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中仰望天堂》作者：小陆子

这是一篇未写完的文章，听说作者在不久前已经去世了。带着对作者深深的怀念和敬佩之情，现在我把这篇文章贴出来与大家分享，真的是一篇很精彩的小说！祝小陆子天堂快乐，我们会想念你的......

在地狱中仰望天堂 作者：小陆子
（一）
　　
　　“七哥，你看怎么弄？”小宝抬头问我。
　　我没有答话，点上根烟，蹲下身子注视着已经成了血人的和尚东。
　　
　　和尚东是城东的老大，手下据说有两百多个兄弟。我老大良哥的地盘在城西，原来一直同和尚东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和尚东错了，为什么错我不知道，听说是动了良哥的货。我不管那么多闲事，良哥叫我做什么我一定去做的。就象这次，良哥吩咐我把和尚东做了，于是我带了五个兄弟，盯了三天，终于把和尚东堵在他姘头的家楼下。
　　
　　和尚东不反抗的话不会被打得那么惨。一样是要上路的，为什么不走得体面一点？小宝他们出手也太狠了，躺在地上的和尚东应该断了起码三根肋骨。
　　
　　我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徐徐吐在和尚东的脸上。四周很安静，沉寂的夜晚空气也很清新。但是，和尚东是看不到明天的朝阳了。
　　
　　“和尚，良哥关照过，你走前有什么心事可以讲，良哥能办的会帮你办掉的。”我拍了拍和尚东血肉模糊的脸。
　　
　　和尚东努力翻了翻肿胀不堪的眼睛，说：“七子，也...也没别的......”
　　“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我...我有个...儿子，在...念...小学，我走了...后麻烦良哥...照看。”和尚东挣扎着咕哝道。几缕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划过腮边，滴滴答答落在脖子上。
　　“好，明白了，没别的了？”
　　和尚东又努力抬了抬手说：“七...子，让...我抽...根烟。”
　　
　　我从烟盒里重新抽出根烟，点上，塞进和尚东的嘴里。他叼着烟，几乎已经没力气抽动烟了。烟丝不错，自己缓缓地燃烧着。烟灰纹丝不动，保持着香烟原有的形状。
　　
　　我想我能看见和尚东的目光，在肿胀的眼帘后凝视着那截长长的烟灰。我想他也明白，那截烟灰的尽头也就是他活着的尽头。
　　
　　烟灰终于塌了。我挥挥手，小宝手中的刀准确地划在了和尚东的咽喉......

(二）
　　
　　 良哥救过我的命，所以我的命是良哥的。在良哥救我之前，我的命是爸妈的。但是五年前，爸妈连他们自己的命都救不了。
　　
　　 我的身上从小到大就没有一点暴力的因子。我不需要暴力，也没有机会暴力。在大三之前，我的所有生活都是富足而安定的，或者说，是很多人所羡慕着的。我的母亲是省府的一个官，借着母亲的关系，父亲经营着几家盈利相当不错的公司。
　　
　　 在亲朋好友的眼中，我一直很乖，用功念书，不调皮捣蛋。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本省一所不错的大学，而不是靠父母的荫泽。念到大二才开始谈第一次恋爱。女友小如乖巧善良，和我一样，也是不需要大人*心的孩子。那时候每逢周末都带小如回家，然后和爸妈一起出去吃饭。
　　
　　 总是爸开着车，妈坐在旁边，我和小如靠在后座柔软的椅背上。小如细声细气地说些学校里的趣事，说到不对的地方我忍不住出言纠正，然后两人会就某个同学一顿到底是吃三碗饭还是四碗饭争论半天。爸妈总是不多插嘴，微笑着听由我们嬉闹。爸妈象喜欢我一样喜欢着小如。
　　
　　 我也不用担心钱。钱从来就不会是个问题。每年的压岁钱就上十万，当然，基本都是爸妈那些朋友给的。有些是家中的常客，比如妈的秘书，比如爸公司里的几个老总。妈在家里不提钱的，爸每月给我五千，不够再管他要。小如的家境也很不错，家里也开着自己的公司。平日住校的时候，我们俩一般都在校外吃，常常还带上几个同学。
　　
　　 我怀念以前那种富足安定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大三那年爸妈出事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三）
　　
　　 很多事会在一夜之间被改变。就象和尚东，他今晚来姘头家之前根本不会想到他明早会被人发现割断了喉管横尸街头。和尚东的姘头也不会想到向来强悍的和尚东过了一夜再也爬不到她的床上了。我也一样，不知道在做了和尚东以后，会不会在自己家楼下被人堵住。也许，我已经不需要看见明天了。
　　
　　 我一直习惯着的，并且以为会一辈子习惯下去的生活便是在一夜之间被改变的。那个秋天的午后时隔五年依然清晰地刻在我面前，系主任匆匆忙忙地跑来把我叫出教室，告诉我家里来电让我赶紧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设想了很多个不幸的事故，甚至想到爸妈其中一个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了。可是，等我回到家才知道，不是爸妈其中一个，而是他们两个同时出了事。
　　
　　 妈批了不该批的条，拿了不该拿的钱，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爸的公司进行的。
　　
　　 家里很乱，象是被彻底地翻过了一遍。二姨夫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二姨在给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开的老保姆结算工钱。老保姆走的时候含着眼泪和我道别，让我暑假里可以去她老家玩。我问二姨我爸妈呢？二姨长叹了口气说你爸妈已经被带走了。
　　
　　 之后我各见过几次爸妈。每次妈都哭的不行，她从不提她的案情，只说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好好生活下去。我隐隐觉察到妈的案子不小，但不小到什么程度，到最后一次见了妈才知道。两个月后，妈被判了死刑，爸被判了死缓。
　　
　　 执行的时候我没有去，二姨和二姨夫去了。但那天上午10点，我无比震撼地感觉到有某些东西嚣叫着穿透了我的全身，汗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淌。我瘫软在地上，我知道妈永远离开我了。
　　
　　 爸服刑的地方很远。我不舍得花钱买机票，只有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去探望他。下了火车后还要搭很长时间的长途汽车。所以到了爸住的地方我已经蓬头垢面了。可是，爸看上去比我还要蓬头垢面。他说他每天要挖好几方的土。去的时候我总是尽量给爸多带些烟。那时候我还没有开始抽烟，所以体会不到吸烟人没有烟时的痛苦。爸说你别给我带烟了，省着钱买书吧，你二姨愿意供你念完大学也不容易。爸其实不知道，我早已经退学了，只是不让二姨告诉他。

