践踏了所有明媚美好。阴暗潮湿的字里行间,血红的罂粟怒放遍野;凌厉妖异的情和色,诱人胆战心惊却又心甘情愿的追逐下去,如飞蛾扑火,堕落至万劫不复。
  群内很多人拍手叫好,说难得白衣涉猎黑暗系小说,笔意比先前更洗练老辣,让人在热血沸腾中倍感透心寒凉,有一种残酷而痛苦的快感。
  流云却说:“卿卿,别写了,不适合你。”
  “不喜欢就别看!”我恶劣的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流云犹豫了片刻。
  我狠狠的打了“与你何关”,狠狠的把他拖入黑名单。
  6、不在沉默中死亡(2)
  白天,我为人师表,温雅端庄。
  夜色降临,我游荡于Park97、Babyface、东魅。
  舞池里红男绿女,妖冶灯光明灭迷离,我与每一个看得顺眼的陌生人跳贴身辣舞,蛇一样摇曳肢体,high到眩晕。沸腾到极处,饮得昏天黑地,漫溢的情绪轻易流出来,大笑中泪流满面。
  “到我家再喝。”刚才共舞的老外操着不纯熟的汉语,半拖半抱了我。
  “No、no、no……”头昏昏沉沉,我断然拒绝,使劲想挣开他。推拒中,他下身的东西硬梆梆的在我臀部摩擦,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Vicky,原来你在这里,我们都在那边等你。”斜里一个男人走过来,搀起我。老外咕哝了什么,怏怏的放开我。
  不记得怎么坐回高脚椅上,只记得抬头时,看到一张俊朗的脸孔,挂着散漫的笑意,颇有些象元彬。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我反应迟钝,呆望了他好几秒钟才说:“谢谢。”
  “需不需要送你回去?”他看似彬彬有礼。
  “不用了,谢谢。”我客套回应,起身要走,脚底轻飘飘的,一个重心不稳,直跌向他那边。他自然的扶住我,“你醉了。”
  上了他的车,清爽的冷气扑面,我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然而,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任凭自己再次模糊、慢慢沉醉进梦乡。
  “张嘴,喝水。”不知几时,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我迷蒙的乖乖照做。冰凉的液体流入咽喉,我呛着了,一阵剧咳后,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的男人上身赤裸,奔腾的线条硬朗流畅,均匀的肌理骄傲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异常sexy。强烈的视觉冲击,刺激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我全身被一种紧张情绪迅速占据。
  他低低的笑了,声音很好听,“你吐了,吐了我一身。”
  看看周围,是我的小窝。看看自己,衣衫完好,后脑上敷了块冷毛巾,嘴巴里不再麻木,依稀舌尖有点甜丝丝的味道。
  依常理推论,应该是他问了我的住址,我稀里糊涂答了,然后他送我回来,不幸被我吐了一身,所以他脱了T恤;后来他看我醉得厉害,又帮我敷毛巾、喂我温水蜂蜜,让我解酒好过些。
  “对不起。”险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脸轰的发烧。
  “你醒了就好,我回去了。”他说话的神态很随意,让我慢慢放松了心情。
  “嗯,你穿件衣服先。”我叫住他。这大半夜的,在教师宿舍,有个裸露上身的男人从我房间走出,如果被人看到,不知会在学校传成什么样呢。保险起见,无论如何我也得给他找件上衣。
  搬过来时,刻意没带任何属于维东的东西,除了那件尚未送出的生日礼物——我去锦江迪生Ascot Chang定制的白衬衫,寂寞的躺在衣橱的隔层上。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把它拿出来递给他。既然礼物没送出,就还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大方的拆了包装,试穿起来。
  明明是依了维东去年的尺寸定做的,可穿在他身上,竟是出奇的合体。轻柔丝滑的瑞士Alumo 200支双纱埃及棉泛着清新的光泽、迎亮处隐现的精致暗纹、特别挑选的纯色贝壳纽、他随意站立的挺拔身影、眼中静谧的笑意、微敞的领口下健康的浅麦色……这个黑夜中熠熠生辉的男子,如同一幅完美的油画,让我呼吸为之一窒。
  一时间,我能想到的只有八个字——沉静如水,优雅如豹。
  “定做的?”
  “是。不过你穿很合适。”潜意识里,我未必不想用这件正装衬衫束缚素来不羁的维东,而此刻,我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比维东更适合它。
  我礼貌的送他到门口,他忽然又说:“不好意思,这原本是送你男朋友的吧。”
  “他不会介意的。”对试探性的询问,我本能的有所防范,“麻烦你送我回来,又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不想和陌生人有太多交集,最终我没有问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后来我无意中开窗透气,看到他迈了矫健的步伐走出大门,在上车的前一刻,转头望向我这边,我反射性的躲到层层窗帘后。
  后来想想,又不免笑自己小家子气。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又不是舍不得他离开,就算他看到我在窗前,也应该不会产生误会的。
  7、不在沉默中死亡(3)
  系里有个同门的才子师弟,叫宋剑桥,眉清目秀的,因学生缘颇好且在晚报上开了个小专栏而心高气傲,平时话不多。他因是导师的儿子,自诩入门比我早,最爱叫我“小师妹”,近来更是嘘寒问暖:“小师妹,有黑眼圈,昨天没睡好?”
  我哼了一声:“别叫我小师妹,你以为你是令狐冲,我是岳灵珊?”
  宋剑桥有种被看穿的尴尬:“我是想问你,今晚六点半逸夫楼报告厅有金庸的讲座,你去不去?”
  “不去,学生太多了。”自从做了辅导员,我多了“杜老师”的身份后,就不太好意思和学生们挤。
  宋剑桥说:“我有两张贵宾席的票,不用挤。”那时金庸对我有很大诱惑力,我本科时的毕业论文就是写他的。
  但我还是懒塌塌的提不起劲,面上却故意伸出手笑说:“好啊,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两张票都给我,我就去。”
  宋剑桥仿佛有点脸红,把票塞给我转身就走,“记得去。”
  年纪不小的纯情少男?我把玩了两张票,摇头叹息,这样的生物是越来越罕见,我可不敢随便招惹。
  好友佳、媛、兰,我依次电话相约,得到的却是“我忙死了,晚上要加班呀”、“不行啦,晚上我要到婆家吃饭”、“约了我那位晚上shopping看电影”的回答,最后每人还都不忘了调侃一番“谁象你那么闲,我挂了,叫你那个痴情的金龟婿陪你吧”。
  原来一段时间不见,喧嚣的城市早已赋予她们新的忙碌对象。
  下午练瑜珈碰到周瑾,她更干脆:“音乐会适合我,讲座还是免了。”末了,又添上一句:“你多大了,还和那帮小孩一起听什么金庸,难怪你家维东说你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我笑着回了宿舍,指甲掐得手心一片通红。原来我杜辰薇的生活中,王维东的影子已渗透得无处不在,而更可笑的是,痴心长情的那个,不是他,只是我。
  烦闷的踱步到逸夫楼,那里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男男女女的在门前依次排队等候,拥得里三层外三层。
  门哗的打开,众人蜂拥而入。我看到人头攒动中,一个高大的男生一手揽着个娇柔的女孩,另一手努力为她挡开别人的推撞。这一幕如此熟悉,我仿佛记得,在若干日子前,维东也曾如此护着我。
  恍惚中,被谁大力一撞,我猝不及防,被人流冲到一边,已不得不准备迎接人生中最悲壮的一跌。
  “小心!”
  “杜老师小心!”
  一旁牢牢托了我腰的,居然是那夜载我回家的男子。而左边拉了我胳膊的,是我班上的生活委员季洁。
  “谢谢。”我不着痕迹的走开半步,避开和那男子肢体的继续接触。
  “不客气。”他似乎也当我是陌生人,绅士的放手,转身随人流进了报告厅。
  季洁露了个可爱的笑脸:“杜老师,我还以为那个大帅哥是你朋友呢?”
  “帅吗?没觉得。”因了比这班学生不过大四五岁,我和他们相处一直比较随意,比之师生,大约更象是姐姐。
  “那他一定是老师的仰慕者。”季洁狡黠的眨眨眼,“刚才老师站在这里,他就在旁边一直看啊看的,不然哪能那么及时的英雄救美。”
  心脏突的一跳,我掩饰性的顾左右而言它:“进去吧,我有贵宾票,正好分一张给你。”
  “耶,杜老师太好了。”
  贵宾票成功的转移了季洁全部的注意力,我暗暗松了口气。岂知进去坐好,我才发现宋剑桥一早坐在紧邻的位子上,再一扭头,又看到季洁刚赞过是“大帅哥”的男子,坐在我的斜后方。
  我忽而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我和宋剑桥随口寒暄了两句,话茬就顺利的被季洁接过:“宋老师,你也喜欢金庸啊。对了,你在报上发的那篇《神往朴素》……”
  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青春的脸兴奋得有点脸红,带了些许崇拜的一瞬不瞬望了宋剑桥。宋剑桥也变得健谈起来,从卡夫卡的《饥饿艺术家》到海德格尔,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一点没辜负才子之名。
  我静静的等待着金大师出场。臆想中,是否那个叫傅聪颖的H大学生,也是用季洁那样单纯天真的神态吸引维东?抑或她更技高一筹,有着超越年龄的世故圆滑,善解人意得惹人怜爱?
  “杜老师,在现在这个时代,你相信会有书里那种生死相许、忠贞不渝的爱情吗?”不知几时,季洁的话题又扯到这上头。
  “相信。”我不假思索的答。
  “那你喜欢杨过还是郭靖?”
  “杨过。”
  “为什么?”宋剑桥突然插嘴。
  “两人的爱情表现,差不多都是一生一世深爱一人。为什么杜老师偏爱杨过呢?是喜欢杨过的性格?”季洁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瞥见宋剑桥期待的目光,我忽然有所领悟,他该不是自比为郭靖吧,于是含笑说:“杨过和郭靖各有各的好。神雕里面最后说‘东邪西狂南僧北侠’,可见这两人魅力相当,难分高下。不过在我个人而言,偏向杨过多一点。”
  “啊,我明白了。”季洁得意的接口,“因为我们未来师公就是杨过型的,英俊倜傥玉树临风,对不对啊,杜老师?”
  师公?这称呼亏这班学生想得出来。可惜,杨过是理想,维东是现实,理想美好,现实却残缺得丑陋。
  “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他!”一瞬间,这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可终究,我还是不置可否的抿嘴笑了。
  主持人搀着金庸适时的上了台,掌声雷动,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转到台上。宋剑桥略显挫败的脸,我敷衍的笑意,都全然隐没在浮躁的黑暗中。
  “杨、过?”我听到后排有人喃喃说着,熟悉的嗓音,属于那夜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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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不可能的爱情预言(1)

  8、不可能的爱情预言(1)
  听完讲座,我离开逸夫楼时捡到一个手机,刚上市的一款Moto PDA手机。如果我没记错,这款手机时价八千多,想来是学生丢的可能性很低。
  通常情况下,失主发现自己没了手机,该是立刻打自己的号码,要么和拾获者联系、要么吓一下偷窃者也好。不过很奇怪,我等了一晚,手机一点都没响过。
  自然,我这种从小在“五讲四美三热爱”教育下成长的乖孩子,是百分百的好人。为了尽快找到失主,我不得不侵犯一下人家的隐私。还好,手机里电话簿的第一个,有个号码标识了“家”。
  拨号,接通音,电话自动应答,我约对方第二天早上九点半在F大门口还手机,就挂了。
  本来,还手机是件简单的事,一分钟就能搞定。没想到,我在匆匆走向校门口、从包里拿吸油面纸的时候,会一不小心把它带出来,掉到地下的水坑里。
  用餐巾纸把手机仔细擦干净,它总算恢复了几分原先的风采。
  明亮的金属电镀表层,闪耀的镜面效果,辅以沉稳内敛的纯黑钢琴漆,仿佛都在彰显一个夜色男子的华丽和神秘。不知怎么,我无端端想到那个萍水相逢的人。
  开了手机,我边走边测试它的各项功能,万一因为那一浸水而弄坏,倒是我的过失了。
  通话,ok。
  摄像头,瞄准,拍照,ok。
  无意中再一按,已储存的照片唰的跳出来,那一刻,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子漾起长发陶醉的舞、女子大笑着和陌生人猜拳、女子落寞的在街头、女子认真的在讲台上讲课、女子在床上如小动物般酣睡、女子感伤的站在逸夫楼前……一张张,依次浏览、放大,图片中的女子竟然全是我。
  再检查“已储存的视频”,我看到了更多的自己。
  那醉酒的女子,坐在床沿上抱着枕头,哭得一塌糊涂。当安慰她的男声说“乖,别哭了”,她又抹干眼泪嘿嘿傻笑起来说“如果没有完完整整的你,我宁可一分一毫也不要,王维东,分手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后来,她慢慢安静下来,无力的蜷在床上,一只手还紧攥了某个人的手,梦般呓语着“留下来,不要走”。
  清晰的画面,明媚的颜色,忠实得一丝不苟的记录,撞击得我满脑子混乱如麻。我木然的继续按键,一遍遍重播。原来,那醉后的女子,根本脆弱得不堪一击,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依次察看到电话簿,在标为“lover”的呼叫组里,赫然有一个名字——杜辰薇。
  “姓名:杜辰薇。英文名:Vicky Du。手机:139****6688。工作地址:F大文科楼713室。办公电话:6552**96。生日:10.18。电子邮件……”一项项我的信息,清楚明了,准确无误。
  很快走到校门口,我冷冷环顾四周。如我所料,那夜及时送我回去的男人、昨晚及时扶我一把的“好心”人,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是你丢了手机?”
  “是。”他笑得象只狡猾的狐狸,“没想到又见面了,我们真是有缘。”
  “可不可以描述一下手机的特征?”
  他望着我意味深长的说:“里面有一些照片和视频,拍的都是同一个beauty,在酒吧里,还有……床上的。你可以查看一下。”
  暧昧的话语,挑逗的声调,仿佛想故意惹怒我,可我想文明的解决问题:“坦白的说,我觉得偷拍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他低头笑,眼角黑漆漆的珠子溜我,“情之所钟,情不自禁,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直直盯了他,心里掂量这奇怪男人的无赖级别。
  “我知道你和他还没分手,不过没关系,并不妨碍我们交往。”他一幅嬉皮笑脸的轻狂模样,“至于拍照,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可以不拍。”
  鉴于校门口人来人往,我勉强保持了平和的态度:“手机拿走,该删的删掉,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看上去心情更好:“亲爱的小薇薇,你帮我找回手机,我该请你吃饭。”
  Shit!谁许他这么叫我。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我的理智还没决定怎么出这口恶气,我的右手已俐落的掴在他脸上。
  他揉了左颊,很痛似的咧了咧嘴,“出手好重,其实你想打的那个不是我吧!”心酸涩的抽痛,我恶狠狠的瞪他,掉头就走。
  “我还有珍藏版的照片和视频,你要不要看?”他在我身后大声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还有别的?我犹豫着慢下脚步。
  他悠闲的踱步过来,“你不要的话,我就发到网上。”
  “你——”趁醉偷拍了裸照类的东西?我不能不作最坏的猜想。
  他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是不是恨得牙根痒痒想咬人?借你磨牙。”
  “你到底想怎样?”一团火直冲上我脑门。
  “我们做一个游戏。如果你输了,就陪我吃顿饭。如果我输了,就把所有照片和视频彻底删除,从今以后不再烦你。怎样?”他凑到我旁边,弯弯的嘴角让人觉得很可恶。
  我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游戏?”
  “你信不信,你我是有缘的。所以——”他拖长了声音,戏谑的望定我,“不管你怎么躲,上天注定,今天之内我们还会见面,而且不止一次。”
  “不可能!”我断然反驳。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darling。”
  斑驳的围墙前,他迈步优雅离去,一肩纯净的阳光。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降临了,这感觉并不陌生,就象我第一次玩蹦极前的feeling。

四、不可能的爱情预言(2)

  有一句非常流行的爱情预言,说如果你在一天内遇到一个陌生异性三次,那么他或她就会是你命定的人。从前,我对这话格外感兴趣,甚至在校内的bbs发了篇文,感叹命运的奇妙正在于重复的不期而遇。但那天,我对这所谓的爱情预言,却反感到极点。
  九点五十,那个无赖离开,我匆匆赶到六教上课。为防止他早有预谋的骚扰,我刻意只上了一节,就开溜了。
  十点五十,手机响,导师叫吃饭。
  十一点二十,我到了包厢,一进去,就发现同门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后来师母偷偷拉我到一边,我才知道,之所以吃这顿饭,是因为师母红娘瘾发作,要给师姐沈怡然介绍男朋友。师母又怕太正式的相亲,沈怡然脸皮薄,所以特意叫上大家一起,等会儿人来了,让他们扮偶遇。
  当然,这相亲的事绝对保密,宋剑桥那班师兄弟是不知道的。而师母告诉我,也是要我待会儿适当搭把手,务必要帮沈怡然树立一个文雅大方、贤良淑德的形象。
  十一点四十,师母找了借口出去。
  “小三,你和你朋友随便坐,”在我跟导师汇报最近情况时,师母已热情的领了人进来,安排在沈师姐对面。
  “好了,学习的事慢慢谈,大家先点菜。”师母招呼着。我抿了口玫瑰花茶润喉,怀了看热闹的心情,装作不经意的向对面看去。
  “咳咳……”我看到那个偷拍成癖的无赖,居然正坐在我斜对面,朝我绽放了一个看似斯文、实则得意的笑容。
  难道冥冥中我和他真有什么狗屁缘分?香中含涩的茶水,猛地拥挤到我喉咙处,我呛着了。
  宋剑桥不识时务的伸手想帮我拍拍背,我下意识躲开,没好气的说:“喂,男女授受不亲。”宋剑桥讪讪的收回手。那边已有师弟哄笑:“我们都要自觉避嫌,辰薇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一众男人哈哈笑了。
  眼角余光瞥到无赖也一脸笑意,快乐扬起的唇仿佛在说“亲爱的小薇薇,怎么喝水总是这么不小心,老呛着可不好啊。”我一时气闷得厉害,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低头看菜单。
  后来师母挨个介绍,我总是明白无赖在这里出现的原因。和沈师姐相亲的那个,是师母老朋友的儿子,在家排行老三,人称“苏三”,毕业于附近那所著名的军医大,现今在赫赫有名的CH医院任职。那个无赖,是苏三的老同学兼同事。
  大家边吃边聊,导师客套着:“小三自小就聪明,现在年纪轻轻就做了主治医师,前途无量啊。”
  “哪里哪里,”苏三憨厚的咧了嘴,“我这个好朋友李哲才厉害,已升了副主任医师,是我们心脏科的新秀。”
  哲者,有智慧也。老实说,这个无赖的名字不错,可惜人品太糟糕。我盯着李哲凌乱有致的短发、清爽的细麻白衬衫、熨贴的米色长裤,不露声色的把他定性为“貌似社会精英的衣冠禽兽”。
  “辰薇,”有人碰了我的手肘,小声提醒我。我这才发现,我正热衷于对无赖的腹诽,一点没注意盘里只剩最后一片糯米甜藕;而更糟糕的是,我和无赖的筷子同时挟着那片甜藕,谁也没松筷,颇有些二龙抢珠的意思。
  无赖装绅士,“女士优先。”
  “你是客。”我才不想吃被他筷上口水污染过的东西,假意谦让了,飞快把甜藕丢到他碗里。
  他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了,“蛮甜的,很好吃。”
  师母不失时机的对了苏三:“说到好吃,怡然做的甜藕,那才是一绝。”
  “是吗?”胖乎乎的苏三眼睛一亮,大约是个美食爱好者。
  沈怡然落落大方的看了苏三,适当的谦虚着:“没师母说得那么夸张。”
  相亲双方似乎在用眼神交流,师母看上去很高兴:“每次他们来吃饭,都是怡然帮我下厨。其他人啊,就会吃。”
  “冤枉啊,师母,我每次都刷碗的。”
  “我每次收拾桌子。”
  “我拖地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表功。我偷眼看无赖,他还在津津有味的吃藕。薄薄的一小块,他愣是吃到现在,真不知道在装什么秀气。
  无赖双眼弯弯望向我,象演哑剧般悄悄做了个口形:“我、不、介、意、吃、你、的、口、水。”
  泉水般清净的木质余韵,融合了薄荷和银杏的清新感,随着某种温暖的气息,从他那边流溢过来,依稀浸染了我的脸颊。是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淡雅得令人安宁舒适,我最爱的那一种男香。奇了,无赖居然和我的taste一致?
  再仔细一看,他贼眼灼灼的猛盯了我的嘴唇,我忽而有了极不纯洁的错觉,皮肤腾的象着火一样热辣辣的。
  可恶,竟敢在众目睽睽下暗里调戏我?!我瞄见桌下他的脚,毫不犹豫的用力踩上去。
  “啊——”他一声惨叫,漂亮的眉眼顿时歪斜了些。
  “怎么了?”一众人关切的看过来。我快意的斜睨了无赖,看他怎么解释。
  无赖大口饮了啤酒,眉眼慢慢移归原位,“不小心咬到舌头了。”于是乎,众人释然。
  “我怎么想不起每次在师母家吃饭,杜辰薇做过什么。”某师妹突然语出惊人,弄得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面对大家质疑的眼神,我认真想了想,还真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宋剑桥在旁呵呵笑了:“她倒是洗过菜、抹过桌子、摆过碗筷,不过每次妈都嫌她慢得象蜗牛,把她赶到一边去。”
  “哈哈,是这样。到底是剑桥记性好。”师母被逗乐了,“现在的女孩子,十个有八个做家务不行,也不能怪辰薇。”
  记性好?也或许是太过关心的缘故?就象维东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几根白发,永远是我第一个发现。心有所感,我不由多看了宋剑桥两眼。宋剑桥迎了我的视线温和的笑,我不自在的别过脸。
  为了衬托沈怡然的贤惠,我勇敢的自我贬低:“是啊,我是笨了点,还好师母不嫌弃。要是能变男的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娶怡然这样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会做家务不会做饭的,一律不要!”苏三和沈怡然很有默契的同时微笑起来,师母对我打了个满意的眼色。
  “再不通家务再笨的女人,也该会煮一两样菜吧。”无赖突然搭腔。一句话,大伙儿的目光又聚焦在我身上。
  我懒得答他,借着手机响,到包厢外接电话。
  妈妈打来的,说她和爸爸明天的飞机到S市,又叮嘱我不要小孩子脾气,对维东宽容一点。我往好里想,他们是关心我。可恶劣的想,要不是因为维东的money多,他们会不会这么着急,急着赶来做和事佬呢。
  挂了电话,我只想独自清静一下,于是说有急事,和导师他们告辞。
  出酒楼,手机又响,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无赖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师兄说你会做番茄炒蛋。”
  “那又怎样?”明知宋剑桥大约是想维护我,我还是暗骂他多事。
  “我在想……有一天,你一定会心甘情愿的为我拿起锅铲。”无赖慢吞吞的说,似乎真在憧憬什么美好的未来。
  我张狂的大声笑:“是啊,有一天我一定会为你拿起锅铲——用来打扁你的嘴!”
  “打是亲,骂是爱,你喜欢就好,我不介意。”无赖听似郁闷的长吁了一声,停了停,又变回原先的油腔滑调,“小薇薇,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遇。”
  “不会再见面!”我啪的关了手机。
  那时的我,竟是那么粗心,一点没注意到这个讨厌的家伙,是姓李,“小李飞刀”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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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不可能的爱情预言(3)

  鉴于无赖认识我的住所,我决定十二点之前暂不回去。
  下午一点三十,我关了手机,一头扎进系里的阅览室。那里若非本系师生,绝对进不去,打死也碰不到无赖的。
  “古希腊雄辩家德莫斯特尼斯说:‘我们拥有妓女为我们提供快乐,拥有侍妾以满足我们的日常需要,而我们的妻子则能够为我们生育合法的子嗣,并且料理家务’。”
  “一位研究宋明清俗文学的博导发现,虽然朱熹和二程的理学已经开始抬头,但整个有宋一代,有点名气的词人诗人只有一位没有嫖过妓,那就是——李清照。”
  随手抽了书翻看,刺目的铅字一行行自眼前掠过。我默然,偏头看窗外。蓝天明净得耀眼,白花花的阳光骄横的煎烤着大地,大地如女子般温柔而沉静,宽容的承受了一切。透过玻璃,所有事物都在不知不觉间有些扭曲。
  丢下书,开机上网,随手登录qq。一片灰白的安静头像中,流云诡异的重新出现在好友名单里。他的留言也铺天盖地的滚动出来——
  “不说话是生气了?”
  “别气了,乖乖睡个好觉,bye。”
  “卿卿,好几天没在网上看到你,怎么了?”
  “不会这么小气,就因为一句话恼我到现在吧。”
  “看到你在文下说暂时停笔,呵呵,听了我的建议,很好啊。”
  “卿卿,停笔归停笔,怎么人也不见了?”
  “你已经失踪了19天。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到留言。”
  “你失踪了23天。”
  “26天。”
  “27天。”
  “28天。”
  ……
  “48天。很想你回来。”
  “49天。卿卿,你是个执着于完美无憾的人,我也是。”最后一个massege,发送于一个多月前,那时我每夜在灯红酒绿中沉醉。
  好笑吗?流云,网络世界的一个普通朋友,能轻易看清我的愿望,而最心爱的人却根本不懂我,自私的无视我的心意。或许,完美无憾的爱情,今生只一次的爱情,自始至终不过是我天真的梦想和幻觉。
  冰冷的电脑、闪烁的光标,忽而引诱了我肆无忌惮的倾诉。
  白衣卿卿和刀如流云,是大街上见面不识的陌生人,在不同的生活轨迹上行走,彼此就象两条平行线,永无交集。是以,明知电脑那端无人回应,白衣卿卿还是对着刀如流云,从十年前说起,点点滴滴,毫无保留。
  “卿卿。”意外的,在我打下最后一行字时,流云的头像如星星般亮晶晶的开始闪动。
  伴了宣泄后的舒畅,我有种被窥破的不适,“我很累,先走了。”
  “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受到的引诱不够;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背叛的筹码太低。道德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流云很快回应,“你难道没有听过这句话?”
  “借口!”有一种凌迟般的痛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其实许多选择都在一念之间,不一定是他的真实意愿。”
  “借口!”一念之间吗?就算我做了维东名正言顺的妻,他的“一念之间”今后也是有增无减的吧。
  流云发了个大大的感叹号过来,仿佛在感慨:“卿卿,你还真是个异类。”
  “每个人都是异类。”
  他又添了奇怪的一句,“还好,我喜欢。”
  “嗯??”我最近对“喜欢”类的字眼格外讨厌。
  “我是说,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同类。”流云似乎明了我的心情,及时解释了,又问,“你晚上做什么?我觉得你需要放松。”
  我想了想,说了实话:“不想见熟人,不想听他们有意无意的提到那个人。我打算去逛逛或者运动。”
  流云似自嘲又似在试探:“我要说请你吃饭,你一定又是拒绝的吧。”
  我捣糨糊的打了个哈哈。既然从前就不打算见面,那么在他知道我那么多私事后,我自然是更不会见他了。面对一个单纯的网友,远比面对一个实在的男人更简单、也更坦诚自在些。
  六点半,我随便在外面吃了晚饭,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维东给我的信用卡副卡,我早在搬回学校时,全放回他的钱包里。所以如今,我不过是个在F大读书的学生,兼着辅导员的职务,工资加补贴每月两千八。如今,我慢慢学会精打细算,学习怎样把人民币的购买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熟悉的街道上,各色橱窗悄然变幻着季节,一幕幕夏日激情渐收,初秋的妩媚开始鲜活上演。
  莫名忆起去年,我刚买的裙子和季洁无意中款式雷同了九成九,于是整整一节课,一帮师生不务正业的探讨几千元一件和百元一件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后来宋剑桥知道了,笑说,裙子的最终价值,是在于它出售的价格,还是穿着者的喜爱和舒适程度呢,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你怎么看。我当时很干脆的答,只要我喜欢,不论价格高低我都会买。
  “若花了很昂贵的价钱买来,很快又不喜欢了,不是很浪费?”
  “至少我曾经喜欢过,不算浪费!”
  我喜欢的事物,在别人眼里值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心喜欢过,那么,就算到了不得不丢弃的那一天,我也绝不惋惜后悔!我曾自信的如是想、如是说,却原来是知易行难。至少,今时今日,我极中意的那几件衣裳一件都没扔掉过。
  “王太,好久没过来了。”穿售货员制服的女子,笑容满面的迎过来。我看看四周,回过神来,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我和维东常去的那家品牌旗舰店门口。因了我对这里的style很喜欢,所以时常过来,几乎每季都会拎许多回去。只是这段日子,我一次也没来过,倒难为她们还记得我。
  “最近来了不少新品,有几款裙装特别适合王太……”售货员章小姐一口一个热情的“王太”。从前觉得这称呼是个美丽的误会,也就懒于解释,此刻却分外刺耳,我选择忽视。
  信步进去,我注意到一个女孩子在穿衣镜前顾影弄姿,试穿的正是我初夏时分买过的两件。
  那女孩有着小巧的五官,妆容活泼亮丽。秾纤合度的身材,简洁的白色Bar内衣搭了条黑色背带热裤,无处不在的释放了一种青春的活力。背带热裤又用了丝绸与镂空的巧妙结合,裸露出纤细的腰与柔嫩的背部,与白皙修长的腿相呼应,曼妙的体态一览无遗。平心而论,她很漂亮,是那种娇俏性感里透了无限风情的,也是我素日欣赏的类型,我不免多看了两眼。
  犹记得我买的时候,维东一本正经的说“你是我老婆,不能穿得这么暴露上街”,结果还是拗不过我。可笑的是,维东“不让”我穿的这两件“暴露”衣裤,恰恰是前些日子我整夜泡吧最钟爱的穿着。
  女孩仿佛感应到我的注视,回头淡漠的望了望我。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她的大眼睛猛得睁圆,又掩饰性的垂了眼皮,再看过来时,目光古古怪怪的闪烁不定。
  “嗯,我男朋友特意推荐给我的,是很不错,这两件我要了。还有前面试的几件,一并包起来。”女孩又在镜前摆了个pose,仿佛很满意自己。我却觉得她在有意无意的瞟向镜中的我。
  无谓理会不相干的人,我拿了件吊带丝缎裙,还有一件衬衫裙和花苞裙结合的款,进了试衣间。
  “我也要试那两件。”
  “对不起,尺码38的都只剩一件了。小姐要试,不如等一会儿,好吗?”门外传来女孩和售货员小姐的对话声。
  出了试衣间,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吊带裙很合身,闪耀着光泽的紫粉色塑造出优雅甜美的感觉,微小的褶皱让胸部更丰满,裙摆如春水荡漾,整个人都流溢了隐秘的诱惑。
  “王太试试另一件?”我一向不喜欢售货员在旁边唠叨,章小姐大约还记得我这个习惯。
  余光瞥见那女孩听了这话,霍地转头审视着我,我眼皮莫名狂跳起来,模糊觉得她的侧影有些眼熟,是我在哪里见过?
  换上另一件,这件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象牙色的衬衫式低开领,释放着若隐若现的撩人春色,袖口精巧的细褶和盛放的可爱花朵相得益彰,幽幽绽放着唯美无邪的韵味,诉说着无尽的妩媚。
  客观的看,两件各有特色,我都很喜欢。不过以我目前银行卡里的数字,我还是二择一买比较合适。
  换下裙子,我婆娑了两件,掂量着该选哪个。那边的女孩突然从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另一个售货员:“她那两件我全要,统统给我包起来。”
  “小姐,这两件是王太先试的……”章小姐明显想讲道理,却被女孩打断:“可是是我先要付钱买的!”
  她又目光咄咄的走过来对了我:“不要就早点说,别硬霸着不放。”
  凭女人的直觉,我敏感的感到空气中翻腾了赤裸裸的妒忌和浓厚的敌意。一个念头径直跳进脑海——她是傅聪颖?她是维东正得宠的新欢,此刻是暗示我该干脆的和维东分手?!
  生命里充满了无数不期而至的巧遇,而我需要做的,只能是勇敢冷静的面对。
  对了镜子,我慢悠悠拢了一下凌乱的鬓发:“谁说我不要——”刻意停顿一下,果然见傅聪颖一脸得意,应该在等我跟她争,然后再以”我先划卡买了”的话来炫耀胜利吧。
  “不过——”我直视了她,抿唇浅浅一笑,“既然你抢着要我挑剩下的,我会成人之美。”
  傅聪颖脸色一僵,死死瞪了我,粉红的唇色不知几时脱落少许,斑驳得难看。半晌,她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是接了售货员递来的签购单,签名后,昂了头扬长而去。遥遥的,我看到,她签下的是”王维东”三个字。
  “王太,那位小姐……是有些野蛮了,你再看看别的吧。”章小姐有点结巴,看我的眼神分明含了几分同情。莫非她看到了傅聪颖的签名,以为刚才是失意大婆和骄横二奶在斗法?
  不知怎的,《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对白流苏说的那句“唤你范太太的人,且不去管他们;倒是唤你做白小姐的人,才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呢!你别枉担了这个虚名!”,浮云般掠过脑海,我一时只想自嘲的大笑。
  我,也是枉担了个虚名,可这“王太”的虚名,到底比“小姐”之类的称呼占了些优势。至少,这里的人不会以为我是傍金主的妖娆情妇。
  “以后不要再叫我王太,我姓杜。”简单交代了,我出了门。
  回到大街上,看着霓虹闪耀下一张张匆忙来去的陌生面孔,我茫然站定。傅聪颖已离去,我再不必努力掩饰。虚脱般的无力感如病菌,放肆的迅速感染遍全身。在这个九月的夜晚,我仿佛失去了痛的能力,只是不可抑制的阵阵发冷。
  爱情若是一种风险投资,我就是个不合格的投资人。明知投资情况不好,眼前只有两种选择——撤出投资;或者冒险买进,以期未来能得到更多的回报。我却一边留恋的不愿退出,一边又无法说服自己不顾一切的全心付出。
  流云说我是个执着于完美无憾的人,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我若执着得彻底,就该决绝的判维东出局,而不是在这里懦弱的左顾右盼。

六、不可能的爱情预言(4)

