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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世上很多事看起来都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才会发现其实并不那么简单。就拿这次押车来说,我们原本都以为只是跟着车走,肚子饿了吃饭,口渴了喝水那么简单。但到车一上了路,才发现在公路上讨口饭吃没点觉悟和脑子还真不行。
从广东往北一共有两条车行路线,一是走沿海,福建浙江一线,相对来说快点,另一条是走内地,湖北江西一线,因为路况差,所以慢些。和司机讨论了良久,我们最后还是决定走内地一线。两个司机其实是父子,姓张,江西奉新人。父亲是老长途,在这条路上已跑了经年,儿子念完初中后在上海混了几年,看看挣不到什么钱便被老子揪着一起来跑运输。阿祥以前也介绍过几次生意给老张,所以老张对我们做什么买卖的心里也有数。但人在外面跑多了,学会了只看不说。这一车光我们的货就给他七千运输费,老张只想着怎么把买车的钱早点挣回来,至于车上运的什么,只要不是白粉枪支,他绝不会多嘴问一句的。车快出广东的时候老张倒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说万一有路检什么的,让我们只说是电子元件。之所以要走内陆也是老张的建议,他说福建一带走私比较多,查的也比较严,万一有什么事的话虽说暗底下塞点钱也能过,但他还是不想让我们多花钱。我心里暗乐着,看来小宝出发前说的那五百块奖励还真起点作用。
车快出粤北地界的时候就遇上了堵车,一问对面交汇的车才知道前面出了车祸,一辆长途大客车翻了。粤北都是山路,一来一往只两条道,都急着赶路,根本不可能从对面那条车道上借路的。站在卡车门边的踏板上我望了望盘旋的山道,前方堵着的车一直排到对面的那个山头。我钻回车里对老张道:“你看这要堵到什么时候?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绕一下的?”老张叹了口气道:“估计得到明天中午,现在天都那么晚了,管段的人早回家了,让他们再赶过来把车拖走谁愿意呀?出事那地儿好点的一来一去轮着过,要对面的车死咬住不放,我们这边也就只有一点点挨了。小宝在一边接话道:“我早他妈说走福建了吧,瞧现在,这一堵妈X的车动都不动。” 我说:“你给我关了,别他妈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上路前人老张知道这儿会堵车啊?”小宝咕哝了一句,朝窗外吐了口痰,摸出烟点上。老张看小宝动气了,尴尬的笑道:“小师傅你别急,最多以后我和我儿子紧着点开,咱吃饭都随便点,这点时间也能抓回来不少。”我朝老张一摆手,说:“甭理他,他就这鸟脾气。我们都会开车,学的时候也是B照,过后你们要累了我们也能替一下。”老张厚道地笑道:“那是那是,谁不想早点回家呢? 跑完这趟我们也只拉点顺道的货回家了,我老婆还在家里歇着病呢。” 我递了根烟给老张,侧身半躺下:“我先睡会儿。”
才上半夜,我就在刺骨的寒冷中醒来。已经换了小张在开车。老张和小宝都各自卷缩在座位上打着瞌睡。我抬眼张望了一下车外,黄昏长长的车队现在变成了首尾相接的灯龙。大大小小或黄或白的车灯在漆黑的夜里分外醒目。我竖了竖衣领,问道:“小张,都开了多远啦?” 小张回过头,带着一脸的疲倦答说:“才开了五公里多点。” 我骂了声*,拍拍靠在椅背上的老张:“咱俩换个座,后面地儿大,你爬后面来眯着吧。”老张半推半就地和我换了个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就着老张的茶缸子喝了口早已冰凉的茶水,掏出烟点上。
正如老张所预料的,直到第二天中午路况才稍微好转起来。虽然我们还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但车移动的速度明显快起来了。挨到差不多天又快黑的时候,我们的车经过了那辆出事的大客车。车已经被拖在路边的沟里,不少同样一脸倦怠的乘客正站在车边摇手示意搭车,有些手里直接就拿着钱,冲路过的司机挥着手。小宝这会儿也醒了,趴在窗边一会说这个妞不错,一会说那个妞可惜狭说恪?br>
自此之后我们基本没再遇上过堵车,老张父子一醒一睡轮着把车子开得跟飞似的。不过到底是小张没什么跑长途的经验,第三天的中午在湖北错过了他们惯去的那个饭铺。等老张醒来后才发现了小张的错误,开口便骂他儿子糊涂。我说哪儿吃不是一样吃,过会儿下了山随便找一地儿吃了算。老张解释说这一路上黑店不少,四菜一汤上千都敢跟你要。我笑说不用那么紧张,有我和小宝在白吃都行。
不一会儿,车便下了上,在一类似山坳的地方我们看到间孤零零的饭铺。车刚减了点速度,打饭铺里就奔出俩浓装艳抹的妞来,冲着我们的车子直招手。小宝一看就乐了:“嘿,七哥你瞧,就这地儿还玩这套,看来真是全国统一标准呐。” 我没回答,望望那饭铺从外面看还算干净,便对开着车的小张说:“就这儿吧,都饿坏了。”
饭铺不大,三四间屋的样子,坐下后听见隔壁还有人正打着麻将。老张不放心地朝停在门口的车张望了一下,说道:“要不我们不吃了吧?再开个一百多就有一镇子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刚才那俩招手的妞里端着茶走了过来,接口道:“哎哟,师傅别说走呀,这茶都给您倒来了。开了不少路了吧?一会儿上后面我给您轻松轻松?”老张板着脸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们吃点饭还紧着赶路呢。”那妞撇撇嘴,把茶往桌上一顿就走开了。
我看小宝坐一边正研究着菜谱,便道:“别他妈瞎研究啦,你还想吃山珍野味?” 小宝抬头望了望那妞的背影,笑道:“野什么味呀,我瞧野猪还差不多。” 正喝着茶的小张扑哧一口喷的满桌都是,老张却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玩笑间,那妞又转了回来,问道:“大哥们看好了吗,都想吃些什么呀?”边说边随意地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拨拉开她的手,道:“随便吧,给炒两带肉的菜,再弄一汤,来点饭。”那妞哎了一声,又问道:“大哥们不来点酒?”老张忙接口所:“不喝酒,开着车呢,不喝酒。” 我望了眼小张,对那妞说:“要不来点饮料吧,你这儿有可乐吗?”那妞说没有。我再问:“那雪碧呢?”依旧回答说没有。小宝一听急了,接话道:“椰奶,椰奶总有了吧?” 没想到妞“妩媚”的一笑,说道:“椰奶也没有,人奶有,大哥你要喝么?” 说着,又磨磨蹭蹭往小宝的身上靠过去。小宝一抬手挡住她,笑道:“别,哥哥累着呢。” 一看我们都没那个意思,这妞便有些给脸色了,端来的菜几乎是摔桌上的。照我和小宝平时的脾气早掀桌子了,但想想还担着正活呢,于是也就不去理睬了。
我们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里屋的门突然开出条缝,透出个脸往我们这里张望了一下。老张父子没注意,依然埋头吃着。我和小宝就不同了,混那么久要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早死一百回了。小宝带着征询的眼光看看我,我点了下头,小宝起身就回车上取家伙。
我们的直觉还是对的,里屋有七,八个男的正摩拳擦掌等着我们结帐买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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