（四）
　　
　　 退学的事我谁都没商量，自己就决定了。小如哭着求我别退，她说钱不够的话，她来帮我。我说打死我都不会用你家的钱，你看看你父母的嘴脸，我爸妈出事后他们还让你和我往来么？小如说她是她，和她父母不是一回事，依旧会爱我的。我轻轻推开她，我说没有勇气和自尊再爱你了。
　　
　　 在决定退学的同时我也决定了和小如分手。不是我不爱她，而是我一直相信爱情是建立在平等基础之上的。我的状况使我无力再去爱她。小如从来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她不可能接受男方父母无法出席的婚礼。当时我没想到那么深，我只知道，分手与小如与我都是一种善终。
　　
　　 家里剩下的钱都用来请了律师和打通关系，为了保住爸的一条命。为此二姨家也拿出了不少钱。我不能再厚着脸皮让他们掏钱供我念书了。于是我回绝了二姨的苦求，断然去校务处办了退学的手续。
　　
　　 我动过卖房子的念头，但想想还是放弃了。家里的所有我都割舍不掉。一天早晨洗漱的时候，在台盆的角落我找到一根妈的头发。我把它放在妈的骨灰盒里了。我还等着爸减刑出狱的那天，我要他回来后依然有个家，有个栖身的地方。
　　
　　 生活需要钱，去探望爸也需要钱。我必须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五年前，我一天一天开始成熟起来了......

(五)
　　
　　 “七哥，想什么呢？” 小宝边问边递给我根烟，又转身给车后的几个兄弟发了一圈。
　　 “没什么，有点累。” 我随意答道。
　　小宝坏笑着说：“听说店里新进了一批妞，七哥我们去轻松一下吧？”
　　我说：“行，不过还是得先去良哥那里交代一声。”
　　
　　 一听我说行，小宝几个立刻兴奋起来了。他所说的店其实是我们公司自己开的休闲娱乐城。里面K房，舞厅，浴室样样都有。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好去处。里面的小姐也是本城最好的，白道黑道贪色的老大没事都喜欢来店里玩。
　　
　　 店里的消费不低，一个晚上没三千打不下来。小宝级别没到，不能签单，也只有趁着今天干完了大活和我商量一下。平时蹲店的四哥和我关系很铁，我有什么要帮忙的他有求必应，只是我不愿意老给他添麻烦。
　　
　　 店是良哥一年多前盘下来的，作为公司的一个点。平时很多事都在店里交代。当初良哥让我蹲店，我死活没答应，推荐了四哥。四哥年纪大了，老在外面风浪不是个办法。而且四哥有妻小，一家几口全指望他的。
　　
　　 停好了车，我领着小宝等去良哥的办公室。

（六）
　　
　　 “哥，我回来了。”我坐在良哥办公桌的对面。
　　 “事儿办完了？兄弟几个都没事吧？”
　　 “恩，挺顺的，兄弟们都在外边等着呢。”
　　 “和尚留什么话没？”
　　 “他说他有个念小学的儿子...”我没接着说下去，因为我知道良哥明白了。
　　 良哥沉吟了半晌说：“过几天你上他家瞧瞧去，他没老婆，儿子听说是跟着姥爷过的。”
　　 泯了口红酒，良哥接着说：“和尚这一走，底下的人也就散了快了。他手下有个叫毅子的，是块料，和尚一直没好好用。你帮我打听打听，行的话看看能不能叫他来我们这里做事。”
　　 “明白了，哥”
　　 “恩，那你们先去歇着吧。哦对，店里新来了几个妞，带上小宝他们去找你四哥吧，冲一把，一身的味道。”
　　 “那我先走了，哥。”说完，我退出了良哥的办公室。
　　
　　 小宝几个冲澡逍遥去了，我跑进四哥的办公室找他喝酒。四哥这里有不少好酒。他身体不好不敢多喝，十瓶里有八瓶倒是被我喝了。
　　
　　 四哥是外省人，但二十多岁就跑来我们这里了。四哥以前在老家时是农民，过着三十亩地一头牛的朴实日子。二十一岁上他家里给他说了个媳妇。照四哥的话说他媳妇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妹子。
　　
　　 和我一样，四哥的生活也是在一夜之间被改变的。新婚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四哥的媳妇被村长的儿子强奸了。妹子想不通，第二天中午趁四哥下地的时候留了封遗书上吊了。四哥看了遗书才知道媳妇昨天被强奸了。于是四哥也想不通，当天晚上摸进村长的家，把村长的儿子媳妇一起捅了。
　　
　　 捅完后，四哥跑回家，跪在院子里对着他爹娘的屋子磕了三个头，然后就逃了出来。这一逃就是二十年，至今四哥都没有回过家。四哥说他爹娘都过六十了，不知道身子骨都怎么样了。
　　
　　 四哥是在一次喝高了后告诉我这些的，说完，四哥就嚎啕大哭起来。