  雪亮的闪电刺破漆黑夜空,雨滴大颗大颗的打在我脸上,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了天地。仰起脸,我任凭清凉的雨水顺着眉眼睫毛淋下来。然而,脸上的水珠滚落唇边舌尖,竟有点咸涩。
  “上车!”
  无赖李哲的叫声,穿透哗哗雨声从马路边传来,我恍惚如梦初醒,转身就走。
  “你身上全淋湿了,会受凉的。”无赖的声音紧跟着我。我充耳不闻,迅速加快步子。
  “杜辰薇……”无赖固执的在后面大声喊。我捂了耳朵,发足狂奔。我讨厌流泪,我讨厌此刻的自己。
  用尽全身力气跑,直到腿沉重得再迈不动,我才停步喘息。没有无赖的声音在旁边,世界清静了许多。隔了厚重的雨帘,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替闪烁着,路人行色匆匆,各自寻觅自己的归途。温热的液体不停滑落,视线模糊中,我看不清自己向往的归途究竟在何方。
  “杜辰薇,”
  我一转脸,就看到无赖打了把伞,大踏步冲过来。不等他再开口,我仓皇背转了身,大声说:“走开,不要象牛皮糖一样粘着我,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无赖答得很干脆:“我不在乎你讨厌我。”
  “你再做这些跟踪我的无聊事,只会招人鄙视。”我不信一天见面三次真是命运的安排。
  “是天意,你不用鄙视我。”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只会想到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贱格……”用力抹去眼泪,我绝对不要无赖看到我的脆弱、我的狼狈,更不要见到他的怜悯或嘲笑。
  暴雨倾盆而下,无数透明的水花在地面跳跃。他锃亮的黑皮鞋浸泡在水里,米色西裤下半边几乎湿透,偏又留在原处半天没动静。我拔腿就要离开。
  “我不是宋剑桥。”他突然沉了声音。
  “嗯?”我一时不懂他的意思。
  身后的他凑近我耳边,慢慢说着:“我不会象他一样,因为喜欢你,在你面前就变得很低很低。”
  他的呼吸,热乎乎的侵犯了我的领地,我反射性的要闪开。可我想不到,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扳过我的肩头,迫得我不得不面对他。
  “可是——如果将来你我之间,注定有一个因为爱得多一点而变得软弱,我宁愿那个是我。”他拨开我脸上湿漉漉的乱发,眼波温柔如夏夜的月光。
  可惜当时,这样亲密的呢喃,对我来说,不象是真心告白,更象是居心叵测的色狼狂妄自大、企图征服的宣言。
  “可笑,好像我会爱上你似的!自作多情的白痴!”用力推开他,我象一只刺猬,靠刺伤别人来保护自己。
  转身逃开几步,细鞋跟被什么一绊,我的右脚外侧结结实实的撞在地上。钻心的痛从脚踝猛地冲到脑上,鼻头一酸,适才勉强止住的眼泪,险些流下来。
  身后脚步声又靠近,我努力用左脚站起,忍了剧痛,一步步若无其事的走到路边,伸手准备拦出租。
  无赖冲过来,强硬的抓起我的手腕就走:“现在你截不到车的,我送你回去。”
  “呃——”我痛得冷汗直冒,右脚支持不住,再无法保持平衡,不由自主的扑到他胸前。
  是狠狠摔倒,还是抓了他做救命稻草?不等我的理智做出选择,我已自然而然抱紧他的胳膊,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那姿势颇有些投怀送抱的意味,我急急想退后一点,已被他拦腰抱起。
  “你头晕?”无赖仿佛察觉我的不妥,这次没有嬉皮笑脸。
  “没有。”右脚凌空不受力,疼痛骤然轻了大半,我舒服了许多。
  他大约确实是个好医生,观察力惊人:“脚崴了?很痛?”
  “不用你管!”我挣扎着和他保持距离。
  无赖低声咕噜着:“真是被人宠坏了!”大雨滂沱中,他不容拒绝的抱起我急奔。
  隔了湿透的衣料,我的挣扎如蚍蜉撼树,我的肌肤清晰体会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力,我清醒意识到他的坚持。一时间,心竟奇异的渐渐冷静下来。他说的没错,既然现在确实很难打到车,那么,以我目前脚的状况,上他的车回家是最好的选择。我没必要意气用事,跟自己过不去。
  到车边,他开门放我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小心摸了摸我的右脚踝,又仔细帮我系好安全带。我看到他近在方寸间认真的脸;我看到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飞扬的眉、明亮的眼,滑到刮得微青的下巴,一滴滴落下来,漫溢着丝丝暧昧的性感;我想如果不考虑他的无赖脾性,从纯客观的角度看,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先去我家。”无赖打着方向盘。
  “什么?”我疑心我听错了。
  无赖冷淡解释了:“你的脚现在看着没什么,一个小时后就会肿起来。你要是不想明天出不了门,就听我的。”
  我反对:“不要,送我去医院。
  无赖轻哼了一声:“这种小事也要去医院?你以为医生都很闲?”
  “那我要回家。”我坚持。
  无赖瞥了我一眼,专心开车,再没吭声。我也懒得和他多说话。
  沉默中,我无聊的打量了他的车。黑色的别克君威,车内整洁有序,浅碧的天蚕丝座垫泛了柔和的光泽,菱形水晶香座静静漾着梦幻般的深蓝,悄然诠释着典雅稳重。一切,没有奢华的格调和张扬的内心表露,纯然低调的品位,非常符合他医生的专业形象,却和我想象中大相径庭。
  难道——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一面是众人眼里的道貌岸然,一面是私下里恣肆的放纵?
  很快,车停在教师宿舍大门口。无赖半扶半抱了我上楼。一进门,我就忍了脚痛,匆忙进了卫生间。看到镜中的自己,我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里外全湿的衣裙,紧紧包裹得曲线毕露,那效果和穿了件薄如蝉翼的透视装没什么两样。微卷的长发凌乱着,有几绺搭下来,娇柔的半遮半掩着胸,无声无息的热情撩拨了人的视觉神经。天,刚才我和无赖在车内共处了大半个小时,一直是这副模样?简直有引人犯罪的嫌疑啊。
  洗浴、换衣,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所有事,终于大致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出来时,无赖背对了我,不知在我书桌上捣鼓什么。
  “你干什么?”我单脚蹦过去。
  无赖指了桌上包装精美的领带,似笑非笑的问:“又是送你男朋友的?”
  “关你什么事?!”我讨厌他窥探我的私隐。
  无赖直勾勾盯了那领带,拖长声音:“我这么辛苦送你回来,你总该谢谢我吧。”
  我没好气的把领带丢到他手里:“你喜欢就给你,拿走!”本来,这是哥哥特意买来给我,希望我在两天后维东生日时送出去,和他和好如初。可今晚,我觉得它特别碍眼。
  “谢啦。”无赖笑嘻嘻接了,又自顾自走进卫生间,“你坐着别动,我等会出来帮你处理脚伤。”
  “哎,谁准你进去的!”脚踝肿得象个小馒头,我只能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他张狂的出入我的私人领地。
  还好,几分钟后,无赖就出来了,也不知他打那儿变出了一套干净衣裤换了。
  无赖看着心情很好:“自从上次你弄脏我的衣服,我就在车上放了套备用的。”
  我望望他,恶意的想,鬼才信他!一定是他经常在外面和不同的人过夜,所以车上才常备换洗衣衫的!
  无赖过来坐在我对面,拿起我的右脚踝逐寸捏了捏。
  我痛得拧了眉,“怎么样?”
  “是踝关节扭伤,没伤到筋骨。”无赖开冰箱拿了冰块,又到卫生间拿毛巾包好,敷在我的痛处,让我瞬间适意了许多。
  “二十四小时里切忌按摩,反复冷敷三到五次,最好每隔两小时一次。二十四小时后改用温水热敷,每天两次。”
  他又问:“有没有正红花油,或者舒筋活血片,三七片?”我摇摇头。
  无赖换了个位置冷敷,嘴里还唠叨着:“让你去我家你不肯。算了,明天我给你送来。”
  他有这么好心,专程给我送药?我又仔细瞧了瞧无赖。说实话,无赖做医生的样子看起来很棒,专业的话语和手势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信任感,很难把他和早上的偷拍狂划上等号。
  “注意休息,不要过度活动,明后天不要出门,一个星期内会消肿痊愈。”
  我急了:“不能快点好吗?我爸妈明天下午的飞机,我要去接他们。”
  “快点好,也不是没办法。不过——”无赖摸摸自己的鼻子,眼底满是图谋不轨的意味,“不过我累了。”说完,夸张的把头靠向我肩膀。
  果然只有三分钟正经,这家伙的无赖本性又发作了!
  我瞪了他,毫不客气的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怎知他一把抓了我的手,送到嘴边轻吻了一下,还得意洋洋的来了一句“总算一亲芳泽了”。
  “你……”我火冒三丈,才开口又被他打断:“小薇薇,再让我亲一下,我就想办法让你明天能出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充分发挥长指甲的优势,狠狠掐上他的胳膊。无赖“啊”的咧了嘴,又大叫:“宝贝,我又没逼你……”不想再听他的混话,我跳离椅子,抓起领带塞给他,又扯住他的衣服,连推带拽的,终于把他丢到门外。
  我“砰”的大力关上门。无赖犹自在门外说话:“记得把我的湿衣服洗干净,我会来拿的。”我跳到床边躺下,拿耳机塞上耳朵。还好,Vitas天籁般的歌声迅速覆盖了一切噪音。
  床头柜上的米奇闹钟,时针端端正正指向十二,漫长的一天总算结束了。我咬牙切齿的骂了几声讨厌的死无赖,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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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谁是谁的天罗地网(1)

  大清早开手机,居然有数条新短信。
  凌晨两点的一条:“小薇薇,你门口有宝。”我疑惑开门,在门边发现一个简易纸盒。
  紧接着一条:“盒里的舒筋活血片按说明口服。马甲袋装的鲜土牛膝洗干净捣烂,加半勺盐调匀,涂在疼痛的地方,再用旁边的纱布绷带固定好。宝贝如果搞不定,就call我。”
  下一条:“敷药后别乱动,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你勉强能出门。记着,只能穿宽松的平底鞋,路走得越少越好。”
  最后一条:“晚安,小薇薇,我会想你的。”
  我暗骂无赖轻浮,恨不得把手里的纸盒丢掉,可终究理智战胜感情,还是依了他说的敷药休息。面对无赖留下的白衬衫和米色长裤,我洁癖发作,忍不住咬咬牙,把它们洗干净晾了出去。
  打的去了机场,意料之中,和哥哥一同接到爸妈后,我就一直被爸妈轮流轰炸。自然,轰炸的要点无非是以下几处。
  第一,他们的女儿是聪明人,所以不该搬离维东,让那个女人有机可乘。
  第二,维东公司的锦世华庭已竣工,他早就留了一套小别墅给哥哥,还专门给哥哥批了经理级的房屋津贴,再让哥哥以内部员工价购入。这就是爱屋及乌,足见维东对他们女儿的真心,所以他们女儿不该耍小孩脾气,丢掉这么好的男人。
  第三,男人一时好色是难免的,这是人性、人的弱点。他们女儿应该大度点面对,毕竟维东愿意与之共建家庭的女人,不是别人。
  我安静的听了,不愿多费唇舌和他们辩驳。情如饮水,冷暖自知。或许他们的出发点是为我好,可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会以自己的感觉来做最后的抉择。
  傍晚到了哥哥家,哥哥还在继续他们的轰炸大业:“爸妈打算在这边长住一段时间。锦世华庭那套房子,其实是他送给爸妈养老的。他怕你不肯要,才特地绕这么大弯,要我以我的名义买下来。什么房屋津贴员工福利,都是给公司其他人看的,那房子我一分钱没出。”
  末了,哥哥总结性陈词:“最近公司在忙一个佘山的大project,他还惦记着我家的事,已经很难得了。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想想他一向是怎么对你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望了落地窗外的风景,不发一言。S市楼价飞涨,别墅自然是好东西,维东真会收买人心呀。
  “叮咚”门铃响,我随手开门,维东笑吟吟出现在门外。那一刻,他温柔的笑意充斥了我的视野,惹得我心软。让他进来,还是推他出去,熟悉的什么开始在胸臆间沸腾,我一时竟有些发怔。
  爸妈哥哥,和维东熟络的打了招呼,寒喧着,彼此都亲切有礼,仿佛我和维东还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仿佛傅聪颖从未出现过。
  右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去书房休息,维东如影子般跟了过来。
  拨弄了窗台上的仙人球,翠绿的小刺扎得我更清醒,我想有些事必须面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小丫头,你瘦了。”维东象往常一样,自身后伸臂环了我的腰。
  我一动不动,浑身有些僵硬。想象中,傅聪颖依偎在维东怀里的亲热画面,突如其来的冲到眼前,逼得我气闷。
  维东吻了我的耳垂:“几个月没见,真想你。”我偏头避开他。
  他悠悠吁了口气:“还在生气?”
  我木然开口:“那个女孩呢?”
  “早断了,我很久没见她了。”维东毫不犹豫的答。
  我转身,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可笑吗?如果不是昨晚我无意中遇到傅聪颖,我此刻一定会相信他。而此时,明知他在说谎,我却偏偏看不出他的异样。
  维东看我没反应,又翻出几百年前的情话:“小薇,不要怀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NO.1,最好的那个。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这就是他的心里话?最好的那个,是最重要的情人?却不是唯一的?
  “那她们呢?”我试探的问,我不知道在傅聪颖之前,是否还有其他女子存在过。
  维东审慎的看看我:“长得漂亮就玩玩而已,我不会笨得动真感情。”顿了顿,又柔声说,“你知道的,我喜欢喝卡布奇诺。不过,偶尔喝一杯黑咖,也无伤大雅。”
  原来——我是他的卡布奇诺,她们是他的黑咖。而自始至终,他从没觉得他这么做伤得我多痛!此刻,更是毫无悔改之意!
  左手狠狠掐了桌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在追问:“是不是和她们接触就象玩电脑游戏,玩过一次或几次后,就换下一个新鲜刺激的?因为她们每个都有自己的特点。”
  “小丫头就喜欢胡思乱想,哪有那么夸张。你知道的,我是个工作狂,才不会用那么多时间去玩。”维东又亲昵的揉了我的头发,“你就是这样,凡事想得太多,到头来自己辛苦。等我们明年结婚、以后再有了孩子,估计你的天真脾气才能改改。”
  原来——最终要“改”的居然是我,而不是他!
  一时间,我怒极反笑:“如果我也象你一样,有空就出去‘玩’呢?”
  “你不会!”维东笃定的说。
  我轻佻的伸指拨开他的衬衫纽扣,在他胸膛上慢慢画着圈,笑问:“为什么不会?你是说我没魅力、还是没胆量?”
  “除了我,你不可能接受第二个人。不论是心……”维东猛地把我压倒在宽大的书桌上,色情的用要害处蹭了我几下。我惊叫一声,身体却随了他的动作,条件反射般柔软起来。
  “……还是身体。”维东继续笃定的说。
  阳光勾勒出维东帅气的脸,他笃定的笑意愈加鲜明耀眼,我一阵透骨心寒。
  这个可恶的男人,他知道我为他心痛,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偏偏倚仗了我的爱,肆无忌惮的伤害我。更错的是我,因为我居然一再纵容他、一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
  十年前,我说“我爱你”,他说“Me,too”。
  也许,从那一刻起,这场爱情游戏,输家和赢家就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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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谁是谁的天罗地网(2)

  后来,维东又说了许多——
  “知道你一向执拗、你需要时间冷静,所以这些天我暂时没去找你。其实我每天都有想你,想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问题不需要再大吵大闹的解决。我以为,几个月下来你想通了。小丫头,你很聪明的,为什么一定要因为路过的外人而质疑我的感情?”
  “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学校宿舍,那里地方小买东西又不方便,还是搬回来吧。”
  “锦世华庭那边的装修、家具都弄好了,随时可以去住。如果你还不高兴,暂时去那边和伯父伯母一起住也好,至少有个照应,省得我老担心你在学校吃的不好……”
  我望了他,笑意有些麻木:“房子你收回去,我爸妈受不起。既然我要的你做不到,你要做的我接受不了,我们勉强在一起也没意思。”
  “维东,我们分手吧。”
  那天最后,我终于说出了这七个字。说时,认真平静;说完,如释重负。
  离开哥哥家时,右脚踝越来越痛,我强忍了,一步步慢慢走着。疼痛只是暂时的,我必须学着爱惜自己,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刺得我遍体鳞伤。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秉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宗旨,每天勤上课多锻炼,整个一爱学习求上进的标兵。不论是谁,再提起那个“痴心的金龟婿”,我都会微笑以对,一一告诉他们“我和他性格不合,分手了”。
  “小薇你太任性了。还好他没同意分手,也不肯把房子收回,你们还有希望。”爸妈哥哥唉声叹气。
  “你傻不傻?”周瑾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最终还是大笑着揽了我,“不管怎样,我支持你!”
  “杜老师,你毁了我心中完美爱情的蓝本。”季洁郁闷的说。
  “抱抱卿卿,你会遇到更好的。”流云发了一束绚烂如火的红玫瑰来,以示安慰,又说他病了,大约有十天半月的不能和我聊,希望我过得好。
  值得高兴的是,无赖李哲诡异的没在我面前再出现,没来拿他的衣服,也没跑来要我履行“陪他吃饭”的诺言。倒是每天早上七点,无赖会发来一个类似Morning Call的短信。内容通常是“我起床了,小薇薇也该起床了”,再加上一则令人捧腹的笑话。自然,我是不会回复的。不过瞧着笑话有趣,有时会看好几遍。
  宋剑桥最好,什么话都没说,倒是给我拉了个赚钱的活。
  有几个人想评高级职称,在某出版公司搞到了书号,可自己写不出。于是乎,我们这班自诩为擅长文字的年轻师生,就成了他们请的枪手。
  一套批判名家丛书,总共八本书,每本十二万字,每千字八十,一个月完稿交货。几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开会,很干脆的分了工。我选了自己熟悉的两个,李敖和余秋雨。
  签写作协议书时,宋剑桥感慨说:“大众不需要学术研究和精英文学,我们也随大流,在媚俗中批量炮制快餐文字。算不算一种堕落?”
  大伙儿都笑了:“你不炮制也有别人去炮制,只怕他们还赶不上咱们的质量呢。最起码,咱们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误人子弟。”
  于是乎,我为接下来的一个月枪手生活订了计划。最初两天,拟定大纲和各章节的总论点分论点。然后,第三天到第二十六天,拿原著和参考书籍对着电脑,引用、剪切、复制、改头换面、再加上几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调侃,大约能有一天一万字的成果。第二十七天开始,微调结构,理顺前后语句,做最后的整合。第三十天,大功告成,顺利交稿。然后,可爱的两万元稿费就不远了。
  当然,这一个月,我除了吃饭睡觉和上课,其他休闲娱乐时间已打算减低为零。就连平日的装扮,也改成了最节约时间的那种。素面朝天,简单的一束马尾辫,再随意套上舒服的休闲衣鞋,我就大步出门了。
  怎知就在我忙碌的枪手生活,过到第十七天时,无赖又闪了出来。
  那天我忙乎到凌晨两点半才上床,正睡得香甜,被一连串粗暴的敲门声弄醒。迷迷糊糊爬下床,蹭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楼道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很不淑女的大声嚷嚷:“谁呀,有门铃不会按?大半夜的敲什么敲?”
  “让我进去再说。”无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门外传来。
  我犹豫的开了门,一抬眼,倒吓了一跳。无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头发乱糟糟的,胡子茬也冒了出来,完全没了从前神气活现的样子。
  他自顾自的寻了我的躺椅坐下,伸了个大懒腰:“唉,好舒服。”又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有什么吃的,我很饿。”
  看看钟,是凌晨五点。我疑惑的绕他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到我这儿避难来了吧。”
  “当然不是。”无赖嘻笑着扯了我的睡衣,“小薇薇,我好想你。”
  我怒:“去死!”一把拎了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一边。
  无赖闭了眼软软靠在躺椅上,忽而叹了口气:“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伤心?”
  “你以为你是谁?”一碰到无赖,我总是容易火大。
  “唉——”无赖偏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幽怨的睁眼望了我,“看在我连着二十四小时救死扶伤的份上,你也该发扬点人道主义精神,暂时收留我吧。”
  我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在急诊室,哪有那么忙。”话是这么说,看他的样子的确很憔悴,我还是从冰箱里拿了芒果慕思蛋糕给他,顺手又用微波炉热了杯鲜牛奶。
  无赖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消灭了鲜奶和蛋糕,末了,心满意足的冲我笑:“小薇薇真好。”
  我哼了一声:“东西吃了,你该走了。还有,回去把什么珍藏版的狗屁东西,完完全全删掉。”
  “我就是找不到家里的门钥匙,才来找你的。”无赖眨眨眼,看似认真的说。
  “你可以去酒店。”我抓了他的胳膊,努力想拉他起来。
  无赖突地握了我的手,低声说:“杜辰薇……我真的很累,让我休息一下。”他语气很平淡,神情也很安静,我却感到四周密布了疲惫而悲哀的味道,冰冰凉的层层包裹了他。我莫明的有些不安,手一软,依旧让他占据了我的躺椅。
  无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补眠。我困死了,懒得再跟他罗嗦,随手给他拿了薄被盖,自己也回床上睡了。
  七点钟,我条件反射的坐起身,睡眼惺忪的去刷牙洗脸。洗漱完毕时,我看到静谧晨光中,无赖乖巧的歪在躺椅上熟睡,脸上居然还带了点孩子气的笑意。那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狗,傻得憨态可掬。
  压了摇醒他、赶他出门的念头,我把他的干净白衬衫米色长裤用袋子装好,放在桌上,又留了张纸条,说我去上课了,叫他醒后自己关门离开,这才出门。
  给学生们上完三节课后,手机突响。
  老妈关心的声音:“小薇啊,我在去你宿舍的路上。给你带了点汤滋补,顺便上去打扫一下卫生。你下课就赶快回宿舍吧。”
  我“嗯嗯”应了,猛的想起老妈是有我宿舍钥匙的。要是无赖到现在还没离开,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无赖醒了,他那样胡说八道的本性,不知会和老妈说些什么。如果他没醒,那更糟糕。让老妈这样的保守人士,看到她女儿的房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舒舒服服睡觉的年轻男人,会怎么想?
  拎了包,我飞快奔回宿舍。
  许多日子后,我在想,如果那天夜里我没让李哲进屋,后来的事态发展,是否就会完全不同?我的人生也许会全然改写。可是,若所有事重新来一次,我必定还是会那么做。
  如荣格所说,性格决定命运。
九、谁是谁的天罗地网(3)初?

  冲回宿舍时,看到房里只有老妈一个人,我大大松了口气。
  “明天你生日,到你哥那儿吃饭吧。”
  “嗯,好。”我边答,边用眼角余光瞄了周围,看无赖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事物。
  老妈继续唠叨:“你看看你,头发没个发型,皮肤干燥,脸色不好,黑眼圈也出来了,这成个什么样子。下午去做做美容,晚上好好睡觉,明天打扮漂亮点。”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打扮的。”我咕哝了,蓦地省悟,“妈,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们不要再插手了。”
  “维东这孩子不错的……”
  我埋头有滋有味的喝汤,选择暂时失聪。
  “小薇,你不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又不肯再给维东一个机会,就是为了这个人?”老妈突然提高音量。
  白纸,稳稳当当的从老妈手上移到我面前。纸上几行字清清楚楚:“宝贝,我走了。我睡得很好,就是起床后没看到你,有点伤心。PS.没什么珍藏版,是吓唬你玩的。”落款处,线条勾画的两颗心,被一支丘比特之箭串着,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
  这个无赖,果然是一有机会就要乱说话,不过最后一句到让我放心不少。
  老妈摆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上次给你收拾屋子,我看到衣橱里有白衬衫、长裤,就知道不太对。”
  我哭笑不得,老妈很有想象力,对这样暧昧的纸条有误会是意料之中的,我该怎么解释好呢。
  “那人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哪里工作?家里有些什么人?”老妈开始查户口。
  “其实我和他……”我想说“其实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可话到嘴边,心中突的一动。我想,或许让老妈这么误会也不错,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逼我和维东一起了。
  于是我转了口风,打了个哈哈:“妈,你别管了,总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妈望了我半天,起身到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说:“小薇,收拾东西跟我回你哥家,你在这住我不放心。”说罢,开始收拾我的手提电脑和书本。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急了。
  “你不能对不起维东。”老妈一本正经的说。
  对不起维东?我一时只想大笑。可笑吗?十年前,是爸妈一再要我离开维东;十年后,他们竟是维护维东胜过疼爱女儿、还想方设法要把我塞回他身边。
  面上,我尽量放缓语气:“妈,我这个月很忙,要完成两个十二万字的书稿。有些事,等我做完事再说,好吗?”
  “是你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是什么书稿重要!你非要把我气得高血压犯了才安乐!”老妈坐在椅子上直喘,眼看着有头晕的先兆。
  如此情形,我再不能说什么,只得顺了老妈的话,糊弄着说愿意到哥哥家住。
  在老妈的监督下,我不得不开始拾掇自己的衣物书本等。自然,一到下午,我就假装要去上课,溜出了门。
  我知道,一旦搬到哥哥家,每天都得面对爸妈哥哥的无休止唠叨,和无处不在的“王维东”,八成还会被逼按时睡觉按时起床。那时,我想准时完成二十四万字,简直是妄想。当下,我决定暂时寻个清静地,等我的书稿写完再说。
  当然,我首先排除了住酒店的可能,第一住宿费太贵,第二宽带上网不是很方便。
  于是乎,依次拨电话,好友佳、媛、兰、周瑾、诸兄弟姐妹……我挨个询问有无空屋借我用。结果,唯一一个说他家有空屋的,是宋剑桥。可我想爸妈若发现我不见了,第一个找的恐怕就是导师家。我躲到导师家,跟没躲根本无区别。
  翻遍电话簿,只剩最后一个电话号码没打过——无赖李哲的。
  “小薇?”电话那头,无赖的声音有些惊喜。
  清清嗓子,我简单问了问题。无赖很干脆的愿意帮忙。我们约定明天早上八点,他来接我。
  回宿舍的路上,我仔细回想碰到无赖后的点点滴滴。我想他骨子里并不坏。至少,他有三次机会和我无限接近,可并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不轨行为。第一次,他从酒吧送醉了的我回来;第二次,他冒雨送全身湿透的我回来;第三次,他在距我床几尺之遥的躺椅上安睡。三次,足以让我相信他的自制力。
  仿佛听谁说过——世上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但有自制力很强的男人。在这一点上,我欣赏李哲。
  回来后,对老妈,我采取拖延战术。借口导师晚上要召见,我没时间整理东西,让老妈明天中午再过来帮我搬。老妈一点也没怀疑,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书桌上,不知几时多了个精致的大礼盒。拆开来,里面赫然是一袭雪白的婚纱。
  华美的亮缎,帝国式的高腰,贴合的胸线设计,缀以大颗光泽柔和的珍珠,拖尾飘逸如白云朵朵,繁复精湛的刺绣流溢了优雅奢华……romantic情怀如诗如画,一切完美得令人窒息。
  女孩子,或许可以不被男人吸引,但却很难抵挡婚纱的诱惑。当然,我也不例外。明知它来历不明,说不定和维东有关,我还是忍不住拿它出来,欣喜的在落地镜前试了又试。一个小时后,才恋恋不舍的把它仔细叠好,重新放回盒中。
  后来,把写稿的参考资料理好,又随便挑了几件衣服到旅行箱里,我上床躺下。门铃毫无征兆的突然响起来。如有心灵感应般,果然,我从猫眼里看到门外的维东。
  打开门,我疏离的微笑着:“都十一点了,你有什么事吗?”
  维东进来,瞧了瞧我收拾的成果:“伯母说,你明天会搬到辰超那里住。”他明明是简单的陈述语气,不知怎的,我却心跳加速,手心也开始冒汗。
  “是啊。”抑了那种叫做紧张的情绪,我虚伪的点点头。
  维东含笑看了桌上的婚纱:“喜不喜欢?”
  “你拿走。”我摇摇头,拿了礼盒郑重的递还给他,“很晚了,我想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叫我走?”王维东敛了笑意,淡淡的说,“小丫头,你这么固执,会那么容易答应伯母搬?是不是另有打算?”
  一瞬间,我有种被看透的不适,可终究还是扬起脸,迎了他锐利的目光:“我做什么是我的事。你没必要也没权力再过问。”
  “本来,明天你生日时还有个更大的惊喜。”维东反手关好门,高深莫测的望了我,“可惜现在看来,我任性的小丫头不但心情不好,还……”
  他故意停了没说下去,我却是明白的。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想他太了解我,他不会轻易让我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怨恨你,你也不用再做什么事……”我力图说服他。
  维东却打断我:“小薇,别再赌气,好好回到我身边,我们可以和从前一样开心的。”
  我诚挚的继续:“我不是赌气。分开对你我都好,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对你真的没什么了,你不要再做些自以为是的事。”
  维东目光灼灼的看定我:“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为什么会试那件婚纱?我在楼下看到你窗边的身影,很美。”
  “那是因为婚纱很漂亮,是女人都会试的,有什么奇怪。”我理直气壮的答,却莫明有点心虚,小心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你见到我,会紧张得手心都是汗?”维东笑吟吟的一下牵过我的手,婆娑了我的手心。
  “有汗,是因为我有点热。”我扯了个看似合适的理由。
  维东步步紧逼:“可你的手明明很凉。”
  “那是因为……”我一时语阻。
  维东悠悠接过我的话:“那是因为你和我一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放不下对方。小薇,你说分手,不是不爱,而是对我有些失望,对吗?”
  仿佛被锐利的什么刺中要害,我一阵心悸。是吗?我努力的去忘记他,结果还是做不到?抑或,我还做得不够彻底,我还需要时间?
  “你今晚的样子很可爱。”维东突然转了话题。
  头发蓬蓬乱,脸上架了副大眼镜,真丝睡裙也被我压得皱巴巴的,这样叫可爱?
  “很象你大一时的模样。”他压低声调,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熟悉的男性气息如潮水般一波波侵袭过来。
  敏感的领悟到他的企图,我急急退开几步,怎知他已飞快勾过我的腰。
  “迷糊的小红帽,爱的始终是吃了她的大灰狼,对吗?”维东轻轻抚弄了我的唇,手指色色的溜到我的睡裙下。
  曾经,我们在sex游戏中扮演着小红帽和大灰狼;曾经,大灰狼对小红帽说他的爱此生不渝;曾经,小红帽和大灰狼是天生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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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谁是谁的天罗地网(4)

  维东的手,熟稔的四处游走,我的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然而——仅此而已。原来,小红帽和大灰狼,早成了一抹明丽的风景,定格在过往的美好岁月中。
  我捉紧他的手,阻止他的恣肆:“我们已经结束了。”
  “小丫头,顺从自己的心意。”维东诱惑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畔萦绕,“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为难自己?”
  “就算我还对你有感觉,又怎样?”意外的,我比自己想象的冷静,“不要对我说爱情需要奉献需要宽容,我只知道我的感情是有底线的。维东,你超越了底线,所以……”
  我看到穿衣镜中的自己,对着维东一脸遗憾的笑意,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所以一切都该结束了。”
  “胡说!”维东猛的拥我到床上,火热的唇惩罚似的蹂躏了我的唇,又缠绵的下移到耳垂颈项间。
  我习惯性的抚摩了他的头发,他的发依然黑亮柔顺:“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爸妈一定要分开我们。”
  “当然记得。”
  “当时我告诉他们,我决定和你一起,不管是对是错,我都绝不后悔。”
  维东一怔,微微放开我,目不转睛的望了我:“小薇……”
  我坚定的回望:“今天也是一样,我既然决定了分手,就绝不会再反悔!”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会披上我送的婚纱,做我的新娘。”维东暧昧的压了我,搬出以往的绵绵情话。
  “你也说过,永远不会抱第二个女人!”我不觉得翻出那些年少时的海誓山盟有任何意义,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维东默然。
  我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婚纱很漂亮,如果你一定要我接受,我会接受。希望他日你会祝福我和我的另一半。”
  “嗤”的一声,维东突的抽出我的睡裙腰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的双腕捆缚在身后。
  “你干什么?”我有点心慌。
  眼前的维东,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在笑,笑得灿烂夺目,可他的眼睛分明闪着锋利的、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光芒。
  我焦急的奋力挣扎:“放开我!”
  维东狠狠扯开我的睡裙,一字一字说:“你、是、我、的。”
  肌肤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他近似疯狂的爱抚,赤裸裸的亲密摩擦,欲望的火焰四下蔓延,男性象征高昂着逼近……
  恍惚,过往种种旖旎情事浮现眼前,我不知自己是愤怒之极还是伤心之极:“王维东,不要做出让我鄙视你的事!”
  不要做出让我鄙视你的事!不要毁了我心中完美的少年!不要让我恨你!不要让我们从情人变成普通朋友后,再变成仇人!
  那一刻,空气似凝固了。维东眼里隐现血丝,双臂紧紧勒了我的腰,一动不动。他那么用力,仿佛要把我彻底融入他的体内,又仿佛要我清晰感受某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我急促的心跳声和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宁静的夜晚里,终于渐渐趋于平和。
  “小丫头……”维东解开缚了我手腕的腰带,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走吧。”穿好睡裙,我缩进被子里,背对了他。
  维东帮我掖了掖被子,又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你累就睡吧。你放心,我不会再怎样,只想在旁边看看你。”
  长时间紧张后骤然放松,深深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迅速将我淹没在梦乡里。梦里,没有维东,没有爱情,安宁平静得让我留恋。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不知怎的,醒时,我的手和他的手竟是如昔日般十指紧扣。我一抽手,趴在床沿上的维东蓦地睁眼。
  维东直勾勾盯了我,我淡漠回视:“你还没走?”
  他固执的抓过我的手,眸光渐渐转了柔亮:“小薇,原谅我。”
  心一震,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自小就那么骄傲,骄傲到“原谅”这词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辞典里。可他在床边趴了一夜,就是为了等我醒后,对我说这五个字?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你想怎样罚我都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吧。”他手心的温暖,丝丝缕缕渗透我的肌肤,无声无息的蛊惑着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怔怔望着这个我深爱的男人,一时有些神思迷离。我想怎样都可以?他终于知错肯改了吗?可是王维东,纵然今时今日你深情款款,却叫我怎样信你如初,爱你如初?!
  短信音乐悠扬响起,适时的让我清醒过来。
  早晨七点,无赖的message准时报到:“小薇薇,我昨晚梦到你了。”后面又是一则笑话。
  “谁一大早来的短信?你还笑成这样?”维东突然发问。
  我戒备的随手删去短信,合上手机,起身去洗漱。一个小时内,我必须设法让维东离开。否则,他看到我协同李哲准备开溜,不知会作何猜想,进而做出什么可怖的事呢。
  维东倚了门框看我刷牙,仿佛洞悉我的心思:“我和你一起在这里等伯母来,再帮你搬东西,怎样?”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他不肯走也罢,我走也是一样的。
  很快,趁他洗漱的几分钟,我迅速给宋剑桥、季洁和李哲打了电话。
  七点三十分,宋剑桥来访,说是来拿导师上次借给我的那些书。于是乎,我把装满李敖和余秋雨作品和参考资料的纸箱,塞给宋剑桥带走。维东不疑有他。
  七点四十分,“一脸愁苦”的季洁来敲门,看到维东在场,欲言又止。于是乎,我拉季洁到阳台上,顺手拉上落地窗帘,大致遮了我们的身影。我知道,我在阳台上开解“为情所困”的女学生,维东是不会有兴趣关心的。为避免听到别人的隐私,只怕他还会坐得离阳台远些。
  教师宿舍为了节约空间,阳台造得距离极近,我很轻易的爬到隔邻的阳台上。还好,隔壁住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我打了个招呼,就顺利的出门下了楼。
  如我所愿,宋剑桥在楼下等我,把纸箱还给我。
  三分钟后,季洁拎了我的手提电脑飞奔下来。
  “杜老师,你真是神机妙算。拿电脑的时候,他果然问我干什么用,我都快吓死了。”季洁边把电脑包给我,边笑嘻嘻的擦汗,“还好,我按老师安排的说了。就说上午有影视剧赏析课,杜老师有幻灯片教案在里面,叫我先拿到教室去试一下,看教室的投影仪好不好用。他才放我出门。”
  “他有没有问我为什么在阳台上没出来?”
  “我说啦,说杜老师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干得好。下次请你们吃饭。”
  谢过他们两个,我背了电脑包,用力捧了纸箱,大步走出宿舍大院的大门。拐弯处,黑色的君威如约而至。
  把东西放在后备箱,我飞快上了车,大大的舒了口气。
  李哲斜了眼看我:“怎么搞得跟逃难一样?”
  我拍拍牛仔裤膝盖处的灰,又随手扒了几下乱乱的头发:“我刚才翻阳台,这样已经不错了。”兵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学校是我的地盘,我了解地形,又有朋友愿意大力帮忙,维东能拦得住我逃跑才怪。我颇有些得意。
  “翻阳台?”李哲提高音量,猛地一个急刹车。
  “喂,好好开车。”
  李哲偏头仔细打量了我半天:“幸好没受伤,不然跌下来我们就只能在医院见面了,以后别这样。”
  “乌鸦嘴!”明知他是好意关心,我还是忍不住嘀咕了,“我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要你管?”
  李哲瞄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递了袋东西给我。我好奇打开,立刻闻到我最爱的平民早点——小杨生煎和牛肉粉丝汤的味道,旁边还有保鲜袋。
  我食指大动,不过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声:“给我的?”李哲点点头。
  我喜滋滋的捻了一个,居然还是温热的。一口咬下去,皮薄馅嫩底子酥,肉汁裹了芝麻和葱花的香味棒极了,我很满意。可惜学校附近没得卖,否则我一定天天买它吃。
  吃到一半,我有些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你告诉过我。”李哲干脆答了。我瞪了他,愣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鉴于这家伙搜集了许多我的信息,我也懒得再细想了。
  转了几个弯,车很快驶进一个水景住宅区。停车场的保安对李哲熟络的笑,我警惕性大增:“你说帮我找到单独的空屋,就是这里?”
  李哲笑笑,抽了张餐巾纸给我:“先擦擦嘴,吃得象只小花猫。”
  跟了他下车,上了电梯,我有点惴惴不安。虽然直觉他不坏,可脑子里还是不断想象出恐怖的画面。据说在美国,所有职业中,医生的自杀率和药品依赖率是最高的,可见做这一职业的人精神有多不健康。
  “相不相信,用一块浸过医用乙醚的手帕,只需一两秒钟,就能把你弄昏了。”李哲忽而笑眯眯的靠过来。
  我拧了眉:“你有乙醚就用,没有就别故意吓唬我玩!”
  李哲略偏过头,唇角翘了一个迷人的弧度,也不说话。
  “哼,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对付我?”我盯了他。
  李哲深深看过来,明朗的笑意刹那间照亮了我的眼:“我怎么舍得。”
  事实证明,当无赖变为半正常状态,是最诡异的事。因为突然间,他弯弯的眼睛电力十足,他的语声温柔如春水,就连微微扬起的眉毛也魅力十足。
  我十分努力的掉转目光,不去看他,心却莫明的越跳越快。阿弥佗佛,看帅哥不是过错,只是我对漂亮的东西天生抵抗力较弱而已。


十一、同居密友(1)

  下了电梯,居然是相对私密的一梯一户设计。
  李哲开了门,眼前顿时明媚起来。
  进门的玄关墙面上一对木刻芭蕉叶装饰、地面铺设的手工雕琢青石板、加上一盏麻质的圆筒形吊灯、灯光映衬下的鹅卵石,无不昭显了浓郁的热带风情。
  走进去,一派悠闲清新的气氛,客厅用了很有东南亚feel的玉檀香地板,餐厅则陪衬了孔雀绿云石地面。鲜艳的绸缎餐布,浑圆精巧的纯黑藤制家具,色彩妩媚的泰丝抱枕,靠窗角落一张精美的泰式贵妃榻……大胆张扬的配色近乎艳情,却创造出一种奇异的华美和谐。
  直觉,这里和李哲的隐藏本性是同一type的,我脱口而问:“这是你家?”
  “你喜欢吗?”
  “你不是说你朋友有单独的空房间给我用?”我最关心的是找个能安静写稿的地方。
  “我朋友自然就是我。”李哲随手打开冰箱,自己拿了罐百威,“你想喝点什么?”
  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不喝。我走了。”
  李哲快步过来,硬推了我去看次卧:“别急,看看再说。”
  次卧与外间风格迥异。淡紫碎花的壁纸为整个房间披上一层温馨浪漫的面纱。印花流苏的靠垫,让藤木工艺结合的欧式大床满载了温柔舒适。轻盈飘逸的垂坠窗帘、雕琢精巧的床头灯、翠色欲滴的睡莲饰品,恰到好处的点缀着一切,整个空间飘荡了一种简约妩媚的女性风情。
  老实说,这种style很合我的胃口,不过我想先摸清李哲的企图。
  “你女朋友经常在这里住?”虽然房里的物品看起来都是崭新的,我还是不能想象一个单身男士家里,会有一间布置齐全且空置不用的女士卧房。
  “房间早就装修好了,一直空着。床罩被子靠垫什么,我拜托我妈帮我弄的。”李哲象在说实话,“我想你会喜欢。”
  他又看似无比真诚的靠到我身边:“小薇薇放心,我没有女朋友,不会有人张牙舞爪的来找你拼命的。”
  “嘁,你有没有女朋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屑的斜觑了他,“你明明说你朋友有单间空屋,就在你住的隔壁,离学校不远,又安静又整洁,结果却带我来这里,整个就是居心叵测!”
  李哲无辜的眨眨眼:“我没骗你。我当然是我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这间房,的确在我‘住’的隔壁。”他随手指了一下与次卧紧挨着的主卧,“至于安静整洁,离F大的距离,你也看到了,我一点没说大话。”
  我很努力的摆出逼供的凌厉眼神:“从我打电话问你房子的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布置好?而且,你一个人住的三房两厅,怎么会专门设计了一间女孩子的卧房,是不是你经常图谋不轨?”看他的无赖模样,不知从前调戏过多少女孩子呢。
  “好吧。我承认——”李哲懒洋洋的退开,歪倒在沙发上,“我对你是早有预谋。”
  一句话,成功的刺激了我。我抱了装书的纸箱,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敢留下,莫非你对我有感觉?”李哲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走到门口,终忍不住愤然回头:“鬼才对你有感觉!”
  李哲悠闲的饮了口百威:“因为你对他的感情在一点点减退,所以你不敢住在我这里,怕我乘虚而入?”
  我心火大盛:“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哲微眯了眼,一脸的狡黠:“也或者,你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不管面对多少诱惑,你对他的感情都不会变?”
  “可笑,我不需要证明什么。”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心中一动。有了维东后,我对所有意图接近的男子都采取了回避和拒绝的态度。可如今,我很想要一个机会,证明我对维东的爱不是牢不可摧的,证明我和他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手机响,是老妈的追魂夺命call。
  “小薇啊,我到了你宿舍,你怎么不在?今天你生日,维东会给你个大惊喜,我和你爸都盼着你们两个早点定下来,你别再耍小孩脾气了,知道吗?”
  我答:“妈,我不会搬回哥哥家,也不想见维东,晚上你们自己吃饭吧。”
  “怎么又不回了?”老妈尖了声音,“不是又和那个留纸条的男人有关吧?要是让维东知道可不得了。小薇,女孩子要自重自爱,怎么能随便……”
  一味对我说什么女孩子要自重自爱?怎么从来不见他们要求王维东自重自爱?!
  我打断老妈,堆积了数天的闷气终于爆发:“是啊,妈,我现在就是和别人私奔了。你们不用费神来找我,找到我,我也不会搬去哥哥家的。还有王维东,他知道就知道,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和他早就各不相干了!”
  用力关了手机,我转向李哲:“好,我就住这儿了。不过我有约法三章。”
  “什么约法三章,你尽管说,”李哲笑逐颜开的过来,接过我的纸箱和电脑包,“小薇薇,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第一、我居住期间,你不能擅自进我的房间,不能有任何偷拍偷窥的不轨行为。”
  “第二、我住在这里的事,你不能透露或暗示给任何人知道。”
  “第三、我有做任何事的自由,你不得干扰防碍我。”
  懒得看他,我拿了纸笔,边说边写,一式两份,递给他签名:“房租我会按每天一百元来支付,住多少天随我的意,你同意吗?”依计划,还有十三天书稿就能完成,我想我最多在这里呆半个月,就可以搬回学校宿舍了。
  李哲爽快的签了名,把次卧的门钥匙给我。后来,又载我去买了睡衣外衫、毛巾牙刷等一大堆东西。
  一路上,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不舒服:“喂,你在想什么?”
  李哲笑眯眯的瞥了我:“前些日子摸过你的脚,现在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在古代,你不做我娘子都不行了。”
  “现在又不是古代。”我没好气的瞪了他。
  “你猜万一你父母发现你在我这里,会不会相信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李哲意味深长的继续,“是你自己说的,和别人‘私奔’了。”
  我不耐烦的反驳:“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之我问心无愧。你就甭自作多情了!”
  就这样,10月18日,我的生日,我枪手生活的第十八天,我和无赖李哲的同居生涯奇异的开始了。
  李哲说我们是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秘密朋友,可以叫做“同居密友”,我也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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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同居密友(2)

  那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
  对着自上午起就关了的手机,我看了又看。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个未接电话、有些什么新短信、新语音留言,只知道十年来,我的生日第一次没有和维东一起渡过,我非常不习惯。
  也或许,是到了个新地方,换了一张新床睡,我才始终无法入眠,我如此对自己说。
  起床,去外面倒了杯水喝,回来翻开书、打开电脑,我准备开始批判李敖的大业。QQ自动登录,流云仿佛在上面等了我很久:“卿卿。”
  “你病好了吗?”我问。
  “好了。”流云来了个温柔的拥抱,“卿卿这么晚还没睡?”
  我无聊的套用了那句经典台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流云公子你也睡不着啊。”
  流云快速回了:“流云公子?好生疏的称呼,我不喜欢。”
  “嗯?”不知是不是我敏感,我忽而觉得今天的流云有点怪,“问你个问题。从男人的角度说,一直对着一个女人真的很闷吗?一定要换换口味吗?”
  流云沉默了一会:“卿卿,男女间的从一而终,是童话,更是神话。”童话是孩子天真的梦想,神话更是现实中永远不能达到的境界!
  我想了想,打下:“你的意思是,即使是深爱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做到从一而终?”
  “爱情不过是一种虚幻的感觉。况且,诱惑太多。没有谁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会为一个跟爱情无关的异性冲动。”
  “我不同意。”
  流云笑了:“不同意最好。不信,你眼里的世界才更美好。”
  “那么,为了深爱的人,男人有没有可能从此修身养性、洁身自爱?”我追着问下去。
  流云停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
  转头看看梳妆台镜中的自己,我嘲讽的笑了。杜辰薇,你企图从流云那里得到什么呢?难道他给你个肯定的回答,你就能自欺欺人的说维东从此会忠贞不二?
  “笃笃”门响,我起身开门。
  李哲拿了杯热牛奶,站在门口:“睡不着就喝杯东西。”
  我比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我刚才喝水了。”
  李哲变魔术般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了不少白色的药片:“要不要安眠药?”
  “希望它有效。”我看看李哲诚恳的脸,接过牛奶和那袋药。
  关门,和流云说“bye”,喝牛奶,吃药。很快,盼望已久的瞌睡虫们猛烈来袭,我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的,我仿佛又看到初夏的落日余晖下,少年维东笑意盎然的脸,明亮得惹人迷醉。
  “小丫头,为什么要做我女朋友?”维东拍拍我的头,好像我还是个几岁的小女孩。
  “我不喜欢你看别的女生。我喜欢你只看着我。”我踮起脚尖,无比认真的盯了维东黑宝石般的眼睛。
  维东哈哈笑着揽了我:“好霸道的小丫头!”
  我扁了嘴:“你不答应的话,也没什么,最多以后我看到你掉头就走。”
  “哼哼,我从不被人威胁的!”维东桀骜的挑了挑眉,可还是拥我到胸前,在我鬓发边低低说了,“除了你!”
  我开心的偎在维东胸前,象只娇气的猫咪。维东轻轻托起我的脸,用力印上我的唇,半天对我说:“好啦,我的第一次给你了。小丫头可满意了?”
  我喜欢他温暖的拥抱,我喜欢他柔软而火热的唇,我喜欢他深邃的瞳仁里只有我,我喜欢沉浸在他的气息里,细细体味爱一个人的幸福。
  忽忽十天,我的奋战成果是显著的。两个十二万的初稿已然完工,只剩下最后的修改整合工作,我心情大好。
  幸运的,这些天,同居密友的表现也算良好。虽然我基本上当他是透明的,也从没搞清楚他的轮班时间,但他似乎总能让我感到他的存在。
  比如每天早上,他七点就准时来敲门,也不管我是几点才睡下的。等我迷迷糊糊,满心不爽,开门准备狠狠教训他时,通常是被他抓去洗漱,然后推到餐桌前。
  李哲的理论是:不按时吃早餐会有低血糖反应,营养不良,严重影响记忆力,容易肥胖,而且最最严重的是会得胃炎、胃溃疡、胆结石。他不想家里有个病人。
  为了避免他唐僧似的唠叨影响我接下来的睡眠,我只能选择暂时妥协,在十分钟内快速解决香喷喷的豆浆油条鸡粥、或是果酱吐司加鲜果西米露,然后回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比如不知哪天开始,我用来提神熬夜的速溶咖啡不翼而飞,然后在原先的位置上,有几小袋分装好的茶,里面通常是两三片人参、玫瑰花和几个红枣。
  李哲的理论是:人参可以提神、延缓老化,玫瑰能安神,还有消脂减肥美容的功效。他不想看到家里有个黑眼圈的熊猫宝宝,他喜欢视线范围内的事物都赏心悦目。
  再比如,我放在桌上的点心零食,什么薯片话梅开心果巧克力牛肉干草莓泡芙,诡异的一直没被我吃完过。仿佛那张桌子是传说已久的“聚宝盆”,上面有取之不尽的好吃的。
  李哲的理论是:他不想面对一个焦躁不安的家伙。零食能补充营养,维持大脑的正常智力水平,而且它们的美味会通过大脑中枢形成一个兴奋灶,让人产生一种难以替代的慰藉感,从而缓解内心的紧张情绪和压力,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还比如,我后来发现那些“安眠药”味道不错,一点都不苦,去问李哲,他竟然告诉我那不过是普通的维生素片。
  李哲的理论是:失眠是心理作用。既然他的维生素片能让我很快入睡,何必要浪费国家的安眠药资源?何况,让我临睡前看了药想起他,也不错。
  他的理论众多,几乎可以汇编成《李氏语录》。奇怪的是,我明明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知怎么到最后偏偏能记得清清楚楚。
  “小薇,帮我看看。”李哲常会在出门前问我这个问题。
  通常,我会勉为其难的把他由头到脚扫视一遍,然后从他的头发、衣领、皮带挑剔到皮鞋,指出他身上N处不够整洁得体的地方。李哲倒是心情极好的接受批评,按我的意见一一改正了。
  本来,再过几天我就打算搬,我和李哲的交集可能就到此为止,有个圆满的句号。岂知世事变幻,非常人所能预料。
  人生就象一张有着无数选择题的考卷,选择了A是一种发展方向,选择B就有另外一种发展方向。当无数个选择做完后,整个考卷完成了,生命的轨迹也清晰的画了出来。
  无数个偶然,造成了一个必然。而一个必然,已足以改变彼此的命运。

十三、同居密友(3)

  第十一天晚上,我房内的ADSL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愣是上不了网。我只得抱了电脑去书房check email。虽然书房里的转角办公桌够宽大,我还是不习惯一抬眼就看到李哲近在咫尺。
  “你在做正经事?”我开腔。
  “怎么?”李哲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显示屏。
  我觉得自己有点无理:“你能不能到外面去?那个……你在这里我不能专心。”
  李哲过来看了我的进度:“你终于快写完了?”又笑眯眯的继续:“如果你把稿子让我先睹为快,我就到外面去。”
  “嘁,”我随手把批判余秋雨的文档copy到U盘给他,谅他这样的外行也就是看个热闹。李哲守诺的去了他的卧室,我的世界清爽了。
  十二点,我正趴在书桌上小憩,手机大响。自从换了张新的SIM卡,知道我号码的人不多,看手机显示是师姐周瑾的来电,我很干脆的接了电话。
  “请问是不是杜辰薇小姐?”那头是陌生的男子声音。
  “你是?”我大为疑惑。
  “周瑾喝醉了,你能不能过来,送她回家?”对方说话含含糊糊。
  我脑中警铃大作:“你是谁?周瑾人呢?让她跟我说话。”
  那边传来周瑾模糊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后来又是那个男人在说:“她喝醉了,我不方便送她回去。你是她的好朋友,就帮帮忙吧。她现在在LS大酒店2017号房,你上来时请先打个电话过来,谢谢。”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大晚上的,周瑾无缘无故怎么会在酒店?还喝醉了?这不合情理。难道她被坏人绑架了?坏人还想用她作诱饵,引我上钩?可是不对,绑架了应该找她老公陈瀚生,何必多此一举来找我?而且,LS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保安措施一流,干坏事的应该不会选在那里犯案的。
  前思后想不得要领,我回房换下睡衣,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个究竟。
  我刚出房门,李哲就闪了出来:“这么晚你还出去?”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挺没底的,于是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哲。李哲当即决定陪我一同去。虽然不想和李哲一起出现在熟人面前,可为了安全起见,我最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一路到LS大酒店,我刻意没打周瑾的电话,就直奔2017号。
  一个陌生男子谨慎的开了门:“杜辰薇?”我点点头,冲了进去,就看到周瑾一脸酡红的躺在大床上,动也不动。虽然她衣服穿着完好,但床上的凌乱显然表示这里曾发生过激情的什么。
  “你是?”我转向陌生男子,尽量保持冷静。
  “我是周瑾的朋友。”男子采用了最具保护性的介绍方式。
  我略略打量了这个男子,他大概快到不惑之年了吧,身材样貌让我第一联想到的是方中信。直觉的,我即刻推翻了来之前的种种糟糕揣测。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该看到的也看到了,我觉得无须再遮遮掩掩:“情人性质的朋友?”
  男子大概没料到我这么直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虽然猜到是这样,得到对方的承认时,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想当年周瑾可是校内有名的美女加才女,又是校国标舞协会的会长,还获过全国大学生国标舞比赛金奖。她的优雅大方、开朗妩媚,引无数男生竞折腰呢。毕业那年,周瑾和LD集团的太子爷陈瀚生坠入爱河,一毕业就闪电结婚了。所谓跨越门户观念的婚姻,因了郎才女貌,成为城中一时佳话,羡煞多少旁人。今天,周瑾居然暗里藏了个情人?还在酒店里开房间幽会?要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也不会信的。
  “她今天心情很差,晚上喝了很多酒,又不想在外面过夜。麻烦你送她回家,可以吗?”男子说话很恳切。
  “你走吧,我会送她回去的。”我想不管怎样,周瑾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就算她出轨有错,那也要等她醒了再说。
  周瑾胡乱呓语了几句,已是醉得人事不省,我弄不动她,只能劳驾李哲了。
  很快,我们到了西郊虹桥周瑾家的别墅前。她家的孙阿姨来开门,表情有点古怪,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只叫了一声:“杜小姐。”
  依我的想法,速战速决,把周瑾送到二楼她的卧室就行了。如果碰到她老公陈瀚生,就说她陪我去酒吧聊天,一不留神喝多了。所以当时,我根本没考虑太多,就和李哲扶了周瑾上楼去了。
  水晶吊灯照得二楼走廊明晃晃的,我看到尽头的主人卧房没有亮光透出,正暗自庆幸陈瀚生或许不在家。
  “Honey,你回来得好迟……”身侧房间的门突然打开,陈瀚生大了舌头的声音窜了出来。
  “不要看!”李哲急急阻止我,可惜,还是迟了。
  我一转脸,整个已惊呆了。
  陈瀚生双眼通红,脸上挂着梦游般的笑容,一丝不挂的靠了门。房里的豪华水床上,年轻女孩的雪白胴体呈现“大”字形,嘴里戴了口塞,四肢被镣铐固定在床柱上。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秃头男人,发出公鸭般的大笑声,一边含糊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往她的私密处倒着威士忌,一边做着剧烈的活塞运动。
  全裸的视觉刺激、男人勃起的器官、女人茂密的下身、扭曲的肉体如死鱼般在床上不停颠簸、遍地五颜六色的成人玩具、肮脏龌龊的话语、放肆颠狂的暴力、最原始的兽性和欲望……
  仿佛突然掉进层层堆积的腐烂枯叶里,我的鼻息间充斥了阴湿熏人的霉味。胃猛的一阵抽搐,胸口发闷,一时间我头昏昏的,只想呕吐。
  “小薇、小薇……”直到李哲捂了我的眼睛,拍了我的背连声叫我,我才稍稍好些。
  努力深呼吸,强抑了浑身的不适,我低头整理思路。我想陈瀚生他们应该是在玩3p。看他们的精神状况,应该是饮酒过量或是吸食了软性毒品,所以有点神智不清,所以在我们面前赤裸裸的也没有丝毫羞耻的表现。
  说到底,这是别人的私事,我看到了也要装做没看到,还是把周瑾先送去休息是正经。扶了周瑾,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左边一个房间里,传出女子难耐的大声呻吟。
  心一颤,我竟觉得那有些象傅聪颖的声音。
  是了,我险些忘了。陈瀚生是维东的朋友,而玩3p的那个老男人,有些面熟,似乎维东给我介绍过,是S市土地资源管理局的某领导;他们和维东都算熟人。也就是说,如果此时此刻,左边房间里的纵情男女真的是王维东和傅聪颖,根本不足为奇!
  盯了左边紧闭的房门,我一步步过去。我真的很想知道,门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王维东?可另一个我,却在讽刺的问:杜辰薇,既然已经分手,门里的男人到底是谁,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到底还是心存留恋?还是不甘心放手吗?
  狠狠握紧门把手,然而,我竟有些害怕、竟不敢扭动把手打开门。杜辰薇,如果一切如你所料,打开门又怎样呢?除了彻底破坏你珍视的美好回忆,你又能得到什么?
  “小薇,你脸色很难看。”李哲过来站到我面前,隔断了我和那扇邪恶的门。
  我竭尽全力的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李哲自然的牵了我的手:“那我们快点回去休息。”
  他的手心凉凉的,让我清醒,我点点头。我知道,如果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就必须放过那扇门,放过我自己,
  “喂,维东,叫你来玩你不来……哈哈哈,你、你老婆越长越漂亮,现在在我家……什么?干吗来我家?她送我老婆回来……哎哈哈,你老婆跟一个男的一块儿,你当心戴绿帽子……我们下次……要找你老婆讲话?”不知几时,陈瀚生抓了手机开始胡侃,又突地把手机硬塞给我。
  我犹豫的接过手机,远远的拿着,不想贴近耳朵。
  “小丫头,你怎么能一声不响就走了,手机也不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现在住在哪儿,电话号码多少……”维东焦急的声音透过清冷的空气,一波波传过来。
  慢慢凑近听筒,我听到那边很安静,愈显得维东的声音大得出奇。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那头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声音。
  手,忽而无力,再拿捏不住,手机“啪”的掉在地上。
  斜里,有人递来洁白的纸巾。我看到自己连续不断的泪珠,坠落纸巾上,晕开一片片润湿的痕渍,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就象寂寞雪地里飞鸟的足迹。
  那天后来,把周瑾送到卧室时,我看到床头柜上有张纸,上面是她潦草的笔迹——“男人就象洋葱,想要知道他的真心,就要一层层剥开看。我一边剥一边流泪,最后发现,他,根本是没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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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同居密友(4)

  回去后,我一直睡不着。脑子里象走马灯一样,转着许多事,怎么也停不下来,一时是周瑾和陈瀚生盛大婚礼时他们甜蜜的笑颜,一时是适才污秽不堪的画面,一时又是想象中维东和某个女人在一起的情景。
  看看时针指向两点半,无论我喝几杯热牛奶都没用,我抱了被子去客厅沙发,找了碟陈凯歌的《无极》开始放。前次看该片时,我就无可救药的被它催眠了,今次我也希望它有效。
  歪在沙发上,我迷迷蒙蒙觉得被子滑掉了,随手四下摸索了,想把被子捞回来。仿佛抓到什么柔软的布,我用力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那布却执着的往外逃,我再用力。
  “小薇薇,你不会要我当你的被子吧。”李哲戏谑的声音,准确无误的直达我的耳膜。
  我一睁眼,正对上李哲饱含笑意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牢牢抓的是他的睡衣。
  哼了一声,我掩了尴尬,理直气壮的谴责他:“大半夜的,你没事干在我旁边做什么?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李哲摆出他惯常的无辜表情:“我口渴起来喝水,看到你被子掉了,好心想帮你捡起来。这也错了?”
  我拖过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懒得理你,我要睡了。”
  “我还有个治失眠的方子,你要不要?”李哲突然俯下身问。
  “呃?”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的唇已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我的脸颊,停在我的唇上。简单的吻,没有深入,没有纠缠,如同哥哥悉心呵护柔弱的妹妹。没有任何不洁的感觉,我默然。只觉得他的唇,象夏日的薄荷,悠长的清清凉,让人静心而惬意。
  黑夜中,李哲微笑的脸,被温润月光柔和了轮廓,不真实得如在梦境。闭上眼睛,薄荷味渐渐淡去,我如中魔咒,沉沉睡去。
  手机一开机就开始狂响,是一件很吓人的事,好在我习惯了。
  “辰薇,昨晚……谢谢你。”周瑾淡淡的语声。
  我很想问她为何把自己弄成那样,可终究没开口:“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辰薇,很多事你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想过离婚……”周瑾欲言又止。
  “我明白,嘉嘉和乐乐才三岁,你要考虑的事很多。总之你记得,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要憋在心里,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想到周瑾漂亮可爱的双胞胎儿子,我不由叹了口气。
  周瑾半天没说话,忽而转了话题:“对了,你晚上有没有空出来?你家维东从我睡醒就一直烦我到现在,你见见他吧。”
  我皱了眉:“什么我家维东?我和他早分手了。”
  周瑾轻轻笑了:“可是在他们的圈子里,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和他分手了。”顿了顿,又说,“以朋友的立场,我想说的是,你家那个比瀚生好太多了。你和我不一样,你们是青梅竹马。辰薇,他能十年不变,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奇迹了。”
  “干吗今天帮他讲这么多好话?”
  “如果有一个男子真心爱了我十年,又为了找我,半夜两点就杀到别人家里,然后等一个烂醉的酒鬼醒过来,一等十几个小时,就是为了酒鬼告诉他我的下落,我一定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周瑾安静的陈述着,“辰薇,是你这样的天真才会放弃他。其实很多时候,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听在耳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Anyway,辰薇,拜托你见见他。我还没告诉他你的电话号码,不过我看自己就快坚持不住了。还有,他一直问我昨晚跟你一起的男人是谁,又向孙阿姨打听他长什么样,很不高兴的样子,你叫你朋友小心点。”周瑾说完,收了线。
  我婆娑了手机,最终还是拨了那个梦中也倒背如流的号码。
  当晚,给学生们上完写作基础课,我在南区一条街的避风塘茶坊,见到了维东。
  我特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看看那边忙着打牌和玩杀人游戏的一大帮学生,我想这里很安全,至少我和维东不可能发生任何亲密接触。
  维东在我对面坐下,一个劲的看我,却不说话。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想那天晚上,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家平时都很忙,有空的话,出来一起喝喝茶就好。”
  “我们换个地方谈。”维东看看周围。
  “没必要。我觉得你我之间,没什么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不象有些人,看着是衣着光鲜的成功人士,背地里净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维东似乎想辩解:“昨晚陈家的事,我想你都看到了。那个女孩是自愿的,他们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场交易而已。既然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我们这些外人也没必要苛求他们……”
  我笑了笑,打断他:“是啊。有钱有权是很了不起,想怎样就怎样,有美人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他们也根本没理由拒绝的。就象……”
  “就象傅聪颖和你,对吗?”话冲到嘴边,我还是强行咽下了。既然分手了,就该心平气和,我没理由表现得象在吃醋。
  维东仿佛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轻叹一声,伸手覆上我的手:“小丫头,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不要再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无聊话。”心有点烦,我起身挣脱他的手,“我很忙,先走一步了。”
  维东拖过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按回椅子上,直勾勾的望过来:“就因为一个傅聪颖,你就否定了我们十年的感情?我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你怎么能轻易放弃?这么久以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口中珍珠奶茶的余味有些苦涩,我看到他夜色般眼睛里的隐忍和疼痛。垂下眼帘,我听到自己平静如水的声音在说:“维东,我很怕痛!”
  维东,我很怕痛!我很怕再发现真相、再被你逼得痛彻心肺!我很怕在一层层剥开洋葱后,泪流满面,却发现那里面是没有心的!
  “小薇,相信我!”维东圈过我,那慎重的语调,仿佛和当年他说那句“小丫头,我会变得优秀!我不会再让人有理由分开我们!”时一模一样。
  抬头痴痴看他,看他坚毅的唇角凝了无比认真,一瞬间,我竟有种时光倒流的温馨错觉。然而,昨晚的一幕不可遏制的掠到眼前,理智的弦不断的催促我离开,我慢慢推开他。
  “还是不信我?”维东沉了声音。
  我不想再听,也不想再说,转身就走。
  “就算判我死刑,也该让我死得心服口服吧。”维东霸道的抓了我的手不放,引得学生们纷纷好奇的望过来。
  我深吸口气,使尽全身力气保持微笑:“你不是经常和陈瀚生他们一起玩?”
  维东一怔,片刻仿佛恍然大悟,忽而轻笑起来。大约是我的眼神太过鄙夷,维东迅速作出反应:“就为了这个?你以为我和他们一起玩那些?”
  我坐回位子,把玩了手中的茶杯,一声不吭。
  “我和陈瀚生只不过是某些大project上的合作伙伴,和其他人也只是在生意场上认识而已。说大家是朋友,其实是过了,说到底,都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才经常走在一起,其实彼此的爱好品性都不一样的。”维东坐到我旁边,解释得有条有理。
  可惜,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
  “小丫头,我从没有象他们那样,以后也绝对不会!相信我!”维东言之凿凿。
  即使真的没做得那么过分又怎样?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吧!
  掌心感到奶茶的温度越来越低,我漠然反问:“是吗?你也说过你和傅聪颖早就断了。”维东,你可以若无其事的在我面前说一次谎,已经够了。
  维东神情复杂的看了我,半晌开口:“上次我不想你不高兴。”
  “刚才你‘体贴’的说了那些话——也是不想我不高兴?”一时间,我只想大笑。世界上最荒谬的事,莫过于明明是蓄意欺骗的谎言,偏偏要伪装成善意的,说骗你是为你好吧!
  “小薇,”维东深深凝望了我,柔声说,“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
  往昔种种柔情蜜意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转头看向窗外,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黯然:“你应该知道有个词叫——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已成定局,再无法挽回!不要枉费心机,不要再挑战我的决心!
  “再信我一次……”维东听似恳切的声音,被我的手机铃声粗暴的截断。
  我随手接起电话,是李哲富有磁性的说话声“小薇薇,这么晚还不回来?我看你的稿子还有不少地方要修改”。
  “嗯,我知道,我打算回去了。”我低声应了,起身准备跟维东说再见,一抬眼,不觉一阵心悸。
  维东蓦地攥紧我的左手手腕,黑色的眼睛里,隐隐藏了一只受伤的野兽,又仿佛燃了熊熊火焰:“你说覆水难收,是为了别人?!”
  “没什么别人。”我不想多做解释,只想赶快离开。
  “是和你一块儿送周瑾回去的那个人?这十来天,你玩失踪,就是和他在一起?”维东逼视了我,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彻底剖开。
  我努力掰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不由急了:“我们两不相干了,我的事不用向你交代。”
  维东飞速揽过我的腰,悄然绽放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告诉我,是谁那么大魅力,引得我的小丫头芳心大动?”见我不答,又说,“不要告诉我是宋剑桥,还是你那班师兄弟中的哪一个,我知道不是。”
  看他帅气的脸上洋溢了笑意,我的脊背处一阵发凉。
  我知道,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的破坏力和杀伤力更大,而一个占用欲强烈的男人,吃起醋来会象帕金森症发作一样无药可救。

十五、I swear(1)

  维东的手机,突如其来的狂叫起来,他恍若未闻,只是那般执着的等我的答案。铃声,催命般响个不停,听得人心烦意乱。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说:“你先听电话。”
  维东依旧揽紧了我,一手接了电话。几秒钟后,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已拿了百元放到桌上结帐,拉我冲出避风塘,直接上车。
  “辰超说你爸妈刚才出去散步的时候,被车撞了,现在正送往CH医院。”一句话,撞得我有点头昏眼花。
  车平稳的急速行驶,我悬着的心荡秋千般忽高忽低,却怎么也找不到安全的着陆点。
  “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维东安慰的握了一下我的手。他手心很暖,似乎要把他的信心和力量传给我,我偏头看了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树,莫明的心定了些。
  到了医院,直奔急诊室。哥哥已到,正在和一个医生交流。两个护士围着老妈,正在给她左胳膊上药裹纱布,老爸不知在哪个房间。
  老妈看到我和维东一块儿来,有点惊喜:“你们来了……”一开口,又哽咽起来,“我只是擦伤,上点药就没事了。你爸爸他……医生说他什么动脉断裂、大出血,恐怕有生命危险……”
  那边医生快步过来:“验血报告出来了,伤者是A型Rh阴性血,是稀有血型。目前我们医院血库和本市的血液中心,都没有这种血,只有在人体上立刻采血。我们从数据库里查到几个稀有血型志愿献血者的资料,正在尽量联系他们,希望赶得及。”
  爸爸居然是Rh阴性血?我努力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我知道,Rh阴性血型据说在中国人里仅仅占千分之三,是很少见的。如今院方在积极联系志愿献血者,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对方突然不愿意献了,又或者距离太远,来不及赶过来,爸爸岂不是非常危险?
  “怎么可能没有血,你们医院是怎么做事的!”老妈不停的擦眼泪。
  “我们会尽力抢救伤者。刚才伤者血压剧降,一度出现心源性休克,我们已经给他紧急注射了强心剂。但是伤者失血过多,要是再没有血液输入,我们只怕……也无能为力。”
  心不断下沉。我不知道医生怎能轻易说出“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事情未到最后一步最后一刻,我们就还有希望,此刻他这么说和叫我们“节哀顺变”又有什么分别?果然,医生都是冷血的。
  “我是伤者的女儿,我要验血。”是的,我是爸爸的女儿,我们有最亲密最直接的血缘关系,我相信人类遗传的力量是强大的。
  医生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带她去做血型测试。”
  老妈哭着抓紧我的手:“小薇,你哥哥是0型血,我也不指望他了。”
  我用力抱了抱老妈,鼻子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人生第一次,我无比期盼上帝和菩萨是存在的,他们会知道爸爸是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也会知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回爸爸的健康身体和开朗笑容。
  “小薇,”维东清朗的嗓音,悠悠飘到我的耳边,“我来,我是Rh阴性血。”
  仿佛产生了幻听,我惊愕无比的回头看着维东。
  维东笑了笑,轻轻一吻,如羽毛般落在我的额上:“相信我,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太好了,赶快赶快,带他去做详细的血液检查。检测合格的话,立刻到手术室安排献血。”医生脸上总算有了点人的气息。
  看着随了护士迅速离去的维东,我倚了墙,浑身虚脱般无力。哥哥走过来,揽过我和妈妈。我们并肩坐下,安静的等待,我们感受彼此的温度和热力,虔诚的祈盼着上天听到我们的声音。
  短短几十分钟的血液检查,漫长得仿佛过了水深火热的几辈子。直到护士奔过来说“你们放心,输血已经开始了。你们太幸运了,不到万分之三的几率呀,简直是奇迹”,我们紧绷欲断的神经才略略放松了些。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手术室外的红灯终于熄灭时,爸爸和维东被推了出来。
  “伤者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但仍在昏迷中。由于伤者有冠心病,我们稍后会有心脏科的同事给他做全面检查。医院规定,加护病房里家属只能留一个陪夜,你们商量一下吧。”医生仍然面无表情,又转向维东,“回去好好休息,一次抽了550cc,我还是第一次见。”
  550cc?国家规定,健康成年人一次献血量为200到400毫升,这医生居然给维东抽了这么多?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震惊之余,我看到维东一瞬不瞬的望着我,唇色有些苍白,眉宇间也满是浓浓的倦意。我很想真心诚意对他说谢谢,可有什么梗在咽喉处,噎得我心痛。我努力的张了张嘴,竟什么也说不出。
  “我留下来陪你爸爸。小超你先回去,八九点钟的时候再过来。小薇,维东就交给你照看了。”老妈抹干眼泪,振作精神,迅速做出安排,又把我的手重重按在维东手上。
  我点点头,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上了那辆银色宝马,维东坐了副驾驶的位子,放低座位,安静的闭了眼睛休息。
  昏黄路灯下,灯柱的黑影,不断从他身上飞掠而过,他那样子,竟是我从未见过的乖巧柔弱。有一刻,我突然很害怕他会就此沉睡过去,不觉摸了摸他的手背。还好,温度适中,我长长吁了口气。
  一路驶到那熟悉的街道,回到我们曾经的伊甸园。看看时间,已是半夜三点,我把车停在车库,下车开门推醒维东:“到了,你上去睡吧,中午我再来看你。”
  “……小薇,我有点头晕。”维东坐了没动,抚了抚额。这句话,如果是李哲说的,我一定会认为他故意捣乱玩,把他推到一边去。可是出自维东的口中,我却没理由不信。
  当下,我扶他下了车,一直送他到卧室里躺下。刻意忽视这里和从前丝毫没变的一切物品,我想了想,好像记得书上说献血后要补充流质饮料,于是又去厨房倒了杯苹果汁。
  我回来时,维东仿佛又睡着了。在床头柜上放下果汁和车钥匙,给他盖好被子,我大大打了个呵欠,准备撤。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去客房睡吧,不要再跑来跑去的,让人担心。”维东含含糊糊说着。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快步走出卧室。
  “就连在这里多留一刻,你都不愿意吗?”
  我逃一般出了大门时,仿佛听到维东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风中叹息。
  这里,曾经见证了我是怎样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女人,而今,我不想它再见证我和维东间是怎样的无可挽回。
  回去碰到李哲时,他告诉我,A型Rh阴性血,是更罕有的血型,在人群中寻找到同血型人的机会不是千分之三,而是不到万分之三。这个夜晚,我深爱的男人,能在生死一线间,及时救了我最亲爱的父亲,真真正正是个奇迹。
  可如果冥冥中,真有所谓的上帝和菩萨,我只能说他们的安排,既慈悲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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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I swear(2)

  早晨七点,我虽然困得要命,还是依了生物钟,准时睁开眼睛。
  按原定计划,今天是我枪手生活的第三十天,两个十二万字书稿的截稿日。可这两天,被周瑾和爸爸的事一耽搁,我的《余秋雨批判》才修改了三遍。七点到十二点,有五个小时,我想如果我动作够快,在中午去医院看爸爸前,略略再改一遍还是可以的。
  睡眼惺忪的晃到书房,打开电脑,我看着word文档里密密麻麻的黑色宋体字,脑子里一阵发木。
  “才睡四个小时就起来,太勤奋了,不象你的一贯风格。”不知几时,李哲出现在我身后,仿佛还在笑我素日不到十一点不起床的“劣迹”。
  “下午五点前一定要定稿交给宋剑桥的,我不能言而无信。”我用力揉揉眼睛,保持清醒,对了“硬伤累累话秋雨”的大标题,移动光标。
  李哲敲了敲桌子:“就你这样,改了也白改。”
  “拜托,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没空招呼你。”我头也不抬,揪出一个错字改了。
  面前的电脑被整个端走,李哲推来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为了避免你胡乱修改、误人子弟,我吃点亏,帮你改一遍。你吃完就去睡吧。”
  “你改?”饥肠辘辘的我,毫不客气的边吃边疑惑的瞪了他。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可不信这个心脏科的无赖医生,会对余秋雨的作品了如指掌,还有相当好的文字驾驭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
  李哲难得一见的一本正经模样:“我上次看过你的稿子。剩下的任务只是字句的调整,再就是理顺一些前后不一致的观点,又不是大架构上的修改,应该不是很难。”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好了。”我迅速喝完粥,冲到他面前想拿回电脑。
  李哲却不理我,只是抽了张餐巾纸,轻轻拭过我的唇边,低低笑起来:“小薇薇,你长了点白胡子,好可爱。”
  明明隔了层纸,可随着他的动作,我偏偏能感到他指尖的柔软和暖意,温和而固执的逗弄着我的神经。
  李哲又笑嘻嘻的凑到我面前,眼睛弯弯如新月;“小薇薇不睡觉的话,会越长越难看,长得难看我就不喜欢了。”
  嘁,谁要他喜欢!我的脸,不争气的开始发热。不知怎么,我忽而不想面对他,飞快回了自己房间,急急关上门。背靠了门,我听到他在门外说话:“乖乖睡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又象个老头子一样在唠叨:“将来你肯定是个工作狂,不过幸好,有我照看你……”
  懒洋洋爬回床上,我迷迷糊糊的想:奇怪呀,他刚才那样轻薄我,我怎么没骂他,也没想把他推到一边去呢?
  中午,我准备出发去医院时,看到书房的门紧闭着。想来李哲大约还在里面跟余秋雨奋战,今天应该不会去医院了。说实话,我一想到维东吃醋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发毛。虽然我和李哲什么都没做过,我还是希望他们两个永远也不碰面,这是最安全的。
  到了医院,爸爸已经醒了,难得的是精神还不错。医生说,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了,目前爸爸左腿骨折处做了钢板手术,需要住院治疗几个月,再好好调理一番。大家都精神大振,放心了不少。
  哥哥也不知从哪儿带了个女孩子过来,说是他的女朋友。那女孩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看着一派恬静温柔,谈吐也算大方有礼,我感觉还可以。
  “婷婷最擅长厨艺……爸爸想吃什么只管说,这进补的事全交给她好了。”哥哥不无得意的揽过婷婷,婷婷小鸟依人般靠着哥哥,俨然是甜蜜的小两口。
  老妈满意的和爸爸对望了一眼,口中只说:“这怎么行?太麻烦婷婷了。”
  “怎么不行?我们就快是一家人了。再说,妈你身体又不大好,要多休息不能太操劳,难道我们还指望妹妹天天煲汤来?”哥哥实话实说。
  婷婷也乖巧的抿了嘴笑:“不麻烦的,我只怕伯母你嫌我厨艺不行呢。”一句话,说得老妈脸上乐开了花。
  这边,看爸爸疲乏的又睡了过去,我们安静的退出了病房。老妈拉了婷婷问长问短,哥哥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跟着哥哥出了病房大楼。
  “不容易啊,哥总算找到真命天子准备结婚,爸妈要高兴死了。”我记得哥哥自从上次失恋后,已经四年没谈女朋友了。
  哥哥无所谓的笑起来:“年纪到了,差不多该结婚就结呗。”
  我知道我不该说,可还是忍不住:“什么叫年纪到了‘该’结婚?哥难道不是真心喜欢人家的?”
  “谁说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就不会打算娶她了。”哥哥点了支烟,朝空中吐了个大大的烟圈。
  “那你又说什么该不该的……害我乱想。”我咕哝了。
  哥哥扫了我一眼:“妹妹,婚姻是现实的,不要用你小女孩的一套来衡量现实。什么爱情,都是欺骗小孩的把戏,你该醒醒了。”
  “胡说。我可记得哥为了以前那个,和别人打架,头都打破了,缝了七针。如果不是因为有真正的爱情,干吗那么做?”我有条有理的反驳了。
  哥哥狠狠吸了口烟:“没有什么爱情,不过是欺骗。四年前,我象个傻瓜一样一心对她好,结果她说什么,说我没有房子没有车,凭什么和她在一起?”停了停,又嘲讽的笑起来,“前几天,我在停车场,看到她和她嫁的那个开了辆赛欧,从我旁边过去。她看到我的君越,眼睛都直了,可笑吧。”
  多年兄妹,我知道哥哥喜欢把感情的事憋在心里。想他现在对我说出这些,人释放一下,该舒服多了。
  “那个女的根本配不上你,我看现在这个婷婷人挺好的。”我胡乱安慰了哥哥。
  哥哥耸了耸肩:“是啊,是不错。就是喜欢撒娇,每天要我说几句甜言蜜语给她听——还好,人好哄,那三个字多说几遍也顺口多了。”
  我爱你,三个字的谎言说了无数遍,就能毫不犹豫的象顺口溜一样说了,这就是男人哄女人的绝招?!
  “我相信婷婷是很在乎你的,哥,否则她不会喜欢听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跑来答应天天煲汤给爸爸调理什么的。”我看着哥哥,不想指责他。
  “谁知道呢?”哥哥看了看刚过去的一个漂亮护士,“我只知道,我是婷婷的第一个,而且她的性格相貌家境收入各方面,也都很符合我的要求,做妻子很合适。”
  我听得非常不舒服,忍不住说:“哥,结婚的话,她就是陪你渡过下半生的那个人,比爸妈和我,都来得更亲近的。你不要这么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符合她嫁人的条件,她也符合我娶妻的条件,大家平时又还算合得来,所以谈谈恋爱准备结婚,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哥哥收回目光,认真瞧着我,“小薇,你在象牙塔里太久了,不是人人都指望结婚对象会是杨过或小龙女,生死相许忠贞不渝是小说里才有的。”
  “假设一下,如果我现在和四年前一样,没房子没车,你猜婷婷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不甘心的反驳了:“如果是我,只要是我喜欢的,我一定会嫁。”
  “你会嫁,大多数男的还不敢娶呢。”哥哥半开玩笑,“又懒又不会做饭,也不喜欢料理家务,熨件衬衫也笨手笨脚。平时任性,眼光挑剔,对别人做事要求又特别高。娶你回家,比养个女儿还麻烦。”
  “绝大多数人象我,需要的是持家有道、温良贤淑的妻子,而不是一个聪明博学,才艺出众的小女孩。所以婷婷适合我,你明白吗?”
  朝哥哥吐了吐舌头,我不以为然的笑。如同我打死也不会嫁象哥哥这样的男人,哥哥这样的男人也绝对不会娶象我这样的女人。
  还好,我们只是兄妹,两个血脉相连的自私鬼。
  哥哥指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看看他们。小薇,你比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幸福。从小到大,学业爱情亲情友情健康,你得到的太多太容易。得到太容易,你就不懂得珍惜了。”
  敏感的意识到什么,我摆摆手:“哥,不要再来为他当说客。”
  “维东为爸爸献了那么多血,为的是谁,你心里有数。不是说我们欠了他什么,就一定要你去做些什么作为报答,可至少你应该再好好想想。”
  “以前维东说过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高的赞美,就是向她求婚,让他可以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可以分享他拥有的一切,做他孩子的母亲。”
  “你本科毕业的那天,他买了那辆银色宝马,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真的不知道?”
  宝马——BMW——be my wife?一个可爱的文字游戏。
  我猛地醒悟,满心惊讶。
  哥哥笑了笑:“我就知道你猜得到。可惜当时,他还没开口,你就说自己绝对不要象周瑾那样,一毕业就做个已婚妇女。结果,他只能把车和戒指先收起来。”
  “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他,也许会嫁给他。”舌根涩涩的,我偏过头,不想再看哥哥惋惜的脸。不爱他,就不会为他心痛,不会计较他的任何行为,不会难以忍受别的女人在他身边!
  “如果你真相信爱情是存在的,是伟大的,就应该相信他会为你收敛。”哥哥拿出个保温壶,用力塞给我,“这是婷婷熬好的参枣猪肝汤,益气养血的。你给维东送去吧。”
  接过汤,我坐在中心花坛边的长椅上,一时思绪万千。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曾幻想,我的意中人是个王子,有一天他会骑着一匹白马来娶我,一路上铺满了阳光和鲜花,所有人都为我们祝福……而维东,也曾想给我这一切吗?
  “小薇薇,你在这里啊。”李哲神出鬼没的闪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大约是我的表情太震惊,李哲很快解释了:“你手机忘了拿,在家响了好几次,我没敢给你接。后来看到宋剑桥给你的短信,才知道他急着问你要稿子,我就给他回了条短信,叫他下午两点到医院来拿。那,稿子我改好了,希望你满意。”说着,把我的手机和U盘递给我。
  李哲逆了光,正午的明媚太阳给他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熠熠生辉,恍如幻觉中人。
  我怔怔看了他,有点茫然。
  是吗?我得到的太多太容易了?所以总是不懂得珍惜?就象眼前的李哲,他凭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凭什么安然享受他的付出呢?
  “小薇薇看我看呆了,我有点受宠若惊呀。”李哲笑眯眯的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李哲,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自己怎会突然说这个。
  李哲眨眨眼,半晌慢腾腾的说:“我以为你是没有心的呢。”
  我看到李哲脸上依然挂了漫不经心的笑意,就象我第一次在酒吧里看到他时一样。只是,他的眼睛明亮得惊人,专注的目光,冰冰凉的直刺过来。
  空气中依稀飘过一丝清冷的气息,幽幽擦过我的肌肤。我下意识转头,看到维东,正从不远处大步走过来。
  略一回头,我猛地发现李哲洁白的医生袍下,穿的赫然是那件Ascot Chang定制的白衬衫——我原打算送给维东,却最终送给他的那件。
  当命运的车轮缓缓向前进,我如同一只小小的蚂蚁,费尽气力,也只能稍稍改变它原先的行进方向,却无法改变它既定的终极轨迹。