（七）
　　
　　 来了本城后四哥干过各种各样的活，最后投靠在良哥这里。那时候良哥的生意还没做大，公司里上上下下才两台车，四哥替良哥开车。有一天晚上出去办事，他们被人堵上了。那晚四哥吃了六刀，有一刀是替良哥挡的，被刺中了肺叶。之后人是救过来了，但四哥的肺从此就没好过，阴天的时候咳个不停。
　　
　　 四哥其实是个老实人，老实到良哥情愿养着他，也不愿意叫他干什么活。比如说蹲店这事，良哥知道四哥不善交际，怕南来北往的朋友四哥招呼不周，当初才先想到我的。没想到一年干下来，四哥做的还真不错。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来店里的玩的客人，朋友最后都会洗把澡，找个小姐放松一下。洗澡和放松都是要脱光衣服的。人在脱光了衣服后总会觉得有些气弱，尤其是道上的弟兄，总害怕这时候有仇家来堵。而四哥的老实让他们感觉放心，感觉就算脱光了，在四哥的店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其实换了谁蹲店都一样，良哥的地盘一般没几个人敢来动的。
　　
　　 四哥见人都是三分笑，他的笑和良哥的不一样。良哥的笑是挂在脸上的，你看不见他心底是否在笑。四哥的笑是由内往外的，看着四哥的微笑，你的亲切感会油然而生。四哥现在也不很农民了，也知道来了贵客会派人送上一杯红酒一支雪茄。我也高兴当初推荐了四哥，他现在把娱乐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开了四哥的门，四哥正在打电话。我对他摆了摆手，找了张沙发自己坐下。四哥指指酒柜示意我自己拿酒喝。我还是摆摆手，让他先忙着，不用顾我。那么些年了，四哥说着一口流利的本城话，根本听不出来他是外省人了。
　　
　　 我正随手拿起本画报准备看，有人在外边敲门。

（八）
　　
　　 我抬手让四哥接着讲电话，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长得不错的妞，和娱乐城浴室部的小姐一样，穿着淡黄色棉布套装。套装都是V字领，口开的很底，所以我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胸口和半只浑圆的乳房。套装的款式是K歌部一个妈妈桑定的，为的就是叫客人看到一部分又看不到全部。想看到全部也可以，掏钱买小姐的大钟。
　　
　　 这妞的脸蛋长得也不错，依稀有点象小如。
　　
　　 想到小如我心里就一阵揪心的疼痛。和她分手后我只见过她一次，是一年前春节去二姨家的路上。在一个路口我停在红灯下，旁边那台车里后座坐着小如。前排坐着她父母，谈着什么没注意到我。我和小如对了一眼。当我看见她放下了后窗玻璃，想都没想，一个右转就把车开走了。转弯的一刹那，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后视镜，看到小如已经下了车，怔怔地站在车边望向我。
　　
　　 都过去了，她的生活在白天，我的生活在黑夜。若不是春节这样的日子，我们也许永远都见不到对方的。我们的生活截然不同，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纯洁的少年了。
　　
　　 长的象小如的这个妞看起来刚哭过，眼圈都还红红的。
　　
　　 “找总经理有什么事吗？” 我放低了声音问道。
　　 她说：“一包有个客人不肯买大钟的单。”
　　 我问道：“怎么回事？”
　　 她说：“那客人说我没服务好。”
　　 我说：“这事你该去找你们浴室部的经理，什么事都来找总经理，总经理还不被你们烦死？”
　　 她抽泣了一下道：“那客人是经理的朋友。”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事我之前也听说过几次，浴室部的经理是良哥一远方亲戚。岁数不大，坏水不少。常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小姐。自己白睡了小姐不说，还常帮着来玩的朋友对小姐找碴拒买单。
　　
　　 这时候四哥讲完电话也出来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四哥，小事，我去一下就行。一会回来和你喝酒，你先叫厨房弄两个菜上来，别太腻，素点。”
　　 四哥说：“好，我这就打电话下去，你快点啊。”