十七、I swear(3)

  维东走近,目光如电般打量了李哲,脸上微微的笑:“这位是?”
  “这是心脏科的李医生,我在问他爸爸的病情。”我不知道维东到底看到了多少。为了避免他对李哲有什么过激行为,我只能这样解释。
  “是吗?伯父的冠心病怎么样?要不要紧?”维东如宣告拥有权般搂过我的腰,眼睛却直盯着李哲。
  李哲略略低垂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初秋清爽的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在若有若无的涌动,让我呼吸不畅。
  我稍稍推开维东的手,继续我的谎言:“爸爸刚才醒了还问起你,你上去看看爸爸吧。”
  “不如李医生和我们一起上去,我很想听李医生说说伯父的情况。”维东依旧对着李哲。
  李哲蓦地抬眼,灿若星子的双眸勾人魂魄般飘向我。我明显感到维东的手一紧,心急之下,对李哲眨了眨眼,竭力给他一个恳求的眼神。
  “拜托你,李哲,不要说实话,我不想你被维东误会。是我任性,今天才会让你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但是为了你好,请你——无论如何忍一忍。算我求求你了。”我不知道李哲是否能明白我的意思,只能尽力而为。
  李哲偏过头,唇角悄然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眨眼间,若无其事的转向维东:“情况我刚才都说了。你们再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回头再问我。”随即嘴角挂了懒洋洋的笑意,转身离去。
  会面有惊无险,安全结束,我暗里舒了口气。天,果然我不擅长说谎,手心全是汗。
  维东似乎在随意调侃:“你觉不觉得他特别喜欢看你。”
  “他又不是断背山,看看我有什么奇怪?”我故做不耐烦的掉转目光,避开维东紧追过来的探询眼神。
  “哇,李医生笑起来比平时更帅的!”
  “是啊是啊,李医生平常不说话的时候,感觉好酷哦,没想到他笑的时候更有味道。”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动心啦?”
  “就是动心了又怎么样,可惜他谁都看不上,不然我一定……”我旁边,两个小护士偷眼看着李哲的背影,边走边嘻笑着说话。
  “帅哥医生?希望不是禽兽医生才好。”维东瞥了瞥我,又说,“他的衬衫也是在Ascot Chang定制的,我倒没想到现在医生的收入这么高。”
  “你管人家的闲事呢。”不想再纠缠在李哲的话题上,我随手把保温壶给维东,“给,参枣猪肝汤,喝了益气养血的。”
  维东笑了,仿佛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还在气头上,顶多随便找几个菜谱给我家厨子,就算完了,没想到……”
  不想他想歪了,我平静打断他:“汤不是我做的,我只不过是转交而已。”迅速跨进电梯,和他保持距离。
  刚出电梯,维东扯了我的胳膊:“我不太舒服……”
  旁边有个病人,绷带里正不断渗出大片鲜红液体。我蓦地记起,维东是有晕血症的。匆忙中,我自然做出和往常一样的反应——双手环了维东的腰,轻拍他的背,头亲密的依在他胸前,用我的体温和心跳声给他安慰。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我拥着维东,忽然想时间若凝固在这一刻,未必不是一种幸福。人们把蝴蝶制成一个个标本,用来留住它们瞬间的美丽。那么,让爱情永不转移的办法,或许也有一个吧。
  天荒地老的爱情,只有在一方死亡时才能达到至高至美的境界,在永恒中再不会褪色,再不会有背叛,再不会有谎言!
  仰脸痴痴看着维东苍白的脸,我说:“你好点了吗?”
  “让我多抱一会,好不好?”维东闭着眼,在我耳边低语。
  我相信那时我的脸色一定很诡异,因为路过的人都一副受惊的模样。放松面部神经,我笑了笑,有些事想想就罢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侧过脸时,我意外的看到走廊尽头,李哲倚了墙正看过来。
  洁白的医生袍,纤尘不染,一肩纯净的阳光,散发了最明亮的光芒。白色穿得最出色的男人,居然是李哲。
  遥遥的对望,我看到李哲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已彻底看透我的灵魂。有一种人,决定做一件事后,就会勇往直前排除万难,且永不会回头。我如此,想来他亦是如此。
  “小薇,我们会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对吗?”维东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疼。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说一只苍蝇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心一酸,我慢慢放开维东,“就象我们两个,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最后还是要回到原先的起点。”
  维东固执的驳了我:“什么叫耗费了十年?小丫头,不要轻易抹煞这十年!”
  我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从前你是哥的好朋友,我是跟着你们一起玩的小孩。今后,我们也只是这样,好吗?”
  我决定和维东分手是事实,维东救了爸爸也是事实,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和维东的关系可以回到我们小时候的状况——普通朋友。我不会拒绝去关心他帮助他,但是也不会超越一般朋友的界限,如此而已。
  “小薇,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维东微微一笑,恍惚还是昔日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永远意气风发,永远神采飞扬。
  理智的人,会在适当的时候放手,以免逼得彼此两败俱伤后,再追悔莫及。这一刻,我和他,都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天后来,老妈采取了她一贯的霸道作风,说爸爸有她和哥哥、婷婷照看就行了,维东是爸爸的救命恩人,叫我最好搬回维东那里住,用心照顾他;又说什么她会每天打电话查岗的,云云。
  我哦了几声,表示知道了,心里决定阳奉阴违。
  接下来的日子,我搬回学校宿舍住。借了网络无所不知的力量,我给维东编订了一系列滋补套餐和锻炼计划,自然,我希望他能很快恢复过来。
  其余时间,我依然过着忙碌而悠闲的学生生活,上上课、看看书、写写论文、练练瑜珈、做做美容、逛逛街、跳跳舞、再组织班上的一帮学生去秋游……
  郁闷的是,差不多我每次去医院看爸爸,维东总能在半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对爸妈这种强加干涉的行为,我懒得去劝服他们。事实胜于雄辩,时间一久,他们自然会歇手。而维东,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鉴于维东和老妈的盯人战术太恐怖,我暂时没上李哲那儿去,只在电话里跟他商量,说我有空会去结帐和收拾东西,希望他这个可爱的房东原谅我从前的没心没肺。李哲大方的笑,又说上次打赌的结果,是他赢了,所以我还欠他一顿饭。我答应他绝不赖皮,一定会陪他吃我们俩“最后的晚餐”。
  有时在qq上碰到流云,流云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回答他的是两个字——很好。
  不需要维东,也不需要李哲,没有爱情点缀的生活一样很精彩。
  有人说,女人是二十而美,三十而强,四十而贤,五十而润。我如蜗牛般,朝着三十而强的方向慢慢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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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I swear(4)

  这天,众兄弟姐妹欢聚一堂,宋剑桥拿了稿费回来分发。我就发现,拿了厚厚一叠钱一张张数,远比看银行卡里的数字快乐得多。
  “俗——特俗!”宋剑桥故意摇了头,嘲笑着大家。
  “我们就是俗人,怎样?”大伙儿哄笑。
  于是乎,一帮喜欢数钱的俗人,晚上吃完饭后,一起去钱柜唱K。
  在自助餐的地方,我挑了梅子绿茶,怎知回去时,给我开门的居然是李哲。一个月没见,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倒是眼睛更清澈了,漂亮得惊人。
  大约是我看了李哲发愣,师姐沈怡然笑着过来:“不认识了?一起吃过饭的。苏三的好朋友,叫李哲。”
  “认识的,怎么不认识。”在其他人眼里,我和李哲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我客套的对了李哲笑。
  苏三乐呵呵的过来:“小怡叫我一起来happy,我也就顺便叫了李哲,你们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人多更热闹。”我坐到姐妹这边,和李哲悄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扮了彼此不熟的样子。
  兄弟姐妹们嘻嘻哈哈,从周杰伦到张国荣,从真心英雄到Unbreak My Heart,新歌老歌中国的外国的都翻出来,爱怎么唱就怎么唱,high之极。自然,沈怡然和苏三这对感情稳定发展的人,屡屡被大家打趣,推上去合唱肉麻的情歌。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沈怡然找我换了位子。不一会儿,苏三又无端端跟李哲调了位置,我和李哲就莫明其妙的坐在了一起。
  “他们想干什么?不会想做媒吧。”我微侧了脸,压低声音对李哲说。
  李哲摇摇头,大概是示意他听不到,又指了指手机。
  很快,手机震动,我有了新的message:“也许在他们眼里,我们俩是天生一对呢?”
  抬眼瞪着李哲一眼,我迅速回了:“受不了你,还是这样,就喜欢占我便宜。”
  “大概苏三知道我喜欢你,特意帮我安排的吧。”
  “什么?”我差点没跳起来。
  李哲慢悠悠的回了:“我不过是偶尔向他们问问你的情况,谁知道他们那么聪明呢。” 又添了一句:“你每次到医院来,都不来看我,我很伤心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那时的神态象只被丢弃的小狗般可怜兮兮。明知这人最喜欢乱说话兼装无辜,我还是奇怪的有点心软。
  “你们两个怎么在摆弄手机这么无聊,来,唱歌唱歌。”
  我和李哲的地下交流活动,被沈怡然和苏三一下打断了,又一人被塞了一个麦克风。
  “谁点的《美丽的神话》?”沈怡然装模作样的问大家,大家都摇了摇头。苏三及时的对我介绍着:“李哲他平时在医院里话不多,工作起来更是兢兢业业,唱歌也是很不错的……”沈怡然又迅速接口:“对啊,辰薇你不是很喜欢这首歌吗?干脆让他陪你唱吧。”
  两个恐怖的媒人,不由分说的把我和李哲推上了革命的最前线。
  优美的前奏响起,屏幕上很快滚出歌词:“梦中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就算泪水淹没天地,我不会放手……”
  拿起麦克风,我看看李哲,张了张嘴。天,想起他素日的嬉皮笑脸,我实在没办法对他唱出这样的词。
  不好拂了沈怡然和苏三的好意,我暗里对李哲挤了挤眼睛,故意弯了腰皱起眉头:“嗯,我肚子有点疼。”
  “不舒服就别唱了。”宋剑桥冲过来,把我按回座位上,不满的望了李哲。
  沈怡然不失时机的提出建议:“辰薇,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李哲正好开车过来,他又是医生,让他载你回去好了。”
  “嗯,好。”我点点头,一眼瞥见苏三给李哲打了个“机会来了,你好好表现”的眼色,心里只想笑,又不能笑出来,只好憋着。
  在众人的叮嘱声中,李哲扶我逃出了包厢。才走了几步,我就忍不住大笑出声:“好恐怖啊,他们两个也太能制造机会了吧。”
  李哲也笑:“我看你一张嘴,就知道你唱不出来了。其实当着那么多人,我也唱不出来。”
  当着那么多人唱不出?是不是意味着,只对着我一个人的时候,就能唱出那样深情缠绵的字句?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张力,我忽而忆起那夜他的亲密接触,悠长的清清凉,一阵沉默。
  一路上车,李哲问:“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绚烂的霓虹光影,映照了李哲认真开车的侧脸,从额头到下巴,勾勒出一个异常魅惑的线条,张扬的散发着诱人的性感味道。
  “你上次说有空就过来收拾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要不今晚到我那边去,明早起来收拾?明天是星期六,我还可以帮帮你。”
  我脱口而问:“你很希望我早点把东西都搬走吗?”
  “任性的小孩,你希望我怎么答你?”李哲瞥了我一眼,悠悠反问。
  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我无言以对。我到底怎么了?既然知道自己无法回应,又何必在意他的温暖呢?
  车子,最终还是带我到了李哲家。
  时间尚早,李哲拎了瓶格兰菲迪出来,又拿了各色零食摆在茶几上,随手抽了盘碟开始放。我慵懒的蜷在松软的沙发上,看着他忙来忙去。
  当片头闪出La Pianiste的字样,我有点惊讶:“你也看钢琴教师?”
  钢琴教师,曾获第54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最佳男女主角三项大奖,其原著小说更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地利著名女作家耶利内克的代表作品之一。无论是影片还是小说,我都看了数遍。可不论怎么看,我不觉得它是李哲欣赏的那种。
  “你不是很喜欢看?”李哲站在吧台旁,慢条斯理的取了冰块放进郁金香杯,优雅的倒了些格兰菲迪进去,又加了点干姜水,最后放了橙皮,轻轻的搅拌了。
  “要不要?”李哲冲我扬了扬眉,我点点头。在一个夜色迷离的晚上,看一个帅哥专注的调酒,也是赏心悦目的一大乐事。
  接过格兰菲迪,晃动酒杯,我看到冰块飘飘浮起,又沉下。略带浮躁的心,仿佛也随之一点一点沉静下来。原来,在经过时间的过滤和沉淀后,生活可以变得很简单。
  各自占据了沙发的一端,我和李哲保持了亲近有度的距离。
  “上次批判余秋雨的定稿,我看过了。我很想说,well done。”说实话,看到李哲最后修改的稿子,我的确有些吃惊。委婉而不失犀利的评判,比之我草草拼凑的语句,更有一种文字的个性魅力。仅就评论性文字而言,我想,李哲比我写得更到位、也更出色。
  李哲举了举杯,笑得象个骄傲的孔雀:“我以为你会说excellent。”
  “叮”的和他轻轻碰杯,我忍不住笑:“没见过你这么不谦虚的。”
  蜂蜜和香草的芬芳,渐渐,轻盈的绕了我们舞蹈。口中酒香浓郁,清纯的果味伴了微微的辣,沁人心脾。细细品位那醇厚中独特的柔和圆润,寻觅一份都市喧嚣背后的清净,我慢慢沉浸其中。
  闪烁的大屏幕上,艾丽卡熟练的在浴缸里自残,神情自若的在成人音像店租带……一切在年轻学生到来后完全被打破,她象所有陷入恋爱的人一样变得张惶失措,进退失据……残忍的示爱让人触目惊心,绝望的气息由此弥漫……
  “我不想看了。”仿佛被感染了些许压抑,我闭上眼睛,忽而头晕晕的有点累。
  李哲随手关了机子。很快,Jamie轻柔空灵的嗓音、Delious的福音式唱腔、Tony纯净的男高音、和Alfred充满共鸣的低音,在空气中动人的慢慢流淌,汇成All-4-One无懈可击的合声。
  “I swear,
  by the moon and the stars in the sky,
  and I swear,
  like the shadow that's by your side……”
  我嘿嘿笑着起身:“I swear,真好听。”不知怎么,有双手托了我,我看到李哲近在方寸间的眼睛,有人在说“居然喝醉了?”。
  我胡乱的摆摆手:“喂……我没醉……”
  “好好,你没醉。”磁性的男中音哄骗着我。
  迷迷糊糊,我象平时一样,抱了心爱的大泰迪熊歪倒在床上。奇怪,我的泰迪熊今天怎么特别不老实?还胆敢乱动!
  我用力挥舞了拳头,比划了几下,嘟噜了:“笨熊,不准乱动,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到床下去!”果然,威吓成功,泰迪熊慢慢老实起来,乖乖的任我抱了睡。
  清晨醒来,那首深情的《I swear》尚在耳畔反复咏唱,萦绕不去。我躺在客厅鲜丽的土耳其地毯上,仰望银色的金属吊灯,半天没回过神来。不曾回到自己的床上,不曾拥抱泰迪熊,有的只是柔软的沙发和李哲。
  酒精轻易战胜了道德,也战胜了爱情。One night stand,生活是如此真实而荒唐。

十九、爱情是一场浩劫(1)

  泡在浴缸里,把自己深深埋入热腾腾的水汽中,我揉了自己的太阳穴,有点眩晕。
  “笃笃”敲门声,随之是李哲清润的嗓音:“洗好了吗?你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哦……就好了。”晃晃脑袋,我迅速起来擦身穿衣。照照镜子,整齐好头发和睡衣,确定不会再引人遐想,我打开门。不管怎样,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该面对的就面对吧。
  李哲不着痕迹的扫视了我一圈,拉我坐到沙发上,只笑,也不说话。触到他暖暖的手,我的肌肤不受控制的开始泛热。
  清咳一声,我盯了李哲的衣领:“那个……昨晚是个意外,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在今晨睡醒前,我从没想过会和李哲发生这种事,我是实话实说。
  “意外?”李哲简单重复了,语气平淡如风。
  我望着他身后的图腾壁画,故作随意的笑:“是啊,没想到酒喝多了,真是会乱性的。”
  “昨晚是你主动的呢,小薇。”李哲蓦地靠过来,温柔的在我鬓边低低说着。
  记忆深处残余的激情片段,不合时宜的窜到脑海里,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必定已经脸红了。人生第一次,我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辩解:“总之、总之我不记得了,我们就当是做了个梦好了。”
  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李哲目光灼灼的盯牢我:“小薇,不是梦,梦不会这么甜蜜。”
  我下意识往沙发背那边让了让,可不论怎么退避,李哲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是一点点近前来,仿佛试图侵扰我的正常思维。
  “让我们证明一下,昨夜不是意外也不是梦。”李哲悄然在我颈项处吹了口气,痒痒酥酥的,我的身体奇异的放松下来。
  当唇舌开始共舞,当李哲清爽的气息慢慢包围我,轻快的愉悦直达全身,我迷蒙间仿佛飘浮在云端。我很清楚,我是喜欢他的,但绝对不是那种牵肠挂肚、柔情蜜意的爱。只是事实,和我素日秉持的灵欲合一理念,背道而驰。因为事实是,我的身体没有排斥李哲的一再亲近。
  窗外,不知哪个年轻男人搞笑的大喊了一声“安红,我爱你!安红,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欲望本没有错,欲望有时候也叫做追求,我们总是喜欢美其名曰,所以对异性产生欲望时就有了很多借口,譬如说——因为我爱你、或者我需要你。
  我倏地如梦初醒,不觉用力推开李哲。意外就是意外,我不需要再证明什么。
  “小薇……”李哲稍稍离开我的唇。
  我直视了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干脆的说老实话:“对不起,我累了。我不想做简单的sex游戏,暂时也没打算和任何人谈情说爱。”长达十年的爱情童话,终以破碎而告终,也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而今,我的感情神经只想休息。
  李哲宽容的抱了抱我,又用力啄了一下我的脸颊:“我明白,我不会勉强你。”
  “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时间不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最不伤人的。我在一个正确的时间,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得到是痛彻心肺。我不想在一个错误的时间,让一个正确的人独自付出,最终换来无尽叹息。
  李哲眨眨眼,忽而绽放了一个孩子般任性的笑容:“谁说时间不对?我说对就对。”又象只小狗般腻在我身旁,“小薇薇,你要为昨晚的事负责!”
  我懊恼的抚了抚额。天,遇到李哲这样随时变身为无赖的,我要怎么说他才明白。
  “那……李哲,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追溯和李哲的相遇相识,仿佛从最初见面,没经过什么交流,他就自顾自的声称“情不自禁、情有独钟”云云。
  李哲狡黠的反问:“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实在是太没诚意的答案了!我拧起眉,瞪了他一眼。
  “好,我乖乖招供,我对小薇薇是一见钟情,所以才穷追不舍的。”李哲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似乎记起什么温馨往事,唇角漾了满满的笑意。
  一见钟情?我满心疑惑。我明明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去,我们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话,这也能一见钟情?
  “你会对一个醉醺醺的女人感兴趣?”我犹犹豫豫的开口。
  李哲笑而不语,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垂下,无声无息的遮蔽了那漂亮的眼睛。转身倒了杯水,他大大喝了一口,慢慢说着:“从一开始,你眼里除了他,根本就什么人都看不见。”
  我被他弄糊涂了:“你的意思是?”把自小到大熟悉不熟悉的同学朋友校友同事,搜肠刮肚的回想了一遍,我实在不记得自己曾见过李哲。
  “还好。现在你眼里再没有别人了。”李哲仿佛在感慨,又仿佛在开玩笑。
  指尖轻柔的掠过我的脸庞,他似乎在描绘心中的完美图画,继续慢条斯理的说了: “——以后也只会有我,再不会有别人。”
  自信的笑容,百分百肯定的语气,李哲明亮的眼睛在晨光下,闪烁了如春日阳光般和煦的光芒,璀璨流泻一室。
  我没来由的想到维东,刻意压了心头的不适,斜了李哲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们的关系和昨晚之前是一样的,一切顺其自然,你同意吗?”
  “可以。”李哲笑意盎然,仿佛我们的结局一早注定,无可更改。
  既然是意外,自然要及时做些善后事宜。我换了衣服,拎包即刻准备出去。临出门,李哲叫住我:“小区正门右拐两百米,有药房。”
  狠狠瞪了他,他一脸张扬的暧昧,我飞一般落荒而逃。
  我出药房时,老妈的追魂call来了:“小薇啊,赶快到医院来。维东今早从他家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CH医院的急诊室。”听老妈惊骇的口气,维东似乎跌得不轻,不会是骨折还是脑震荡什么的吧。
  “妈,你和哥……去看看就好,我不去了。”一时间心怦怦乱跳,我犹豫了一下,努力定了定神,还是觉得不去为好,免得维东误会我们之间还有转机。
  老妈怒了:“他八成是输血太多还没恢复过来,一时头晕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小薇,做人要讲良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的救命恩人!何况你们还有那么多年的感情……”
  怕了老妈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急急打断她:“好了,好了,我马上过去行了吧。你先歇会儿,别高血压又犯了。”
  拦了出租,我飞快去了CH医院。事实证明,老妈惯于夸大其词,维东不过是额头和手臂、膝盖上擦伤了几处,流了些血,没什么大碍。
  我慌慌忙忙赶到时,护士正在给维东清洗伤口、上药。维东看到我似乎很高兴:“小丫头,等我这边弄好,我们一起上去看你爸爸。”
  “嗯。”看他精神奕奕,我安心了许多。
  维东笑吟吟的看着我,问了我许多近日生活的情况。我偏过头随便答了,不想接触他深邃的眼神,徒然引起不必要的回忆。
  手机突然响,维东接了。也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仿佛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在他旁边有些闷得难受,我径自走开。一路经过走廊,看到一幅幅心脏科专家门诊的简介图文里,赫然有李哲的名字。
  跳过一堆职称头衔之类的,我只管看后面的文字:
  “2005年6月,13岁患者小杰被诊断出同时患有心脏室间隔缺损、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右室流出道狭窄、动脉导管未闭、降主动脉局限性缩窄等5个病变在内的罕见复杂型先天性心脏病,随时有生命危险。”
  “本院心脏科副主任医师李哲,在翻阅大量国内外文献,多次组织专家讨论后,于同年7月一次性实施了六个高难度心脏手术,获得国内外专家学者的一致赞评。”
  又有:“本年3月,70岁的霍先生辗转多家医院均被告知不能进行手术治疗,进入本院。经查其右冠状动脉全部闭塞,冠状动脉左主干80%闭塞,左前降支100%闭塞,无法做内科介入治疗,且患有巨大左室室壁瘤,心功能极差。
  “李哲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对其进行手术治疗。于本年5月,在一次心脏手术中进行3支冠状动脉搭桥,并同期切除直径达8厘米的巨大左室室壁瘤,这是本院日前在我国冠心病治疗领域的又一个高难度创新。……”
  不知怎的,我看着就忍不住笑。我看到的李哲,真的很难和这些中规中矩的赞语联系在一起。
  Anyway,无赖李哲在某些时候,出色的担当了天使的角色,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也许,我该重新认识李哲——有着两面人生的李哲。
  到病房时,见爸爸还在熟睡,我随手把包放在床头柜上,拿了茶杯到盥洗室里清洗。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洗好茶杯返身时,居然看到维东打开了我的包。
  “你干什么?”我冲过去时,已迟了。
  维东攥紧毓婷,冷冷的走到我面前:“你和他一起就那么high?!连安全措施都来不及做,还需要事后补救?!”
  “维东,我和你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我陈述了事实。
  “I swear?by the moon and the stars in the sky?”维东大力捉了我的双腕,强硬的把我压在墙上,“一首歌就骗得你心甘情愿,小薇,你几时变得这么笨!”
  我不可置信的瞪了维东,他根本没理由对昨晚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维东狠狠的吻下来,狠得一下咬破了我的唇。舌尖,些许咸咸血腥味,让我猛地醒悟:“你找私家侦探跟踪我?”
  “是啊,要是没有私家侦探,我怎么知道——”维东冰锥般的目光,似乎要将我钉在十字架上严加审判,“我天真的小丫头,会和‘心脏科的李医生’暗通款曲,恋情火热!”
  我奋力提膝,撞向维东毫无承受打击能力的要害部位。维东猝不及防,只能放开我后退了两步。当初再三要我去学女子防身术的是维东,没想到我学会了,用来抗拒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维东。人生何其讽刺!
  维东仿佛恢复了几分理智,倚了墙淡淡说着:“我只希望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不是每个男人都象我这样毫无心计、不求回报的对你好。我们是暂时分开了,你也该冷静下来考虑清楚,谁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没打算找谁托付终身。”我拿纸巾拭去唇间维东的痕迹。
  扬脸倔强的瞥了维东,我认真的补充了:“不过我知道,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喜欢他。”是的,李哲一直对我很好,可惜我还没有爱上他,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
  “你喜欢他?”维东象从前一样,笑颜灿烂如旭日东升,却刺得我眼痛。
  “小丫头,那就让我帮你看看,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他到底配不配得到你的喜欢!”维东说得云淡风轻,转身离去,回头看我的一眼却令人胆战心惊。
  夜色般的双眸,仿佛藏了些许寒冷在黑瞳深处,阴郁得彻底。笑意和黑暗,愤怒和悲伤,我不知它们怎能同时出现在他脸上,却又如此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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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爱情是一场浩劫(2)

  那天离开医院后,我有点惴惴不安。最终,我还是直接回了学校,只在电话里告诉李哲临时有事,改天再去他那边收拾东西。
  周二上完课,正碰到沈怡然。她一把拉了我,渐渐把话题扯到李哲身上,大约是想把媒婆做到底——
  “李哲这人很不错的,在医院里技术好得没话说,很多疑难复杂的大手术都是他主刀的。苏三他们开玩笑叫他‘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说他手术成功率高达99.7%,你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小李飞刀——姓李的擅用手术刀的男子?用在李哲身上,的确很贴切。我莫明想起流云,他也曾是“小李飞刀”,只是因了我的几句戏言,才变成了“刀如流云”。
  “他平时话不多,忙着工作,一直也没交女朋友。虽然他大多数时候不太笑、很严肃的样子,被好多人误会他冷漠,其实他很有爱心,那些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小朋友都喜欢跟他玩的。”
  我正在喝水,听了这话,只能把一口水不上不下的憋在嘴里,强忍了没笑喷出来。李哲话不多?还不太笑、很严肃?如果不是确定沈怡然说的是李哲,我一定会以为她介绍的是某个古板无趣的家伙呢。
  “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的手,很漂亮吧。据说上次有个哈佛医学教授来访,特别称赞他的手,说是十指修长、灵活、柔韧有弹性,可以和钢琴家媲美呢。前一阵子有本医学杂志采访他,最后就是以‘价值千金的手’做标题来写他的。”沈怡然事无巨细的一一说来。
  手吗?细想起来,李哲的手确实与众不同。至少,在某些模糊的记忆里,他温柔游弋的手,曾用意想不到的速度和力度让人飘飘欲仙。
  那一刻,脸上腾的发烫,不想沈怡然发现我的异样,我匆匆找了借口溜走。我想,李哲是个优秀的男人,只可惜,我与他相见恨晚。
  后来中午在网上,我遇到流云。聊了几句后,不知怎的,我忽而想起“小李飞刀”这个在网络上几乎被用滥的名字。
  在相差不多的时间里,同时遭遇两个“小李飞刀”的机率到底有多大?既然李哲在我面前是一个样,在医院里又是另一番面貌,那么,这个善解人意的流云,会不会是他表现的另一面?会不会是他介入我生活的另一种方式?李哲的评论性文字很有特色,这和流云何其相似?
  探索欲,是一种很让人着恼的东西。一旦产生,它就不可遏制的催促我去发掘真相。
  我想了想,试探着打下:“你玩不玩电子游戏?”听说在美国,外科医生会通过玩电子游戏的方式来锻炼自己手指的灵活度。
  “玩的,怎么?”流云很快应了。
  “都玩些什么?有没有好的给我推荐推荐。”我曾看李哲玩过模拟飞行游戏《Combat Flight Simulator 3》。
  那个变态的游戏几乎把PC键盘上的105个键全用上了,光是看屏幕上花花绿绿的仪表就让我晕了半个小时。玩的人需要根据形势,在百分之几秒的时间内去选择正确的键并且按下去,稍有差池就是机毁人亡,偏偏李哲能玩得轻松自如。
  流云顿了一下:“我只是随便玩玩,而且我玩的,女孩子一定没兴趣。”
  他跟我打太极呀。我锲而不舍:“你说来听听。”
  流云却转移了话题:“卿卿,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什么开心的事,说来分享一下?”
  “没什么开心的事,”我斟酌了一下,故意打下,“前几天我和一个朋友意外的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虽然对方人很好,可我还是很烦。”
  “既然结束了过去,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流云的回复飞快闪出,显然是不假思索。
  我发了个闷闷不乐的gif卡通图片:“谈爱太累,而且我对爱情越来越没信心,不想也不敢再对任何人付出感情。”为了尽量测试出流云的真实反应,我又添上一句,“上次碰到ex,我发现他对我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
  流云那头停了片刻,总算有字冒出来:“卿卿,时间会改变一切,你的快乐和幸福应该在未来,而不是过去。”
  天,流云说的话,差不多全是偏向要我接受李哲的!
  我再接再厉,做了落寞感慨状:“我的白色爱情,今生只会有一次,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不管未来遇到谁,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
  流云沉默了很久,再无动静,不知是深受打击,还是在考虑该怎样措辞。
  如果他真是李哲,那就绝对不能给他充足的时间去伪装。我又狠狠加上最后两句:“我想好了,如果将来我真的寂寞,就找一个sexual partner好了。这个sexual partner最好是陌生人,和我的生活圈子没有交集最好。”
  “不要!”我的鼠标刚点了发送,流云几乎是在一秒钟后立刻发了这两个字。
  Bingo!流云的激动,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网友该有的正常反应。计算起来,我第一次在酒吧碰到李哲时,正是我从那个文学网站和qq上消失的那段日子。难道他是因为我从网络上失踪了,才认真追寻到现实生活中?
  直觉,加推理,我几乎百分之八十的肯定,网络那头的人就是李哲。
  “卿卿,不要因为一棵树不好,就否定了整个森林。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流云歇了歇,又补发过来两句。
  定定看着浅绿背景下对话框里的字样,我有些心乱,不觉点了关闭。
  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李哲,竟然利用流云的身份来倾听我谈心事、探知我的一切。李哲知道我喜欢吃小杨生煎,知道我欣赏怎样的房间风格,知道我喜欢看《钢琴教师》,原来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因为流云知道!
  如同他最初偷拍我的照片和视频,而今他一样在试图偷窥我的心理。难道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欺骗她?就是把她放在显微镜下,从外表到内在隐私、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放过的看个一清二楚?
  一瞬间,我冲动的想打电话,找李哲问个清楚。然而,念头只转了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抬眼望望窗外的白云,很奇怪,我不再生气,只是有点失望。理智的想,无论是现实生活中的李哲,还是虚拟世界里的流云,从开始到现在都对我不错,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实在没必要苛责他什么。
  软软靠了电脑椅,身体某处渐渐柔软起来,我忍不住自嘲的笑。是呀,只要对方不是王维东,杜辰薇其实是很宽容大度的。李哲,杜辰薇不爱你,所以就算你做得不好,她也不会在乎、不会计较,甚至纵容你的种种行为,你明白吗?
  既然我和李哲只是普通朋友,彼此就要界限分明,所谓同居密友的一切也该彻底结束了。
  当晚,我去李哲家收拾东西。怎知忙得一晚上,也没看到他回来。抱了杯果汁对着电视,我无端端想起那天维东离开时的眼神,有些心神不宁。
  看看时钟将近一点,李哲还是不见人影,明知他如果在值班,八成会关手机,我还是鬼使神差的拨了他的号码。
  右眼皮诡异的狂跳不止,漫长的“嘟——嘟——”接通音,听得我心燥。没人接听,我还是固执的一拨再拨。只要让我听到李哲的声音,就算他只说一句话,我也能安心了。
  终于,有人声传了过来:“你好,这里是RJ医院急诊室,伤者李哲正在急救中,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出了什么事?”右手一抖,果汁险些泼了一地,我一阵心悸。
  “110送伤者来时,伤者身上多处外伤,目前正在做详细检查和诊治。你是伤者家属的话,请尽快赶来。”
  不及多想,我冲出大门。预感成真的恐怖感觉,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我的全身。
  奔到急诊室时,医生公式化般的告诉我:“他遭到群殴,全身外伤不少,流了不少血。幸而没伤到心肝脾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目前最严重的是,他右手明显被人故意用硬物重击过,右手手腕和食指中指的关节软骨,均已确诊是粉碎性骨折,就算治愈,右手今后也不能象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
  耳边有些嗡鸣,我突地听不清后面的话,只看到惨白的垂帘后,全身裹了数处绷带的李哲,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心底,有个声音突然大声说:“不要怀疑,李哲受伤一定是意外,不关维东的事!”
  另一个声音却在嘿嘿冷笑:“为什么不怀疑?你又不是没见过维东年少时的狠劲。何况他那天在医院里,明明说什么要帮你看看李哲对你到底怎样。”
  “不会的,维东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他不会因为讨厌李哲,就叫人残忍的毁了他的手,毁了一个男人事业上的全部希望和光明前途。”前一个声音小小的辩驳着。
  后一个声音变得麻木而无情:“杜辰薇,人会变。今日的王维东,你究竟是否真正认识和了解?”
  怔怔坐在李哲的床边,我深深把脸埋入手掌里,脸颊贴上掌心,竟是一样的冰冰凉。门外,死一般的沉寂,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遍布空气中,压的我几欲窒息。
  “……小薇,”不知几时,李哲慢慢睁眼,微弱的叫了一声。
  我近前去,竭尽全力的挤出笑容:“你醒了,太好了。”
  李哲专注的看着我,仿佛我们远隔了天涯海角、有几百年没见了一般。我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里一片黯淡无光,然而,目光又渐渐温柔如春水,漾了无边的深情。
  “……看到你真好。”好一会儿,李哲悠悠的说。他抬了抬右臂不行,最终换了左手,轻轻握了我的手。他的左手,每根手指都纤长优美,触起来柔软圆润,富有弹性。可是,他的右手却包了重重石膏,永不可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从今以后,再没有价值千金的妙手,再没有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他博得无数赞誉的医生生涯也将不得不告终!他却对我说,他更在意的是此刻能看到我!
  心突地软得再跳不动半分,有什么好似决堤的洪水,汹涌占据我的每一缕思绪。脸上温湿一片,我飞快用手背抹去眼泪,偏过脸,不想李哲看到我的感伤。
  “到底是谁这么对你?”我勉强控制情绪,哽咽了问。
  “不要哭,”李哲眉宇间满是疲累,渐渐合了眼,犹如在梦中呓语,“那些人我不认识,大概六七个,突然冒出来……”
  默默放开李哲的手,仔细帮他掖好被子,我打开床头柜上李哲的手机。果然,傍晚六点多,有维东的电话呼入记录,通话时间很短,不过一分多钟。推论起来,莫非是维东约了李哲见面详谈?然后李哲就出事了?
  深吸口气,我匆匆出了医院。
  十二月的夜晚,瑟瑟冬风虽有些底气不足,但夹了细雨,足以让人感到砭骨透心的冷。疏枝交横的法国梧桐下,我裹紧孔雀蓝的长外套,快步走着,在森森寒意中越来越清醒。
  我对维东的怀疑,要么象一根刺,从此嵌在心上,折磨得我寝食不安;要么查清楚事实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正,我选择后者。