（九）
　　
　　 我下去三楼，找到了浴室部那坏水。
　　
　　 小子一见我咧嘴先媚笑：“哟，是七哥呀，来找小宝的？”
　　 我冷冷地说道：“不是，来找你的。”
　　 他陪着笑问：“七哥找我啥事啊？”
　　 我说：“刚才你这里有个小姐去找四哥了，你不知道啥事？”
　　 他嘿嘿笑道：“嗨，我以为什么事呢，要劳动七哥自己来。她被客人投诉了，服务不好，客人不满意。”说完他眼睛盯着站在我身后的那个妞，表情里带着威胁。
　　 我不怒反笑：“你别跟我装，那客人你认识不？”
　　 他还是嘿嘿笑着：“七哥你哪里话，这里往来都是熟面孔，说认识还都认识呢。”
　　 我说：“我不跟你罗嗦，这小姐刚才的单子我来买怎么样？”
　　
　　 我狠话一出，那小子立马放软了：“哟，七哥你可别这么说呀，这不抽我么。行，七哥你别生气，我一会儿跟客人商量商量，让他把单给买了。”
　　
　　 我回头望望身后的妞，她正抬眼感激地看着我。
　　
　　 我放轻了口气对那小子说：“没事少给四哥添乱，大家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让那客人买一半单，剩下的我签字。”
　　 他忙说：“不用不用，七哥你忙，这事我去办就行啦。”
　　
　　 我扔了支烟给他，转身离开了。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个妞。浴室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起来的确有些象小如。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不象小如那样清澈剔透，而是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欲望。那不是对性的欲望，而是对物质的欲望。没有哪个小姐生下来就愿意出卖自己的，但一旦踏出了这一步，欲望便可以在她们的眼中读到。
　　
　　 说实话，我一直看不起做小姐的，觉得她们脏。同样也看不起被包的二奶，因为卖一个是卖，卖一群也是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店里有几个做鸭子的男生，听说常有二奶来光顾。

（十）
　　
　　 回到四哥的办公室，四哥已经开了酒在等我了。不喝酒的时候我和四哥基本说不上几句话，从小的生活背景不同，彼此共同语言太少了。可一旦喝开了，两人都会絮絮叨叨聊些心里话，也不嫌烦，一聊就是小半宿。
　　
　　 “七子，最近有没有去看过你爸啊？”四哥先开了口。
　　 “恩，上月去过一次。”
　　 “哦，都还行吧？”四哥接着问道。
　　 “还行，老头子在里面给人上课呢，教个英文什么的。”
　　 “唉...你爸也是个人物。记得几年前我还在电视上见过你爸呢。嘿，那派头...”
　　 “*，四哥你没见他现在，早***给改造的不成样子了。”
　　 “唉......”
　　
　　 突然地我就想起了爸刚给折进去那会儿的事。爸妈没出事前，家里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爸公司里的几个老总没事常往我家跑，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怎么都少不了我的一份。可爸一出了事，那几个平日里我叫叔叔的家伙一个个都见不着了。有次在一K房里遇着一个，还别过头装不认识我。听二姨说，那会儿我们家在想办法保住我爸的时候，还有人去检举交证据，往死里踩我爸。
　　
　　 爸进去这么些年了，只有一个子公司姓夏的副总还常去探望他，其他当年靠着我爸发财的几个人现在早各自得意去了。
　　
　　 说什么黑道白道。白道上的人，心未必个个都是白的；黑道上的人，心也未必个个就黑了。入的行不同而已，人情依旧冷暖。
　　
　　 我给四哥和自己的杯子都满上，端起酒杯对四哥说：“咱不说那个了，来，喝酒。”

（十一）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头有些疼。我跑去浴室部冲了把澡，换上套干净的西装。进了良哥公司以后，我基本没买过什么衣服。公司里上级别的良哥从里到外都给配了。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刚刮尽的两腮微微泛青。
　　
　　 昨晚干活的兄弟们此刻都在大厅的床榻上睡得东倒西歪。在昏暗中我找到小宝，走过去轻轻推了下他。小宝睡觉一直很惊醒，我才碰到他胳膊他就坐了起来。
　　
　　 “什么事，七哥？”
　　 “换身衣服，跟哥再回去看看。”说着，我把另外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在他床边。
　　
　　 我和小宝两人没开昨天的那台面包车，换了辆普桑。虽然昨晚我们把车停的很远，又是前后分开回车上，但还是小心些好。去年道上有个兄弟干活就是被别人猫住了车，最后折进去的。
　　
　　 我们把车停在离和尚东姘头家尚有几百米的一个新村门口，然后慢慢度着闲步走了过去。警车虽还停着好几辆，但警戒线已经撤了，尸体也被运走了。楼下围着一圈人，有个大妈正神情激动地和一个警察说着什么。我让小宝去对面的超市买两盒烟，然后自己装做看热闹的样子凑了上去。
　　
　　 大妈说：“死的那个我倒是见过几面，平时不怎么来，来也一般是晚上来。有天晚上我打完麻将回家，在楼道里遇着过他。什么东西，喝得醉熏熏的，非但不给我让道，还骂骂咧咧的。同志你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警察听得不耐烦了，打断她道：“大妈您就简单说说昨晚您都听到了什么吧。”
　　
　　 大妈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哦，好。昨晚大概是一点多吧，我起来上厕所，隐隐听到楼下有打架的声音。我还犯嘀咕呢，说这么晚了咋还会有人打架呢？八成又是53号那几个坏小子。同志你不知道，53号那几个小子可坏了，前两月还拦着我闺女说要请她去喝咖啡。你说......”
　　
　　 她的话再次被警察打断：“那大妈您有没有开窗看看呢？”
　　
　　 大妈的声音一下子轻了八度：“那...倒没有。我这么年纪的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但后来就没听见什么声音了。我想多半53号那几个坏小子打完人就跑了吧？一直到早上，被送牛奶张伯的叫声吓醒了。跑下来一看才知道出人命了。我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
　　
　　 警察说：“好的，谢谢您大妈，您要了解了什么新情况，麻烦及时和我们联系，或者和你们管段的民警说也行。” 说完，警察转头问一个戴红箍的居委会大妈：“53号在哪里？麻烦大妈带我们去瞧瞧。小吴，小赵，你们先上四楼给他家那女的做个笔录。
　　
　　 刚才的那个大妈又开始和围观的人喋喋不休起来。我笑了笑，退出了人堆。望见站在马路对面的小宝，悄悄地做了没事的手势。

（十二）
　　
　　 和小宝回到车里，没急着走，摇下窗我们点了支烟。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撒在车顶和**在窗边的胳膊上。小宝没有睡够，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我侧头转向小宝：“哎，大军身体好点没？”
　　 小宝睁开眼睛说：“前两天给他打过电话，好象还病着呢。”
　　 “哦，那咱们晚上去看看他吧。”
　　 “行，不过大军他妈不怎么喜欢我，七哥你看...”
　　 “没事儿，去的时候乖点。他妈不是也爱喝两口嘛？一会儿去带上几瓶好酒，再给他妈买点补品，你提着。”
　　 “嘿嘿，还是七哥会疼人，我说怎么每回大军他妈见你都眉开眼笑的呢。”
　　
　　 大军和小宝是我的左臂右膀，基本出去办事都带着他们。要不是大军病了，昨天晚上也少不他。小宝还有点脑子，大军整一牛魔王，惹急了谁都不认。
　　
　　 两年多前我和大军还不认识，那会儿他在天都夜总会看场子。我陪良哥去谈笔买卖，为件小事和他干了一架。当时被劝开了，事后我气没消，又带了一帮兄弟堵了他一回。小子也是硬骨头，头皮都被拍花了也没倒，抡着个自行车挺了好一会儿。后来被放倒了，也只抱着个脑袋任打不吭声。我就佩服这样的人，打完后掏钱送他去了医院。花钱让他在医院里修养了一个月，出院的时候又自己开车去接。买了不少东西送去他家。一来二去大家都交了底，从此大军就跟着我干了。
　　
　　 大军只跟他妈说我掏钱让他住的院，一字没提他其实是被我打的。所以他妈见了我总是热情有加，每次去都张罗着留我吃饭。而我每次去也不空着手，都提上两瓶酒，买上点补品。时间久了，我心底的愧疚才慢慢淡了些。
　　
　　 和小宝找了间茶馆喝了一下午的茶，翻了几张报纸，看了会儿关于和尚东的新闻报道。天色渐暗，我才和小宝两个买了些东西驱车直奔大军家。
　　
　　 果然，大军妈一看这次是小宝买了那么多东西，给他的脸色好看多了。大军穿着条大裤衩，正病歪歪靠在藤椅里看片子，一见我们来，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嚷嚷着：“*，都想你们好几天了。妈！快弄两菜去，七哥和小宝在这吃晚饭。”
　　
　　 大军妈咕叨着什么就出去准备晚饭了。
　　
　　 他妈一走，大军就凑上来问：“七哥，这几天干嘛呢？我琢磨着你要没事早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宝就插话道：“你没看电视啊？我们昨晚把和尚东做了。”
　　 大军一听急了：“怎么不叫我啊？我早他妈看他不顺眼了。”
　　 “你他妈给我小声点，生怕咱妈是不知道咋的？” 我压低了嗓子喝住他。
　　 “哦哦哦” 大军放低了声音嘿嘿笑起来。

十三）
　　
　　 吃饭的时候因为大军妈也在桌上，我们就没多谈公司里的事，只挑些奇谈怪论不咸不淡地扯着。大军妈只知道大军在公司的娱乐城里做保安部经理。她觉得儿子能从两年多前的保安做到现在的保安部经理已经很不错了。平常人家的父母有平常的好处，那就是对孩子都没什么特别高的要求。能有份不错的工作和收入，能时不时给几个闲钱让父母去打个小麻将，父母早心满意足了。我看大军什么时候再讨个老婆，生个儿子，他妈这辈子对他的期望也就到顶了。
　　
　　 橙黄色的灯下四个人团团围坐，喝着酒，吃着大军妈煮的家常菜。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没事老喜欢来大军家吃饭的原因。我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和自己父母一起吃饭的时间了，感觉很远，很远。
　　
　　 饭吃了不多的时候，我接到良哥的电话，让我回店里。我和小宝晃出老城区七转八拐的小胡同，去马路对面取车。正准备穿马路的时候，一辆出租刷的一声停在我们跟前。我刚心想我们没拦车呀？身后就有个女的说：“大哥，能让我先用这车吗？我赶着上班呢。”
　　
　　 我回头一看，怎么这么脸熟呢？而那女的此时也借着路灯打量着我。“嘿嘿，是你啊。”我认出来了，这妞不就是昨晚上四哥办公室投诉的那个嘛。看来她也认出了我，甜甜地笑道：“七哥好。”
　　
　　 “怎么着？赶着去店里上班？我也正好回店里，要不带上你吧？”
　　 “呵呵，那谢谢七哥啦。”说完她对着出租摆摆手，示意不用车了。
　　
　　 她身上撒了淡淡的香水，在车里弥漫开来。小宝一边开车一边跟她逗，问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咋味道这么好闻。我不吭声，摇下窗，点上一根烟，心想这妞还挺有职业道德的，还知道撒上点香水让客人舒心。
　　
　　 闲扯间，我们回到了店里。