二十一、爱情是一场浩劫(3)

  我打的到了维东的住所,怎知他不在家,手机也始终不通。
  来开门的蒋姐,看到我仿佛很惊喜,连声问我要不要先喝杯东西暖暖、再去休息。我想她也许是误会了,当下只叫她回房睡觉就好,不用理我。
  四下静寂无声,我深深陷入宽大的沙发里。凌晨三点四十七分,这个时候维东还没回来,会在哪里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想深思。
  环顾周围,冷冽金属质感的大门,不规则分割的超大落地窗,挑高六米的客厅,纯黑的玻璃镜面天花板,闪耀水晶装饰的仿中式宫灯,配合得相得益彰。当初,我非常喜欢这里的大气恢弘。此刻,偌大的地方却如此空旷寂寥,愈显出冬夜的清冷萧瑟,让人备感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开门声,快步走到门口。天蒙蒙亮,维东似有些醉意,扶了门框,脚下踉跄不稳。
  “小……薇?我又……做梦了?”维东睁大眼睛望了我,目光呆滞,一手还在我面前摇来摇去。
  皱了眉,我不想面对一个神智不清的醉鬼。用尽力气搀他坐在沙发上,拧了条热毛巾敷在他额上,又去厨房榨了杯西红柿汁、加点盐搅匀了,端过来一口口喂他喝完,我这才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歪着歇一歇。
  好一会儿,维东晃晃脑袋,望了前方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彩,想来是清醒了许多。
  “维东,我有话想问你,你是不是去找过李哲。”我努力保持平静。
  维东挑了挑眉,眼底慢慢浮了嘲讽的意味:“你半夜三更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是。”
  “是啊,我昨晚六点多是找过他,那又怎么样?”维东扯下额上的毛巾,满不在乎的反问。
  我调匀呼吸,谨慎的措辞:“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告诉你吗?”维东仿佛有些诧异。
  “你以为他该告诉我什么?”我很不喜欢这种绕圈子的谈话方式。
  沉默的望了我一会儿,维东起身去冰箱拿了瓶酸奶,回来时奇异的笑起来:“小薇,你很幸运,碰到一个为了你,连唾手可得的五百万都不要的人。”
  我怔怔回望维东。他的意思是,他约见李哲,是象那些老掉牙的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象有钱的父亲对女儿的疯狂追求者常做的事,用钱去考验李哲的诚意?
  “小丫头,就算你我没可能了,你也是我最在意的小妹妹,不是吗?”维东把酸奶倒入玻璃杯,慢慢饮着,目光越过我,似乎在看那悠远的过往。
  我知道酸奶对缓解酒后烦躁症尤其有效,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我想,维东看似正常而平静,其实内心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不想表露出来。
  “他不肯要你的钱,然后呢?”停了片刻,我追问。
  “然后他就走了,还能有什么?”
  “就这么简单?不象你的一贯作风。”我有点疑惑。
  维东掉转目光端详了我,大笑起来:“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这事,本来是没这么简单。因为我暗藏了摄像头,想拍下他收支票的样子,再拿给你看。”
  “其实,只要他犹豫几分钟,或者跟我说考虑几天再答复我,我就算成功了。”维东似乎在回想当时情形,悠悠感叹着,“可惜……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也或许,是对方太聪明,识破了我的诡计。”
  我想了想,接着问下去:“你的计策没有取得预期效果,你是不是有点懊恼、不甘心呢?”因为不甘心,所以一时冲动,对李哲采取了激烈的伤害行为?
  “岂止是不甘心,我是很不高兴。”维东大约想起那天医院里的事,眼底陡然多了几分阴郁,“我想,如果没有他,你还会不会那么决绝的说什么‘覆水难收’?!”
  我不想维东继续误会,只能尽可能辩解:“我们分手是因为彼此合不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和他没关系?”维东轻轻笑了,手中玻璃杯“啪”的一声被重重跺在茶几上,草莓酸奶飞溅得他一手。
  维东胡乱抽了数张纸巾,用力擦着手:“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住在学校宿舍的时候,他就在你那里呆过一晚。后来你偷偷溜走,也是搬到他的住处,一住就是十几天。如果不是陈瀚生那晚刚好看到你们,又告诉我,只怕你还要继续住下去,对吗?”又一步步走过来,冷冷说着,“然后在医院里,从来不撒谎的你,居然为了他对我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他是你爸爸的主治医生?!”
  “更可笑的是,当年口口声声说今生绝不会爱上第二个人的小丫头,竟然在我们分手一个多月后,就和他——”维东咬咬牙,居高临下的瞥了坐着的我,似乎不想说那两个字。
  我忍不住腾的站起来:“维东,不要蛮不讲理的推卸责任。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是你,是你和什么傅聪颖、张聪颖、钱聪颖之流的搅合在一起。”
  “即便我和李哲有过什么事,那也绝对是在和你分手之后。”忆及几个月前维东的话,我不觉故意模仿了他的语气,轻佻的说,“如你所言,象我这样喜欢喝卡布奇诺的,偶尔喝杯黑咖,换换口味,也无伤大雅。对吗?”
  维东一下将我推回沙发上,双臂撑着沙发扶手,逼视了我:“小薇,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那也拜托你,不要再故意找李哲麻烦,还找什么私家侦探来查我!”怒火直冲脑门,我大声说。
  维东犀利的目光夹杂了丝丝冷笑,如利刃般刺过来。我紧紧抿了唇,与他对视,不肯相让半步。空气好似也冻结起来,令人窒息的沉闷层层笼罩下来。然而,彼此砰砰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听在耳里清晰无比。我终是慢慢垂下眼帘。
  在这张沙发上,我们曾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细数彼此的心愿;而今,我们却只能在不甘心的争执中距离越来越远。当往事已矣,我们又何苦一再为难彼此?
  我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思路,我想现在不是意气用事或是吵架的时候。我需要知道的是,李哲受伤到底和维东有没有关系。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尽量放缓语气。
  维东仿佛也从失控中调整过来,慢慢放松了:“长寿路那边。”
  “在金色大帝?”他们经常去的几个夜总会,我还是记得的。
  “不过是和陈瀚生他们几个吃过饭,顺便就一起去了,没做什么其他的。”
  我又问:“你和李哲见面后,先去吃饭的?”
  “去雍福会吃的。”维东敏锐的捕捉到些许不妥,迅速反问了,“你这么问我,是不是……李哲出了什么事?”
  “是,他受伤进医院了。”我定定盯牢维东的脸,不放过他一丝情绪变化。可他的眼睛里一片纯澈,脸上也的确是听到消息后略感惊讶的表情。
  大约是我的眼神审视的意味太浓,维东很快做出反应:“你以为是我,所以跑来问我这么多?”我不置可否。
  维东微微一笑,看似很坦诚的说:“不错,我是想很揍他一顿出出气。觊觎我的东西,还想抢走,他是该付出代价的。”
  手心有些冒汗,我不觉摒了呼吸,紧张的听下去。如果他承认了,我该怎么做?我是否一定要他付出法律上的代价?
  “不过想是这么想,我不会真这么做。为了捍卫爱情,而拒绝金钱诱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和熊猫差不多的稀有动物了,我很欣赏。”
  维东桀骜的扬了眉,望了我笑得张狂无比:“而且,小丫头,你该知道的。如果我真的想揍一个人,一定不会假手于他人的。”
  他否认了,确确实实的否认了!
  一瞬间,我竟有种劫后余生的feeling。原来我挣扎了这么久,等的只是这句话而已!是的,面前的这个人,是我曾经看中的人,也是个骄傲得不屑在这种问题上说谎的人,我该相信他。
  那天后来,我休息了一下。下午两点去看李哲时,意外的碰到李哲的父母。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原来李父是部队里的大校,李母是军医,李哲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很奇怪,我觉得李哲和他父母长得一点都不象。而且他们说话相处时,倒是客气多过亲密的样子,感觉不太象一家人。最不正常的是,对于李哲的受伤,他父母看上去很担心,唯恐治不好,偏偏又没有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
  自然,这些感觉我只能埋在心里,或许军人家庭比平常人家要严肃些,感情内敛些,也未可知呢。
  我去走廊上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他父母已经走了。
  李哲斜坐着,唇色比夜里更苍白了些,见我进来突的偏过头去。我看看他,不知怎么,心底酸酸的就是想哭。
  “你走吧,我累了。”李哲也不看我,忽而开口。
  “你睡会儿好了,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我帮他把床摇平,盖好被子,又随手拖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
  李哲扫了我一眼:“杜辰薇,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因为同情而留在这里。”
  “什么因为同情,你忘了你是我最可爱的房东兼好朋友了?”我竭力弯了眼睛,露了一个笑脸,凑到他面前。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李哲合上眼,语调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一连三个“你走吧”,听得我难受无比。李哲这么说,是因为心情极度恶劣?抑或是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心理?甚至有自暴自弃的念头?
  我不由握紧他的手,低低说了:“李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千万不要让你的父母家人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你知道吗?上次看到你帮我改的余秋雨的文字,我心里想的就是excellent。你是我所有朋友里面最聪明的一个,我知道你也会是最坚强的那一个……”不知不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一滴滴泪珠不受控制的掉下来,落在我和李哲十指交缠的手上。
  李哲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仿佛要张开,然而,终是如濒死的蝴蝶般,再不肯动一动,依稀在眼底投下月牙般的影子,脆弱得让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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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爱情是一场浩劫(4)

  Vitas干净的声线,陡然打破我们间的沉寂,是李哲的手机铃声。李哲却仿佛没听见,依旧无声无息的闭了眼睛。
  “我帮你接?”我问。李哲没反应。
  《Опера№2》令人震撼的高音,持续不断的咏唱着。不可替代的海豚音,揉合了天使与魔鬼的特质,恍如来自异度空间般,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颤栗的快感。
  我犹豫的拿过手机,停了停,终是按了接听键。
  那头是公事公办的人声:“是李哲吗?我们是Y区公安局。昨晚十一点接到110报案,在目击者的帮助下,我们已经当场抓到一名打伤你的犯罪嫌疑人。你能不能尽快过来认一下人?”
  “李哲现在在医院,一有空就会过去的。”居然这么快就抓到坏人,我有些欣喜,忍不住问,“那个疑犯说了什么没有?为什么要这样故意打伤李哲?”
  那头答了:“案情我们不方便透露太多。不过据疑犯交待,他是和几个同乡,昨晚九点在永福路上闲逛时,被人用钱收买的。你们最好想想清楚,李哲得罪过什么人,以便我们尽快侦破案情。”
  “嗯。”我心头刹那间一阵恍惚。
  打伤李哲的人是被人收买的?收买的地点,是永福路?维东昨晚吃饭的地方,是雍福会,不正是在永福路200号?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我又被维东的谎言蒙蔽了?
  定定神,不等对方挂电话,我急忙问:“疑犯有没有说收买他的是什么样的人?相貌、身高、发型、穿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
  “这些疑犯也没说清楚,他只知道对方挺有钱的。因为疑犯向对方要求价钱翻倍的时候,对方很干脆,一点没犹豫过。”
  买凶伤人的是有钱人?憎恶到想严重伤害李哲的有钱人有几个?
  我愣神的功夫,公安局那边已挂了机。重重的疲惫感覆顶而来,我趴在床沿上,头枕了手臂,不断告诉自己一切有公安机关去处理。
  心情稍稍平复后,我抬起头来,却正对上李哲凝望过来的眼睛。素日最爱戏谑看我的眼睛,此刻依稀蒙了层灰色的尘埃,浓浓的什么隐在灰色后面,再不肯显露半分。
  “谁来的电话?”李哲转头望了桌上的花瓶。
  “是公安局。”我把抓到疑犯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哲听了,没什么大反应,只“嗯“了一声。片刻,他忽而冒了一句:“昨天我见过你以前的男朋友。”
  我有点惊讶,不知道李哲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惦记你。你回到他身边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李哲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平静得就象一潭湖水。
  我走到李哲面前,认真望着他的眼睛:“陪朋友一起努力、一起度过难关,怎么算浪费时间?”
  “以朋友的立场,我只想说一句,杜辰薇,不要再要求什么完美的爱情,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李哲低了头,唇角飞起一丝淡漠。
  “男人都是易变的,他能对你十年不变,已经很难得了。现实一点,他能给你优越的生活,你想做什么他也会如你所愿,他才是你最好的选择。退一万步说,即使几年后你们又发生什么状况,而不得不分开,至少你们是青梅竹马,我相信,他会用另一种方式来照顾你。”
  “没有他的纵容,你也不会直到今天有些时候还天真得象个孩子。杜辰薇,你是幸福的,因为这样的男人,可遇而不可求……”
  不知为什么,李哲越说越冷静,我却一点点害怕起来。我宁可听李哲说维东不好,也不要听他一个劲的想把我推到维东身边。
  他那么用心的对我好,现在却要我走、还心甘情愿的退让,是因为对生活心灰意冷了吗?还是想放弃自己?甚至是——交待后事?恐怖的念头,不停的脑中乱窜。
  “不要再说了。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情意,就努力做回原先的你。在我心里,你是很好很优秀的。”我不由用手轻轻掩了李哲的嘴,脱口说着。
  “——如果真要我选,我宁可将来陪我的人是你。”话一说完,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想了想,又不觉释然。
  是的,我会保护好自己,没有人能再用我的爱来伤害我。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哪个都不想要,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如果上天需要我去鼓励李哲,我不会吝啬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给他些力量。
  李哲似乎也很惊讶,猛的抬头,漂亮的眼睛定定的望了我,半天没说话。
  “那段时间我在你那里忙着写东西,多亏你照看我,我还欠了你一顿饭。没办法,现在轮到我来照看你兼还债了,好不好?”努力收拾起一切负面情绪,我笑眯眯的指了水果篮,“你喜欢吃什么?苹果、橙子、猕猴桃,还是梨子香蕉?我帮你去皮。”
  李哲叹了口气:“不用了,我没胃口。”
  “那我讲几个笑话给你听?”老实说,自小到大,我还从没担过照顾别人的角色。
  冬日阳光,透过素净的碎花窗帘照进来,晕黄的颜色给李哲的面容悄然染上一层暖意。我趴在椅背上,搜肠刮肚的说着记忆中的每个笑话——
  “有个杂志社向读者征稿,要求有四点。一是要同时涉及三大门派,二是要包含江湖门派间多年恩怨情仇,又要打破世俗伦理;三是情节还要扣人心弦,同时留下N多的悬念;四是篇幅越短越好。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来投稿,全文只有十个字:‘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
  映了夕阳余晖,光洁的墙面上两个浅灰的影子越来越近,依稀,李哲左手的影子默默放在我长发的侧影上。我拉开窗帘,一室明亮的阳光。
  “杜辰薇……你是个傻瓜……”风吹乱我的额发时,我仿佛听到身后李哲在喃喃低叹。转身间,我看到余晖笼罩下,他俊朗的容颜流溢了蛊惑人心的光彩。

二三、当小红帽遇到泰迪熊(1)
  隔天晚上,意想不到的,我接到嘉嘉和乐乐的电话。周瑾的双胞胎儿子,在那头一边抽抽噎噎的哭,一边奶声奶气的说:“杜姨姨,你快来救妈妈,爸爸把妈妈关起来了,不给妈妈饭吃,还不让我们见妈妈……”
  一句话,把我吓了一大跳。打车去周瑾家的路上,我想要么是陈瀚生发现了周瑾的婚外情,要么是陈瀚生什么劣根性大发作。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我这个外人能管得了的,可他们竟把两个孩子惊吓成那样,无论如何,我也得去看看。
  刚进门,嘉嘉和乐乐就扑了过来。两个玉雪可爱的小泪人儿腻在我怀里,边哭边咕咕噜噜的说了一大堆。费了好大劲儿,我才勉强哄得他们止了眼泪。
  孙阿姨再开门时,我没想到维东也会来,想来是两个孩子惊慌之下搬救兵,不仅给我这个“杜姨姨”、也给他们的“王叔叔”打电话了吧。
  看看维东,默契的眼神交流达成共识。最终我们答应嘉嘉和乐乐,只要他们先上床好好睡觉,杜姨姨和王叔叔就会马上变身为迪迦奥特曼,救妈妈出来;两个孩子才乖乖喝了热牛奶,跟孙阿姨去了睡房。
  上了二楼,在走廊上就听到陈瀚生在房里大声呼喝:“贱人,给你吃好的穿好的,你还在外面搞三搞四,你他妈就是生得贱!告诉你,以后你别想出这个门。你想死就死个痛快,别在我面前碍眼!”
  “砰”的一声,主人卧房门打开,又大力关上,陈瀚生歪歪倒倒的闪了出来。
  死个痛快?难道周瑾曾试图自杀?我一个激灵,急忙冲过去,想开门看看周瑾怎样了,却被浑身酒气的陈瀚生挡住。
  “你把她怎么样了,让我看看她。”绕来绕去,陈瀚生就是不让开,我急了。
  陈瀚生瞪了我半天:“杜辰薇?你来干什么?我家的事你少管!她是我老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爸妈都不在身边,我是她的好朋友,关心她也是应该的。其实你们结婚这么久,孩子都几岁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解决的,你何必弄得这样?”明知和陈瀚生讲道理,作用微乎其微,我还是尝试劝说他。
  “好朋友?”陈瀚生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而维东一个箭步过来扶住我。
  陈瀚生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杜辰薇,你他妈和那个贱人都是一路货色。自己下贱的红杏出墙,居然还敢在这里教训我?”
  “你——”我给他激得火冒三丈,偏偏我又不太会骂人,一时噎住了。
  “你什么?她老爹老妈电话里一个劲给我道歉,叫我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你算哪根葱哪根蒜!”陈瀚生两眼布满血丝,把门板拍得梆梆响,“没有我,周瑾算什么?她会有豪宅住?会有刷不完的卡?会有钻石项链?会有那么多人围着她陈太长陈太短的奉承?”
  我忍不住大声说:“既然你们合不来,就离婚好了,又何苦把她关在里面、折磨她。”
  “离婚?给我戴绿帽子还想分我的身家?”陈瀚生一手指了我,嘿嘿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笑话!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要离也行,孩子留下,我一分钱也不会给她。还有那个奸夫,国标舞教练嘛,我马上叫人打断他的腿,看他们还能跳什么狗屁舞跳到床上去!……”
  维东向我递了个眼色,过来拉了陈瀚生就走:“瀚生,我有事找你,我们到书房那边谈。”陈瀚生挣了几下没挣脱,终是嘟嘟囔囔的被维东拽去了书房。
  我急急开了主卧的门,一眼就看到周瑾面色惨白的侧卧在床上,左腕上包裹了层层纱布,似乎是不久前刚割腕过。
  “辰薇,我该怎么办?”周瑾转了转眼珠,神色呆滞,象个饱经劫难的芭比娃娃。
  我坐在床沿上,强压了心头的震惊和酸楚,轻轻帮她捋顺脸上凌乱的头发:“想想嘉嘉和乐乐,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如果你决定离婚,我一定会帮你,出轨的又不是你一个,陈瀚生他更过分。”
  周瑾愣愣看着我,好一会儿,起身抱住我,哇的放声大哭起来:“这么多年了,是我太蠢。我以为他会改,我以为陈太的名份能弥补我,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
  我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小心拍拍她的背。我想她把憋在心里的事倾诉一下会好过些。
  “当年,我以为灰姑娘终于遇到了白马王子。瀚生拿那枚TIFFANY来求婚时,我就毫不犹豫答应了。起初两年,我们真是很合拍,每次一起出去好多人都羡慕我们的。后来我怀了宝宝,瀚生高兴得不得了,什么事都顺着我,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记起从前,不觉笑了笑。是啊,那时我和好多同学都羡慕周瑾,大家都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他的衣服上有长头发。他跟我说不过是应酬,他做事有分寸、绝对不会和别的女人有什么,我就信了他。没想到嘉嘉和乐乐出生三个月,就有个女的闹到家里来,我才知道他早在外面养了两个。当时他信誓旦旦的说‘周瑾,我爱你。你是我愿意娶的女人,这样还不够吗?你放心,我立刻和她们断了,以后不会再出去混了。’”
  信誓旦旦吗?维东也说过他会改。可笑啊,仿佛每个男人出轨回来哄女人的话,听起来都差不多。
  周瑾攥紧我的手,眼神飘忽不定,渐渐,眼底泛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容:“那时候我竟然那么蠢,心想孩子刚出生,他又知错了,就原谅了他。”
  “可是后来,我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会不受控制的察看他的每一件衣服,看有没有香水味、口红印,我会忍不住查看他所有的日程安排表、电话记录、短信记录。只要他背对着我接听手机,或者他哪天彻夜不回,我就忍不住要想很多事。”
  我低头暗自苦笑。是啊,夫妻抑或情人间的信任一旦打破,是很难再重建得坚固如初的。
  “最后我找私家侦探查他,也终于完完全全看清了所有的事。陈瀚生,什么青年企业家,就是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那时候,我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自欺欺人的法子。我告诉自己,起码我是名正言顺的陈太,起码他在家对我和孩子还不错,那我又何必和那些女人一般计较。于是,我在父母孩子外人面前,努力扮成恩爱夫妻。”
  “我就是这么蠢,蠢到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以为自己够坚强。”周瑾慢慢放开我,幽幽继续着,“直到我在跳舞的时候认识Johnny,我才发现生活可以变成另一个样子。辰薇,你明白我的,对吗?”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的心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今早,瀚生拿了很多我和Johnny在一起的照片来质问我,我居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我想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可陈瀚生竟然说,他不会离婚,他丢不起那个人,除非我死,否则他不会让我再走出家门半步。当时我很绝望,一冲动就……”周瑾摸摸左腕,嘲讽的笑了,“他大概被我吓着了,马上叫了家里的郑医生过来救我。”
  周瑾说得轻描淡写,可我想她腕上鲜血肆流时,其实是怎样触目惊心的一个场面呢?
  “你在这里我不太放心,到我那里住两天吧。”我觉得陈瀚生实在是既不可理喻,又很恐怖。
  周瑾柔媚的丹凤眼,慢慢有了几分光亮:“不了,有些事避得了初一,避不了十五。辰薇,我想通了。”
  又说了会儿话,周瑾仿佛在与死神擦肩而过后,越发清醒坚强起来。看她说话坚定而有条理,恢复了一点以往的勃勃生气,我略微放下心。跟她说有事就立刻找我,又等她疲倦的睡着了,我才出门来。
  所有的童话故事,结尾大多是“王子和公主结婚了,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童话毕竟只是童话。爱情不过是虚幻的感觉,是浪漫女人编织的一个美丽的梦想。
  当梦想濒临破碎,我爱你这三个字,便成为男人用来欺骗女人的咒语,抑或是女人用来蒙蔽自己、原谅男人的借口。
  一路走向楼梯,经过书房时,我听到里面陈瀚生犹自在大呼小叫的声音:“我陈瀚生平生最恨的就是给别人戴绿帽子的家伙……呃,说起来,维东我该谢谢你,你也该谢谢我。”
  “谢你什么?”维东不太明白的样子。
  陈瀚生哈哈笑了一阵:“我谢谢你,是你前些天介绍私家侦探给我,我才发现那个贱人的事。你谢谢我,是我帮你教训了那个姓李的小子。”
  血,唰的直冲上脑门。我快步走到书房门边,定定心,想听个清楚明白。
  “是你叫人去打的李哲?何必呢。”维东似乎恍然大悟。
  “你就是心太软,老让着姓杜的丫头,才搞得她无法无天。兄弟我看不过眼,当然要帮你出口恶气。再说,你前晚吃饭的时候也说了,想狠狠揍姓李那家伙一顿。”
  维东安静了一会儿,忽而带了不可置信的意味反问了一句:“我说过这话?”
  陈瀚生打了个酒嗝,嚷嚷开来:“你呀,几杯酒下肚,就撩起袖子要出门找姓李的算帐,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才拦住你。你还说要找姓李的单挑……我当时就说了,教训人这种事,哪用我们亲自动手。”
  “这不,我一个电话,叫外面的司机小刘找人做事,立马就找到人了。又问那个侦探打听了姓李的住址,咱不过几个钟头工夫,立马让那小子躺着进医院……”
  仿佛被重锤硬生生击中胸口,心一抽一抽的痛,我用力抓紧门框,死死盯着脚下灰白相间的大理石。
  兜兜转转,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害李哲的罪魁祸首,原来是陈瀚生。可如果不是因为维东,因为维东的一句他想揍李哲,陈瀚生又怎么会主动请缨、越俎代庖,李哲又怎么会出事?
  病床上李哲苍白憔悴的脸,和他往昔神采飞扬的面容,蓦地交错的闪过眼前。我一阵眩晕,头“砰”的一声撞到门上。门迅速打开,我木然望了维东。
  “小丫头,你脸色很难看。”
  “你是在雍福会吃饭的时候,对他们说想对付李哲?”我听到自己的语调平静得可怕。
  维东仿佛有些为难,勉强答了:“我不记得了……可能当时我喝醉了。”
  我牢牢盯了他看似真诚的脸,指甲掐得手心一阵痛。前两天,是他言之凿凿的对我说和他没关系,而今又如何?
  “这件事,责任在我。李哲的伤要紧吗?我会尽力补偿他。”维东黑色的眼睛里满满的认真,走到我旁边郑重的说。
  我瞥了维东一眼,再无话可说,转身就走。客观的说,这件事维东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他直接谋划的,可他终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趁我还有些理智,我不想有人生第一次打人的经历。
  维东却不肯放过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现在在哪家医院,我会向他诚意道歉……”
  “不必!”不想再看到维东,我拚命要甩开他。
  “告诉我,我会负责。”维东沉了声音。
  “负责?你怎么负责!”我再忍不住,猛的推开他,我听到自己前所未有怒火勃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反复回荡,“医生说,他的右手就算治愈,也不可能象从前那么灵活有力,他不可能再拿手术刀了。你满意了?”
  维东深邃的瞳孔陡然放大,大约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
  “你不过是说了一句醉话,你以为自己是无心的过失,可是你毁了的是一个人灿烂的未来。你现在说什么要诚意道歉、要尽心补救,你不觉得你可笑到极点吗!”
  就象画家没有了眼睛,演奏家没有了耳朵,短跑名将瘸了腿,李哲失去了他最宝贵的手,永远不再会是那个前途无量的“小李飞刀”。事业是男人的第二生命,王维东,你葬送了李哲的第二生命,再说什么做什么懊恼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维东凑到我面前,迫得我与他对视,不知是想辩解,还是在说心里话:“小薇,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对李哲,信我。”
  我转身想走,却被他的手臂环住。我一下下用力要挣开他的手臂,他却越搂越紧,似乎要把我整个拧碎,嵌入他心里才好。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我和维东的倒影拉锯着、僵持着……可毕竟,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维东,我对你——太失望了。”我漠然注视了耀眼的水晶壁灯,舌根麻木一片。
  人生就象一个没有“重新开始”按键的RPG游戏,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永不可能delete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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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四、当小红帽遇到泰迪(2)

  鉴于CH医院离F大和李哲的住处都近些,李哲便办了从RJ医院到CH医院的转院手续。我几乎每天一有空就去陪他,搞得苏三和沈怡然他们还以为我们闪电坠入爱河,见了我总是要笑。只是,那笑总是不那么纯粹,夹杂了惋惜、叹息、感慨,惹得我心酸。
  陪李哲去公安局时,李哲当场指认了抓获的那个嫌犯。我看他眉宇间依稀全是漠然,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看到凶手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淡淡回了我一句“该付出代价的是幕后买凶的人,和动手的人没关系”。
  一句话,让我心怦怦乱跳。我张张嘴,很想一五一十告诉他事情的始末,可我终究没有。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除了徒增怨恨,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要算谁欠了谁,就让我来尽量弥补吧。
  李哲的父母大概很忙,因为我每次去看李哲时,都没碰到过他们。有时,我看到李哲在听电话,唇角微微含了孩子气的笑意,我想那肯定是他爸妈的温暖爱心call。事后问他,他却说是他阿姨,然后偏了头,一个劲的望着我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住院的李哲,仿佛多了一个爱好,就是没事的时候喜欢看我。他明明是清澈的眼神,偏偏看得我常常要逃开去。
  这天又是如此。我一边剥着芦柑,一边不由瞪了他:“喂,你这样看人很没礼貌。”
  李哲安静的低下长长的睫毛,不说话。
  “张嘴。”我捻了一瓣芦柑,送到他面前。
  李哲很乖巧的吃了,细细咀嚼着。无端端,我想起他从前抢我那片糯米甜藕的情景。那时,他会双眼弯弯的望着我,坏坏的做了口形故意来惹我,可恶极了。
  “你在想以前的事?”李哲突然说。
  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笑得很甜蜜吗?”李哲幽幽答了,仿佛有些埋怨我一个人在回忆中happy,却把他丢在一边的意思。
  我下意识摸摸脸。不会吧?从几时起,我想到李哲会和“笑得甜蜜”扯上关系了。
  “我刚才是想到……苏三和沈怡然相亲时候的事。”话到嘴边,我还是换了词,含糊笑说,“听说他们打算年后结婚呢,真快。”
  “不用羡慕别人,如果你想做新娘——”李哲也浅浅的笑,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以他素日的脾性,我以为他接下来一定会说“那我就陪你做新郎,怎么样?”
  怎知他话风一转,却说:“你早就可以做了。”
  又是无处不在的王维东!满心气闷,我随手又掰了瓣芦柑,堵住李哲的嘴:“我才不想结婚,周瑾的事你也知道的。”
  想到陈瀚生的恶劣,我忍不住唠叨:“上次她让我帮她咨询了律师,律师说如果她单方面提出离婚,也是可以的。不过最糟糕的是,陈瀚生有她外遇的照片做证据,这一点对她很不利。我想帮她搜集点陈瀚生在外面鬼混的证据,这样才公平。”
  “你很想帮周瑾?”李哲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倦乏了。
  “当然。”我过去帮他把枕头摆摆好,看看表,“快一点半,你该睡午觉了。”
  李哲听话的躺下,象一只可爱的泰迪熊。我在床边坐了,就着午后暖暖的阳光,随手从包里拿了本《汉堡剧评》开始看。
  看了一会儿,我也困了。放下书时,却看到李哲一点睡意也没有,正把玩着我的手机链,拨动了那上面金色的铃铛,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不睡?”
  李哲牵过我的手,指尖轻轻抚摩我的手心,仿佛有点犹豫,还是开了口:“我书房电脑F盘里,有个标做zhouchen的文件夹,里面有上次陈瀚生他胡搞的照片和视频,希望对周瑾有帮助。”
  我不可置信的望了李哲。上次陈瀚生玩3p,李哲居然又用手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拍了?
  李哲笑得轻描淡写:“不要说我偷拍狂什么的。我当时那么做,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朋友将来离婚,到时一定用得着。动两下手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天,你的手也太快了!”我忍不住惊叹。老实说,我仔细回想那晚的情形,半点也记不起那时李哲的举动。
  “当然,我……”话音一顿,李哲略带得意的笑容蓦地黯淡下来,如盛放的白玉兰瞬间凋谢在寒风中。
  “李哲——”我心猛的一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起什么手的话题,让他再次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灵巧无比的手已是过去式。
  李哲飞快打断我:“刚才没说完,我电脑开机的password是20010812,你好好记着。”
  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平和而正常,可他玄黑的眸子象一泓沉寂的潭水,没有丝毫波澜,映了柔和的阳光,依然幽幽深深的。
  我不觉反手攥紧他的手,触手一片骇人的冰冷。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他需要人工呼吸?
  鬼使神差般,我俯下身,对了他浅粉色的唇,直直吻下去。柔软的唇,淡淡的水果香甜,揉合了他清爽的气息,异样的温柔在心头悄然漾起……我的唇齿间恍惚有种近似幸福的味道。
  李哲大约有点懵,动也没动的任我亲了。几秒钟后,他便慢慢回应了。清新的吻,如雨后绽放的柳芽,渐渐,连带周围空气都洋溢了生机勃勃的意味。
  片刻,慢慢分开,对视,抿嘴一笑。我想有时候,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只有行动才能真正达到预期效果。
  把书放到包里,我竭力找回和李哲做普通朋友的感觉:“其实你拍的那些照片什么的,也许根本不用拿上法庭。陈瀚生应该知道,那些照片视频要是被各大媒体转载,会引起怎样的后果。让陈瀚生选,是他们陈家在大众面前从此颜面扫地,还是老老实实和周瑾协议离婚,我想他会选后面这一种。”
  李哲合了双眼,仿佛在神游太虚,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说:“离婚不用弄得跟仇人似的,你和你朋友也别做得太过分。”
  过分?如果李哲知道买凶伤他的人,正是陈瀚生,一定不会这么宽容大度的说话。
  我抑了满腔不平,勉强转移了话题:“你电脑的password是20010812,对吗?”
  李哲点点头,抬眼看我时,眼底一抹悠远的笑意。我一时有种错觉,仿佛他在透过我念及某些愉快的往事。
  “哼哼,听上去好像是个纪念日。老实交待,是不是在2001年8月12号,遇到了你的初恋情人?”难得李哲心情转好,我笑眯眯的挤到他跟前,故意胡说八道。
  李哲望了我,双眼弯弯如新月,悠悠的说:“不是初恋情人,是dream lover。”
  “dream lover?没想到——”我拖长声音,斜瞥了李哲,“你也纯情过。很难想象呐。”胸口莫明的有点不自在,我又好奇心大发作,脱口问了,“那你碰到你的dream lover,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怎样,我也不知道,”李哲故弄玄虚的答,又好像怕我追问下去,掉转问题对了我,“你呢,难道你没有梦中情人?”
  我望了窗外,偏头想了想,脑子里首先闪出的居然是初夏夕阳下,少年维东灿烂得惹人迷醉的笑颜。或许,是太早认识他,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我都不曾幻想过第二个人的出现。
  “没有。”我摇摇头,一转脸,唇边触到一片温软,不觉吓了一跳。原来不知几时,李哲已起身走到我旁边,脑袋探过来似乎正要说什么。而今,我的唇正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比之适才的亲吻,此刻不过是无意的接触,算不了什么。可不知怎么,对上李哲近在方寸间含笑的眼,我就感到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了许多。
  “我还以为,你梦中有过泰迪熊呢。”李哲俯在我耳边柔声呢喃。他的呼吸,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无声无息的撩拨了我。他的味道,悠悠萦绕着我,仿佛在诱惑我放弃一切抵抗。
  门外,突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如梦初醒,转身开门,门外的居然是老妈。
  惊诧之余,我还没来得及问老妈怎么来了。老妈已越过我,快步走到李哲面前:“李医生,我只问你两句话。以你现在的情形,你凭什么追我女儿?将来,你又怎么保证给她好的生活?”
  “妈,你乱说什么啊。”我急了,老妈这样问话也太伤人了。
  “伯母,”李哲一脸的波澜不惊,清朗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我相信您是爱女情深,才来问我。那也请您相信我,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尽最大努力给辰薇幸福。”
  简洁有力的话语,真挚的眼神,恳切的态度,我仿佛又听到那晚耳畔反复咏唱的《I swear》,深情而美好:
  “……And I swear by the moon and the stars in the sky,
  I'll be there.
  I swear like a shadow that's by your side,
  I'll be there.
  For better or worse, till death do us part,
  I'll love you with every beat of my heart.
  And I swear
  I'll give you every thing I can,
  I'll build your dreams with these two hands,
  We'll hang some memories on the walls.
  And when just the two of us are there,
  You won't have to ask if I still care,
  `Coz as the time turns the page, my love won't age at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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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五、当小红帽遇到泰迪(3)