（十四）
　　
　　 “良哥，找我？”
　　 “恩，七子，跟我出去一趟。”
　　 “带几个兄弟？”
　　 “不了，你一个就行。”
　　
　　 开着车，我默默地听良哥跟我说事。
　　
　　 本城的摇头丸生意原来一直是由良哥同和尚东分着做的。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大家互不相犯。而总的上家只有一个，就是现在良哥要带我去见的那个人。那人姓范，都叫他范胡子。之前我也见过一面，人长的猥琐不堪。
　　
　　 摇头丸的利润极厚。听说范胡子从泰国进的货，一颗才十多块钱。到我们手里的价格是六十多。而卖到客人手里就是一百八到两百不等了。货怎么从泰国到本城我们不管，范胡子一手包了。K房或迪厅不自己出面卖货，由我们派人下到每个点去卖，利润三七拆，我们拿七成。
　　
　　 因为摇头丸体积小，便于携带，且加上利润丰厚，公司里一直没放掉过这生意。最主要还有个量刑的问题。不比白粉，卖摇头丸被逮着的话判不死的；如果数量少，卖的人岁数又小的话，两三年也就出来了。所以下到每个点的人良哥都安排不满十八的小孩，每次也不给他们过多的量，卖完了再跟上边要。当然，这一切良哥不会自己出面去办的，都是由五哥一直负责着。
　　
　　 本来良哥同和尚东一人半城分做着倒也相安无事，但和尚东一心想占独份，要垄断本城摇头丸的生意。于是他派人劫了最后一次范胡子供给良哥的货。这么一来，城西各点就无货可出，磕药的客人全跑去城东的点玩了。城西不少点良哥都是占着干股的，客人这一跑那些点里的老板经理还不跟良哥急？
　　
　　 良哥考虑了很久决定动和尚东。这事非同小可，也只有派真正信得过的人去才行。那天做和尚东的时候我身上其实带着枪，所以那天和尚东无论如何是要死的。要被他逃掉的话，他一定回头找良哥的麻烦。城里乱了，良哥跟白道上罩他的人也交代不过去。
　　
　　 现在和尚东挂了，摇头丸的生意就只有我们跟范胡子做了。独家买，独家卖，良哥约了范胡子出来重新谈价钱。

（十五）
　　
　　 和范胡子喝茶聊天的地方约在一个私人会所。这间会所建在南江江边上，挨着一个高尔夫球场。从外头看象是个别墅群，掩隐在绿树草灌中。大门口刷了会员卡才可以把车开进去，到了会所里面还得按密码。刚建成的时候我随父母来吃过几顿饭，游过两次泳，后来父母出事了就再也没来过。良哥有这里的会员卡，但他轻易不来，他说以后条件成熟了索性把整个人都漂漂白，光靠来这种地方最多也就漂白了张脸。范胡子怎么弄到这里会员卡我不知道，不过象他这样的人应该也有这本事的。
　　
　　 车转上了南江大道，我才问：“良哥，范胡子什么时候来的？”
　　 良哥赞许地笑了笑，说：“前天晚上就到的。”
　　
　　 我嘿嘿了两声，就再不说话了。跟了良哥那么久，在很多事上我们都有了默契，一问一答间就全明白了。我想这大概也是良哥器重我，有什么要紧事都让我去办的一个原因吧。这年头，找个好老大和找个有脑子的小弟都不是件易事。
　　
　　 良哥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没点，放在鼻子下慢慢嗅着。突然开口问我：“七子，你说要是范胡子不肯让价怎么办？”
　　 我说：“应该不会。”
　　 “为什么？”
　　 我停了一下回答道：“要是他前天晚上来的时候还不明白的话，今天知道和尚东的事后也应该猜出点一二了。”
　　 “七子......”
　　 “恩？”
　　 “好好干。”
　　
　　 说话间车已经在会所门口了，良哥掏出手机：“胡子，我，到了。三号楼？好，雪茄房单间见。”
　　
　　 和上次见他一样，范胡子还是一猥琐样。烂黑的牙齿间刁着支粗雪茄，下巴拖着几根稀疏的胡须。良哥和他寒暄过，我跟着叫了声范哥便退在一边。
　　
　　 范胡子先给良哥倒上杯红酒，才咧嘴笑道：“良哥，咱哥俩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啦。”
　　 良哥笑了笑说：“是啊是啊，平时生意都是底下兄弟往来着，咱也该聚聚啦。”