  本来,那天是庆祝爸爸终于痊愈得七七八八,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却因了老妈去李哲那儿一闹,弄得我心情糟糕透顶。
  去哥哥家吃晚饭时,哥哥的女友婷婷做好各色菜肴后,就自动消失了。接下来,老妈和哥哥轮番上阵,从维东和我十年感情不易,说到维东给爸爸献血的大仁大义;从李哲家境一般前途堪忧,说到物价飞涨人民币贬值;又从陈瀚生对周瑾的种种恶劣行径,说到即使将来我嫁了维东又离了,他也一定不会亏待我。
  我对了碟香喷喷的红烧滑水,一面埋头胡乱扒拉着,一面盘算着过几天找婷婷学两招厨艺,等李哲出院回家的时候,给他个惊喜。
  “小薇,你到底听进去没有!”老妈猛地提高声浪,显然是怒了。
  哥哥及时敲着边鼓:“妹妹,我和妈都是为你好,你自个儿再想想吧。”
  “妈,你每天早上多练点太极、喝点参茶养好身体是正经。哥,你和婷婷也该筹备婚事了,订酒店选婚纱拍照都有得忙。至于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慢慢抬头,认真看了他们。恶意的想,如果有一天维东生意失败甚至破产,他们还会不会这么偏帮维东呢。
  老妈“啪”的拍了桌子,蹭的站起来:“人家生女儿我生女儿,我女儿怎么就这么不孝,说了半天当耳边风……”
  “爸,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不想和老妈争吵些什么,我起身抓了包就走。
  意外的,适才一直没出声的爸爸一把拉住我:“小薇,吃完饭再走。”又一下把老妈按回椅子上,大声说,“你也别再说了!”
  好脾气的爸爸突然强硬起来,大家都不太适应,齐齐望了爸爸。
  “要说欠维东,那也是我欠的。就算一定要小薇还,那也是人情,不是感情。”爸爸似乎先前思考了很久,放缓了口气慎重说着,又给老妈、哥哥和我各挟了一个圆子,“出车祸住院这么多天,我都看开了。什么钱不钱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家人能齐齐整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小薇已经大了,知道分寸,她的事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一番话,因了爸爸的一家之主地位,暂时压住了老妈的火气。
  我坐下来,默默的给爸爸剥了盐水虾,随手又舀了碗乌骨鸡汤。我不知爸爸几时变得这么开明,或许,人经历过生死关头,才能想通许多事,豁达的面对俗世纷扰,也更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后来的日子里,我去医院看李哲,李哲出院后搬去和他同住,方便照顾他。老妈和哥哥知道后,照样是一脸不高兴,好在没有再盯着我唠叨个没完,我的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李哲搬回家后,他父母来看过几次就走了,倒是他一些不知名的亲戚送了好多价值不菲的补品过来,什么整支野山参、极品血燕、冬虫夏草的一大堆。李哲说他不喜欢吃那些东西,让我收拾到一边去不用管。我收是收了,想着等我厨艺有点长进,再逼他把补品吃下去也不迟。
  Y区公安局的办事效率还算可以。他们循了抓获那人提供的线索,很快,把打伤李哲的其余五个民工都找到了。不过在他们的口供里,没人肯承认自己伤过李哲的手,可又语焉不详的交待说当时情况混乱,可能是谁无意中踩了一下也不一定。公安局的人说这种事见多了,他们就是在互相推卸责任,我也这么想。
  后来,根据六个民工的描述和做出的画像拼图,还有永福路上各商家店铺工作人员的配合,公安机关终于查到了陈瀚生的司机小刘头上,并基本确认他就是当晚买凶的人。
  小刘起初打死也不承认,其后,面对六个人证及买凶钞票上有他的指纹这一物证,最终认罪了。只是,小刘嘴硬得很,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意思,没人指使他。公安局的人虽然有些疑心,但没有任何新的证据出现,没法再查下去,只能正式落案起诉了,以小刘为第一被告。
  李哲知道整件事后,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太愤恨,只说,他不相信买凶的事是小刘的意思。
  我们的同居密友生活,顺利的进行着,因为大多数时候,李哲都很乖。不过偶尔,他任性起来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比如这天,吃早饭时,他突然说不吃我好不容易做的肉末菜粥。
  “我们昨晚明明说好的,今天早饭吃肉末菜粥、豆沙包、加茭白香菇的小菜,你忘啦。”我提醒餐桌边的李哲要言而有信。
  李哲有滋有味的嚼了口小菜,嘀咕着:“我不吃粥,豆沙包配小菜,再喝点热牛奶就好了。”
  “那怎么行,营养不够的!”我用力把粥放回他面前,顺手解下可爱的米妮围裙,坐到他对面。
  李哲瞧了瞧粥,小声谨慎的问:“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新鲜的猪肉末、菠菜、还有胡萝卜啊,很好吃的,你尝尝。”我很有耐心的开始劝说。
  “唔……看不出来它象好吃的样子。”李哲干脆的把粥推到我这边,貌似老实的答了。
  什么嘛。这粥,我可是按了婷婷说的,昨晚就准备好了各色材料,大清早起来,泡了粳米和糯米,解冻肉糜,又是切菠菜又是削胡萝卜,忙乎了好久才熬好的。我承认,粥的卖相是不太好看,基本上不会激发人的食欲。可他也不能一勺都不肯尝,就跟我说不吃呀。
  “哼,我不管,你一定要把粥喝完。不然——”我越过餐桌,故意恶狠狠的瞪了李哲,“我以后就不进厨房了。”
  老实说,锅铲菜刀和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在我手里,都属于难度系数高达十的物件。好在经过近一个月的早晚锻炼,如今我在厨房做事,李哲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怕出事故了。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只要努力,没有我杜辰薇做不好的事。现在嘛,逗李哲玩一下。
  果然,劝说无功,威胁有效。我刚说完,李哲就乖乖的自己把粥端了回来,却又狡黠的冲我眨眼:“吃一口就好,怎么样?”
  “不行。”我索性抓了个包子,紧挨了他坐,边吃边监督他。
  李哲做悲壮状望了我,舀了一大勺粥塞到嘴里:“你知不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
  “当然知道。”
  “我想说的是,第一个吃你煮的菜粥的人,更是勇士中的勇士。”李哲咕咚一声把粥咽下去,含含糊糊的说着,又舀了几勺飞速吃了。不过两分钟,碗已见底。
  我欣喜的收了碗,却不免有些不忿:“哪有你说的那样难吃得恐怖?前几天我做的蒜泥空心菜,还有糖醋排骨什么,味道还将就嘛。”
  李哲也不答话,斜睨了我宠溺的笑。
  我猛的想起适才煮粥时,有一会儿惦记了明天要交的期末论文还有些语句不够严谨有待考证修改,我好像根本就忘了先试试粥的味道。从锅里随便盛了点放到嘴里,疑惑的嚼了一下,我连吐带咳。清淡是清淡,可粥是夹生的,味道更是古里古怪,一言以评之——太难吃了。
  “喂,这么难吃你不会早说?干吗都吃下去,笨死了。”第一次熬粥以彻底失败告终,我满心懊恼,顺口教育李哲。
  李哲凑过来帮我收拾桌子,唇角微微上扬,无辜的象个小白兔般看过来:“我怕你一生气不做饭了,那我会饿死的。”
  “讨厌,装什么可爱。”我忍不住笑,急急夺了他手里的碗筷,把他赶到一边去。他的右手已拆了石膏,虽然X光片证明伤处愈合良好,但手腕、手掌和指关节都还要做许多康复训练,我可不想他的手太劳累。
  在厨房里很快忙乎了一圈,看看周围都干净有序了,我才罢手。一转头,看到李哲站在宽敞的南阳台上,沐浴了微熹的晨光,遥遥的望过来。
  某种似曾相识的feeling油然而生。恍惚,我又看到当初他在F大斑驳的围墙前,一肩纯净的阳光,优雅迈步的模样。
  那时,他戏谑的望定我,说了第一个不可能的预言——“你我是有缘的。不管你怎么躲,上天注定,今天之内我们还会见面,而且不止一次。”
  然后,那天之内,我与他真的相遇了三次,让我相信命运的奇妙正在于重复的不期而遇。后来,那天中午,他又在苏三和沈怡然的相亲宴后,在电话里油腔滑调的说了第二个不可能的预言。
  “在想什么?”李哲笑吟吟走近,拉我一起去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我记得你说过,有一天,我一定会心甘情愿的为你拿起锅铲。”我故意耷拉了脑袋,不甘心的答了。几个月前我以为绝不可能的事,而今居然变成了事实,真正是世事难料。
  李哲哈哈笑起来:“你那时候好凶,还说要拿锅铲打扁我的嘴。”
  “谁叫你那时候满嘴胡说八道。”我抿嘴笑,执过他的右手,不紧不慢的按摩起来。
  他的右手,表面看上去和从前差不多,可无论是握力还是腕部、指关节的灵活度,都远远没恢复。而今,虽然他的右手用筷子既无力又别扭,可看他左手持鼠标操作电脑的灵巧动作,我相信,凭他的毅力,持之以恒的话,他的右手一定能锻炼得接近正常人的水平。
  “小薇……”好一会儿,李哲忽而低低的唤了一声,右手轻轻捉了我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情致缠绵的温暖气息,在清新而略带冷冽的空气中,慢慢流溢,惬意的擦过我的脸庞。李哲的眼波温柔如夏夜月光,洒在我身上。
  “如果将来你我之间,注定有一个因为爱得多一点而变得软弱,我宁愿那个是我。”李哲说的第三个不可能的预言,不期然浮上我心间。难道,这第三个预言也会从不可能变成现实?
  垂下眼帘,我悄悄抽回手:“我该去学校上课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会对李哲说过的,记得如此清晰。我只知道,我不会再轻易涉足爱情的领域。
  那天后来,我在学校碰到那个我曾经最厌恶的人。《无间道》里说的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有因必有果,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二六、当小红帽遇到泰迪(4)

  周二下午,又临近放寒假,照例系里要开教师工作会议,我和宋剑桥这几个兼了辅导员职务的也是必须到场的。
  “昨天晚上到你宿舍找你,你不在。”到会议室后排坐下时,我右边的宋剑桥突然说。
  看他眼神有些躲闪,我敏感的意识到他想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于是很干脆的解了他的疑惑:“我搬出去了。”
  “听说——你和那天一起K歌的李医生……”宋剑桥很有些羞赧的问。
  “是啊。他为人不错,我很喜欢。”说得如此清楚,我想宋剑桥该明白了。他早该转移目标,找寻他真正的良伴。
  宋剑桥不自然的笑了笑:“是吗?”停了一下,又说,“下学期,大概四五月份吧,我爸会到Princeton做访问学者。到时候还会带一个学生过去做交流。你想不想去?”
  “是去Princeton的东亚研究系?”我心一动。从前因为维东和爸妈的强烈反对,到国外留学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都是一闪而过。但我知道,就学术研究而言,国外的环境会更开放,也更能激发人的灵感。
  “我就知道你有兴趣。”宋剑桥眼睛一亮,颇有些找到革命同志的高兴劲儿,又压低声音,“不过这事暂且保密,别人都还不知道的。你想去的话,回头多跟我爸聊聊。我爸以前就说过你是‘可造之材’,应该会给你机会。”
  这番话,如果是别人对我说,我可能会疑心他暗示我进行什么内幕交易,给他些什么好处。但是说话的是宋剑桥,我只会无条件相信他的好意。
  Princeton,全美排名第一的大学,综合实力还在Harvard、Yale和Stanford之上,是一个硕大的诱惑啊。
  攀谈间,系主任和系党支部书记进来了,我们这些小字辈自然马上安静下来。
  本来,这次会议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怎知,就在系主任谈到学期末的考试时间安排时,砰砰的捶门声夹杂了一个女子的嚷嚷声突然自门外传来,打破了整个会议室的肃静。
  “杜辰薇,你给我出来!出来!……”隔了厚实的门,我模糊听到门外有人在连声大喊。认识我的老师们都朝我疑惑的看过来,我踌躇了一下,决定暂时不理会,先等系主任开完会再说。
  系主任沉了脸,对门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闹腾恍若未闻,飞快把该交待、该安排一一讲清楚,就宣布散会了。
  门一打开,老师们还没来得及出去。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子就挤了进来,环了四周后,直直冲到我面前,尖声叫骂:“杜辰薇,我和王维东分开了,孩子也没有了!你该满意了!”
  “你够恶毒!够阴险!你要对付我,尽管正大光明的来,我不怕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写匿名信害我……”不过几个月没见,傅聪颖似乎已失了早前的娇俏风情,脸上精致的妆容处处掩不住苍白憔悴,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的话,让我一时有点发懵。然而渐渐,心底最柔软的什么苏醒过来,指甲却掐得手心一片麻木。这个女人自愿出来卖也就算了,如今,凭什么在这里装无辜!她说没了孩子?难道她和维东有过孩子?还有什么鬼匿名信,凭什么说我害她,硬要栽在我头上?
  这边,傅聪颖状似疯癫般扑过来,想扯住我。宋剑桥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稍稍阻止了她那疯狂泼妇的阵式。那边,系主任和许多老师纷纷望过来,又是低声耳语,又是摇头叹气。
  冷冷看着傅聪颖,我打电话给学校保卫科,请他们即刻派人来文科楼七楼。我不会陪她在这里演什么闹剧,更不想看她粗鄙的言行,污染了一向清净的会议室。
  “你别走,你别走——”傅聪颖似乎情绪极不稳定,一下大张了双臂拦住我,蓦地大哭起来。我揣测她来这里之前,八成是磕过药。
  “求求你,你跟我去学校,跟系里面老师解释说,那封匿名信里面全是瞎说的。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我爸妈和两个弟弟都盼着我出人头地,我不想被开除……求求你……”话没说完,傅聪颖咕咚一声昏倒在地上,。
  年轻女孩的脸,泪水交错纵横,弄花了漂亮的妆,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青黑眼圈。
  算起来,她和我班上的那帮学生是同岁。可惜,季洁他们身上洒了灿烂阳光,永远充满青春活力,而她,却只让我闻到腐朽的气味。
  保卫科的人迅速赶到后,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把昏迷的傅聪颖送到了校保健中心。
  深吸口气,我拨通维东的电话。不等他开口,我说“傅聪颖来学校文科楼里闹,看样子不太正常,现在昏倒被送到保健中心,你叫人来带她走”就挂了。
  系主任和各位老师慢慢各自散了。依稀,周遭有零星的话语飘到我耳中—— “小杜平时看着挺正经,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知自爱,生活乱得很,哪象我们那时候……”、“真是世风日下……”。
  宋剑桥的父亲,我的导师宋薄引,在他办公室前朝我招招手。跟导师进屋,关上门,我在办公桌前坐下。
  我尚未出声,导师已说了一大串:“杜辰薇啊,按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事,做老师的本来不该管的。可有人闹到系里,还搞得一片乌烟瘴气,我就不能不说两句了。”
  “你是我一向很看重的学生,我也一直想培养你。可刚才的事,在系里系外的影响实在不好。知道你品行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胡言乱语。但是那些不知道的,添油加醋到处这么一说,到最后,很可能别人就会说杜辰薇你生活不检点、作风不好,会传得很难听。”
  导师还是平常那般温和又严肃的语调:“一个女孩子,平时为人处事要仔细谨慎、注意自重自爱,才不会给那些品行不端的人找到抹黑你的机会。不是说人言可畏,可到底系里其他老师对你的印象怎样,对你的工作、学习以后都会有影响……”
  听着导师语重心长的训话,我不想再解释什么。
  “辰薇,你放心,爸爸不会信那个疯女人的话,也没人会信的。”我出了办公室,宋剑桥在电梯旁等我,显然想安慰我。
  “谢谢。”我保持了微笑的面具,和他说了bye。
  一路快步走到附近的一家Haagen-Dazs,我坐下,点了个冰淇淋火锅。
  色彩缤纷的冰淇淋球,赏心悦目的水果切片,心形的蜡烛,溶合了少许桔子甜酒的热腾腾巧克力酱……我拿银叉挑了个粉红的冰淇淋球,放到浓稠的巧克力酱里蘸了蘸,看它裹上一层可爱的脆皮,慢慢送入口中。
  看那边一对对亲亲热热的情侣,我突地想到那句颇煽情的广告语——Love Her,Love Haagen-Dazs。中文译作“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更是恰到好处的击中无数浪漫女人的心。每个女人都期冀找到自己的真爱,可如果爱情的真挚,用Haagen-Dazs就能证明,真爱岂非太cheap了?
  口中,温暖而凉爽,冰火交融的美味在悠悠流转,我看到玻璃窗中自己笑意恍惚。
  “小丫头,你果然在这里。”不知几时,维东在我对面坐了。
  我懒洋洋的,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刚才她到你们系里乱说了什么?是不是影响很不好?”
  我叉了个草莓,蘸了巧克力,塞到嘴里慢慢咀嚼:“你走吧,我很好。”
  维东一把夺下我手中的银叉,目光炯炯的望了我,那眼神却不知是疼惜还是笃定:“你还是老样子,高兴的时候要来吃Haagen-Dazs,不高兴的时候,更要来猛吃Haagen-Dazs。”
  “拜托你,不要自以为是。”我拿起另一支银叉,飞快往嘴里丢了片奇异果和黄桃。
  “我知道,你对她始终耿耿于怀。”维东用力捉住我的右腕,不让我再连续吃下去,看似诚恳的说,“其实一开始,我不过是看她可怜,和她多聊了几句,给她点钱付她父亲的手术费。到后来,也不过是一时新鲜。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动过心。”
  我望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他说的任何话,可终究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连连冷笑:“如果你只是给了她五万元做她父亲的手术费,我会叫你慈善家。可惜,你给了她五万,是和她上床,所以现在我只能叫你嫖客,或者是——出手大方的嫖客!”
  看到维东脸上隐约的尴尬,玻璃窗里的我转了一脸灿烂,又笑嘻嘻的添上几句;“有趣啊,嫖客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动心,偏偏身体又忙得很。一个玩得太高兴,还弄出个孩子来,结果偏又不要,真正是不负责任啊。”
  “那孩子是个意外。”大约是我从未如此尖刻的说话,维东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招手叫来waiter,让他尽快来份Tiramisu。巧克力和甜点,入口香浓醇厚,两样都可以减压,还给人以虚幻的幸福感觉,正是我需要的。
  维东缓缓放开我的右腕:“傅聪颖她其实很可怜,她父亲手术后情况不好还在住院。她因为那封信,现在又快被学校开除了。小薇,你放过她吧。”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的望了维东。他居然也认为匿名信是我寄的?
  “一封匿名信就够了,别再给她们系里寄照片了。还有她们学校bbs上的,什么夜总会女郎绝密性爱写真的预告,也到此为止吧,好不好?她从山沟里出来,很努力才能上大学。你放过她吧,不要让她在老师同学面前再难做人。”
  曾几何时,维东会这么低声细语的在我面前为另一个人说话?
  空气中冰冷的什么,狂乱的浸透肌肤,厚厚凝结到心底,冻得我心寒。维东,你和她是分开了,可你对她依然不一般呀。
  “寄匿名信揭发她在夜总会出场子的人,不是我。”心寒之余,却又仿佛有高达沸点以上的炎炎怒火燃遍全身,我勉强克制自己,简单否认了。
  “那封匿名信,我查过,寄过来时的邮编是200433。而且据我所知,这段时间,傅聪颖她没有招惹过别人。”
  200433,F大的邮政编码,仅仅因为这个维东就疑心是我?荒谬!
  理智的弦紧紧绷直,几欲烧断,我还是耐了性子郑重辩解了:“如果我真那么恨她,我会光明磊落的当面抽她两个耳光。退一步说,假如真是我做的,我又怎会那么笨,就近寄信让人查?何况,要寄信早寄了,又怎会等到今时今日?”
  “或许,是因为李哲的意外受伤,你心里不痛快,一时冲动——”维东仿佛想尽量说得委婉一点,“人在生气时候做的事,自然不能以常理来看。小薇,我知道,你要是够理智够冷静的话,一定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不会轻易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前途。”
  “小丫头,收手吧,放过她吧。”维东漆黑的眼睛里,流淌了无尽的至诚,那神态,依稀和昔日对我说“me,too”时何其类似。
  只可惜,我们的白色爱情败给了时间。而他,如今急急忙忙来找我,对我说这么多话,归根到底,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再硬生生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是啊,就是我做的又怎样?信里说的都是事实,难道她做得出来,别人就说不得吗?”我不可遏制的笑出声来,笑得放肆而畅快。
  原来,不论我说什么,维东一早认定寄匿名信这种藏头露尾的事是我干的!适才还在怀疑我接下来要龌龊的借bbs的力量,进一步报复傅聪颖!无论我怎么解释都好,他根本不会听进一个字,因为他早已定了我的罪!
  原来,我与他,相识相恋这么多年,他从来就不曾认识真正的我!他可以仅凭一个200433的邮政编码就给我定罪,就质疑和侮辱我的人格和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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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七、与有情人做快乐事(1)

  “小薇,你让我太失望了!”维东猛的站起身。
  “是啊,我让你太失望了又怎样!”精致的银叉无意识的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我昂然微笑。
  维东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我面前:“小薇,听我说。从前,我以为傅聪颖够清醒,会自觉摆好自己的位置。我没想到,她居然笨到想用怀孕来要我结婚。那孩子虽然是意外,可到底,我对她有点歉疚,所以今天我才会来找你……”
  无谓再听他的废话,无谓再做任何解释,也无谓和这个男人再耗在一处。从包里拿出化妆镜,我对着镜子,用餐巾纸飞快擦干净嘴边的冰淇淋渍,准备走人。
  “等一下,”我刚拎包站起来,维东已快步挡了去路,皱起眉,疑疑惑惑的盯了我,“……你从小就有个习惯,受了冤枉委屈最不喜欢辩解,偏要不屑一顾的一走了之。匿名信的事……难道和你没关系?”
  真正可笑啊,这么多年下来,他没认清我的为人和品格,倒没忘了我的习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或许……是我太过分……”维东犹豫了一下,又强硬的捉紧我的胳膊,“给我点时间,让我找出真相,还大家一个公道。”
  仰脸冷冷瞥了维东,我不想再多停留一刻:“王维东,你听清楚。”
  “第一,看在你帮过我爸爸的份上,刚才你那些愚蠢透顶的屁话,我不和你计较。第二,你和那个女人的破事,跟我无关;也麻烦你管好她,不要随便放出来咬人。第三,你我之间从此再无瓜葛,再不必见面了!”
  事到如今,需不需要真相来还我的清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这种事,维东的第一反应是对我的一再指控。十年的时间,还不能做到相知相惜,只能证明我们间的感情彻彻底底的失败了,我已无话可说。
  “小薇……”维东沉了声音,仿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手却象坚固的铁钳,牢牢勒得我生疼。
  不想浪费唇舌多说一个字,我直接取出包里的迷你型防狼喷雾,对准维东。可连续喷射二十秒的喷雾,足以制服任何企图钳制我的人。
  维东怔了怔,看看周围一对对情侣和waiter投过来的惊异目光,终于,一点点放开手。我大踏步出了门。
  阴霾的天空,布满一团团污渍般的黑云,大片的雪花宛如一个个洁白的小精灵,轻盈飘过我的鬓发脸颊。呼吸间,寒意彻彻,却冷得畅快淋漓。我抬头望了望天,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原来情人之间,想回到初识时,做简单的普通朋友,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奢望。因为深深爱过,所以不可能把他看做敌人,也因为被他深深伤害过,所以再不可能回到白纸一片的起点。
  如果在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王维东,你我在擦肩而过时,只会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到家时,室内暖融融的。
  李哲和苏三、沈怡然在客厅沙发上正聊着,看到我进来,三个人齐齐住口,一时静默得诡异。下午时,沈怡然并不在系里。可世上传得最快的莫过于流言,尤其是和别人私生活有关的流言。我想沙发上的三个,在我进门前应该是在谈论我和傅聪颖的事吧。
  “六点半,我们也该走了。”苏三和沈怡然冲我笑笑,匆匆起身,李哲送他们到门口。
  回房脱了大衣,我去厨房穿上围裙:“你晚上想吃什么?”
  李哲在我身后,安静的帮我系好围裙的带子,却不答话。
  “怎么了?”我莫明的有些惴惴不安。十年尚且如此,李哲又如何?如果他象维东一样怀疑我,我会不会即刻离开他?
  “小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你!”李哲忽而轻轻伸臂搂过我,低低说着。
  百分百信任呵护的声音,疼惜的语调,和煦的气息,稳健的心跳声,自身后如潮水般温柔的包围过来。心,仿佛浸了酸梅汁,我努力眨眨眼,眼眶已是一片湿热。
  被傅聪颖诬蔑我不会哭,被老师们指指点点我不会哭,被导师训话我不会哭,被维东指控我不会哭,我以为自己够坚强够硬朗。却原来,只要李哲温柔的一句话,我还是想哭。
  不想李哲为我担心,我用力揉揉眼抹去泪,转身笑嘻嘻抱了抱他:“好啊,那以后你保护我。”又故意学了《新少林五祖》里马大善人雇洪熙官当保镖时的话,“反正有人欺负我,你帮我打他。我欺负别人,你也帮我打他。怎样?”
  李哲定定望着我,漂亮的眼睛漾了点点怜惜,仿佛早看穿我心底一再压制的脆弱。片刻,他认真拢了拢我的长发,柔软的唇掠过我的脸颊:“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似乎包含了层层意味深长的涵义。N多日子后,我才明白那是承诺,更是誓言。而李哲的任性恣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后来,李哲拉我去附近吃湘菜。
  土匪鸭、鸿运当头、茶树菇土鸡吊烧锅、辣子棒棒虾、剁椒鱼头……一个个活宝似的红辣椒毫不吝啬的在各道菜里撒泼,红色满堂,红得让人汗腺沸腾。
  勇敢挟菜,大口咬下去。三四次咀嚼后,味蕾再也分辨不出别的滋味,只觉得有一种叫麻辣的刺激从舌尖蔓延至喉咙,让我有充足的理由来宣泄体内某些多余的水分。
  “怎么辣得眼睛鼻子都红了?倒象只可爱的小兔子。”李哲调笑着,递给我纸巾。
  “嘁,你还不是一样,可爱的大兔子。”我看看他,随手帮他擦去右颊上溅到的一点油。李哲快乐的抿了嘴,也不说话。
  纪伯伦说:“美将我们俘虏,但更美却将我们释放。”于是乎,大兔子就陪着小兔子,面对翻江倒海的辣,挑战着辣与更辣的承受力。当神经和味觉历练了麻辣的七擒七纵,我也在挑战中不断感受到被俘虏的畅快、与彻底释放某些东西的痛快。
  “你别怪苏三他们,他们告诉我,是想我好好开解你。”吃到后来,李哲特意解释了,又笑,“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我知道他们不是爱嚼舌头、搬弄是非的人。”我擦擦汗,自内而外的神清气爽。
  一路闲话,回家时,因了辣得大汗淋漓,我立刻冲去洗澡。
  拧开蓬头,热腾腾的水汩汩流入宽大的浴缸。泡入水里,按摩喷嘴的水流,柔和有力的在肌肤间辗转,揉搓着身上每一个细胞;渐渐,整个身体和灵魂褪去一袭凡尘疲累和纷扰,心甘情愿被那股温热所包围。
  水底的射灯,静谧的散发着柠檬色的光,隐约透出水面。茉莉精油的芬芳,湿润润的,一点点弥漫开来,我贪婪的吸入体里,细细体味它的恬静和婉约。
  下巴贴着水,茉莉的芳香愈轻柔,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滑入一种迷离的状态。也许该静静睡去,或许那时会梦到自己奔跑在一个盛开了无数茉莉的花园里,阳光明媚,和风轻柔。只是,也许梦里仍是形单影只,愈绚丽愈寂寞。
  “笨熊,不准乱动,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到床下去!”半梦半醒间,我仿佛记起那天自己醉后,是怎样的威吓成功,让李哲变做泰迪熊,乖乖的任我抱了睡。
  记忆深处,有什么清晰无比的再现眼前——
  “小薇,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一定不会爱上他,对吗?”李哲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诱哄着一个答案。
  我嘿嘿埋头在他胸前:“……是啊。”
  “那么现在呢?”李哲幽幽追问。
  我象小狗一样胡乱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我当然喜欢你……唔,笨熊,好奇怪,你今天抱起来特别舒服……”
  “小薇……我不想你明天后悔。”李哲的呼吸陡然急促,变得炽热起来。
  他的身体暖暖的,搂着特别惬意。我边扯了他的衣服玩,边亲了他的脖子:“我喜欢你……李哲……”
  随后,一切出乎意料又顺理成章。我的长发妖娆的散落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象弹钢琴般抚过我的身体,激情有节奏的四溢,彼此缠绵不休……
  头,蓦地往旁边一歪,热水汹涌窜入我的口鼻中,我被呛得一阵猛咳。透过氤氲水气,我看到镜中自己模糊的眉眼,一脸惊诧,却掩不住红粉绯绯。
  “我喜欢你……李哲……”那夜,事实是,我清清楚楚叫过他的名字。就算我说那是意外,可以当成一个梦,可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浴室的门,不期然“砰”的一声被撞开。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时望着门的方向发愣。
  “你没事就好。”李哲急急过来,欣喜的摸了摸我的脸。身体轰的发烧,我蓦地反应过来,匆忙缩到水里。
  李哲似乎才意识到我在洗浴中,压根儿就没穿衣服,立刻自觉的背过身去,柔声解释着:“你洗了一个半小时,我在外面敲门说话又听不到你回答,我以为你晕倒了,所以才进来看看。”
  白蒙蒙的水气,笼罩了整个浴室,温润的缭绕着。李哲的背影仿佛置身于清晨雾色中,虚幻得如在梦境。
  这个深冬的夜晚,当情与色交融时,最终,没有人是圣人。

二八、与有情人做快乐事(2)

  我朦朦胧胧睁眼时,天已大亮。
  李哲趴在我身边,还在沉睡。柔软的蚕丝被只遮住腰部,紧致的麦色肌肤被晨光晕上一层明媚的亮泽;平日淡色的唇仿佛因了昨晚的缱绻,变得艳丽而湿润。依稀,空气中洋溢了一种属于男性的纯粹性感,极端诱人。
  遥遥的,窗外悠悠飘来《流光飞舞》的乐音,一声声妖艳得撩人,诉说着迷离情事:“……留人间几回爱,迎浮生千重变,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未问是劫是缘……”
  其实,红尘看破了不过是浮沉,生命看破了不过是无常,爱情看破了不过是聚散。或许,唯有看破情字,才能于世事淡定从容,也再不必在意前方是缘是劫了。
  “小薇薇在想什么?”不知几时,李哲半睁了眼睛看过来,透着若有若无的魅惑。
  我嘻笑着摸摸他的脸,一副花花大少调戏良家妇女的腔调:“小哲哲,你别怕,我会负责任的。”
  “小薇薇终于肯负责了?”李哲搭在我腰上的手,调皮的一用力,我轻叫一声,已被他揽到胸前。
  敏锐觉察到李哲身体的变化,我连忙想起身,他偏是紧抱了不放,一脸暧昧的笑意。
  手触到他光裸的胸膛,柔韧而富有弹性。我蓦地回想起昨夜的种种放纵,不觉捶了他一拳:“喂,你不能老实点,你后来都乘人之危好几次了。”
  几个小时之前,有事实证明,泰迪熊兴奋起来会变身为大灰狼;就算小红帽说不要了,大灰狼也没觉得运动过度,依然会“性”致勃勃的欺负柔弱无力的小红帽。
  “我哪有乘人之危?我是——”李哲扮无辜的眨眨眼,下面高高撑起的小帐篷却故意蹭了蹭我,色情的可爱。
  虽然开着空调,可怎么着也是冬天,我扯过被子帮他盖严实些,顺便嘲笑他:“你是什么?说不出了吧。”
  “我是——乘、虚、而、入。”李哲凑过来咬了我的耳垂,低低笑着,手已飞快自被子下悄悄潜入我的内裤。
  乘虚而入?一定不是这个词的原本含义。
  李哲滚烫的唇,不由分说覆上了我的。悠长的吻,缠绵辗转了千百回,挑逗着彼此。
  当他终于一个挺身冲进我的秘密花园时,某种奇妙的依恋感油然而生。我在意乱情迷之余,豁然明白他赋予那四个字最直白的意思。
  “色狼……”我斜睨了李哲。
  “你不喜欢?”李哲的眼睛,此刻雾气氤氲,漂亮的惊人。
  我笑,伸手拉低他,指尖有意无意轻轻抚摩他的敏感部位。
  “小色女。”李哲急遽的喘气,又重重吻过来,炽热的汗水一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力量和温柔水乳交融,爱恋与热情亲密无间,我们的节奏默契得天衣无缝,每个人都忠实于自己的feeling和欲望。
  从前,我并不觉得李哲是个很任性的人。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让我明白,做他的“朋友”和做他的“女朋友”,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他依然疼我如父兄,那孩子般的任性却也张扬的散发出来。
  早上,我准备去买菜时,他明明感冒在打喷嚏,偏要自告奋勇和我一同去。我瞪了他说“不准”,他就摆了一副小狗般可怜兮兮的表情望过来,仿佛我不让他去,他的幼小心灵就会遭受重大创伤,最终我忍不住笑,只能投降。
  等我对着电脑,专心致志的在中国数字化期刊群、外文文献数据库里寻找灵感,他又会兴致大发的提议到外面逛逛。我说“等会儿”,他就趴在书桌上偷觑了我、一脸郁郁的说“小薇,我头疼”。结果,又是我投降。
  还好,在CJW爵士吧,置身于舒适的大沙发椅与古老的东方纱缦间,伴了悠扬的JAZZ和醇香的珍藏红酒,与他共渡一个慵懒的午后,未尝不曼妙惬意。
  到了晚上,他会抱了枕头笑嘻嘻的蹭过来,理直气壮的要求借他一半床用用,理由是他房间空调坏了,太冷。等我以保留私人空间为由,推他出去时,他又要腻在我身边,软语相求。到最后,终是我心软拗不过他。大冬天的,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有时不困,就喁喁细语了儿时的种种趣事,渐渐相拥睡去。
  当然,我想有些男人的love和sex就象光和影的关系,紧密相连不可分离,李哲正是如此。自从那夜之后,他就热衷于抱我一起“床上运动”,尤其是做“早操”。
  于是乎,我近两个月好不容易养成的早起习惯,到放寒假的时候,已经彻底被他破坏了。
  这天清晨,我照例六点二十就迷糊坐起身来,照例被李哲拖回被子里再眯一会儿,照例一个早安吻亲着亲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门铃,却不识时务的响起来。
  我看看李哲,觉得很奇怪,因为从来没人会这么早来按门铃。李哲看看我,示意他也不知道是谁。披了衣服下床,我从猫眼望出去,赫然发现门外是老妈和哥哥。天,我曾把现在的住址告诉过爸爸,一定是爸爸透露给他们的。
  记起上次老妈对李哲的极度不友善,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坚决不能开门。
  李哲却拉我到镜子前,给我大致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温言说着:“你妈来是关心你,等会开门好好说话,知道吗?”
  我望了他清澈的眼睛,牵过他的手,打开门。
  大约没料到我和李哲会一起来开门,老妈和哥哥明显愣了一下,好在很快恢复了自然。
  “我和妈在附近喝早茶,顺便就过来了。”哥哥边说边打量了周围,又把手中的马甲袋递给我,“喏,你最喜欢吃的虾饺皇,妈一定要打包带过来。”
  我却知道,老妈和哥哥八成不会是“顺便路过”那么简单。
  还好,老妈这次比较客气。一阵客套寒喧后,老妈把我拉到一边,留了哥哥和李哲单独谈话。
  “小薇,这是我上次去普陀山给你求的平安符,要放到床头才能保佑你。”老妈边说边推开我虚掩的房门,看似随意的把红线吊着的符放到床头柜上。
  床上,凌乱的被子,相互依偎的两个枕头。不用细看,老妈也该知道我和李哲的进展状况。显然,这正是老妈来“侦察”的重点。因为老妈的脸色顿时变了,一把拉过我急急问着:“你想想清楚,真打算和姓李的在一起?”
  “妈,我会想清楚的。”有点受不了老妈探照灯般到处审察的目光,我搀了老妈回客厅。
  那边沙发上,哥哥和李哲倒似相谈甚欢,都是一脸狐狸般笑意。哥哥可能是发现老妈脸色不善,很快过来,让老妈先回家,又拉了我上阳台。
  自然,兄妹要谈心,李哲懂事的避得远远的。
  “妹妹,告诉你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哥哥得意的点了根camel,故意停了吊人胃口。
  我想了想,不屑的撇了嘴:“哥是想说傅聪颖被开除的事吧,我早知道了。”
  “那个女的岂止是被开除?”哥哥大笑着抽了口烟,“维东费了好大劲帮她疏通关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们学校给她记大过处分就算了。”
  “怎知人算不如天算,有个新闻系的学生在xm晚报实习,一激动就把这事给捅到晚报社会版上了。结果他们学校的bbs上就炸开了锅。H大面子上挂不住,也不能再私下了结,只能维持原判,坚决开除。”
  我随意搭了腔:“开除也是对的。我看她那样,就算勉强留在学校,也是没心思学习的。”
  “更好笑的还在后面。从前他们bbs上号称要发布的什么性爱写真,当时没发出来,前些天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了。这下可好,好多网站都暗里转贴,那个女的知名度高了去了。她老爸据说知道了这事,在医院病房里气得拿棍子就打人,还说没生过这种丢人现眼的女儿。最有趣的是,还有小道消息传说她得了梅毒爱滋什么的,不堪得很呐。”
  最后,哥哥悠闲的做了总结性发言:“我看她现在不止在学校没脸见人、没法再回老家,就算想再出来在夜总会混,也没男人要了。”
  迎着冉冉东升的旭日,我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不想说话。老实说,傅聪颖是这样的遭遇,我听了并没觉得特别高兴,只是颇为惊讶而已。
  哥哥大约很不满意我的反应,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还不知道吧。陈瀚生,就是你好朋友的前夫,据说已经证实得了爱滋。那个女的说不定和陈瀚生有过什么,传染上了也不一定。”
  “真的?”陈瀚生的消息,让我一阵兴奋。原来世上真有因果报应,陈瀚生那样胡作非为,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哥哥笑眯眯拍了我的头,好像我还是小时候总跟着他的小尾巴:“小丫头,我就知道你听了会高兴的。”
  我抿了嘴笑,也懒得解释我高兴的真正原因。
  一声“小丫头”,似乎提醒了哥哥什么,他迅速转了话题,看似惋惜的开口:“说句公道话,妹妹你不该计较太多的,毕竟维东最在乎的还是你。这段时间他再没和其他女人有暧昧,连夜总会都很少去了。从前,他和姓傅的分开,孩子也不要,也是想诚心改正错误,不想你不高兴。你不明白吗?”
  我俏皮的眨眨眼,忍不住一声叹息:“哥,不要试图混淆视听。”
  向来世故的哥哥,居然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唯一的目的,还是想哄骗我回到维东身边吧。
  “我不会天真到以为维东是为了我,才和傅聪颖分开的。没有我,王维东对傅聪颖还是一样的,他不会娶她,不会要那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也迟早一定会分开。这是他们应该遵守的游戏规则,不是吗?”
  沐浴在温暖阳光下,我看到明亮的大落地窗里,自己平静的笑容和哥哥讶异的脸。
  “傅聪颖是夜总会做的,维东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会娶一个这样出身的女子招人嘲笑吗?他不会这么蠢。所以,他和傅聪颖的结局是注定的,跟我无关。”
  从旁观者的角度冷眼观察,我一句句说来,也越来越清醒:“至于他现在的收敛,原因更简单。试问,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的朋友玩出了爱滋,还敢四处浪荡,不懂得暂时休养?”
  哥哥望了我半天,猛得朝空中呼了口烟:“小薇,你长大了。”
  我笑。是的,长大了,不会轻易相信所谓爱情大过天、所谓灰姑娘和白马王子能从此幸福生活的故事。
  “这个,你是认真想继续下去?”哥哥随手指了指屋内。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希望家人能和李哲和睦相处:“你觉得他怎样?特别聪明可爱的一个人,是吧。”
  “他聪明不聪明、可爱不可爱我不知道,不过——”哥哥半认真半开了玩笑,“我前天开车路过附近,看到你从菜场买菜,倒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你记不记得,读书的时候,维东曾说过一句特经典的话。”
  是啊,当时年少,维东说“世界第八大奇迹,就是杜辰薇心甘情愿下厨房做黄脸婆”,结果所有听过的朋友同学都觉得好笑,却也都表示赞同。
  “有人十年都没做到的事,有人不过几个月就做到了。所以——”白色的烟圈悠悠荡荡的散向高空,哥哥颇为感慨,“能让我宝贝妹妹快乐做家务的男人,一定不简单。”
  想起哥哥年后就要举行婚礼,我嘻笑的逗了他:“不用羡慕,婷婷不也是为你快乐做家务的吗?”
  哥哥不置可否,忽而指了客厅橄榄绿色的地板:“你知不知道这种地板市价多少?”
  “价格多少我哪儿知道。我看好像是玉檀香的,越擦越亮,还有清香味。”凭印象,我疑惑的答。
  “如果我没看错,的确是玉檀香的实木地板,目前在市场上每平米七百到两千多元不等,可以说是最贵的一种。”哥哥是维东公司的财务部经理,对房产、装潢和价钱方面的事最是内行。
  不会吧?我大为讶异。一般人家装修,用的实木地板大约是每平米两百元。而李哲家的客厅,居然铺了如此昂贵的地板?
  哥哥仿佛有职业病,一有机会就开始计算:“按理,这边的房价大概每平米一万五,这套房子估计有一百六十平米,市值二百四十万左右。装修的话,根本不应该选这么贵的材料……”
  “哥!”老实说,我非常不喜欢哥哥凡事都扯到钱上的作风。
  “好,我最后说两句,”哥哥笑哈哈的掐了烟头,“看来这个人的经济能力和生活品位都不错,我放心多了。妈那边,你也甭担心了。”
  我瞪大眼睛望了哥哥,一时没反应过来。哥的意思是——李哲通过了他的初步考察?他还会帮我说服老妈?
  “哥,你真好。”片刻,我跳起来,象小时候一样娇气的摇了哥哥的胳膊。
  透过暖色雅致的窗纱,我遥遥的朝李哲笑。李哲抱了Mickey牛奶杯,歪在沙发上优哉的喝着,象蔚蓝天空下最天真最漂亮的泰迪熊。
  也许,人生中甜蜜和痛苦的关系,就像一幅素描中白色和黑色的关系,因了互相反衬,而愈加鲜明。如果不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又怎能学会珍惜那其余十之一二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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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九、与有情人做快乐事(3)