（十六）
　　
　　 范胡子说：“不知道良哥明晚是不是有空？想请良哥喝顿酒啊。南江市我也不熟，良哥定个地方吧，呵呵。
　　 良哥接口道：“哈哈，行啊。范哥好酒量，我都见识过好几回啦。” 说完，转头向我：“七子，明天晚上六点半，豪苑海鲜城要一桌。
　　 范胡子抽了口雪茄，停了一会儿说：“良哥，咱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叫兄弟来有什么吩咐呀？”
　　 良哥哈哈笑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范哥了，想让范哥来玩两天，轻松轻松。”
　　 范胡子也哈哈笑道：“恐怕没那么轻松吧？和尚东的事我已经......”
　　 良哥打断了范胡子的话，说：“和尚的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被他姘头的老公逮着了。唉，和尚也是个人物，怎么这么不小心，就在阴沟里翻了船呢。”
　　 范胡子不说话了，一对小眼睛在良哥的脸上扫来扫去。良哥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他，兀自吸烟品酒。沉寂了半晌，范胡子开口道：“咱兄弟俩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良哥有什么吩咐就明说了吧。”
　　 良哥答道：“说吩咐那是不敢的，只是范哥这次正好在，想和范哥聊聊药价的事。”
　　 范胡子脸一沉，说道：“药价那是没的谈的，六十五进你们南江我已经不赚什么了。原先放这个价也是给良哥你，还有和尚东面子。良哥你上别处打听打听，都是上七十的。
　　 良哥说：“范哥啊，和尚东么现在出事了，整个南江也就我肯担这风险还跟你范哥把生意继续做下去。南江市每月的量你也清楚，至少都是一万件以上的。范哥赚不赚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今儿是范哥你坐这儿跟我说话，要换了别人我早他妈拍屁股走人了。”说罢，良哥转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范胡子不吭声，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打一会儿，终于开口道：“良哥，这么着吧，你说个数，我老范能承的住的，就是打平了不赚也要跟你把朋友做下去。”
　　 良哥笑了笑，竖起一根大拇指。范胡子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良哥也摇摇头，比出个五的手势。范胡子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拍扶手说：“成，就这么定了。”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拿起酒杯碰了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十七）
　　
　　 驱车和良哥驶出会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把良哥先送到家，然后自己也回了家。我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回家了，信箱里塞满了帐单和垃圾广告。在乱七八糟的纸堆中我挑出了爸的信，那种黄黄的劣质信封在诸多印刷精美的广告中显得那么别扭。
　　
　　 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廖七月 同志收。看着爸一手漂亮的小楷称我同志，我苦笑了一下。
　　
　　 点上烟，我坐在厨房的吊灯下拆看爸的信。近三年前，爸被改判无期后每月都会给我来这么一封信，无非是说些官司单位里的事，说他慢慢习惯里面的生活了，挖土的任务也能完成了，说他当上英文老师了，学生们都很喜欢上他的课，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爸的信越来越象是在给我汇报工作。去探望他的时候也一样，二话没有，上来就告诉我他新的点点滴滴的进步。有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爸，我是你儿子，是七月啊！”爸愣了一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爸在信里列了张物品单子，让我下个月去的时候给他带上。在单子里我赫然看见多了几项胃药，看来爸在里面又多添了一个毛病。我叹了口气，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家里很大，也很安静，我一个人靠在餐桌旁边，却依稀看见妈就坐在对面神情忧郁地望着我。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些东西吧嗒吧嗒地掉在杯中。

（十八）
　　
　　 隔天晚上如约在豪苑海鲜城宴请范胡子。良哥叫了五哥和我作陪，范胡子也带了他自己的两个弟兄。因为前一日大家已经谈妥了价钱，所以席间气氛相当不错。杯来盏往，不知不觉中都喝大了。吃完饭范胡子又提出要去店里洗澡，我只好硬撑陪他们去浴室部。安排妥当后再也挺不住了，摇摇晃晃爬进四哥的办公室，倒头就睡。
　　
　　 迷糊间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被门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和四哥急冲冲出门的裟中蚜恕Ｕ獠懵ザ际前旃液凸蟊鼋哟遥烁湛昴腔岫患父霾恢几绲紫傅男【煳蟪骞淮危绞焙苌儆姓庋那榭龇⑸Ｎ乙话严瓶母绺腋亲诺奶鹤樱嗳嗄悦乓哺顺鋈ァ?br>　　
　　 如果那天我不管不问，继续睡我的觉，也许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发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朱静走到一起。人的一生有时候真他妈奇怪，你想着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偏偏就让你经历一次，你想着永远都不可能睡在一起的女人偏偏就成了你的老婆，你想着晴空万里的明天偏偏第二天一早出门就是倾盆大雨。
　　
　　 跟着四哥跑下楼一看，原来又是那个长的象小如的小姐闹事了。确切的说，不是她闹事，而是范胡子闹事。
　　
　　 浴室部有两种包房。一种是小包，里面只有一张按摩床和一把椅子。床给客人躺，椅子给小姐坐。不管大钟小钟，完事后客人回大厅休息区，小姐回小姐休息室。还有一种是大包，里面有客厅，单间卧室，电话，闭路电视什么都全。大包的客人如果需要小姐，小姐得进大包服务的。完事后客人直接睡觉，小姐走人。当然，大包的费用是小包的一倍。
　　
　　 范胡子是良哥的客人，自然安排进大包。良哥很讲究面子，他的朋友来玩一定要给最好的服务。
　　
　　 那个长的象小如的小姐，也就是朱静，因为前天晚上跟浴室部那小子犯过横。所以那小子一见范胡子的猥琐样就指定了朱静和其他两个小姐去，目的是想恶心一下她。做小姐的也“挑”客人，年轻点帅点的就尽量服务好些，又老又丑的就随便尽个义务。
　　
　　 也该着朱静倒霉，先一步进了范胡子那个大包。范胡子一看这么漂亮个小姐早乐得合不拢嘴了。范胡子不傻，又一瞅身边的两个弟兄也直愣愣地盯着朱静，怎么着也得摆出点做老大的派头。就跟他们说，这小姐你们谁喜欢谁要，我等后面的。那两家伙也王八蛋，回范胡子道不如大家轮着来，老大你先上。
　　
　　 朱静一听急了，我管你谁啊，出来玩儿也得讲个谱吧？三个轮着来，我还不被你们玩残了呀？朱静也不多话，转身开门想走。范胡子不是什么善茬，一挥手，两个手下马上把朱静拖了回来按在床上。朱静又踢又咬拼命的挣扎，后来的两个小姐听着里面不对劲，就乒乒乓乓在大包外砸门。这么一闹，浴室部那小子也怕了，赶紧打内线到楼上。于是良哥，四哥，五哥几个都急忙下来了。