  宋剑桥似乎总是能接到各种活儿,也总是不忘惠及兄弟姐妹们,拉了大家一起朝着共同富裕的方向前进。放寒假没几天,导师召见结束后,正赶上吃午饭时间。于是乎,他就拉了一帮人聚在学校附近的谭鱼头火锅,热火朝天的边吃边聊。
  这次,是做一套日本古典文学名著的普及本,包括《源氏物语》、《枕草子》、《竹取物语》、《伊势物语》、《好色一代女》、《好色一代男》等。
  宋剑桥一说完,大伙儿就来了个面面相觑。很明显,我们都是不懂日文的。就算我和某些姐妹选修的第二外语是日语,那也不过是为了好玩,怎么也达不到翻译日语名著的水平呀。
  幸而,宋剑桥及时解释:“简单得很,就是在前人译本的基础上,润润色,修饰改写一下。和懂不懂日语,一点不达架的。”又喜滋滋的补充了,“千字五十元不算多,不过好在名著字数多,这钱太容易赚了。怎么样?谁有兴趣?”
  这么一说,大伙儿才明白过来。很快,瓜分狂潮开始。
  “辰薇,你不是喜欢《源氏物语》?”宋剑桥坐了我左手边。
  “重写一遍《源氏物语》,怎么也得八九十万字,字太多,我受不了。”我笑着推却。
  《源氏物语》的中文译本,丰子恺译的既通俗易懂又保持了原著的古雅风格;林文月译的注重保持原著精确意旨,力求使读者感受到异国文字的格调。两个译本,自来都是我奉为经典的挚爱。认真来说,经典就是经典,永远在我不能企及的高度,我不想看到经典在我手里变得面目全非。
  “只要改得文风优美华丽一些,很容易的。”宋剑桥眼睛亮晶晶的,“怕字多也没关系,我和你合作,怎样?”
  合作岂非要经常联络、经常一起讨论、一起修改文字力求风格一致?莫非宋剑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纯粹是制造相处的机会?
  疑惑归疑惑,我面上只是笑,顺便夸张的做了投降状:“师弟,你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老是对着电脑,会长皱纹的。”
  “有道理有道理,美女需要时间休息保养的,咱得怜香惜玉。”一干师兄弟笑哈哈拍了宋剑桥的肩。
  宋剑桥随大家笑了两声,没再说话,只用捞勺弄了个蛋饺到面前的芝麻酱碟里。
  天,那些蛋饺一两分钟前刚丢进锅里,里面根本就没煮熟。宋剑桥这一心不在焉,也太迷糊了吧,搞不好等会儿他会把生的蛋饺吃下去也不一定。
  看看大家没注意到宋剑桥的不妥,我忍不住,悄悄伸筷到他面前挟过那个蛋饺。宋剑桥呆了呆,大约还没反应过来。
  “吃饭就好好吃。《源氏物语》没人接手的事,你也别老惦记着,我找人来帮你好了。”我随手拨了手机给季洁,让她待会儿过来这边碰头。
  宋剑桥沉默的看看我,片刻低下眼帘:“谢谢。”大概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他挟回那个蛋饺,用捞勺盛了放到锅里继续煮。
  “唉,剑桥你干嘛抢辰薇的蛋饺。”某师姐眼尖,喊了出来。一时间,适才还在大侃特侃的一众人等齐齐看过来,依稀有人脸上现了若有所悟的古怪表情。
  “蛋饺没熟,我帮她再热一下。”难得宋剑桥脸没红,理直气壮的答。
  自然,引来兄弟们的哄笑:“刚说怜香惜玉,这就照顾得无微不至了。剑桥还真是gentleman啊。”
  宋剑桥扬了扬眉,大大方方的笑:“为女士服务,光荣呐。来来来,还有哪个要吃蛋饺,我一定竭诚服务。”
  于是乎,男生们随了宋剑桥,都纷纷嘻笑起身,殷勤的要扮绅士。女生们笑做一堆,大叫受不了他们的虚伪做派,大家闹做一团。到后来,都笑累了,胃口大开,齐心协力把各样菜都消灭干净,也算体现了社会主义团结合作的精神。
  饭罢出门,我拉了宋剑桥一起在门口等季洁,和其余人一一道了再见。
  然后我就发现,听觉太过灵敏,也是件讨厌的事。因为我清楚听到身后不远处,这学期刚入门的两个小师妹,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聒噪——
  “你猜刚才杜辰薇和宋剑桥是怎么回事?”一个在好奇。
  “什么怎么回事?看不出他两个有暧昧的是傻瓜。”另一个不屑的答。
  “不会吧。听说杜辰薇有男朋友的,在外面都同居了。”前一个有些疑惑。
  “有男朋友又怎么了?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点,最爱在男生面前表现的。还有啊,据说她和先前的未婚夫分手,闹得那是天翻地覆,还写什么匿名信把人家的现任女朋友害惨了,反正是乱得很呀。”后一个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腔调,“宋剑桥是宋老师的独生子,她还不巴结着想得些好处?你看他们两个每次聚会都坐在一起,八成有一腿的……”
  该死,傅聪颖留下的后遗症还真不少!可我相信清者自清。扭头看了别处,我懒得听这些长舌人士无聊的叽叽歪歪。
  宋剑桥却霍然转身,大步走到那两个面前,忽而开口:“你们上了西方美学的必修课吧。”
  两个小师妹,仿佛这才看到我和宋剑桥还没走,一脸的惊惶,话也说不出了,只会愣在那里点头。
  “论文写得很差,下学期重修吧。下学期改不好,就再重修。”宋剑桥冷了脸。那两个顿时傻在了当场。
  大家心里都知道,导师给研一开的课,到最后期末论文大多是宋剑桥代看,再给每个学生评分的。既然现在他说要重修,那八成就要被记做不及格了。重修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一直重修下去,拿不到学分,是肯定没法毕业的。
  如《天下无贼》里葛优演的黎叔所说:“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第一次发现,一向文质彬彬的宋剑桥生气起来,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两个小师妹灰溜溜离开后,我忍不住要笑:“师弟同志,你把她们吓得够呛。怎么说你也要以德服人才是。“
  “我帮爸爸教育教育她们,也是应该的。”宋剑桥扫了我一眼,闷闷出声,又望了对面马路的某处出神,似乎在自言自语,“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是很纯洁的,淑女。”
  纯洁?淑女?仿佛自从我年少时不顾家长老师的反对,坚持和维东这个全校闻名的坏孩子恋爱开始,这两个词就离我远去了。而今,再听到这样的评价,我竟不知该觉得自豪还是好笑。
  眼角余光瞥到宋剑桥转脸看我,我忙低头,装做什么都没听到。
  或许,宋剑桥向往的那个不过是他想象中的纯洁女孩,有着漂亮的容貌文雅的举止,偶尔调皮的开开玩笑,大部分时间都笑得温柔而矜持——类似于校园里公众版本的杜辰薇,却远远不是他眼前真实的杜辰薇。
  “杜老师,宋老师,”季洁在路口冲这边挥挥手,骑了自行车飞快驶过来。
  宋剑桥抬了抬眼皮:“不会吧,这学生太浮躁,你就找她来帮我翻《源氏物语》?”
  我大力推荐:“你别看她平时蹦蹦跳跳、哪儿热闹往哪儿跑的样子,其实她能静得下心来写东西,文字功底也很不错的。”说的固然是实话,我也有点私心。让宋剑桥和季洁去忙乎写文,至少,这几个月可以暂时转移一下宋剑桥的注意力。
  随后,我简单把事情向季洁说了。
  这孩子仰脸望了宋剑桥,一笑就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宋老师,我平时就挺喜欢紫式部的,你就让我跟你学学吧。”末了,还不忘甜甜的添上一句,“你可是我的偶像啊。”
  事实证明,男老师对可爱女学生的请求通常没什么免疫力,很容易就会被糖衣炮弹攻克。适才宋剑桥还有点犹豫,一会儿工夫就爽快答应了。
  告别时,宋剑桥扯我到一边,低声问:“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有意向的话就赶快跟我爸爸谈谈。不然,等到下学期开学,消息公布,想去的人可多了。”
  “嗯。我会尽快。”我含笑应了。
  这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空气里飘荡了一种奇异的温煦。我心情舒畅,却没想到,另一幕悲喜剧因了我无意间的干涉,已然悄悄拉开帷幕。
  傍晚到家时,李哲不在家。
  拿吸尘器在客厅清洁地毯,低低的嗡声让我有些恍惚。
  Princeton,还是李哲?
  一个学业上更上一层楼的绝好机会,还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恋人?
  原本是我同样重视的、不矛盾的两者,偏偏要同时出现在面前,形成个类似二择一的局面。也或许,换个角度理智的想,未必是选择一个就一定要丢弃另一个。因为去Princeton的同时,我依然可以恋着李哲;而为了李哲留在国内的话,我却不能去Princeton。
  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李哲的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院方想让他从心脏外科转到心内科,他却迟迟不肯答复。不过理论上,再经过几个月的调理锻炼,到四五月份时,他的手应该能灵活许多,完全能胜任内科医生的工作的。
  形势清晰明了,唯一需要做的,是抉择。
  “想什么?傻傻的。”不知几时,嗡嗡声突地停了,李哲嘻笑的脸一下出现在我眼前。
  “讨厌,干吗吓唬我。”我故意别过脸不看他,随手把吸尘器收到储藏间,
  李哲赖皮的过来圈了我的腰:“我回来你都不知道,还怪我吓你?”
  去卫生间,弄了点洗手液到手上,我想有些事还是征询一下李哲的意见比较好:“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个人,适不适合做学问?”明年毕业后如果不留校当老师,就找份自己喜爱的工作,也是我曾经的打算。
  “外面太复杂,不适合你。当老师做学术研究虽说闷了点,不过胜在够自由也够安静。”李哲温柔的帮我搓净手,又拿毛巾擦干,好像我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那你,赞成我跟宋老师去Princeton多学点东西?”我莫明的有点不安。
  李哲没有我预想中的吃惊或反对,声音平静如常:“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宋老师去做访问学者,四五月份走,大概一年吧。”
  “一年?”李哲仿佛在简单重复这两个字。然而,他的唇,无意中擦过我的额,却带了些许飘忽不定的凉意。
  我想用力拥紧他,解释说一年很快会过去,解释说现在有视频、有电话、有email,我们可以随时感受到对方。他一个转身,已快步走到阳台上。
  暖暖的余晖,映在他身后。不知怎的,看着偏偏象深秋的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清冷,衬得他的身影愈加孤独落寞。
  我跟过去,小心拖了他的手:“李哲……”
  “这件事,”李哲慢吞吞打断我,“你早已决定了,不是吗?”
  “我还没决定。”我悚然心惊,只能无力的辩解。
  是啊,杜辰薇,你始终是自私的,你根本没考虑过李哲的感受。你以为自己在和他商量,其实在开口之前,你早已做出了抉择。否则你又何必急着想要说服他?
  从前,为了维东,你可以完全不考虑出国的事,何以今日偏要这么对李哲?究竟是你成熟了,发现了生命中更有意义的东西,抑或你太肯定李哲的爱,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你不想我去的话……”急切的开口,我很想接着说“那我就不去了”,可话到嘴边,那几个字拥在喉间硬是说不出。
  原来——我的思想尚有些左右犹豫,我的心早给出了答案。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反对。”李哲紧紧攥了我的手,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的脸,背着明亮的光线,隐在暗色的影子里。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感到他的手冰一般冷,他的目光却炽热的停在我身上。
  情人间的争执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固执己有、据理力争。争执到一定的阶段,女孩子会上纲上线说“如果你爱我,就该让着我”,于是起初争的是什么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还爱她。
  于是,争执的结束,要么是双方不欢而散,要么是有一方及时让步妥协。
  可我和李哲之间,居然连争执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给你。”片刻,李哲递给我什么。
  两张票。
  明晚七点半,上海大舞台,张信哲时空寄情演唱会,内场前区的票。
  前些日子对李哲嘀咕小时候的事,我曾说有段时间,把自己的零花钱积攒了、全部用来买张信哲的专辑。只可惜,这几年张信哲演唱会,总是因为这事那事没去成,实在是一大遗憾。我不过随口说说,李哲却牢牢记在心上?
  “还有,过年那几天,我会回北京。”李哲简单交代着。
  “去北京?”昨天,爸爸还笑着预测,说不定李哲会抓我去他家吃年夜饭什么的。却原来,他要在北京过年?
  李哲默然点点头,仿佛不想多说。
  “不要去,看不到你我会想你,想你的时候就会哭,会哭湿枕头的。”我的第一反应,是扁了嘴,扑过去象猫一样蹭到他怀里。
  “夸张!”李哲在我脑门上弹了个爆栗,终究,还是轻轻笑了。
  光洁的米色地砖上,两个影子亲昵的拥在一处,慢慢重叠起来,描绘了青葱岁月中的每一点旖旎风景。

三十、与有情人做快乐事(4)

  上海大舞台,里里外外一片热火朝天。倒买倒卖的票贩子,碟片、彩报、照片、书籍等摊点比比皆是。大凡与张信哲有关的、可以令粉丝们激动的商业活动,都在七彩闪烁的霓虹灯下,积极的展开着。
  李哲紧紧揽着我的肩,一路顺了兴奋的人流进场。
  大红金丝绒的宽大幕布,富丽华贵、连绵繁生的唐草纹饰,浓浓的古典韵味在大舞台里弥漫开来。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张信哲的身影从下缓缓升至舞台中央,惊艳得耀花了我的眼!只听到周围尖叫声汇成一片海洋,“阿哲阿哲”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不由凑到李哲耳边,嘻笑了问:“你小名是不是也叫阿哲?”
  李哲有滋有味的啄了一下我的脸:“见到小时候的偶像就高兴这样,你还是个小屁孩呀。”
  “你才是小屁孩。”我故作气愤的扮了个鬼脸,他大笑。
  跟随着投影仪上的浪漫画面,我们与乐音一起跨越时空。从牡丹亭、梁祝时代的“良缘如梦”开始,张信哲清澈高亢的声线,深情细腻的音色,悠悠环绕了整个大舞台。没有天崩地裂的呐喊嘶吼,没有伤痛欲绝的悱恻哀怨,歌声纯净得几近透明。
  静静的听,静静的沉浸其中,任歌声俘获我的耳朵和情感。我恍惚记起过往。少时,我每次用walkman听张信哲,维东最喜欢在旁边捣乱,他总是不屑的说“你喜欢听,我来唱好了,肯定比他强”,每每被我嗤之以鼻。若干日子后,我明白他在喝无谓的干醋时,我们都长大了。
  “听得这么入迷,还看得眼都直了,我会吃醋的。”李哲玩笑的捏着我的鼻子,让我重新回到现实中。
  “信你才怪。”我轻啐了一口,握过李哲的手,一起拿荧光棒,依了旋律节拍给偶像阿哲大力加油。
  爱恋如歌,情逝如风。旷世情缘尚有悲欢离合,更何况我辈平凡者?
  主办方选拔的一个小姑娘作为歌迷代表,上台陪唱。一出场,四面一片哗然,大约每个粉丝都情愿上去的是自己吧。
  “长得不好看,比我的小薇薇差多了。”内场前区5排的位置,视野极佳,李哲啧啧感慨。
  “嗯,是长得不好看,比我的小哲哲差多了。”我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歪过头色迷迷的望了李哲。
  李哲顽皮的挤挤眼:“小薇薇第一次夸我,不容易。”
  “臭美。”我忍不住笑,软倒在他身上。
  到后半场老歌联唱时,气氛已火热如滚开的沸水。全场万人卡拉OK的盛况不断涌现,喉咙渐渐嘶哑,人也越来越high。后排有个女孩一直在喊“阿哲,阿哲,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声中,很多人都在回应着“阿——哲——,我爱你,我爱你!”
  满场子荧光四下飞旋、闪烁炫动,嚣叫声震耳欲聋。汹涌的情愫不断翻腾,彻底、放纵的叫喊一次,完全的释放,这里没有你或者我,只有我对你狂热的爱!
  “你们激动的时候,就抱一下身边的亲密爱人,好吗?”张信哲温柔的在台上怂恿大家。
  排山倒海的呼叫声中,我抱了李哲,边吻他的脸边大声说:“阿哲,我爱你!”
  腰一紧,我被他整个抱入怀里。他的唇压下来,温温软软的,却如熊熊火焰般点燃彼此,炽热飞快蔓延至遍身心。被他的清爽气息浸染,我惬意的眩晕着,忽而只想这样拥吻到天荒地老。
  视野处,荧光闪烁,恍若漫天璀璨星辰。粉丝们依然疯狂着,李哲眼底的柔情却亮丽的耀眼。原来——他们心中的王子,是台上的阿哲;而属于我的王子,是身边的阿哲。
  “……请别用你我最熟悉的语言说再会,goodbye yesterday,goodbye yesterday,明天一定学会……”台上的阿哲又蹦又跳的选唱了最后一首歌,欢快的向我们挥手告别。
  全场沸腾,我们都站了起来,也有好多人索性站到椅子上,和他一起合着拍子肆意舞动。
  “快逃,小心中弹。”片刻,李哲笑着拉我飞快逃跑。被称作“山上”的看台那边,果然飞下来好多闪烁的“手榴弹”。
  场外,粉丝们匆匆奔走着,大约还想去堵截他们的偶像。李哲牵了我的手一路跑到人少些的路口,才停下来。
  “开不开心?”李哲微笑相询,精致的眉目映了点点星光愈加迷人。
  我怔怔回望。心,仿佛一只盛满深深爱恋的杯子,只需轻轻一碰,那情意便要漫溢出来,铺天盖地的淹没彼此。
  “阿哲,我爱你。”我轻轻倚到李哲胸前,悄声对自己说。刚才在场内说过数次的话,此刻,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只是,“爱”这个字对我而言,早变得太沉重,再难说出口。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李哲俯下头,一个绵长的吻,甜蜜得让人沉醉。
  好一会儿,分开,相视而笑,依然牵了手。
  直觉,有人在看我,我下意识转脸。不期然,看到那熟悉而陌生的人影。王维东,人生何处不相逢。
  维东目光炯炯的盯了我,大踏步走过来,挽着他手臂的高挑美女一脸好奇,只管跟上他的步伐。不等这两个近前来,我拉了李哲转身就走,准备去停车场取车回家。
  手机响,来电显示,是那个早从电话簿里删除的号码。我随手按了挂断。然而,它不屈不挠的叫嚷着,我想直接关机。李哲却温和的制止了,示意我接听。
  “我有话对你说。”电话那头,维东很直接。
  “该说的早都说过了。”我想速战速决,“很晚,我要回家,bye。”
  “杜辰薇,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好!”生平第一次,维东叫我的名字,却只是充满了急切。“杜辰薇”,一个真正让彼此成为陌生人的称呼,很好。
  蓦然回首,我望着几米外那认识了十年的男人。轩昂的身影,帅气的脸,不笑时坚毅的神情,笼在晕黄路灯下,的确很有吸引力。也许是今晚心情太好,我发现正象欣赏张信哲的歌声一样,就这样离维东远远的,欣赏他的种种优点,也是件美好的事。
  “他想占用十分钟。”我转向李哲,李哲点点头。
  在附近找了家幽静的咖啡馆,我和维东同桌坐下,李哲坐了个较远的位子。高挑美女对维东打个招呼,懂事的自行走开了。
  维东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上次是我误会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听他嘴里吐出这三个字,看来今晚破记录的事不少。
  “我早忘了。”我无所谓的说。既然已放弃,那些不愉快也慢慢变得无关痛痒。
  “那件事,我后来又找人查过,结果在她电脑里找到没删干净的、匿名信word文档的临时文件。她最后也承认,他们学校bbs上最开始什么性爱写真的帖子预告,也是她自己发的。”维东不知是气愤还是感叹,“没想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竟然会耍这样的手段。”
  我无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诚不我欺。
  傅聪颖若不扮可怜,王维东又怎会怜惜之心大发,回头去照顾她?她顺便再栽赃给我,真正是一箭双雕之计。可说到底,为了赖在一个不疼自己的有钱男人身边,不惜冒险牺牲自己的前途和名声,值得吗?
  如果说她这么做不是为了钱,而是真的爱上维东才这么做,那也未免太幼稚了。
  “再后来那些事,大概你也知道。不晓得她还惹过什么人,莫明其妙上了报纸,又有些淫秽不堪的假照片在网上发得到处都是,搞得她倒真可怜到一无所有了。现在除了钱,我也帮不了她什么。”维东一五一十缓缓道来。
  傅聪颖不算笨,寄匿名信之前,应该想到维东会帮她在H大疏通关系、摆平所有事。她想留在维东身边,也想安稳的继续大学生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天的事,就算你不再放在心上,我始终很抱歉。”维东抬眼郑重望着我,“说这么多,也许你根本不想听,我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不过,我总觉得该跟你交待清楚,不然,我会不安心。”
  回望了维东黑色的眼睛,我微微笑:“现在话说完,你可以安心了。”
  那边,拿铁咖啡摆在一旁没动,李哲无聊的把玩着手机,大约又在上网浏览什么。我起身要过去,手腕却被维东倏地拉住。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不等我开口质问,维东已飞快放手。
  “好,你说。”我想有什么一次性说完最好,与他这样面对面的谈话,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了。
  维东犹豫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该怎么措辞:“你……真的觉得李哲很好?”
  我不由拧了眉头,这么私人的问题,以他和我现今的关系,他根本不该过问,我也根本不会作答。他又何必毫无意义的明知故问?
  “站在旧相识的立场,我想劝你一句,看人不要被表面东西所迷惑。”维东抿了口卡布奇诺,语焉不详。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非常不喜欢这样打哑谜式的对话。
  维东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慢慢说:“有资料显示,他和一个女人关系暧昧,还不是一般的亲密。”
  “是吗?”我安静的反问。
  凭心而论,我相信李哲的品格,可也不觉得维东会恶劣到当面造谣生事、甚至是这样赤裸裸的诋毁李哲。理智的从另个角度分析,以维东的性格,如果有充足的证据,他会说“李哲还有个情人”,而不是这么含糊其词。
  “不要因为什么感情,就对其他事视而不见。辰薇,我希望你清醒一点。”维东意味深长的瞥了那边的李哲,“他这么蓄意接近,未必没有其他原因。”
  清醒吗?我一直很清醒。
  从网络上的流云,到现实中的李哲,他的很多事都象个谜,比如他毫不要求回报的深情、比如那三个爱情预言、比如他念念不忘的dream lover是谁、比如昂贵的玉檀香地板、比如两天内轻易买到演唱会内场的VIP票。
  可两个人相处,难道不该保留各自的私人领域吗?有些事,如果他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边,李哲抬头望过来,对我笑着指了指手表,大约是说十分钟时间到了。我点点头,示意这边已经结束。
  “有些东西,明天会快递给你,你不妨仔细看看。”我起身时,维东简单的说。
  “不用。”我断然拒绝,“也请你,不要再无聊的让私家侦探查些什么,妨碍我的正常生活。”
  猜疑,会日益沉淀成为感情的阴影,最后足以扼杀任何真挚的爱。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也绝对不会因了维东的话,而质疑自己亲身看到感受到的。
  维东似乎不想跟我辩论,只说:“你不想看的话,我会转交给辰超和伯母。毕竟——”他若有所思的望了窗外,浓黑的眉不羁的挑起,悠悠继续,“——你我相识一场!”
  你我相识一场——六个字,轻飘飘的概括了曾经共度的十年!是啊,我们需要的,不过是在闲暇时偶尔怀念一下过往的美丽,在学会爱惜自己的同时,更懂得珍惜身边的另一个人。
  无谓让老妈和哥哥瞎担心,我最终说:“你一定要把东西给谁的话,就给我吧。”维东的坚持让人有些无奈、更无法拒绝。可给不给在他,看不看在我,事情很容易解决。
  回去时,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杜小姐,我是王总新招的秘书,刚才是和王总在华亭宾馆跟客户见面出来,你千万千万别误会。王总一生气,我会被炒鱿鱼的。”推想起来,大概是那高挑美女发的。可她发这个给我做什么,我半天没想明白,最终只能归结为此女胡思乱想、庸人自扰。
  及至快到家,李哲忽而在拐弯处停了车,坏坏的扑过来咬我的耳朵:“小薇,我们来做运动吧。”
  “……唔……”我还没想好能不能这么大胆,已被他揉到怀里。
  月光从天窗幽幽洒下,我们的身上仿佛笼了一层柠檬色的雾气,光影随了身形起伏滑移变幻。生命最原始的感动,因了相互缠绵回应,愈加热情奔放。
  如歌中所唱,怀念过去美好日子换来体会,重新得到快乐却需要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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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Mr.Right or Mr.Wrong

  (1)
  小时候,总盼着过年,因为能吃许多好吃的,穿漂亮的新衣服,跟哥哥一起放烟花爆竹,还有压岁钱可拿,可以说是吃穿玩用四方面的大丰收。可随着年纪一点点长大,过年的热情仿佛越来越淡了。
  尤其是今年,或许是因为全家第一次在S市过年,少了许多亲戚朋友来来往往,总觉着不够热闹。不过细想起来,热不热闹倒在其次。重要的是爸爸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家四口也整整齐齐、健健康康,大家和和美美的过年就好。
  人生第一次,年夜饭是我帮爸妈买菜洗菜切菜兼炒菜炖汤,全程辅助完成的。买年货和大扫除,我也算家中的实干力量。我固然满有成就感,爸妈也笑得合不拢嘴。
  围了桌子吃年夜饭时,哥哥尝了口我煮的水晶虾仁,一连嗯了好几下:“味道还可以,真看不出妹妹还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没办法,遇到克星了,不乖不行的。”我吐吐舌头。
  老妈无限感慨的长吁一声:“到底是一物降一物,强求不来的。”
  我猜老妈八成是记起了维东,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我那点做饭技术大半都是嫂子教的,嫂子才是正宗贤妻良母,哥你太有福了。”
  “从小到大,年年都是四个人过,太闷了。”我顺便调侃哥哥,“哥要努力啊。好想明年吃饭的时候有六个人,我能升级做姑姑就好玩了。”
  “小薇这话说的是,我都盼好久了。”一说到抱孙的话题,老妈顿时来了精神。
  哥哥乐呵呵敬了爸妈一杯酒,爽快的开口:“其实婷婷已经有了。”
  一句话,听得大家激动加兴奋。爸爸高兴的开始计算哥的孩子该排什么辈份、取什么名字。老妈则在计算预产期,然后无比侥幸的感叹,还好婚礼在S市举行,不然太多亲戚朋友知道是奉子成婚,只怕婷婷会被人说三道四,大家脸上无光。
  其实,奉子成婚这种事,如今也算平常。从好的方面看,我们可以理解为,一是男人肯负责任的表现,二是大大提高婚姻的效率。孩子,会让双方在婚后迅速增添一个重要的共同话题,有一个共同努力的方向,未必不是好事。自然,在老妈这些保守人士的观念里,还是有些不妥的。
  “来,新年又长大一岁,明年还要继续努力。”酒过三巡,哥哥递了个厚实的大红包过来。
  我忙笑着推了:“哥今年又买新房,又装修又搞婚礼,马上还要做人老爸,钱八成不够用的。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再收红包。”
  “我说过的,你毕业之前都有压岁钱拿,你忘啦!”哥哥站起来把红包塞到我手里,很有豪情的笑,“今年炒股炒期货,我也赚了不少。钱赚回来就是花的,妹妹你也别帮我省。”
  “谢谢哥。”既然哥哥这么说,我就笑嘻嘻接了。天,一万块的红包,是往年的三倍还多,估计哥今年炒股是赚大发了。
  当时一团高兴,我却没想到,钱固然是好东西,但来得太容易,终归是不正常的。
  春节晚会开始时,照例爸妈是雷打不动的忠实观众,我和哥是典型的陪看。于是乎,四个人边看电视边打麻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飞快溜到电脑前,刚打开MSN,就看到了李哲。
  “小薇,我想你了。”视频那头,李哲懒洋洋趴在桌上,象只撒娇的小狗狗。
  “我也想你。”我嘟囔着,好想把李哲从液晶屏幕里拽出来,狠狠抱一下。很奇怪,自从他回北京后,这两句已成了我们视频的经典开场白,可每次说来,还是有些心疼。
  李哲抬起头,神秘兮兮的说:“我帮你物色了一个代替我暖床的好东西,给你做新年礼物,你猜是什么?”
  瞥了他疑似色情的笑容,我还以为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玩意,于是扬了脸不屑的说:“不要!”
  “真的不要?不要我丢到外面去了——”李哲戏谑的拖长声音。
  屏幕上,倏地蹦出个浅棕色的超大泰迪熊。透亮的大眼睛,深蓝的绒布外套,古典的领结,木质本色的钮扣,它看起来憨态可掬又优雅智慧,居然和李哲颇为神似。
  “配有Hermann Spielwaren绿标,阿哥拉山羊毛的,摸起来特别软,抱着更舒服……”李哲边揭晓谜底,边得意的摸了它一把。
  明知道他是故意诱惑我,我还是很没骨气的扑到摄像头前:“我要!”
  李哲宠溺的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不要的。”
  我哼了两声,决定转移话题:“明年除夕,我要和你一起过!”
  “——好。”李哲往后靠了靠,距离远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隔了几秒,才说话。
  我伸拳逼近摄像头,故意暴力的挥舞了两下,大声说:“不许敷衍我。”
  “好,明年除夕——我一定陪着你。”很简单的一句承诺,不知怎么,李哲偏要说得很慎重似的。
  “阿哲,快过来放烟花,就等你了。”一个模糊的女人声音,突然从那头传过来。随后,李哲应了声“我就来”。
  有趣,原来他的小名真是叫“阿哲”,和张信哲一样。
  “谁叫你?”我随口问。
  “我大嫂。”李哲很自然的答了,又发了一个亮丽闪动的kiss图片给我,并笑说回来给我补个大大的压岁红包,这才离开。
  他明明只有一个哥哥,听说还没结婚,几时冒出个大嫂来?想着也许他哥和我哥一样,结婚在即,他也就随口叫大嫂了,我释然。
  年前,维东效率很高的给我寄了特快专递。EMS信封里,有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袋外注了“李哲”两个黑字,刺眼得很。我随手把它丢到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就算我的好奇心再强烈,也不能成为偷偷窥探李哲的理由。
  新年伊始,拜年是少不了的,或者源于情意或者源于应酬,和往年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在我的记事本里,值得一记的大约只有以下几件事。
  第一。到导师家拜年时,我把最近看书的几点心得,详细的对导师汇报了,又适当的提起对Princeton的向往,一副兢兢业业醉心学术的好孩子模样。导师很慈祥的赞了我适才的观点颇为新颖,说他一直很看重我,不过有些事最后敲定还要通过系里云云,算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吧。
  第二。逛街时,无意中碰到季洁。这孩子垂了一头柔顺的黑发,一袭典丽的米色羊毛裙刚刚及膝,外罩了复古式的浅驼短大衣,站在那里甜甜的笑,无处不透着娴静可人的味道。那模样,与先前的青春活泼,判若两人。鉴于这孩子无缘无故的形象大变,我猜想她一准是坠入爱河了。
  是的,每个女孩为了心爱的人都会改变许多。如我,如季洁,都不能免俗。
  第三。全家每年的必备节目之一,去维东家拜年,我第一次缺席,但还是让哥哥带去了对维东爸妈的问候。他爸妈不仅是我爸妈的老邻居,当初我和哥哥刚来S市上大学时,他们对我们也照顾有加。再说维东是哥哥的老板兼好朋友,有了这层关系,事实是就算我和维东没有任何关联了,他们的来往也终是免不了的。
  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又有清晰的脉络可循,没有人能成为纯粹的孤岛。
  没有李哲的这几天,我倒没有对他特别的牵肠挂肚。可不知怎么,过年暂时到哥哥家,和爸妈他们住在一起,居然有些不习惯。
  还好,李哲在年初五就回来了,我依旧搬回他的住所。
  晚上,我心满意足的搂了新年礼物倒在床上,顺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哲”。结果,当晚床上就闹成一团,我爱不释手的蹂躏可爱的泰迪阿哲,真正的阿哲爱不释手的欺负我。最终,我抱着泰迪,李哲抱着我,齐齐酣然入睡。
  初六,哥哥和婷婷结婚的大日子。
  一大早起身就忙得不亦乐乎,幸而按了婚庆公司的日程安排,诸事总算有条不紊。到了晚间婚宴时,婷婷的家人纷纷来帮忙,我总算得空稍稍歇息会儿。
  意料之中的,维东一家都前来道贺,大家热情又客气的打了招呼。
  颇有些亲戚朋友对着李哲,看了又看,又惋惜的望向维东,互相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或许,在某些不知情人士胡编乱造的故事里,我是意志不坚的移情别恋,李哲是横刀夺爱的第三者,维东反而是那个被背叛的可怜人。
  我故作不知的对所有人大方的笑。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吧。
  缀满娇艳玫瑰的全鲜花拱门,通往幸福的红地毯,精美的发光罗马柱……当绚烂礼花响起,在漫天飞舞的七彩里,哥哥挽了婷婷走向主台,彼此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喜洋洋的气氛充满了美仑美奂的婚礼殿堂……烫金的签到簿上载着的每个名字,都在此刻,见证着哥哥和婷婷的幸福……
  “结婚真好,象做梦一样。”每个女孩都憧憬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我也不例外,忍不住嘀咕了。
  “你想结婚?”李哲双眼弯弯,应着我的话。
  “哪有?”我嘴硬的否定着。
  李哲笑吟吟的,也不说话,不知从哪里撕了张小纸条,绕了我的左手无名指一圈,又随手扯断,装回口袋里。另一只手在桌布遮掩下,悄悄婆娑了我的手心,痴缠的不肯放。
  看看大家的注意力都胶着在新郎新娘身上,我飞快吻了李哲的脸颊,又连忙扮作若无其事的低下头,抿了嘴笑。他的掌心暖暖的,那热力仿佛能直达人心般,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美妙的依恋感。
  漂亮的司仪开始调侃一对新人、让他们汇报恋爱经过时,我肚子忽而开始隐隐作痛。对李哲交待了一声,我急忙起身离席。大约是昨天太高兴,拉李哲去Haagen-Dazs吃了许多冰淇淋,胃受凉了。
  刚从宴会厅出来,身后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追过来,有人轻喊“杜小姐,等一等。”
  回头看时,却是那晚和维东一起的高挑美女。记忆里,适才仿佛看到她坐在哥哥公司同事那一桌,看来她的确有可能是维东的秘书。
  “杜小姐,我和王总确实没什么。”她似乎真的很迂腐,也真的想解释清楚,“那天晚上,因为那个客户一向很色,所以王总让我搀着他的胳膊、假装亲密的样子,是不想那个客户动歪脑筋。后来,从华亭宾馆一出来就看到你,我一时忘记把手收回来……”
  不想再听别人的琐碎事,我制止她:“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相信你就是了。”高挑美女八成是属于花瓶类的,听了我的敷衍之词,就高高兴兴的回宴会厅了。
  好一会儿,去卫生间解脱后,舒服了些,我准备回去。
  走廊上,缤纷的抽象派壁画前,维东静静站立,遥遥的望过来。我客套的点头示意,视线慢慢越过他,快步走向宴会厅。
  “那些材料,你看过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维东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本不想再有无意义的对话,可我太了解维东的固执本性,犹豫了一下,我刻意答:“看过了。”只要我信任李哲,看与不看,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维东手一紧,唇角慢慢浮了个古怪的笑意:“撒谎!”
  在哥哥大喜的日子里,我不想发生任何的不愉快,只能尽量放缓语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一切到此为止,好吗?”
  “你就那么信他?!”维东锐利的眼神,仿佛X光,要彻底透视我的内心。
  “是。”我平静应了。
  “就算他的房子是另一个女人的名下,就算另一个女人亲热的喂他蛋糕吃,就算他曾整夜留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维东逼视了我,字字句句如利箭般狠狠射过来。
  不快的涟漪,狂乱的在胸臆间层层荡开。然而,李哲温柔的笑容漾上心头,他漂亮的眼睛宠溺的凝望过来,他掌心的暖意依稀还停留在肌肤上。
  我仰脸直视维东,轻轻开口:“我信他,就是这样。”
  或许有些事,确实需要加以求证,可我绝不会顺着维东设定好的思路,做龌龊的臆测!
  “还有,他02年硕士毕业后进入CH医院心脏外科,职称晋升象坐直升飞机,一年升一级。难道你不觉得有问题?”维东慢吞吞的开口,列举着他所谓的可疑证据。
  记起李哲曾经的辉煌记录,还有那“价值千金的手”,我忍不住微微冷笑:“难道你想说——他事业上的成绩是靠别人的关系,而不是靠自己的实力!”
  凭关系,李哲会有高达99.7%手术成功率?会得到苏三的欣赏和佩服?会拥有医院里大多数人的正面评价?难道因为他恰好拥有实力、勤奋和运气,取得些优异成绩,就一定要怀疑他用了不正当手段?
  “房产证上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李梓慧,不过她最常用的名字是——”维东有条有理的继续,唯恐我不明白,又补充说了两个字。
  一个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与刘晓庆一样差不多家喻户晓的名字,一个我小时候经常在《大众电影》等杂志封面上看到的名字,一个至今仍偶尔出现在某些大手笔电影里、前面冠以“特邀主演”的名字!
  印象中,那个集优雅、冷艳、风度于一身的美丽影星,居然和李哲有关系?我依稀还记得,读书时哥哥曾无限向往的说长大后,一定要娶象她那样的完美女人。
  我怔怔望了维东,今晚,第一次震惊。
  “杜辰薇,不要象只鸵鸟一样,不肯面对现实!”维东双手扳过我的肩,那么用力,钝钝的痛张狂的磨入我心田。
  “我信他!”慢慢缓过神来,我坚定回望。
  即使李哲与她认识,甚至有什么疑似的暧昧,也一定和金钱和爱情和贪慕虚荣、攀附权势没有关系!
  维东“砰”的一拳打在墙上,夜色双眸里迸发了森森寒意,冷冰冰的注视着我:“他说什么你就信!为什么我……”
  我默然,只是对了他疏离淡然的笑。他紧抿的嘴,再没有说半个字,可他不说,我也猜到了,那后面是“为什么我说的你就不信?”
  其实,答案很简单。如同鸡蛋可以孵出小鸡;而石头孵不出小鸡。李哲和维东,品格观念上的本质不同,就象鸡蛋和石头一样,决定了各自未来的不同发展方向,如此而已。
  “杜辰薇,你会后悔的!”
  维东重重丢下一句,转身离去,再没有一点停留。水晶吊灯的灿烂光华下,维东的背影昂然而去,如往昔般那么骄傲不驯,却依稀带了些初春时节的丝丝萧索,遥远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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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二、Mr.Right or Mr.Wrong(2)
  回到席上,胃又开始折腾,一阵阵痉挛的疼痛。这一刻,我真恨不得把胃送给别人才好。
  “你脸色好差,手怎么这么凉。”李哲小心摸摸我的手。他的热量渗透我的肌肤,让我莫明的舒服了些。
  偏头看李哲如往昔般关切的脸,我软软倚了他的肩膀,不想说话。
  “你坚持一下,我去买颠茄片。”李哲叫服务员上了杯热牛奶给我,快步走出去。
  我趴在桌上,细细抿着香醇可口的热牛奶,怔怔望了婚宴主台宽大的背景墙上,哥哥和婷婷的一整幅婚纱照。
  葱绿的草地,婷婷纯洁如天使般坐在饰满鲜花的秋千架上,哥哥自身后呵护的拥了婷婷,温煦的阳光自斜上方洒落,照亮了他们含情对视的脸。两人的姿势很俗套,倒难得画面依然流溢了浓浓的温馨,让观赏者如沐春风。
  看似真挚的深深爱恋,凝固在照片中,成为永恒的刹那,被多少旁观者祝福羡慕,可又有谁能看得出哥哥曾无所谓的说过“娶妻合适论”?
  “好些了吗?”李哲清朗的声音,自身边响起,“药买到,快点吃吧。”就着他手中的水杯,我吞了片颠茄片,往后略略靠了椅背休息。
  李哲舀了勺瑶柱羹放到我碗里,调侃了我:“看你哥哥的结婚照,也能看呆?傻乎乎的。”
  “你不觉得拍的很不错吗?”我斜觑着李哲,脑子里突地想象了他穿新郎礼服的模样,一定会迷倒很多女孩子吧。
  “照片是不错。不过你嫂子今晚的婚纱更漂亮。”李哲转脸望了那边。
  那边,哥哥和婷婷、爸爸和老妈还在一脸喜色的忙着挨桌敬酒。洁白轻盈的玻璃纱包裹了婷婷,细碎蕾丝点缀着性感的无带抹胸,贴合的紧身胸衣全部采用华丽剔透的水晶来装饰,曳地的荷叶边裙摆,全然绽放了十足的唯美浪漫。
  李哲又上下打量了我,唇角微微上翘,“——如果是你穿,一定会更出色。”
  “可惜试婚纱那天,我没去。不然当时还可以拿来穿穿看。”我随口说着。
  李哲把椅子搬近了些,在我耳边低低的笑:“不如我们也去拍婚纱照,好不好?”
  “不要!”我故作认真的瞪了他一眼,干脆否决,“我又没打算结婚。”
  李哲慢慢垂下眼帘,不说话,只管低头一口口喝了张裕冰酒,仿佛一个孩子的美好愿望硬生生被野蛮家长扼杀了,一时间深受打击。
  “李哲,别这么任性。”我喃喃说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莫名的一疼。
  天,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最具杀伤力的表情不是冬日阳光般的纯净笑容,而是这样略略受伤的神态。
  “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李哲抬眼,清澈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又仿佛越过我在某个遥远的幻想世界中神游,悠悠自语,“即使不结婚,也可以拍婚纱照的,对不对?”
  “就算是……在我离开前,留个纪念也好。”李哲依稀回了神,沉静象幽幽深潭的眸子里,映了一个小小的我。
  不知怎么,明明周围全是欢声笑语,我却偏感到淡淡的忧伤味道,缓缓在空气中游弋升腾,又渐渐渗入心田,沉甸甸的闷得难受。
  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什么你离开前,你在胡说什么呀。”
  李哲呆了几秒钟,眨眨眼,悉心解释了:“年前,我联系了美国的Cleveland Clinic(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准备做进一步的骨科矫正手术。只是当时还没确定,我不想你担心,就没告诉你。前两天我收到他们的回复,所以,过几天我会订机票到那边做详细检查,看他们决定怎样做手术。”
  原来,他始终没答应院方转到心内科,是一直想再拿起手术刀。是啊,小李飞刀,怎么能甘心从此成为历史?!
  细细抚摩了他的右手,我舌底酸酸的:“你会去多久?”
  “一两个月吧,总之我会尽快。你呢,乖乖在学校上课。”李哲安慰的抱了抱我的肩头,又笑,“你知道的,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八成会扑过去撒娇,可看看周围,我只能抱了他的胳膊不放。
  好半天,记起刚才讨论的事,我小声嘀咕:“那,婚纱照的事,随你好了。”
  李哲清亮的眼睛漾起点点笑意,轻轻亲了我的手背,象哄小孩般温言道:“我们先拍这一次——”歇了歇,又象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郑重托起我的下巴,深深望过来,“以后真正结婚的时候,我们再拍一次。”
  “谁要和你结婚?”我故作不屑的别过脸,却突然发现胃不痛了,刚吃到嘴里的桂花鱼也格外鲜嫩。
  李哲不吭声,笑眯眯的给我挟了块煎牛柳。
  眼角余光,我瞥到邻桌的维东已不见踪影。但他的话,却执着的盘旋在耳旁。某种程度上,我不认为他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不觉望定李哲,我半开了玩笑:“哼哼,真要嫁的话,你还有很多事没交待呢,谁知道你是不是个好人。”
  “那回去你审我好了,我一定乖乖交待。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哲随口答,笑容如春日蓝天般纯澈。
  轻摇郁金香杯,琥珀色的冰酒透过玻璃折射,在璀璨灯光下散发了眩目的光彩,绚丽迷人。我啜了点入口,口感甘洌滑润,余香甜美持久,不由低头浅浅笑了。
  原来这世上,美好得表里如一的物件还是有的,只要我们善于发现并把握。
  回去后,我们玩起了模拟法庭。
  李哲规规矩矩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象教室课堂上最乖巧最听话的小学生。我站着,居高临下的瞥定他。
  “李哲,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同意吗?”我半认真的把米兰达警告说了一遍,以示公正。