（十九）
　　
　　 等我下楼的时候大包的门已经开着了。范胡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无耻地抽着烟，左脸上隐隐有几道抓痕。朱静则蹲在卧室的门边呜咽着，淡黄色的棉布上衣已被撕的不成样子了。
　　
　　 良哥沉着脸斥骂浴室部的几个领班：“都他妈在想什么呢？不知道范哥是我的客人吗？鸡巴大点事儿都干不好，还要打电话上来，你们是不是皮痒痒了？”
　　
　　 几个领班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只有良哥那远房亲戚壮着胆说：“良哥，您不知道，范哥点了要19号服务，可不知为啥她非但不愿意，而且还动手打人。” 良哥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朱静，转身对范胡子抱了抱拳，说道：“老范啊，下面的人没调教好，今儿让你见笑啦，哈哈。来，咱换个房间，我让老四给你找个最蜜的，怎么样？”范胡子打着哈哈道：“良哥，别的妞都不要，我就是喜欢这种调皮的，今天我就要她陪。”良哥笑道：“哈哈，老范你好兴致呀。”说罢扭头对四哥说：“老四，给范哥另外再安排个房间，瞧这儿乱的。” 四哥哦了一声，对大家挥挥手说散了散了。
　　
　　 大家看看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朱静带着哭腔叫了一声：“我不干！”话音刚落，良哥那个亲戚就窜了上去，抬腿就是一脚，边踢边骂道：“*你个XX，你妈的出来卖还挑三拣四？”挨了一脚后朱静倒站起来了，不说话，红红的眼睛死盯着那小子。四哥一看，马上插到两人中间，一手拉住朱静，一手往外推那小子：“去去，少添乱，都给我干活去。”
　　
　　 范胡子还是不肯罢休，嘿嘿笑道：“良哥，我也不要换什么房间了，把这妞留下就行。我倒不信了，今儿还玩不了她？”良哥没吱声。我约过众人，走到范胡子跟前。

（二十）
　　
　　 “范哥。”我笑嘻嘻的说道：“你来玩就是图个开心，要上了火就没意思啦。我们这儿小姐多的是，比她好的也多的是。你瞧她现在这样儿，你就是玩了也是个木鱼。范哥你是老大，咱兄弟几个一直都敬着你，今儿给七子一面子，也给我良哥，四哥一面子，换房换小姐，你看怎么样？” 范胡子停了停，才展眉道：“成，听七子的。”
　　
　　 四哥一听范胡子松了口，赶紧叫几个领班去安排。等范胡子和他两个手下进了另一个大包，良哥跟四哥说：“这妞叫她收拾了东西滚蛋，*，跟这儿玩贞*。” 说完，良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上楼了。
　　
　　 人一下子就散没了，只剩四哥，我，还有朱静。四哥叹了口气，对朱静说道：“董事长都发话了，你就收拾东西走人吧。”朱静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声不吭，默默地走去小姐休息室。
　　
　　 事情了结了，我的倦意又来了。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我说：“四哥，没事儿我上你屋里接着睡啦。”
　　
　　 回到四哥的办公室，我抱上毯子爬上沙发继续睡。可是刚睡出点意思来，四哥屋里的电话就响了。四哥接了电话：“找七哥？恩，他在我这儿呢。”说完四哥走过来摇醒我。我问：“谁呀？妈的想睡个觉都睡不成。”四哥说：“七子，刚才那个妞在大门口赖着不肯走，说今天一定要见上你一面。”我说：“哪个妞啊？”四哥说：“还有哪个，就是刚才跟范胡子打架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