三十三、Mr.Right or Mr.Wrong(3)
  回去后,我们玩起了模拟法庭。
  李哲规规矩矩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象教室课堂上最乖巧最听话的小学生。我站着,居高临下的瞥定他。
  “李哲,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同意吗?”我半认真的把米兰达警告说了一遍,以示公正。
  “同意。”李哲看似老实的点头。
  没等我再开口,他就拖了我的手到书房,打开电脑:“我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主动交待。”
  鼠标,点了桌面上那只胖乎乎的企鹅,用户自动登录。淡蓝的界面上,清楚现出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刀如流云”,还有他唯一的QQ好友,名叫“白衣卿卿”。
  “我交待,我不该跟你一起这么久,还在网上一直不说明自己的身份,装普通网友听你发牢骚谈心事。”李哲边说,边摊了双手出来做勇敢认错状,“你不高兴,就狠狠的打手心罚我,来吧。”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讨厌,装什么小学生,这个我早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李哲目光闪了闪,饶有兴趣的望过来。
  不想提那天刻意试探他的事,我继续我的进攻大计:“喂,今晚是我审你。”
  “Question NO.1,我挺好奇的,流云公子是怎么从网上找到我的?”整理思路,我决定先搞清楚流云这件事,再谈其他的。
  “你用的qq显示了你的IP地址。”
  李哲冲我挤挤眼,笑得象只狡黠的狐狸,“在网上搜索一下,很容易就可以查到你的IP地址是F大的。再到F大bbs上逛一圈,找到校园IP一览的帖子,对照各院系来看,就知道你是在文科楼七楼。然后,冒充家长打电话到你们系里,说找一个老师,假装一时忘了姓什么,只记得特征是既在读硕又兼了辅导员的职务、很年轻的一个漂亮女老师。”
  “再然后,你们系人事科的人就特别热情,把你的名字、电话号码、宿舍住址清清楚楚告诉我了。”李哲无辜的眨眨眼,“太简单,想找不到你都难。”
  我不可置信的瞪了李哲。居然饶了这么大个圈子找人,真亏他想得出来,也干得出来。
  李哲拉我在电脑椅上坐下:“小薇薇这么看着我,一定是太感动了。”
  “嘁,那时候你又没见过我,还说什么找个漂——亮——女老师,”我拖长了调子,嘲笑李哲,“要是我根本就是个丑八怪,你肯定没兴趣了,对不?”
  李哲悠然揽了我:“白衣卿卿——,很漂亮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人也很漂亮的。”
  “油嘴滑舌!”随手捶了一下他的胸,我偏头又想了想,“Question NO.2,亲亲流云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的感觉里,李哲虽然有时任性,但绝大多数时候是绝对理智的,应该不至于会热烈的迷上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网友,再大费周章的去找她。
  “喜欢你的文字,觉得你聪明可爱,然后发现你突然变得很不开心,还彻底从网上消失了。我有点担心,就想找到你、安慰你。就这么简单。”李哲坦然看着我,答得有条有理。
  OK,姑且接受他这个答案。
  我继续:“Question NO.3,你为什么偷拍我?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忆起从前,又作愤然状狠狠瞪了李哲,“不然哪有那么巧,我喝醉了你就冒出来,我听个金庸讲座你又及时跑出来,后来你还特地丢个手机让我捡到,对不对?”
  李哲笑着举了双手投降:“小薇薇没说错,我是跟了你一阵子。不过我也没办法,谁叫我对你一见钟情呢。”
  一见钟情?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了。
  我飞快开动脑筋:“在酒吧那次之前,你就见过我,对吗?”
  “是啊。”李哲端端正正的凝视了我,眼睛里似渲染了落日烟岚的色彩,瑰丽迷人。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天使。”明明是肉麻兮兮的语句,经了他富有磁性的语声加以诠释,却是格外真诚深情。
  眨眨眼,我努力保持清醒,不想迷失在他的柔情里:“Question NO.4,那什么我们有缘分的预言,说一天里一定能碰到三次,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算是吧。”李哲撩拨着我的长发,
  老实说,我始终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很诡异:“真的?你怎么做到的?”
  “你在bbs上写过,你相信命运的奇妙正在于重复的不期而遇。而我,恰好得知苏三要和沈怡然相亲,所以就故意在前一天晚上掉了手机让你捡到,这样第二天早上我们就会第一次见面。等到中午,苏三相亲的时候,我们肯定会第二次碰面……”
  “等一下,”他说得太快,我却听着这里面有漏洞,忍不住打断,“你怎么知道沈怡然是我师姐,又怎么知道师母要安排我们一堆人去作陪客?”
  李哲望着我,微笑了不说话。
  念头如闪电般飞掠而过,我脱口而问:“难道你为了认识我,事先连我身边熟悉的人都调查过?那个让大家作陪客的主意,根本就是你有意向苏三提议,然后让苏三装脸皮薄,跟师母提议这么干的?还有,我几年前在学校bbs上发的杂文,你居然也搜出来看过?”
  李哲轻描淡写的应了:“没这样复杂……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第三次碰面,是因为你在qq上用流云的身份,套我的话。我跟你说晚上会去逛逛或者运动,所以你就等在文科楼下,跟踪我,然后扮偶遇?”有些事,一旦连贯起来想,很容易找出前因后果。
  李哲调皮的捏了我的鼻子:“小薇薇很聪明啊,不过——”他难得的否认了一次,“第三次是真真正正的巧遇。那天,我下班后去文科楼找你,你已经走开了。”
  直直望了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我一时有些茫然,竟不知是该感动于他的用心良苦,还是惊诧于他的精心布局。
  书桌上,闪烁的宽屏液晶,自动进入屏保程序。数张照片,连绵谱写了一个动态的杜辰薇,或轻颦或微笑或黯然或落寞,每一张都远比真人要完美出色。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绚烂的场景。
  蔚蓝的天,深蓝的海水,海天共一色;远处点点渔帆,近处浅金的沙滩上,一袭白色细带比基尼的杜辰薇,扬臂欢笑,纤秀的脚踝边,有她精心堆彻的童话城堡——那是大一那年,在北戴河享受阳光海滩时,维东帮我拍的。
  “你上次问我要从前的照片,就是弄这个?”我看得出,刚才闪现的每一张照片,构图颜色明暗都经过重新调试、剪辑、整合,足见制作人的认真心思。
  “喜欢吗?过年那几天我在北京做的。”李哲扬了扬眉,笑吟吟的搂过我。
  依稀,他身上的味道,清雅的,温暖的,如同富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般,轻柔撩拨了我心底最深处的丝弦。那无以抵抗的柔情蜜意,中人欲醉。
  那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风流俊雅的杨过,在练古墓派的入门功夫“天罗地网势”。八十一只麻雀在他手掌的空隙间,飞来飞去,偶尔有一只窜出去,他随手一伸,便将麻雀挡了回去。
  每只麻雀都欢快的奋力振翅,还以为自己在蓝天白云间自由飞翔。其实在杨过眼里,无论麻雀怎么飞,始终也飞出他亲手制造的、最温柔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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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蝴蝶的翅膀 发表于 2008-10-25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四、Mr.Right or Mr.Wrong(4)
  “Question NO.5,除了流云的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模拟法庭进行到后来,不想提到维东,不想提到私家侦探,我如是问。
  “小薇,我很累,想睡了。”李哲懒洋洋揉了眼睛,如是答。
  “真的没什么想告诉我?”我扳过他的脸,凝望着他的眼睛。
  “有什么明天再说好吗?”李哲就搂过我,轻轻吻上我的额。
  我默然。
  我有询问的权力,他也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那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风流俊雅的杨过,在练古墓派的入门功夫“天罗地网势”。八十一只麻雀在他手掌的空隙间,飞来飞去,偶尔有一只窜出去,他随手一伸,便将麻雀挡了回去。
  每只麻雀都欢快的奋力振翅,还以为自己在蓝天白云间自由飞翔。其实在杨过眼里,无论麻雀怎么飞,始终也飞不出他亲手制造的、最温柔的天罗地网。
  初七清晨一睁眼,李哲已起身,还买好了小杨生煎和牛肉粉丝汤。
  “你昨晚做恶梦了?一个劲的翻来翻去。”坐在餐桌旁,李哲问。
  我埋头吃生煎,摇摇头。我百分百的相信他,他却不能百分百的坦诚以待,如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我不会生气,更不会强人所难的逼他回答。
  “胃又不舒服?”李哲有些紧张的端详了我。
  我摇摇头。闹情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我会很快调节过来,没必要弄得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
  李哲不再说话,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吃早餐。时钟机械的“滴答滴答”声,枯燥无味的贯穿在空气中,惹得人心烦意乱。
  手机响时,我们对视一眼,都吓了一跳。接完电话,我穿衣准备出门时,有些郁闷。
  大清早导师紧急召见,通常只有三种可能:第一,有一大堆火烧眉毛的活儿,要你付出廉价劳动力迅速完成;第二,有坏消息不得不尽早的、委婉的告诉你;第三,有好消息要迫不及待的通知你。其中,以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最低。
  “别担心,不会有坏事。”临出门时,李哲象往常一样帮我戴手套,随手捏了我的脸颊。
  “嗯。”看看窗外的悠悠白云,再看看李哲,我忍不住暗里嘲笑了自己。杜辰薇,原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李哲这样站在你身边,你的世界很容易就变得晴朗明媚起来。这次,难道你又陷得深了?
  到导师家,照例是进书房说话。
  占据了整面墙的怀旧书柜,与现代的玻璃木饰门相映生辉;深沉稳重的胡桃木色书桌,色彩绚烂的艺术壁画,衬托出强烈的时尚感,最终形成一个知性与感性巧妙融合的雅致空间。
  不用导师招呼,我自己倒了杯铁观音,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欣赏了周围琳琅满目的书籍。
  某种意义上,导师就是学生的boss。选择什么样的导师,对学生的未来发展会有很大影响。我的导师宋薄引,在学术界声望极高,素来以治学严谨、为人正直宽容而受到大家的敬仰。我想,我真的很幸运。
  “杜辰薇,上学期末你交的论文我看了。”几句寒暄后,导师直奔主题,“《中日‘现代文学’观念建构的比较研究》,选题宽泛了点。好在你切入的角度还算独辟蹊径,全文论述虽然没有穷究中日现代文学发展的全部,也算在前人基础上有了些较新颖的见解。”
  暗暗舒了口气,我想导师能这么说,就证明今天没什么坏消息,那论文在他看来还算完成得颇好。
  “……论东亚文学的现代性,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虽说中日的现代文学都受了西方的影响,但比较研究下,仍然有各自的特征。你在例证方面,阐述得不够详尽透彻,有些语句措辞也不够严谨,很容易产生歧义。比如这里……”
  导师拿了我论文的打印稿,一页页从头翻到尾,依次指出不足之处。我忙拿了笔记本,一条条用心记下。
  “回去按我说的、赶快好好修改。开学一个礼拜内,再交份论文的英文稿过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推荐一下,在《Asian Studies Review》上发表了。”末了,导师和蔼的把写满了他评语的两张纸,递给我。
  《Asian Studies Review》,澳大利亚亚洲研究协会发行的《亚洲研究评论》,国际性学术刊物呀。一刹那,我有一种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正巧砸在头上的幸福眩晕感。
  导师随手给我的茶杯斟满了:“你这篇论文,给国内的刊物投稿了吗?”
  “投了《中国比较文学》。”既写好,自己看着还满意,我当然会投到全国中文核心刊物,期望发表。
  “联系一下他们编辑部,要求把论文退回来吧。”导师笑容和从前一样可亲。
  眨眨眼,我一头雾水,半天没想明白,只能迷惑的开口:“宋老师,您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的,这种国际性刊物就算是副教授、博士,有时也很难在上面发表一篇。”导师闲适的抿了口茶,缓缓说来,“而且,你回头交上来的英文稿,我会再仔细推敲修改一番。”
  福至心灵,我豁然领悟了导师的意思。
  事情不复杂。这篇论文,导师觉得不错,并热情的想推荐发表,不是无条件的。署名时,他会是第一作者,就是提出课题、论点、付出努力最多的那个人;而我是第二作者,也就是在他指导下负责搜集资料、密切与他配合、偶尔动动笔的那个人。
  导师又担心,那篇论文会在国内刊物上先发表,这样学术界的人会知道谁是真正的作者,所以前面才那么问话,让我赶快把文章撤回。
  “杜辰薇,你是个有潜质的学生,系里其他老师也都知道。去Princeton的事,认真来讲,系里应该会同意。”导师说话的时候,脸上沟渠纵横的皱纹一动一动。我竟从没发现它们那么难看。
  是暗示着一场交易吗?导师得到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身份,我得到去Princeton的机会?
  国家有规定,论文由学生独立完成,导师只是泛泛提出指导意见时,导师不应该成为署名作者,尤其是第一作者。可惜,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第一作者身份,特别是在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的第一作者身份,是一个人学术能力、学术水平、学术成果的最有力印证,更和职称评定、申请科研经费、甚至评院士等行政升迁紧密挂钩。有了这些利益驱动,其实,导师的行为不难理解!
  原来——这才是耀眼光环之下,一个真真正正的宋薄引!
  深深吸口气,我努力露了个谦逊的笑容:“宋老师,那篇论文真的值得您推荐?”
  “年轻人不能枉自尊大,但也不能枉自菲薄。你有多少份量,自己该知道。你值得拥有的机会,也要勇敢大胆的去争取。”宋薄引依然是如往昔般,语重心长的样子。
  坚持拒绝吗?得罪boss让他恼羞成怒,把原本百分之七十可能给我的机会,硬是塞给别人?
  指尖不断婆娑了厚厚的论文稿,我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倾心写就的一点一滴,一抬眼,又看到导师不紧不慢的品着铁观音。
  退一步想,最起码,宋薄引没有不打招呼,就直接把我的研究观点窃取到他自己的文章里,不是吗?最起码,压榨归压榨,掠夺归掠夺,他终究准备给我一些回报,不是吗?
  收拾起些许委屈不平的情绪,我审时度势,使尽全力保持了微笑:“宋老师看着说好,我当然没意见。”
  公正的原则是什么?清高的骨气算什么?既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没有违背我的道德底线,何妨退一步海阔天空?交易,抑或是合作,并无本质上的区别,要达成双方共赢互利的局面,有所放弃在所难免!
  又和宋薄引客套了几句,我适时告辞。
  出了书房,在客厅看到宋剑桥和季洁,两人正在讨论《源氏物语》。宋剑桥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紫姬的种种完美,颇有乃父做讲座时的傲然风采。季洁仰了小脸仔细听着,眼睛亮闪闪的。
  “辰薇,我爸对你很欣赏,说你继续努力,也许会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我开门出来时,宋剑桥坚持要来送送。
  “谢谢师弟鼓励。”我淡淡应了,脸上的肌肉几乎要僵硬。
  最得意的弟子吗?如果是几小时之前,我听到这样的评价,一定会兴奋无比、得意洋洋。可惜此刻,我完全没感觉。
  不该用理想的标准来衡量现实,我早该学会。
  事实上,这些负面情绪,到初十晚上参加苏三和沈怡然的婚宴前,还有些积蓄在体内,没有被彻底消化掉。
  傍晚五点半,换装、化了个清新的淡妆、随意把长卷发打理得自然蓬松,照照镜子满意后,我招呼李哲准备出门。一出房门,却被李哲扯住。
  “天气预报说会变天,别穿裙子了。”李哲斜倚了门框,温和的建议。
  变天?昨晚我看过天气预报,明明没听到的。
  “乖,换一件,裙子太短。”李哲连拥加抱,笑吟吟的带我到衣橱前。
  看看镜子里,深咖啡色的鹿皮长靴,经典的苏格兰短裙,加长的纯色羊毛围巾,配了小西装式的上装,英伦的贵气揉合了甜美性感的女人味,整体效果很舒服。虽然和平时在学校里的端庄温婉样子,大不一样,可我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不过是膝上十公分,而且我穿了连裤袜,不会走光的。”隐约猜到李哲的男人心理,我简单解释了。
  李哲却执着的从衣橱里挑了条长裙出来,递给我。
  “你不会这么霸道,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吧?”不可遏制的反感悄悄滋长,我告诉自己别发作出来。
  李哲依旧认真的盯了我的裙摆,柔声说:“小薇,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记得从前维东也曾为了我的衣着,说过同样的话。其实说到底,不过是男人的占用欲在作怪。女朋友抑或老婆,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不能让别人瞧了去,否则自己就吃了大亏?荒谬的想法!
  “我觉得这样很好。”不想和李哲争辩下去,徒然增加不痛快,我转身出门。
  一路上,李哲一言不发,薄薄的唇固执的紧闭着。我也懒得出声。
  及至到了酒店,在签名簿上各写下自己的名字,分别给苏三和沈怡然送了红包、合影,我径自和学校诸兄弟姐妹坐了一桌,李哲去苏三医院同事那一桌坐了。
  随了司仪的安排,新人入场后,宋薄引作为证婚人致了祝词,大家掌声雷动。苏三、沈怡然又交待了恋爱过程、喝交杯酒、切蛋糕,于是所有人一起举杯祝福他们新婚大喜、白头偕老。
  宋薄引带了师母和宋剑桥,与一帮老师坐在邻桌。我们这桌小字辈,顿时少了许多拘束,嘻嘻哈哈声不断。
  “我也来这边吧,那边太闷。”宋剑桥端了酒杯过来,拖了把椅子坐在我左边。
  半天,他目光下移,忽而期期艾艾的冒了一句:“辰薇,那个……你裙子太短了,平时你都不这样的。”
  “有什么问题?”我漫不经心的反问。
  宋剑桥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憋了片刻,终于开口:“我觉得还是长长的裙子好看,很纯洁很淑女,现在这样……会让人有不太好的联想……那个……”
  不太好的联想?不就是露了点腿吗?而且我双腿至膝盖紧紧并拢,略略斜坐的姿势,已经是穿短裙的最佳坐姿了,他还有什么好联想的?
  “唉,对呀,辰薇你那位怎么不过来坐?”某师姐的话声打断了宋剑桥。
  抛开对宋剑桥的疑惑,我笑嘻嘻跟大家干了一杯:“他呀,不肯做我的家属。”
  “按理辰薇该坐到那边才对,这叫夫唱妇随。”一位师兄揽了他女朋友,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什么夫唱妇随,八字还没一撇呢。”宋剑桥颇为不满的接了茬,大约自己也意识到有点太激动,又讪讪的说,“辰薇是独立女性,当然是想坐哪边就坐哪边。”
  不理会他们在辩什么,挟了片糯米甜藕,细细咀嚼,我偷偷瞥了李哲那边一眼。怎知,李哲也恰好看过来。视线碰撞交错,我有点郁闷,于是狠狠别过脸不理他。
  短信乐音轻快响起,我按了查看,是“小薇薇,别生气”。
  又一条:“是我霸道了点,没考虑你的感受,sorry。”
  再一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刻不见,如隔三日。可怜我坐在这里有三天没见你,我们出去走廊上聊聊,好不好?”
  一抬眼,又对上那边李哲轻笑的脸。想到他很快要去美国做手术,有一段日子不能在一起,我的理智尚在心软和不快之间徘徊,我的腿已自动走到外面走廊上。
  “小薇,”身后传来熟悉的语声,却再无动静。
  我疑惑的回身,看到李哲站在两米外,直勾勾瞅了我古怪的笑。
  “干吗?”我故意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李哲悠然走过来,象一只闲庭信步的豹:“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腿很漂亮,曲线和比例都不错——特别是从后面看,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我想这只坏坏的泰迪不知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不由斜睨了他:“你这算是赞美?”
  “还有那句,穿超短裙的女人和‘做鸡的’只有一步之遥。你听说过吗?”李哲贴近我,神秘的压低声音。
  怒火噌的直冲脑门,我愤然还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女人穿超短裙象那个,根本就是男人自己心理有问题,才会淫者见淫!”
  话一出口,我猛的想起适才宋剑桥吞吞吐吐没说完的话,一阵发怔,莫非他也是“淫者见淫”,才说我穿短裙不够纯洁、不够端庄?
  “你的腿这么漂亮,又偏偏要半遮半露,根本就是无声的诱惑,在故意挑战我的自制力……”李哲亲昵的搂过我,低低诉说着,呼吸撩得我耳根一阵痒痒。
  “胡说!”我一开口,已被他含了双唇。悠悠沉浸在这三天来的第一次甜蜜亲吻中,胸臆间积压的郁闷,奇异的不知不觉随风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肌肤微微有点凉,我清楚感到空气的冷冽和他的燥热,吃了一惊,慌忙睁开眼。这才发现,我们已置身于暂时无人的婚礼更衣室里。
  “小薇,年后还没抱过你……”李哲柔声呢喃,依稀饱浸了缠绵的情意,听得人身心暖洋洋的,仿佛要融入春风般舒畅。
  “这样不好——”我下意识抵了他的胸,试图保持彼此间的距离,却越发感到他的强劲有力。
  柔软如绵的沙发上,他指尖似盛夏烈日般炽热,灼灼点燃我的每一寸肌肤。细腻的麂皮绒轻轻摩擦着我的肌肤,他带了我,一点点深深陷入其中。
  对着这样任性得恣意、痴缠得近似放纵的李哲,我如中魔咒,竟不懂得怎样去拒绝。
  末了,门,不合时宜的倏地打开。进来的那人,和我们,都惊住了。
  那一刻,当事人自以为是情之所至、一时放肆,况且最多是衣发凌乱、衣冠不整而已。纯情的旁观者却大受刺激,以为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亵渎了伦理道德。
  偶然间的惊鸿一瞥,就这样,改变了此后的许多事。

三十五、做,还是不做(1)

  我和李哲回宴会厅时,美貌的司仪正煽情的在台上说:“刚才新娘在走上婚礼台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束花球。我们这会儿就派上用场。”
  “大家知道,抛绣球是我国古代的一种习俗,是待字闺中的小姐选择意中人的一种方式。今天我们将抛绣球改为抛花球仪式,让幸福的新娘将手中的花球抛出,接到花球的那位将是今天婚宴的幸运儿,因为你很快就会收获如同花儿一般美丽的爱情。请在座的尚未婚娶的年轻小伙子和小姑娘们走到红地毯上,等待美丽爱情的降临。”
  顿时,师母喜笑颜开的招呼诸兄弟姐妹齐齐上台。那边,苏三也没忘抓上医院里的单身汉们。自然,我和李哲很“不幸”的都被赶鸭子上架了。
  在欢呼声中,美丽的新娘子沈怡然,捧了芬芳花球,冲我温婉的笑了笑,苏三也略举左手,对李哲飞快做了个OK的手势。于是乎,在我发愣之际,转身背对了我们的沈怡然,往上用力一抛,那花球就象长了眼睛般,越过众人的头顶,直直撞到我怀里。
  “看来下一个做新娘的是辰薇。”师母颇有点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乐悠悠的看看我,又看了李哲,“说起来,你们两个也要谢我这个大媒才是。”
  “对啊!”兄弟姐妹们趁机起哄。
  是啊,所有人都以为我和李哲的初次相逢,是在苏沈二人的相亲宴上呢。
  “今天我们先敬师母一杯,日后一定再重重谢媒。”李哲笑眯眯携了我的手,大方的举杯。我忍不住掐了他手心一下,谁答应嫁他啦。
  “好,干杯!”宋剑桥抛花球时不见人影,这会儿面色铁青,拎瓶五粮液过来,倒了满满一杯就往嘴里灌。
  想起刚才在婚礼更衣室的尴尬,我低了头,不想与宋剑桥对视。李哲却是面不改色,举杯豪爽的一口饮净。
  那天后来,我去李哲医院同事那桌坐了。宋剑桥和一帮兄弟姐妹挨个干杯,从五粮液、王朝干红、嘉士伯,喝到椰奶、雪碧,直到最后双眼通红,醉得不省人事,才被师母叫人抬了回去。
  李哲笑说自己该受重罚,因为他毁了我在宋剑桥心中的形象。
  我在苦笑之余,也大大松了口气。乐观点想,如果这样,能让宋剑桥彻底醒悟,我不介意他看到一个真实的杜辰薇。
  接下来的日子,李哲效率奇高的和巴黎婚纱摄影预约了拍照时间。
  结果试衣服时,我穿什么李哲都笑眯眯的说漂亮。就这样,从喜庆的大红龙凤裙褂、绰约的高开衩旗袍、浪漫典雅的和服、长今式的精美韩服,拍到或古典高贵、或娇媚性感的西式婚纱;外景从自然风格的大宁绿地、西部牛仔、阳光海滩、英伦味道的泰晤士小镇,一直拍到郁郁葱葱的森林公园。
  一连拍了两天,我累得要趴下,李哲偏兴致勃勃,仿佛还意犹未足。我笑他准是因为别人赞他是“最handsome的新郎”,所以才快活成这样,他却牢牢挽了我的手,一个劲的笑。
  隔天,李哲又拉我去城隍庙。
  对着那棵满是金色叶子的巨大许愿树,我们也随了大众。十元人民币,买了两条红色的祝福签,虔诚的许下美好的愿望,再用力把它们扔到树枝上,看它们随风盈盈飘扬了,煞是好看。
  我们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彩灯下,在里面又转悠了好久,吃了各样小吃,什么炸臭豆腐、椰奶紫米球、章鱼小丸子、羊肉串、素鸭、福寿螺……还不怕麻烦的,排队品尝了正宗的南翔小笼包,直到实在吃不动,才心满意足的懒洋洋回了家。
  再接着,李哲仿佛越来越象个贪玩的小孩,连锦江乐园,也要抓了我陪玩。峡谷漂流、云霄飞车、大转盘、激流勇进……一个都不能少,他通通要玩个遍。
  我兴趣缺缺,赖在一处不想走时,他就笑嘻嘻的说没关系、他可以抱我走,吓得我腿不疼腰也不酸了,立马精神百倍的陪了他到处溜达。这个任性的家伙,通常说得出做得到,我可不想在大街上被他抱着走,成为路人注目的观赏品。
  就这样,白天一起到处疯玩,晚上一起努力修改论文、再用心翻译成英文稿,我们每天都忙到实在没精神没力气,才倒在床上。好在李哲收敛了许多,没从前那么喜欢“兴奋”了,反而多了个自身后拥着我睡的习惯。我每每清晨醒来,都喜欢往后紧靠到他胸前,那里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可惜——时光如梭,要来的始终要来。
  “婚纱照还没做好,那些挑出来的毛片copy到你手提里了。”在PD机场,我抱着李哲,恋恋的不肯放手。
  李哲只是亲亲我的额,不说话。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揉了眼睛,委屈的仰脸望着他。好奇怪,与他拍了那么多婚纱照后,我此刻真的有种新婚燕尔、却被迫分离的伤感。
  “小薇,我爱你——只爱你,”李哲目光越过我,似乎在看天边某个混沌的世界,片刻,优美的唇角扬起丝丝坚定,“至于有些事……等我回来,好吗?”
  他不曾如维东般,一再强调“信我”,因他一早明白我对他百分百的信任吗?而最后这句,是他准备对我完全坦诚的承诺?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点点远去,消失在候机室,我没有哭。
  只记得出来时,初春妩媚的阳光,映照在候机楼巨大的玻璃窗上,反射了明晃晃的光,耀的我双眼灼热的痛,仿佛有什么控制不住的要流出来。
  小薇,我只爱你!是啊,他远比任何人都懂得我。在爱情方面,我绝不会满足比较级,也不在乎“最高级”,我所要的是“绝对级”——绝对的唯一的爱。
  毛主席教导我们,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我对自己说的是,奋斗是长期的,幸福是必然的。
  新学期伊始,论文的修改稿和英文稿,我按时交给了宋薄引。宋薄引将去Princeton做访问学者的消息,也迅速在系内传开来。当然,让所有兄弟姐妹最兴奋的,是导师会带一名学生去Princeton交流。
  宋薄引和蔼的对大家说,不论是谁,只要有去的想法,都可以找他谈;不过,最后选谁,还要看学术研究方面的能力和系里的意思。
  我和兄弟姐妹们一样,自始至终崇敬的听导师说话,保持了笑容。宋剑桥冷冷瞥过来,半天在我身后吐了四个字:“虚伪!恶心!”
  他说的是他父亲、还是我,抑或因为苏沈婚礼那天的事、彻底把我归到坏女人一类,我也懒得深究。
  班上的孩子们倒是一片新年新气象。最可爱的是季洁,开完班会后,就直接找我谈心来了。
  “杜老师,我有个好朋友,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她觉得对方对她没什么意思,她该怎么办?”
  小女孩眼角含春,说到“喜欢上一个人”时,又兴奋又害羞,明显就是她自己的情感烦恼啊。不过,既然她脸皮薄,要假借了“我好朋友”的名义来问,我自然也不能戳破。
  “你要问女孩子可不可以主动,我的答案是可以。因为一段感情最终能否开花结果,不在于是谁先说‘我爱你’,而是在于双方是否真诚的付出、经营和呵护这段感情。”我真心希望自己的经验和体会,能帮到季洁。
  季洁忽闪着大眼睛,欣喜的望过来:“真的?主动点不会吓着对方吗?”
  “主动分很多种,可以制造机会暗示,也可以直接表白,要看对方平时的性格和品行了。”想到这孩子心性颇为纯良,我不免又加了几句,“不过你要记得,人是有劣根性的。有的人会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也有的人会觉得,送上门的太cheap,因为太容易得到就不懂得好好珍惜。”
  “他一定不会这样的!”季洁把长长的头发撩到耳后,那神态倒是既娴雅又温柔。
  当然,站在老师的立场,我不得不叮嘱她:“总之,恋爱归恋爱,千万不能影响学习,知道吗?”
  季洁笑得象只快乐的小花猫:“杜老师就甭担心啦,我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偏了脑袋,大约在幻想什么美好场景,“——跟他一起,只会学习越来越好。”
  最后一句,季洁大约意识到说漏了嘴,脸一红,急急忙忙告辞了。
  见她这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模样,我忍不住要笑。女孩子,要真正成长,感情经历是少不了的。而这份感情经历,无论是以失败还是成功告终,都将是人生路上的一笔财富呢。
  当然,年后家里,一直是喜气洋洋。
  哥哥结婚后,就搬去了新房,原先的房子让爸爸和老妈住。于是乎,我就有了两个蹭晚饭的好地方。
  然后我就惊奇的发现哥哥在家,就快赶上独裁的希特勒了,那是事无大小,都说一不二。而且,婷婷有了身孕,做家务时哥哥也不会自觉搭把手。婷婷忙得团团转,哥哥就会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看电视、要么就是在电脑前找人下棋,要么就是打电话约人去泡吧,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结果,这打抱不平的事,我还没开始干,就听婷婷在跟我交流“小薇啊,男人呢,在外面赚钱是第一位。不做家务是对的,这样才有男子气概”。一句话,我当时差点喷了。
  也许,每对情人、每对夫妻的相处模式都不同,我不该以我的标准去横量哥嫂的感情有多深。哥哥这样典型的大男子主义,遇到婷婷这样的贤惠小女人,两个能过得如鱼得水,其乐融融,就是他们的幸福。
  后来吃完晚饭,哥哥开车送我回家,我一时心血来潮的开了玩笑:“哥,嫂子对你那么好,你不会象某人一样出去混,做出对不起嫂子的事吧?”
  “当然不会。”哥哥不以为然的瞥了我,“结了婚,我就是个负责任、爱家庭的大好人。有个幸福的家庭,赚很多很多money,再有个可爱的小孩,我带着大家一起享受生活,这就是我的目标。女人嘛,一个就够了,多了只会添麻烦。”
  “看不出哥还真是个好男人。”我调侃哥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财迷。”
  哥哥哈哈大笑:“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就算是个财迷,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我低了头开心的笑。哥哥和婷婷一起,能幸福就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都是强求不来的。
  我也清楚知道,我的缘法里,过去的就过去了,李哲才是现在式和将来式。
  就算和他远隔了浩瀚的太平洋,我们依然是视频、电话、email,一有机会就联络。房间里,依然萦绕着他清爽的气息。
  就算他暂时不在身边,晨风一样清新,阳光一样灿烂,鸟儿一样欢快歌唱,我每天抱了泰迪阿哲睡醒后一样精神百倍。
  因我坚信,他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然后他会回来继续做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而我们,也会象从前一样甜蜜开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及至三月中旬,老妈突然哭着打电话给我,我才豁然明白——快乐和痛苦就象一对连体婴,彼此牵扯不清,又时刻相伴左右,没有人能幸运的只要其中一个而不要另一个。
  ^_^,这段过渡性文字总算搞定了。天一降温就想做刺猬,每天都想早早上床冬眠的,双休日继续。
  前次花开亲说到虐的问题,我觉着自己从来就没虐过人,这虐人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啊,那什么,看着我家宝宝我舍不得下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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